“好险!”墨九呼口气,回头看城门再一次打开,有无数火把涌了过来,不由又吊起了心脏。但她没有问,任由萧六郎搂着她往城外飞奔,等身后的火光都没了影子,方才在呼呼而过的风声中,拔高嗓子喊:“萧六郎,咱们要去哪里?”

背后的男人,声音悠悠的,不回答,只是问她:“阿九怕不怕?”

“怕个屁啊!”耳边的风声太大,太冷。墨九捂了捂脸,怕他听不见,又笑着喊道:“萧六郎,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墨九啥时候怕个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夜幕浓重,寒风呼啸,她的声音划过耳际,萧乾却许久没有回答,只把风氅脱下搭在她身上,想想又将风氅的帽子拉上去,紧紧捂住她的头,再将她整个儿往身前一楼,“坐稳了!咱们逃命去!”

他身上刚上马时被大火烤得火热的胸膛,依旧带着暖暖的温度,墨九紧紧靠着他,觉得这一刻,竟是这么久以来,两个人最贴近的时候,有一种共患难的甜蜜。

来到异世,她的人生曾经无所依托。

不管遇到多少人,见到多少事,她都是孤独的。

因为没有同类,她觉得整个世界,其实无人理解她。

但如今有了萧六郎。

他也许同样不理解她,但他却可以纵容她。

这样的纵容,这样的温柔,很美。

她正美美的想着,却听萧乾又懒懒地问:“若是此一去,你将一无所有,甚至做不成你心心念念的墨家钜子,你也愿意?”

墨九微微抬头,“嗤”一声,考都没考虑,便道,“浊世繁华,财权名利,不过一缕青烟。人生在世,嘛,眨眼几十年而已,我的目标是体验生活。墨家钜子我已经做过了,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要也罢。依我看,那方姬然也还行,让给她了。”

萧乾似是轻笑一声。

墨九微微诧异,“好笑吗?”

萧乾道:“不好笑。”

墨九问:“那你还笑?”

萧乾闷闷想了半天,冒出一句,“阿九,我高兴。”

好吧,高兴了所以笑。算他识趣,晓得用这样的词儿来讨人喜欢。

墨九抿嘴乐着,戳了戳他的胸膛,感觉到他浑身僵硬,又忍不住埋头在他怀里闷笑。

可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萧乾并没有要离开临安府的意思,也没有上官道继续前行,而是带着她去了枢密院位于城郊的一个京畿指挥大营。

远远的看见旗幡飘扬,大风刮得营前的风灯摇摆不停。

墨九似乎被冷风迷了双眼,微微一阖,道:“萧六郎,咱们不是要逃命吗?”

萧乾低头,凝她半晌,大拇指慢慢抚上她的脸。

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她的脸是冰冷的,可他的手却是温热的,柔软的。

“快说!”墨九眸子生辉,烁烁盯他。

“傻姑娘!”他喟叹,把她拢入怀里,“我逗你的。”

要知道,枢密院掌握着南荣的军事机密及边防等各项军政要事,而南荣数量庞大的禁军,一半驻京,一半驻外,身为枢密使的萧乾,拥有调动兵马的权力,又怎会轻易束手就擒?

墨九怔了怔,心又慌了起来。

这个男人该不会真的想造丨反吧?

想来想去,什么准备都没有,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这么担忧着,墨九呆了呆,“不对啊,萧六郎,你是要自投罗网,还是打算把如花似玉的我卖了换钱?”

萧乾紧了紧她的腰,“对,不知猪肉几个银子一斤?”

墨九:“……”

马儿驮着二人离营房越来越远,旗幡翻飞的“嗖嗖”声都清晰入耳,守卫的小校尉先是看见前方罩了风帽的墨九,盯着蹙眉瞧了半晌,终于看见了他身后的萧乾。

虽然他不明白萧乾为什么会和一个小郎君共骑,还是赶紧跑出来。

“萧使君?!是萧使君?”

萧乾翻身下马,顺便拍了拍墨九的腰,示意她好生坐着。

可他掌心定位没准,却拍在了她臀上。

他一愣,墨九也无语瞪他。

二人正尴尬对视着,前方便跑出一队披甲执锐的兵卒。

他们踏着整齐的脚步,还未走近,便齐齐单膝跪地。

“属下等参见萧使君。”

“萧使君!萧使君!”营里的将领们也得了消息,纷纷奔了出来,这些人都是嗓音大的,个个震天雷似的呐喊,“哈哈,真的是萧使君!兄弟们,萧使君来了!”想来这些人也晓得萧乾入狱的事,如今见他平安而来,激动的心情可想而起。一人一句萧使君,十人也一句萧使君,很快,那呐喊的声浪便响彻了云霄,蔓延在天际。

这样的氛围,很热血,也让墨九有些激动。

一个男人最帅最有魅力最吸引女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在墨九看来,便是他立于无数男人前面都可以面不改色,显示出骇人的气迫,那恢宏的气场强大得可以让这些优秀的男人向他示弱,向他由衷的表达崇敬之意。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给女人最大的自信心与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比任何金钱或物质都来得重要。

萧乾环视着拜倒在地的将领,慢慢抬了抬手。

人群习惯了他的风格,晓得他有话要说,立马安静下来。

萧乾缓缓道:“着令迟重率骁骑营兵马前往艮山门,听候本座调令。”

身材魁梧的迟重出列,抱拳道:“属下得令!”

萧乾顿了顿,又道:“着令白羽率虎翼左军前往嘉会,听候本座调令。”

白羽出例:“属下得令!”

于是,一个一个将领受命离去,调派兵马前往临安府余杭、东青、崇新、新开等各门各要塞,甚至运河口岸也有派兵驻扎。如此一来,整个临安城都将被围得水泄不通,被扎成一个大口袋,而萧乾给将士的理由是“协助朝廷捉拿要犯谢忱”。

坑深109米 越闷越骚

 寒风呼啸,怒似恶魔,飞雪也再落人间。

萧乾安排军务的时候,墨九始终未发一言地坐在马上,没有什么存在感,加上她今儿穿着男装,又隐在黑夜里,将士们从她身侧来来去去,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

等人过去,营房门口再次安静下来。

“冷不冷?”萧乾问着,朝她走过来,握了握她冰冷的手,锐利的双眸不由微眯,“天太冷,不如你先回去休息?”

墨九低头对他对视。营房门口两盏悬挂的风灯来回摇摆着将光线晃入她的眸子,如同洒下的点点晶亮,煞是好看。

久久,她才问:“你去做什么?”

萧乾道:“有些事,得亲自去做。”

如今临安城已被禁军围成了铁桶,而整个京畿地区的禁军,除了殿前司等几个皇帝直属军队,几乎全部受萧乾调遣,他那个“抓捕谢忱”的理由,对于墨九来说,并不足够。

“说话。”他摊手给她,要拉她下马来。

“……”她微微眯眼。

“在想什么?”他见她不对劲,不由凝眸。

“……”她依旧沉默。

“说话!”他拧眉,加重语气。

“……”

往常二人相处,总是她说得多,他说得少。这一回却是反了过来,她一言不发,他反而问过不停。萧乾迎着风雪的眸子微微眯起,审视她半晌,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叹一声,把她从马上托下来,稳稳定放在地上。

“好沉!墨九,你近来重了不少。”

“这谁家的孩子?不会唠嗑!”墨九瞪他一眼,终于有反应了。可说罢她扯着风帽的手却顿住,慢慢昂头看向他,一张被风吹得冰冷的脸,神色凝重,“萧六郎,你是要造反吗?”

“……”他抿紧了嘴唇。

这一瞬间,天地似乎都静了。

冷风依旧在呼啸,却过耳而不入,二人静静相视,墨九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的眸中,也只看得见他飘扬的长发与墨一样颜色的披风不停扬起、落下,扬起、落下,在狂风的吞卷中,似乎整个儿的融入了黑夜,像一潭无边无际的冰泉,冷冽得令人心悸。

好一会,他突地出声。

“阿九,我若造反,你跟我去吗?”

“咯噔”一声,墨九心跳加快了。

这样没有安全保障的事儿,萧六郎真会这么干?他身为北勐世子,若是造了南荣的反,不管成败,好像都坐不稳这个江山啊?

可他调派这样多的人马,不是造反,还能是去做什么?单单抓一个谢忱,又哪里需要动用这样多的兵力……再说,真的抓谢忱也轮不到他,毕竟他也是从御史台狱里“逃”出来的“疑犯”。

墨九静静看他。

其实,这个答案并不需要考虑。

让她迟疑的,是定格在眼里的画面。

他的眉、他的眼、他紧抿的唇,还有他期待的表情,都清晰得让她心乱如麻,那一刻,她无法多想,只能顺应心境,慢慢踮脚,勾住他的脖子,像个小姑娘似的撒娇。

“跟。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跟。”

“……我杀人?”

“跟!”

“我放火?”

“跟!”

“我无家可归?”

“跟!”

“我无饭可食?”

“这个……”墨九皱眉,“可以考虑一下吗?”

“……”

萧乾失笑,慢慢搂紧她的腰,视线珍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渐渐浮上点点笑意,像捧着一件心爱之物,一字一句都很慢,很沉,也有些哑,“阿九,你真傻。”

墨九在他温柔的紧搂下,双颊发烫,一张艳美的面孔也如同酒醉一般酡红,却正色地讲条件,“要求不高,只要能吃饱。”

“好,管饱。”

“好,那我就一直傻。”

他一怔,将她贴在胸口,“好,一直傻。却只能跟我傻。”这话有点儿霸道总裁,墨九愕了愕,有些想笑,却还是柔顺地贴在他胸口,听着那怦怦的心跳,乖乖“嗯”了声,心里却在想:先让他嘚瑟嘚瑟,满足一下他长久养成的大男子主义,回头把他拿下来,再好好收拾。

事实证明,她的决策是英明的。

一直以女汉子般刚硬存活的墨九,这偶尔的示弱,再次换来极好的待遇。办差的禁军或骑马或步行,一律都喝冷风,而她却乘上了一辆温暖舒适的马车。

“以柔克刚,果然是妙招啊!”

她托着腮,默默地坐在车里发笑。

这一趟,她其实不知要去哪里,只觉得风雪逼迫的路,漫长、昏暗,似乎没有终点。前方有将士拎着风灯,打着火把,可光线照不透这一片广阔的空间,四周依旧黑压压的,逼仄无比。

萧六郎骑马在外,不知怎样了?

寻思着,她撩帘子看了一眼,可人还没有看明白,就被外头的狂风逼的赶紧落了帘,缩着不敢探头了。先前被萧乾抱着一阵狂奔,还未下大雪,她身子都冻僵了,膝盖和脚这会子还没暖和过来,她可不想再受罪。

马车内的暖和,让她舒服地叹了一声。

“真好。”

怔怔想着,她又抿唇发笑。

自打嫁入萧家之后,她始终是萧大郎名义上的媳妇儿,与萧六郎之间更是一种暧昧又敌对的关系,互相似乎都看不顺眼,就算后来有了云雨蛊那层关系,在没有挑破之前,也不清不楚,尴尬不已。没曾想,近来经了这些事,竟然会这般突飞猛进,很有了点情侣的感觉了……若没有云雨蛊,也有这般感情该多好?

可云雨蛊……不一直在吗?

她摸了摸脖子,甜蜜里不由又带了丝酸。她甚至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云雨蛊真的解去,他或者她,突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错觉,情感由蛊而生,也因蛊而灭。

外面骑马吹冷风的萧乾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突地加快马步,靠近车帘处,低低唤了一声,“墨九?”

墨九把耳朵贴过去,却不撩帘。

“有事?”

萧乾也怕她冻着,没有撩帘,只隔了一层布帷,放轻声音道:“你若累了,便歇一会。此间无事,你无须担心。”

“哦。”墨九心里一跳,一种无法言说的暖意便从四肢百骸传往入心脏。萧乾为人是冷漠的,可他对她却是极好的。那种受人关心与爱护的幸福感,让她褪去了先前的担忧,下意识翘起唇角,笑着回答:“可是我担心你会冷啊?要不要上来,与我一道坐车?”

“不用。”

他很坚持。

墨九叹:“真是头倔驴,一个人坐与两个人坐有什么不同一样?马车反正是要前行的么?”

“不同。”他一顿,又沉声补充:“我是男人。”

好吧,墨九不再与他争论了。

萧六郎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汉子,他有他自己的坚持、固执与思量,她从来不喜欢对旁人的心甘情愿的决定指手画脚,更何况对方是他?

既然要在一起,那就得给彼此最大的自由,而不是以爱为名的管束。这般想着,墨九心底又有了点恋爱的小甜蜜。

第一次恋爱,她有点ld不住。静静地想了很多心灵鸡汤,结果还是忍不住打开马车帘子去看他。

他也看过来,目光里有责怪之意,“风大,不要调皮。”

“哦。”又是乖乖地应了一声,墨九却没有放帘子,看着他的眼睛里,像有一万颗心形的小星星在闪动,“萧六郎,你长得真好看。”

“嗯。”他目光淡淡,“你不必自卑。”

“……”妈蛋啊,她这是自卑吗?她是在向他表白好不好?她对“木头男”无语,吸了口气,提醒他道:“我才不会自卑,我以前也很招男生喜欢的。我上学……不,我上私塾的时候……”

“女子上什么私塾?”他不解。

墨九一愕,再吸一口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很招男生喜欢。”

“哦。”他波澜不惊,似乎不太在意。

墨九服气了,“你就不紧张?”

“为何要紧张?”他淡淡道:“纵有千万男子心悦于你,又有何人可堪与我一决高下?”

墨九翻个白眼,“扑”地放下帘子。

对于这个闷骚的自大狂,她无言以对了。

可沉默半晌,她又反应过来,被他歪带着,她依旧没有表达出想说的话。无奈地将手肘着车橼,她懒洋洋一叹,与他隔帘说话。

“萧六郎,男女之间相好呢,是必须男人主动的,你懂不懂?女人比害羞,所以男人要多向女人表达欣赏之意……”

“可……”他迟疑,“阿九从不害羞啊?”

墨九双手捂脸,闷头又想了无数条心灵鸡汤,终于把自己治愈了,平静地教导这个榆木脑袋一些恋爱知识,“鉴于你太笨,我给你列举一个成功的案例吧。就比如我上私塾时候那个同桌,她的相好听说她喜欢金鱼,就每天画一张不同颜色不同各类的金鱼图,写成情节送给她,持续了九十九天之后,终于拿下了女神,可浪漫了……”

一个人叨叨着,外面只有冷风。

“萧六郎?”墨九无趣地喊。

“嗯。”他应了。

“想什么呢?”她问。

“没想。”

“那你听懂了吗?”

“没懂。”

“……”墨九无语了。

“喜欢金鱼,送她一池子金鱼不就行了?要黄的有黄的,要红的有红的,想怎么养怎么养。”他认真分析道:“堂堂丈夫,不务正事,竟痴画金鱼九十九天,真是奇谈!再有,若这男子不会作画,那岂非一辈子都得不到女子欢心,岂非要错失一段姻缘?怪哉!”

墨九无力的倒在马车上。

“萧六郎,你可以去承包天下的鱼塘了。”

“……我又没疯!”他吃着风,声音闷沉。

“对,是我疯了。”墨九也觉得有些好笑,与一个古人说她学生时代的事儿,与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男尊女卑价值观与男女平等的价值观,也确实有代沟。

她无奈一叹,觉得要把萧六郎纠正过来,实在任重而道远,不如先让他记一点公式化理论好了。

“六郎啊,以上都不是重点,我的重点就两个。第一,我是很招男人喜欢的,你不要太自恋。第二嘛,男人要主动一点,多向女人示好,这样才能讨女人欢心,明白没有?”

“嗯。”他应一声,稍顷,又认真补了一句中:“那我明日闲了,画两颗蛋给你。”

“噗”一声,墨九快崩溃了。

“为什么要画两颗蛋给我?”

“你同桌喜欢金鱼,她的相好就画金鱼送给她。你喜欢吃蛋,我画两颗蛋给你,有什么不对?”他淡然的声音,正经得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好强大的逻辑推理。”墨九无言以对,好半晌,她还是觉得牙齿缝有些漏风,正准备与他辩论一下,却听外面的男人又懒洋洋道:“若不行,两只鸭梨也行。”

“唰”地拉开帘子,墨九吃了一嘴风,捂了捂嘴巴,望着他严肃的脸,一字一顿问:“萧六郎,你什么意思?”

萧乾狐疑地看来,慢慢把她的手握在掌中,默了默,又推入帘内,替她把帘子拉下挡了风,不温不火地道:“除了喜欢吃蛋,你也喜欢吃鸭梨,还有……香蕉。”

脑门上三条黑线飘过,墨九觉得这货一定晓得了她上次与董氏说的话,肯定是董氏那个嘴巴不牢的便宜婆婆在私底下叨叨了些什么出去……可当初她对董氏是行为艺术,是暗示,萧六郎这却是真真儿明示了。

“我以为你是个正经人,如今才晓得……”叹口气,她又忍俊不禁,一个人趴在马车里头憋笑不止,好不容易才说出剩下的四个字:“越闷越骚。”

闷骚六没有回答她,许是没听见,许是默认,许是不好意思与从来不懂得害羞的九姑娘探讨梨花与鸭梨的梗。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再开口,话题已飘出了千里之外,“阿九先头为何会与辜二在一起?”

墨九无奈的从越闷越骚的话题里收回神来,“我来找你啊,他不愿意帮我进御史台狱,于是我威胁了他,他便无辜地从了我。这辜二,实在是个仗义的男人。”

说到这里,久不听萧乾回答,她抿了抿嘴巴,又对着帘子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哩。那个叫苏逸的家伙,你认识吧?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帮你对付谢忱?还有乔占平,居然没有死……而且,谢忱那匹夫虽然有些可恨,但苏逸指证他的罪名,好多他确实没干过,比如我知道的一件……仕女玉雕。”

她并没有隐瞒仕女玉雕在自己手上的事儿,问题一个接一个,放鞭炮似的砸向萧乾,可他却一个都没有正面回答,只道:“谢忱为官多年,素来刚愎自用,对人不假辞色,得罪的人原本就多,没准哪里得罪了苏逸也是有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随着风飘过来,有着慢条斯理的闲适之态。墨九一默,微微抬高声音,“这些事,都与你无关?”

“无关。”外面似乎有人举着火把走近,那一晃一晃的光芒,让他停住了话。帘里的墨九也眯了眯眼,不再多言。

很快,火光过去,她听他问:“仕女玉雕的事,你为何要告诉我?”

以前这事墨九悟得很紧,因为她对谁都不信任,可这次却毫无压力地轻松说出来,不仅萧乾奇怪,连她自己也诧异了一下。

幸许这便是信任吧。

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地下情侣。

她抚了抚鬓角的发,“我不说,你不也知晓了?”

“嗯。”他似有若无地应一声,声音幽暗不少,“阿九还在怪我吗?”

墨九懒洋洋地问,“怪你什么?”

他沉吟片刻,“墨家大会的事。”

“之前是怪的,我不喜欢别人拿我当傻子,什么事都瞒着我,但后来想想,也就不怪了。不过萧六郎,你有没有想过,不管以什么名义的隐瞒,私自为他人做决定,其实都是不尊重别人的行为?尤其我们,更不必要这般,我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你说,我便肯听。不要说什么为了我好,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这套理论,墨九说得随意,可萧乾却未必能理解,毕竟时下的男子根本不会明白为什么要对妇人尊重。价值观的不同,会让彼此的思想离之千里……墨九没抱希望,他却应了。

“好,不过我有条件。”

这也要条件?墨九正色道:“萧六郎,你学坏了啊?好的不学我,坏的学我,动不动就讲条件……”

他淡淡道:“你允是不允?”

“好吧。”墨九吸气,“给你个机会,说。”

“可不可以不要表白?”他很严肃,墨九脑袋转了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他沉声道:“不管是两颗蛋、两颗鸭梨,还是一根香蕉,我堂堂枢密使,天天画这个,似乎都有不妥。”

“……”

墨九胸口一阵起伏。

“萧六郎,你不是故意损我,我跟你姓。”

他低头,那俊美的面孔便借着外面的火把光线在帘子上映出一个淡淡的轮廓来,像皮影戏似的,一晃,又一晃,而他温柔魅惑的声音,也顺着风,低低划过她的耳际。

“你早晚跟我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