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六郎,你与他串通好的吧?”墨九冰冷地声音,淡淡嘲弄,“找一个八卦墓的拙劣借口,让我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兴高采烈地去探墓玩耍。其实兴隆山上哪有什么八卦墓?若有,凭我的眼睛,又怎会看不出来。萧六郎,其实你真实的想法,是希望我与宋熹一起回临安,对不对?”

她问得声色俱厉,萧乾却默默无言。

有时候,与这样的闷驴子说话,墨九觉得特别伤脑筋。

“萧六郎,你一定觉得自己很伟大对不对?觉得这全都是为了我好是不是?”

“阿九,并非如此……”他叹息一声,似乎想向她解释什么,探手紧握她的肩膀。

“别碰我!”墨九挥开他的胳膊,一双艳美的眸子浅阖着,样子越发桀骜不驯,“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最不喜欢被人安排命运。我决定了做什么事,就有付出代价的承受力。我就算死在战场又如何?只要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就会心甘情愿。”

“阿九……”

一双有力的手臂搂紧了她的腰。

他温暖的体温,熟悉诱人的清香,清清浅浅传入她的呼吸里。

毕竟是心爱的男人……墨九心里一软,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把心里的不满都咽了下去,低低道:“只要你说肯让我随你一起,陪着你北征。我保证,从此不会再为你添麻烦,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险境。”

“阿九当知道,战场不适合女子。”萧乾的语气满是无奈,“而且我让你留在金州,还有别的……”

不待他说完,墨九猛地抬头,堵住他的嘴巴。

她似乎不想听他那些喋喋不休的规劝话语,热情地撬开他的唇,灵巧的舌挑动着他的神经,动作急切得似乎想要证明什么,吻着他,吮着他,身子偎着他,若有似无地磨蹭着他,含糊道:“什么也不准再说,你先前才轻薄过我的,你就得对我负责,可不能始乱终弃……萧六郎,做男人不能这样的!”

“阿九!”萧乾扼住她的肩膀,将她推离寸许,低头睨着她的唇,“你听我说!”

墨九心里一紧,绷着面色,弯唇冷笑道:“不必再说,我都懂了。最后再问你一句,你不改决定,是不是?”

看她小脸上傲然凌人的光芒,萧乾的呼吸一紧。

迟疑一瞬,他阖眼,“不改。”

“好样儿的,萧六郎,算你狠。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可以这样冷血无情的将人拒之千里,算我墨九长见识了!”墨九点点头,目光里飙着凉飕飕的寒意,“既然你不愿同进退,共生死,既然你铁了心要为我好,那我也不能辜负了你的期望。”

见他沉默不语,墨九恨恨地咬了咬牙,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手撑在床沿上顿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又回头,带着一抹轻笑揶揄道:“怪不得萧使君先前肯纡尊降贵,为我做那等下贱的事,原来是心中有愧!”

“不是……”他声音微哑,“与此无关。”

“不是无关,是太有关了。一个甜枣,一个巴掌,你的行为让我不得不怀疑,那颗甜枣只是巴掌的等价交换。”墨九是个牙尖嘴利的姑娘,自有她强辩的理由,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她心肺里都是火儿,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太中听。

“萧六郎,我真觉得依你的本事,你不去专业伺候女人,真是可惜了……啧啧!”墨九坏坏的舔了舔下唇,用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慢慢凑近,在他俊逸非凡的脸上捏了一把,轻轻呵气道:“这么美的颜,这么棒的活儿,那么细致的伺候,莫说你让我留下来,便是你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阿九!”

比起这样皮笑肉不笑的墨九,萧乾更愿意看她生气。

“你当知晓,我对你情分,从不掺杂其他……”

“是啊,确实没有掺杂其他。你不过是怕我生气,想先安抚好我罢了。恭喜你,你如愿了,我很舒服——”墨九轻飘飘瞄他一眼,一件件套好衣服,趿上鞋子立于床头,又道:“实在不好意思,这段时间给你添了好多麻烦,让你提心吊胆,还痛失两城。萧使君的想法我都懂的,毕竟男儿志在四方,若情感被一个妇人束缚,不仅贻笑大方,让天下人耻笑,也实在灭了你男子威风……”

看萧乾目光寸寸变凉,墨九心头的火仍是未灭。

“所以,你且放心,这种闺房里的乐事儿,我是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毕竟我还盼着下次嘛。六郎下次有兴趣了,或是受不了*蛊的折腾了,记得约我……”

“墨九!”萧乾眉心紧皱着,对她这样的态度有些头大,可在这个妇人的面前,他纵有千般恼意,更般情绪,都没有办法发泄……而且,她也不是一个会给他机会发泄情绪的主儿。

三两句贬损的话说完,她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萧乾缓缓坐起,一声风华都化成无奈的叹息。

“天快亮了,你去哪里?”

墨九回眸一笑,眼波在灯火下,似有浅浅的流波辗转,无半分恼意,却字字刺骨,“我去反思。看看我墨九这个人到底是有多讨厌,刚刚与人‘奸情’完,就被人当瘟神一样的驱逐身边了……”

萧乾俊脸一沉,抿紧薄唇,凉凉地看他。

他似为在因为她的话生气?

那冷飕飕的气场,让墨九有点儿不适应。

有多久萧六郎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她了?

其实她这么作一下,以为萧乾会像先前在净房时一样过来束了她的腰,生气地把她带上床,然后压上来,低低呵斥她,“你这妇人,实在拿你无法,你爱去就去吧”,可她等了好半晌儿,他也没有动静儿。横竖下不来台,她心里怨怼更浓,内心怒意如同燎原之火,迅速燃遍了全身。

哼,了不起啊?

他不让她去,她自己就不能去嘛?

这个世上谁能挡住她的脚步不曾?

这般想通,她调头,脚步迈得更大,也坚定不少。

“阿九!”她不带希望了,他却唤了她。

几乎刹那,墨九就没有出息的选择了原谅他。

如果他向她道个歉,她就原谅他好了。毕竟萧乾这个男人是个古人,大男子主义思想严重,他受的教育与她不同,他的价值观也与她不同,好多事情她不能用对现代男人的理论去看待他……关键的是她很清楚,他实实在在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她想了很多,可结果只等到他一句话。

“把我给你的东西,带上。”

墨九心里那个恨呀。

这个男人也太可狠了,他都不能挽留她一下?或者哄她几句?

心火再一次被他撩起,她回头,冷冰冰抬起下巴,“不好意思,姑娘不稀罕!”

萧乾坐于床沿,静静地看她,眸光浮动间,情绪复杂难辨。

“别闹了,好吗?”

墨九回视着他,眼睛瞪了好一会儿,“我不想与你闹。最后只有一个要求,回头我去大牢里看看完颜修,希望你能同意。”

萧乾沉吟久久,方道:“好。”

“……谢谢!”

一声疏远的“谢谢”说罢,墨九在油灯忽闪忽闪的光线里,与他对视着,慢慢挪动脚步,又走回到床榻边上,安静地看着他,突地一闭眼,慢慢低头,吻上他的唇。

温暖的接触,让他身子刹那僵硬,“阿九……”

可墨九并没有与他温存,只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便抬头错开身子,将那个长方形的檀木盒子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背身而行。

“六郎保重!”

萧乾的手臂触上她轻软的衣料。

有那么一瞬,他想抓住她。

可终究,他伸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下,深呼吸一口,看着她的背影。

“阿九,对不起。”

墨九回头,冲他一笑,“一个怀抱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说对不起?”

眸底闪过一丝不舍,萧乾默然无语。

屋子里,再一次寂静下来,油灯里的火舌舔着灯火,映出的孤寂影子,只有他一人。过了良久,他低哑的嗓音再一次喃喃出口。

“失了天下,我总有夺回的一天。若失了你,我将一无所有。阿九,我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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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少更点,早点更。希望我在5月能改变作息,让身体好起来,也不让妹子们陪我熬夜。

另:五一节是我儿子生日,一年就一次,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可能会多陪陪小子出去逛逛,这两天都会更得少,希望妹子们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原谅我。

爱你们不变,么么哒。

接下来的故事会更加精彩,大家拭目以待,相信我哒!

坑深155米 一场辜负,一场执着

这个时节的天儿,一会晴一会雨,比孩儿的脸还变得快。

天亮的时候,太阳金灿灿的挂在天际,如火山爆发的熔浆,把天地间笼罩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公鸡叫、兵戈起,金州城在经历了一番变故之后,再一次迎来了新一轮战事的开始,民众涌动的热情被火辣辣的太阳一灼,情绪沸腾着再难平息。

又要开战了!

南荣这次要主动北上了!

珒国王爷完颜修被掳,萧乾明日北征,珒国要完蛋了!

各种各样的传闻充斥在金州这座不大的城池里,也传入了城外的南荣大营。大军即将开拔,营里忙碌,却不显杂乱。每个将士各司其职,准备着行程,并没有人发现今儿他们一向仙风高华的大帅有什么不同。

可眼儿精的人,到底不一样。

从薛昉、宋骜、迟重到四大侍卫,个个都了解他的性子。从他策马入大营开始,几个人见着他,能躲就躲,躲不过的都不敢轻易出声。他们都闻见了风动草动,今儿凌晨墨九一个人独自从他房里气咻咻出来,独自回了她的香闺就寝——从入金州,这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吵架了?闹别扭了?谈崩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他几个来说,都是“人间地狱”,就怕被墨九抛弃了萧乾大发雷霆,找他们的事儿。可他照常做事,看军报、睇沙盘、督促将校们做事,再三核实行军路线,他平静得有些诡异。

另一头,墨九睡到日晒三岗才起身,梳妆打扮得比往常精细了几分,裙裾钗环,薄施粉黛,那叫一个光鲜亮丽。精神头儿十足的出门儿,她谁也不爱搭理,就邀了与宋熹一人去吃喝玩乐。

金州城虽经了大战,可到底是边陲重镇,精美的吃食、独有的风味自然也不缺。加上有宋熹相伴,两个人志同道合的食友在一起,她的样子,那叫一个轻松自在,嘚瑟愉快、神采飞扬……

两个弃车步行,一上午的时间几乎逛遍了金州。

这个金州,与墨九见过的任何一座城镇都不同。它原是南荣的土地,被珒人占领多年,所以在南荣原有风土人情的基础上,又融入了一些珒国的特色,不谈国家荣辱,这样的金州美食,是别具一格的,也是让墨九心满意足的。

今儿恰趁金州大热,一片暑气覆盖之下的金州,城墙巍峨高耸,城楼下的民众都在观望南荣大兵的盛事,济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南荣大军次日开拔,震动了整个金州城,热气熏人的风中,似乎都卷入了一层浓浓的硝烟味儿。

墨九与宋熹混迹在人群里,只当几个远远缀在背后的侍卫不存在。她微笑着吃糖、吃饼、吃茶、吃酒、吃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小吃,宋熹耐心相伴,偶尔与她讨论几句美食的看法,把她逗得乐不可支。

这般玩耍着,等她的胃都抗议了,终于结束了吃货之旅。

“没有想到啊,你没带我吃遍临安城,却把金州城吃遍了……”

想到当初在楚州萧府里许下的承诺,宋熹脸上浮起暖暖的微笑。

“只要九儿愿意,临安又有何不可?”

“哈哈!”墨九笑道:“等回临安,继续。”

“你说了算!”宋熹的样子,也很轻松。

脱下帝王的战袍,像寻常百姓那般生活,食遍人间烟火,他似乎也很享受。墨九观察他片刻,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人群,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耐烦在人群里挤夹烧饼了。

“东寂!”她指着高高的城楼问宋熹,“我们可以去上面看吗?”

城楼的朵墙上面,都有南荣禁军在把守。加之又是战时,是严格禁止百姓上去的。但这样的事儿难不到宋熹,他闻言微微一笑,回头朝贴身太监李福使了一个眼色,李福那货鞠了鞠身子,三两步挤上前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腻歪着一脸的笑。

“公子,姑娘,请!”

台阶被烈火烤得,鞋子踩上去,都有些烫脚。

墨九在民众诧异与惊艳的目光里,与宋熹一前一后沿着台阶上了城楼,一起站在金州大门的朵墙处,看城外蚂蚁一般涌动的禁军将士,看旌旗战车,看战马金戈,目光猛地一眯。

艳阳如炽,她在这里吹暖风,萧乾这会儿又在做什么?她其实是想与他并肩策马,一同驰骋在这苍茫大地上的。不论成败,她都不怕,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此刻,他继续走在他选择的道路上,而她只能站在他背后的温室里……看他马蹄铿铿,踏破汉水,北征而去。

眼眶忽的一热,她揉了揉眼。

“怎么了?”宋熹低头睨她,扶住她的肩膀,“心里难受了?”

墨九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手,侧着身子轻轻一笑,“城头风还挺大,刚上来就迷了眼。”

“我看看?”

“不用,揉揉就好。”

她说得很轻松,就像真的没有难过一样。宋熹俊逸的面上闪过刹那的不舍,心里默默一叹,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住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微风,柔和的声音也散在那风中,落入她的耳际。

“这里没有旁人,你想哭就哭,我不会笑话你。”

淡淡瞥他一眼,墨九“噗哧”乐了,傲然地昂起下巴,“我为什么要哭?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哄着我,骗着我,为了我的安全也算煞费苦心了,我不是应当开心才对吗?”

这姑娘很干脆,不喜欢打肚腹官司,尤其对宋熹,她几乎从不隐瞒心迹。

可听她这样直言不讳,宋熹却微微一怔。

迎着烈日灼人的光线,他微眯着眼静静看她片刻,轻声问:“为什么你生他的气,却不生我的气?”

墨九迟疑一瞬,“因为你不是他。他是我的男人,而你是我的朋友。”

很多时候,最最伤人的不是谎言,而是实话。

墨九对宋熹说的话,其实是天下女人的共有心声。但凡女子,心都是柔软的,可以对人微笑、给人宽容。但因为深爱,反而对自己的男人要求会更高,哪怕会惹得他们生气,不理解,可因为他是自己的男人,就必须“享受”这与旁人不一样的待遇。至于朋友,只要彼此相处融洽,可以开心玩耍,就能继续友谊,她也断然不会计较那么多。

可就是这样的真实,如一把重锤,击在宋熹的心脏上。

一颗心窒痛片刻,他突然有一点喘不过气儿来。

对视良久,宋熹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澄清一片的真诚,忽地浅笑。

“谢谢你能把我当朋友,也谢谢你的原谅。”

“不必客气,其实像你这样的朋友,普天下,我也就一个。”墨九肯定了他在自己心里的蓝颜地位和与众不同,突地又长长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胳膊,指了指城楼的台阶,“我还有点事儿得去办,先行一步了,回头一起吃晚膳。”

“哦。”独一无二的地位让宋熹的心情爽朗不少,那淡淡的情绪也都散了去,立在风口上,他柔目微阖,衣袍飘荡,没有帝王的严肃,温润的样子像极一个翩翩佳公子,“晚上我们吃什么?”

“我说过要亲自下厨请你的,不会食言呐。你等我。”

“嗯,我等你。”宋熹轻笑,“风雨无阻。”

“风雨无阻——”墨九似乎没有因为与萧乾的不愉快受什么影响,冲宋熹挥了挥手,径直离去。

回到宅子,她换下汗湿的衣裳,穿了套轻便的裙装,拎上一缸金州酒,让灶上准备了几个可口的小菜装在食盒里,准备去金州大牢里探访一下故人——完颜修。

“姑娘……”

刚出灶房,她就碰见了心涟与心漪。

这姐妹两个生得天姿国色,无奈遇到的男人都拒绝了她们,脸上不免添了一些郁气,墨九扫她们一眼,心里微微一叹,唇角扬起,笑道:“怎么的,今儿不值扫,在这儿瞎逛什么?”

她并不揭短,只轻松打趣。

心涟瞥着她艳光四射的小脸儿,咬了咬下唇,样子有点儿难堪。

“我们专程过来找姑娘的……”

“哦。有事儿?”墨九眸子微眯。

“姑娘……”心漪抢在心涟前面接过话。见墨九似笑非笑的面色,并无半分责怪与看不起,似乎松了一口气,“啪嗒”一下便落下泪来,冲她福身道:“是薛传统让我姐妹二人回来继续伺候姑娘。”

“哦,不过我其实……”墨九润了润嘴唇,笑吟吟道:“并不是很需要人伺候,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的。你们两个若是不甘愿留在我身边儿,我可以和薛昉说说,让他放你们离开。要嫁人,要如何,全由你们自愿。”

有一句话萧乾是对的,在墨九的眼睛里,人与人是平等的,从无高低贵贱之分,尤其这样两个花骨朵似的女子,若成天留在她的身边,为她端茶倒水,做下人的粗活,她也会有暴殄天物的感觉——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能给成全旁人的时候,她向来不吝啬。

心漪一怔,感动的颤了颤嘴唇,却哭着跪下来。

“姑娘,奴婢愿跟着你,再无二心。之前是奴婢眼皮子浅,总想着攀龙附凤,想那浮在天际的荣华富贵。可昨日小王爷一句话,却把奴婢点醒了……”

“哦?”墨九挑了挑眉,宋骜还能说出什么精句来不曾?

“小王爷说,男人喜欢征服,只会爱上自己追来的女人,从不会将上赶着爬床的女人放在心上,除非他们别无选择。即便是男人一时性起,睡了她们,了不得也只当一时玩物。人贵自重,妇人更应如此,才能得男子怜爱。”

说到这里,心漪慢慢抬起头,每一句话都情真意切,“之前奴婢一直不明,为何萧使君独宠姑娘,那一个个优秀的男子,也都心悦姑娘,甘愿臣服在姑娘的裙下……如今奴婢想明白了。”

还有理论研究?

墨九但笑不语,只想听她如何说。

心漪似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唇继续道:“是奴婢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把身体当成货物与赌注,男子才不把奴婢当成人。而姑娘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在活,爱着自己,心疼着自己,从不依附男子而生,这才获得了萧使君这般男子的怜爱与爱重。”

墨九淡淡瞥她,好半天儿没有言语。

不得不说,宋骜试遍花丛,也没白干,他到底说了一句明白话。

男人有时候,确实就有这么个贱性……越是黏他,越不把女人当回事儿。

她缓一口气,半阖眼道:“可你们留我身边,我给不了你们任何。”

心漪摇了摇头,“奴婢不要什么。奴婢能跟在姑娘身边,就可以学得很多东西了。学姑娘的豁达开朗,学姑娘的为人处事,若有一天,奴婢也有姑娘一样的自信睿智,相信会有好郎君一心一意待我……”

墨九弯唇一笑,冲她点点头,目光淡淡挪向心涟。

心涟是姐姐,这姑娘的自尊心比心漪更强一些,昨日被宋骜从屋子里撵出来的事儿,宅子里的人从上到下都知晓了,虽然刚过一夜而已,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也被人在私底下说得极是不堪,她可有像心漪一样想通?

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心涟窘迫的脸色有点儿挂不住,却也堪堪跪了下来。

“奴婢与妹妹一般,愿为姑娘马前卒!只愿学得姑娘万分之一便足矣。”

墨九静静看着她们,许久没有吭声儿。

看她沉吟思考,两个丫头久久都不敢动弹。

天气太热了,暑气蒸得她们浑身汗湿,额头上很快滑下了汗水。

“求姑娘恩准!”

“求姑娘恩准!”

一人一个脆生生的响头,便是铁石心肠也会软化。

淡淡扫向她们额际的汗水,墨九慢吞吞把食盒递上去。

“走吧,陪我去金州大牢。”

墨九向来欣赏敢于向命运抗争的勇敢女人。

这两个小丫头打小被人贩子卖为“瘦马”,受的教育都是如何讨好男人,如何伺候男人,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们的心思会长歪,其实不奇怪。所以,她们如今的醒悟与思考,在她看来,也是难能可贵的。

时下的妇人,大多不思考。她们从来不去想自己的命运为何会如此,一生束缚于那后宅,如瓮中的鳖,除了倚仗男人一日三餐的供养,再无其他挣扎……所以,她也珍惜这样的醒悟。

金州大牢在城北。

大抵是萧乾已经差人打过招呼了,墨九领两个丫头过去,牢头恭顺地接待了她们,还亲自前头带路。一无询问,二无阻止,点头哈腰的样子,像伺候自家的亲祖宗。

对此墨九很满意。

金州大牢的环境,比墨九想象的更差。

外面阳光灿烂,温暖舒适,可牢室里却阴气沉沉,不知多少年没有接受过阳光的沐浴了。她领着两个丫头走过长长的甬道,浑身冷飕飕的,却非凉爽的舒坦,而是汗毛倒竖的不适。而且,时不时还能看见一只两只受了惊吓四处飞蹿的老鼠,更是肝儿颤。

同一片蓝天下,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

怪不得“牢狱之灾”,是人最不愿意经历的噩梦。

尤其那完颜修,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从来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何时这样被人强硬地控制过自由与命运?这对于他来说,算得上是此生不遇的奇耻大辱了吧?

这么一想,墨九心里又痛快了几分。看来萧六郎对他的处罚是对的,怎么也应当让他尝一尝失去自由,身陷牢狱的滋味儿,才能解去她当日在金州如受之辱与心头之恨。

她哼哼一声,恢复了一贯从容笑容。

可是,当她走入关押完颜修的牢室时,却惊愕住了。

这一间,该不会是金州大牢的vip牢房吧?

不仅有床有椅,有茶有书,还额外给他配备了两个美女?

完颜修斜倚在床头上,枕着厚厚的枕头,一副慵懒的轻闲样子。两名美女一个跪在他的身边为他捶腿,一个恭顺地拿了一把木梳,轻梳着他的长发,在为他编发辫。

尼玛这哪里是坐牢啊?人间极乐好不?

墨九牙根儿突然有点儿痒,原本想看他笑话的心思全都喂了旺财,一双瞬间转冷,在掠过完颜修意态闲闲的神色时,突然有一点想问候萧六郎家的祖宗了。

牢头见她一会晴一会阴,小心翼翼地把牢门打开,又小退两步,躬身摊手道:“姑娘,您请!”

墨九冷冷“嗯”一声,扭头对他道:“麻烦你了,我待一会儿就走。去吧!”

“是是是。”牢头恭敬地低垂着头,不敢看她漂亮的小脸儿,手心里都捏出了汗,“薛传统差人来打过招呼了,这个人的一切事由任姑娘处置,不管姑娘待多久,我等都不会干涉。”

这样?墨九斜斜睨着他,阴郁的心思一散,又乐呵起来。

摆摆手,她道:“行,你们退下吧。”

牢头应喏着,领着两个狱卒退下去了。

墨九收回了问候萧六郎祖宗的想法,慢条斯理地步入牢室,轻松地环抱双臂,看着眼睛都不抬的完颜修,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揶揄道:“好家伙,王爷的心可真大!没有听见九爷来了?”

“来了又如何?”完颜修喃喃着,像是快睡着了。

“没有听见他们说,你的命握在九爷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