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敏问得很认真,似乎对她的话并不意外。

“从你想方设法接近我开始。”墨九小声喃喃一句,冷不丁调转过头,锐利的眸子带着一股子摄人的光芒,瞬也不瞬地盯住塔塔敏,“我并不是万人迷,也没有美到人人都喜欢的地方。更何况,同性相斥,同美相嫉,你这般靠近我,又怎会没有别的目的?”

“那你以为我的目的是什么?”

塔塔敏的语气轻松、自在,却没有半点被她冤枉的无辜。

墨九冷冷剜她一眼,晓得自己猜中了,突然有些无力。那是一种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的感觉,三魂六魄少了一半,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信任、交往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她觉得自己做人是失败的。

每一个靠近她的人,看上去都很喜欢她,可哪一个又没有目的?就连她一直觉得没有目的的萧六郎,若无*蛊的存在,谁又能保证他就是她心里的棉花?是她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完全信任与依靠的男人?

讽刺地撅一下嘴,她漫不经心地笑了。

“得千字引者,得天下。得墨九者,得千字引……塔塔敏,你们的大汗派你来,是一个英明的决策。我这个人对朋友会很容易放松警惕,差那么一点点,我就相信了你了。”

塔塔敏目光微沉,却带了笑。

“那你为什么又不相信我了?”

“因为我突然不相信有人会真心与我做朋友了……”

“可我并没有要与你做朋友?”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墨九并不看她,脑子有些乱,理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清醒,“你们一定深入的了解过我的为人,晓得我不会随便向人敞开心扉,所以,这么淡淡相交,徐徐图之,于我而言,才是最好的手段。”

在她说话的时候,塔塔敏并没有打断和反驳,只慢悠悠往桌上的白玉杯子里倒满一杯水,等墨九说完,慢慢递了去,“喝口水再说。”

墨九不接她的水,目光却微微一厉。

“滚!不要逼我撵人!”

塔塔敏拿着杯子的手在空中僵硬了一会儿,突地垂下手臂,“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一定不相信。虽然……他们让我这样做,可我对你的感情,并非完全是假的。”

“感情,短短几天,能有什么鬼的感情?别搞笑了!”

墨九一旦怀疑人生,对所有的一切都会怀疑。她嗖嗖冷笑着,双手抱于颈后,懒洋洋道:“得了吧,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你们这些人呐,总喜欢在自己阴暗的目的上头,加上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编得多了,连自己也信了……”

塔塔敏眸子浅浅一眯。

榻上的墨九与往常有些不一样,这句话是在说她,可分明说的又不仅仅是她,似乎只是通过“她”来说一些心里的委屈。

“谁得罪你了?”她猜测,“萧六郎?还是那个女人?”

温静姝在营里的事,塔塔敏是知情的。

看墨九翻个白眼不说话,她想想也笑了,“你知足吧,萧六郎待你,比我见过的任何男子都要好了。咱们女人,哪怕再强,也难以在这个世道与男子平分秋色。这都是命。墨九,你认命吧!”

认命?

墨九从来不认命。

她就要与男人平分秋色又如何?

若分不了那秋色,她宁愿连春、夏、秋、冬都失去。

不是一心一意的男人,要来何用?她宁愿孤寡。

这一年的上元节,寒风肆虐,大雪纷飞。

入夜起,南荣大营里张灯结彩,一片欢快祥和之气。沿了祖宗留下的习俗,营里将士们也狠狠地热闹了一番。摆祭桌、上供品、赏花灯、猜灯谜、吃元宵,一样都没有落下。

灶上做好的元宵,是玫儿端到墨九帐篷里来的。

墨九从昨儿起就没有出去过,除了吃东西和睡觉什么,她什么也不干,甚至连洗漱都省了。不管哪个问她,她就一句话:外面冷,不想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玫儿并不十分知情。但她却盼着萧乾过来哄哄她家姑娘,只要有他在,玫儿相信墨九很容易就又开心起来了。然而,萧乾自打昨儿为陆机老人看诊之后,就细心的照料着老头子,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似乎完全忘了要过上元节,忘了有墨九的存在一般。

“姑娘,你好歹吃一点东西。”

玫儿半跪在她的榻边,把汤圆吹冷了,想要喂她。

“不吃。”墨九手一挥,半阖着眼,拒绝了。

“多少吃一点吧。”玫儿哭丧着脸相劝。

“……”墨九白她一眼,“小姑奶奶,你别这样了好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绝食了呢。你想过没有,今天你已经给我灌第四次食了,就算养肥猪,也不是这么养的吧?”

“唔,好吧,那我先放在这里。”

玫儿一脸的委屈。

她记得墨九曾经说过,心不舒服的时候,胃不能不舒服。所以,心难受了,就得把胃填满。人不高兴的时候,尤其要多吃。所以,今天她变着法儿的给她找食,把营里能搞到的东西,都端了过来,让她吃吃吃!

可墨九也委屈……她实在吃不下了好吗?

瞥一眼玫儿的苦瓜脸,她不忍心让关心自己的人难受,无奈地叹声道:“乖乖的下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呆着就好,你觍着个清水脸在这儿,我看着不舒服。”

“姑娘不舒服,玫儿比姑娘更不舒服……”

为了照顾陆机老人,萧使君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儿,那个温静姝也守在他的身边儿,这样一来,萧使君反倒把她们家姑娘给生疏了。好好的一个上元节,把有情人分开,却便宜了狐狸精,让玫儿怎生咽得下这口气?

可有气有怨,这些事她却不能告诉墨九。

低低哽咽一下,玫儿趴在了墨九的床边,巴巴望她。

“姑娘……”

“怎么了?”墨九意态闲闲,端详自己的指甲。

玫儿小可怜似的看着她,咬唇犹豫道:“今儿过节,你去看看萧使君吧?”

墨九“呵”地轻笑一声,“我去看他做甚?他又不缺人伺候。温静姝这会儿,一定会伺候得他好好的,你就甭操这份闲心了,好吗?”

玫儿心里一跳,“姑娘你……”

“我怎么知道是吧?”墨九微微一笑,就像心里不曾有半分委屈那般,俏皮地冲玫儿眨了眨眼睛,“你以为瞒得了我?省省吧,姑娘不用脑子想,也能猜得出来。”

“姑娘……呜……”

玫儿替她难受,可墨九自己却不以为然。

轻轻抚摸着床榻上的棉被,她淡淡而笑:“放心吧,萧六郎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墨九的东西,又岂能让旁人来染指?”

玫儿不解,“那姑娘还不闻不问?”

墨九唇角一扬,莞尔道:“你还小,不懂。有时候啊,不能把男人逼太急,让他尽尽孝道好了,是我的人,总归在我掌心里,跑不了他。”

玫儿撇着嘴巴静默。她不晓得墨九到底是相信萧六郎,还是不相信萧六郎。而墨九的性格与脾性,向来都不是她能摸得透的。

“唉!”

久久,玫儿也只得一叹,离开了帐篷。

外面风雪正大,远处的山岗上,似有野狼在狂嗥,“嗷嗷”有声。

交战之期,营里警戒一直没有松懈。墨九躺在榻上,看玫儿放在桌上的元宵一点一点冷却,没有了热气,收敛的面容也越来越冷漠。窝在被窝里,她身子冰冷,许久都没有动弹。

白天睡得太多,她这会儿有点睡不着,一直熬到后半夜,刚打着呵欠有了点睡意,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出动静,却见玫儿小小的身子急匆匆钻入帐篷,小脸儿上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

“姑娘……”

她欲言又止,墨九却微笑着手肘支撑枕头,托着腮帮子。

“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个好事,一个坏事。”玫儿润了润嘴巴,想了想道:“姑娘要先听哪一个?”

这个游戏都玩烂了,还玩?

墨九哼哼一声,淡淡瞥她,“别卖关子了,想说哪个说哪个!”

“哦。”玫儿原想逗她一乐,可看她兴味索然的样子,也就收起了心思,不再隐瞒,“好事是彭大姑娘来了。这会子被风雪堵在路上,差了随从过来报信,小王爷亲自带人去接了。”

彭欣来了?

干儿子带来了吗?

哦天!这样大的风雪。

墨九心里欢喜着,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可她笑意未落,玫儿要说的坏事已然出口,“就在先头一刻,朝廷的圣旨到了。陛下要小王爷与塔塔敏公主近日完婚……还说因战情紧急,可一切从简……”

------题外话------

姑娘们看文愉快!

坑深173米 风雪夜归人

其实这些话宋嬷嬷换着版本的说过很多次了,可宋骜如果对她真的有什么

彭欣礼貌的望着她,微微一笑。

“谢谢嬷嬷!”

迟疑一会儿,宋嬷嬷想到了宋骜临行前对她的再三叮嘱,又有了几分信心,“姑娘,依我对主子爷的了解,他不会不管你的。若不然,也不会那样慎重其事的把你交给我了。”

她大抵晓得彭欣为什么而叹,也晓得这姑娘心思重。毕竟她与宋骜之间并无感情,虽然眼下她有了孩儿,可就小王爷朝三暮四的性子,会不会把她的事儿放在心上,谁又知道?

这话里的幽怨,让宋嬷嬷微微一怔。

“那……再等等吧。”

宋骜会来?彭欣微微一笑,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话还没有出口,喉咙一痒,她又急促地咳嗽起来,等这一阵痒咳过去,她原本想说的话,却变成了一个苦苦的笑痕。

宋嬷嬷摇头,道:“姑娘昏睡过去,他便差了小栓子前往大营通知王爷,他自个儿么……这会却不晓得去了哪里?姑娘放心吧,外面还有小全子几个守着,不会有事的。等王爷得了消息,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我们了。”

如今听了宋嬷嬷的话,她稍觉不对,微眯着眼往四周看了看,狐疑地蹙紧眉头,“击西呢?”

从茅屋醒来之前,彭欣是坐在马车上的。

“唉!”宋嬷嬷轻抚着彭欣的背,喂她喝了几口水,又道:“这荒郊野外的,大几里地不见人烟,也没有热水给姑娘……是奴婢不好,让姑娘受冻了。”

宋嬷嬷爱屋及乌,见彭欣性子软了,好说话了,也更加心疼这个姑娘。尤其见她身子那么弱,对小世子的事儿,还一手一脚都想亲力亲为,对她更添怜惜。

然而女人的改变,大多都是因为有了小孩儿。自从小宝宝出生,彭欣身子弱了,性子似乎也软了。尤其宋嬷嬷照顾她的日子,也算走心。慢慢的,两个人倒也处出了几分真感情,彭欣对她,自然也和悦了不少。

这姑娘素来是个冷性子的人,在怀着身子的时候,与宋嬷嬷相处了足足八个月,统共说过的话都可以数得明白。

彭欣睁开微微肿胀的眸子,听着外间呼啸的风声,又转了转眼珠子,看一眼小茅屋里弱弱的光线,苦涩地润了润嘴唇,沙哑着嗓子歉意地道:“是我拖累你们了。”

“嬷嬷……”

越接近汴京城,便越复杂。离南荣大营不远,但前路会发生什么事,却无人敢保证。见状,击西建议暂时把彭欣安顿在这个可以避风的小茅屋里等待,差了一个墨家弟子去营里报信,自己与宋嬷嬷留下来照顾她。

为了早日到达,一行人昼夜兼程、马不停辞的赶路。结果,或许是风雪太大,刚走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彭欣便受不住了,咳嗽得愈发厉害。

为了襁褓里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她终是不再执拗,抛下幼子,随了击西一道前往汴京。

妇人虽弱,为母则强。

没有女人不怕自己故去之后,会有别的女人虐待自己的孩子,彭欣也不例外。想想有那么一朝,她病虽未愈,精神头儿却是慢慢好起来,更珍视自己的性命了。

彭欣原本是不想来的,可熬不过宋嬷嬷的再三恳求,尤其宋嬷嬷说,孩子还小,缺不得亲娘,若她不好好将息着自己的身子,一朝病去了,孩子肯定是要被接入安王府里的,到时候,未来的小王妃哪会待见她生的孩儿?

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与击西一起撺掇她把孩子放在兴隆山,交由奶娘照看,便前往汴京府寻找墨九,让萧乾给诊脉,把病治愈。

然而,等彭欣等人上了兴隆山,才得知墨九已带人到了汴京城。眼看她那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整日里怕冷畏寒,咳嗽连天,随行的人都担心她熬不过这个冬。

这次击西去临安府接人,宋嬷嬷二话不说,就随了彭欣母子两个来兴隆山,便是想寻了机会,让墨九说和说和,请萧乾给彭欣把把脉,开个方子……

生儿子的时候,她难产大出血,身子有些亏损,气血两虚,一个月子坐出来,不仅没长身子,人愈发清瘦,寻了好些大夫,吃了无数汤药,始终未愈,几个数熬几下,瘦得几乎不成人形。

以前的苗疆圣女,美丽、高冷,不可攀附。短短数月过去,如今的她,已变了一副模样儿。

幽暗的光线下,她苍白的脸形如鬼魅。

那个姑娘正是远道而来的彭欣。

“作孽哦作孽!怎的好端端病成了这样。”

一个微微驼背的老妇人,穿了件长袖对襟褙子,腰间用勒帛系着,看质地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她沉沉喊了两声,未听见回应,弓着腰入了小茅屋。将软在稻草堆里的姑娘扶了起来,把手上牛皮袋里的水喂入她的嘴里,唉声叹气地念叨。

“姑娘,姑娘?”

官道边有一条小河,溪边有一间村民废弃的堆柴薪小茅屋,茅屋外,停着一辆黑篷布的马车。在这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突兀的马车、积雪覆盖的茅屋、轻微的咳嗽声,都成了这场兵燹之祸的破败写照。

入夜,落了一日的风雪不仅未停,反有加剧的趋势。汴京城外,寒风呼啸,仿若野兽的嚎叫。近一年的战事,让这片土地上作物稀疏,天地间一片银白色,荒凉得几无人烟。

坑深174米 风骚一醋

马蹄落在积雪上,声音太小。

宋骜近了,竟无人察觉。

而且,茅屋前的火堆处,光线正亮,彭欣与击西看外面的人,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可宋骜在光线弱的地方看向火光笼罩中的两个人,却清晰无比。

他们抱在一起?

他们亲热的抱在一起?

喉咙里像堵了一根刺,宋骜气急了!

这个姓彭的娘们儿,亏他还想着她,念着她,甚至为了她八个多月了都没有近过妇人,这是什么样的情怀?可她到好,儿子才刚刚满月,她就出来勾搭男人,连击西也不放过——

可想而知,在临安府得勾多少男人?

宋骜是知晓击西性子的。

他单纯、善良、没有心机。尤其知晓彭欣是他的女人,他是断然不会与彭欣有什么男女感情的,那么,如今两个人抱在一起,从彭欣惊诧的表情和击西懵懵懂懂的样子,他就可以确定一件事——肯定是这个妇人耐不住寂寞,主动勾引了击西。

“岂有此理!”

越想越生气,他咬牙低骂一句,猛地丢开缰绳大步奔过去,一把揪住击西的领口,把他拎了起来,重重丢到一边,怒不可抑地怒吼。

“就算你不晓事,也容不得这般无理!”

喂!小王爷不是心知击西无辜吗?

不是明明感觉都是彭欣一个人的错吗?

可为什么,他收拾的人还是击西?

宋骜没有发现自己的矛盾之处。一双狭长的眸子里盛满了怒意……和幽怨。盯着击西的样子,似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然而,击西坐在雪地上,一脸无辜地扁了扁嘴巴。

“小王爷为何要生气?”

“哼!”宋骜能说自己吃味儿吗?

“就算生气,为何要丢击西?”

摸了摸受伤的屁股,击西慢吞吞爬起来,想了想,又指着彭欣认真地道:“彭大姑娘很冷,小王爷来了,快抱抱她吧?”

冷!?彭欣说她冷?

果然,她就是借此勾搭击西。

宋骜心脏怦怦跳着,自个儿脑补了一万字红杏出墙的暧昧纠缠,目光淬着冷意,慢慢挪到彭欣的脸上。

只一眼,他便怔住。

怎的她脸色这样白,身子这样瘦?他记得他走的时候,她不是这样子的啊?而且生完孩子的妇人,不都养得白白胖胖的吗?难道临安那些人,都不听他的话,待她不好,在暗地里亏待了她?

如此一来,他来不及怨念旁的,厉目微转,瞪向吓得声都不敢吭的宋嬷嬷,“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

宋嬷嬷略低着头,只觉风雪更大了,面颊无端被他冷冽的视线刮得生痛。上前福了福身,她先向宋骜请了安,又拿眼风扫着静默不语的彭欣,一边在心里叹息这个姑娘不会讨好男人,一边为了彭欣在宋骜面前加分。

“这不,彭姑娘惦念着王爷独自一人边疆,凄风冷被的,怕王爷伤了身子,这才顾不得产后体虚,日夜兼程地赶到金州,在兴隆山没多歇一口气,听说王爷在汴京府,便央了击西带她前来寻找王爷。姑娘这番情意……”

“嬷嬷!”这番明显有违事实的话,彭欣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打断宋嬷嬷,不冷不热地望向宋骜,疏冷地道:“王爷不要误会。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找萧使君为我瞧瞧身子。我……并没有惦念王爷!”

我并没有惦念王爷!

这句话纯粹就是在宋骜的心上扎刀。

没有人愿意自个儿想念的人,一点也不想自己。

他面孔微沉,正不知如何下台,便听见了击西的神补刀。

“对啊对啊!”击西老实地道:“在兴隆山时,彭大姑娘说什么都不来,还是我和嬷嬷好生相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她哩。”

宋嬷嬷咳嗽着,见击西不停口,一脸尴尬地望天。

而宋骜听了这捅心窝子的话,更是气得呼吸加重,血液逆流。

这娘们儿啊!她不是来看他,居然是来看萧乾的。不仅想看萧乾,还想让萧乾看看她的身子,到底存的什么心?宋嬷嬷也是,字字句句都为着彭欣说话,可她明明就是他的奶娘,什么时候她变成了她一派的人?

还有击西……

不!尤其是击西。这小子该不会对彭欣存有什么心思吧?

念及此,他刀子似的眼风,不停剜看击西。

击西这小子娘是娘气了一点,可生得确实是美!

……好像比他肤色还要白皙,五官还要精致?

娘的!宋骜越想越来气,暗自在心底咒骂一声,却不知在骂谁。

这个时候,他的几个侍卫已经追赶了上来,看到眼前情形,不知所措地向宋骜请安。宋嬷嬷也拘谨地看着她,不停为彭欣解释,说她“身子不好,不耐耽搁”云云……

如此,他终是收起了要好好收拾这娘们儿的念头,冷冷一哼,把她从门槛上抱到马车里,拿了一个软垫让她靠着,又不解气的在她脸颊上狠狠一捏。

触手的脸,几乎没有半点肉感,让人怜惜不已。

他目光微微一眯,低头盯住彭欣,低声问:“咱儿子呢?”

微昂头,彭欣迎上他灼热的眸子,心窝忽地一热。

不为旁的,只为这一句“咱儿子。”

十月怀胎之苦

坑深175米 休书

汴京府,南荣大营。

寒风呼啸似野兽嘶吼,大雪一宿未停,营房里的炊烟袅袅升空,温暖的气体融了伙房上的积雪,将那一片营区与白茫茫的天地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片明,一片暗,别有一番景致。

墨九伸个懒腰,去伙房拿了些吃的,将早饭解决了,摸揉一下舒坦的肚皮,便揣着那封写好的“休书”直奔萧乾的大帐。

大帐外面,几个巡守的侍卫见她过来,想到萧乾刚才“任何人不得打扰”的吩咐,有心阻止她,却又不敢靠近。

面面相觑一眼,一个精明的侍卫赶紧重咳几声,唤来了击西。

击西受萧乾命令,原是每天都跟着墨九的。可墨九这个人性子古怪,不喜欢有一双眼睛每时每刻都盯着自己,她警告过击西好几次,所以,在自家大营的时候,击西都不会尾随,离墨九稍稍有些距离。

听见动静,击西急匆匆过来,看见这情形,头皮又麻了。

上一次让墨九闯进去,结果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这三日来,萧乾整天冷气森森的,这些侍卫的日子都不好过,自然不敢再让墨九随便乱闯入内。

击西对这些事情是知情的,看几个侍卫着急的样子,赶紧上去拦住墨九,笑吟吟地拘礼问:“九爷,这是要去哪儿?”

她都走到这里了,击西会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难不成如今萧六郎的大帐成了她的禁地了?

墨九咽喉一梗,冷声道:“让开!”

“嘻嘻!”击西朝她做了个鬼脸,双臂横在她面前,“不让,说什么击西都不让!”

哼一声,墨九不理会他,绕过他的身子,便往另外一边走。可击西也是一个固执的家伙。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往右,他又往右,始终拦在墨九的面前,气得她双目一赤,低声责骂。

“好你个击西,亏得我在兴隆山上待你那般好,结果白糟蹋了粮食,你就是一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赶紧闪开,再拦着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墨九不客气的时候会怎样,击西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