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敏与他对视一眼,觉得这姑娘不太友好,不由弯了弯唇,笑问:“圣女似乎不太喜欢我?”

彭欣面无表情,声音亦无波无澜,“我为何要喜欢你?”

除了墨九之外,她不论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塔塔敏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可受到这样的冷遇,她还不太习惯。喉咙梗了一下,塔塔敏自己搬个台阶,轻笑一声,“圣女有个性!只可惜,这个糟糕的世道,有个性的女人一般命都不好。”

“七公主在说自己?”彭欣挑了挑眉。

“不,我说你,生了宋骜的孩子又如何?这小王妃的位置,还得由我来坐。”

“哦。”彭欣像在听别人的事,淡淡道:“可我不想恭喜你。”

“是啊,你嫉妒我。”

“我可怜你。”

“……”彭欣不带情绪的回应,让塔塔敏愣了一愣,唇上的笑容愈发扩大,懒洋洋的声音里,满是笃定的调侃,“小王爷长得那般英俊,还是你儿子的亲生父亲,你难道就不想跟他?不想做小王妃?”

唇角一扯,彭欣像是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注视着塔塔敏,一字一句道:“我以为,公主找错了倾诉的对象。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感兴趣。我的事,也不劳七公主费心。”

“不感兴趣,你又说可怜我?”

彭欣一瞬不瞬地盯住她,诚恳地道:“任何一个迫于无奈嫁给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的女人,都值得我可怜。”

这句话有点儿绕,塔塔敏默了一瞬,才沉下了面孔。

“圣女怎知,我不喜欢他?而他,也不喜欢我?”

微微偏了偏头,彭欣给她一个同情的笑容,“如果七公主喜欢,又何必便宜了别人?好好守着吧,他若从此少祸害姑娘,七公主也算造福苍生,功德无量了。”

说罢,她轻轻咳嗽一声,带着尚未痊愈的病体调头离去,单薄的身子在凄厉的风雪中,竟给人一种钢硬的错觉。塔塔敏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眯眸,一张映着柴火的脸上,慢慢浮现一层淡淡的愁绪。

“看来这烤羊肉,真是吃不成了。”

等几个玩火的家伙发现烤羊肉的火堆边上没有人了的时候,也终于意识到这一顿烤羊肉是吃不成了,而罪魁祸首就是把墨九带走了萧乾。其他人不敢吭声,宋骜却满肚子都是火儿。

尤其,当他再一次去找彭欣却连她的帐篷都进不去,无端端受了一顿冷遇之后,更是火气冲天。

他领了两名侍卫到处找萧乾算账,顺便也想看看萧乾穿女装是何等俊秀的模样儿,可惜,他连萧乾的帐篷都进不去,人还在帐篷外面十丈开远,就被几个侍从拦了下来。

“王爷,不可再往里走!”

“噫,怪了!”宋骜东看西看,奇道:“这是做什么?你们守卫,怎么守到这里来了?”

“小王爷,对不住了。”看宋骜想偷偷往里面钻,侍卫全神贯注地盯紧她,抱拳致歉道:“大帅有令,大帐十丈范围,苍蝇都不能飞进去一只。否则,我等都得军棍伺候……”

“哦。”宋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人却继续往里走,庆幸般喃喃,“幸好,本王不是苍蝇。”

“……”侍卫看他这般耍无赖,再次跟过去拦住,“不仅苍蝇,连旺财都不可以。”

“本王也不是旺财。”

“这个属下都懂。”侍卫头大了,“王爷,人也不可以,您请吧?”

“不必请,不必请,我自己走。”宋骜绕来绕去,就是想绕进去看萧乾的热闹,然而侍卫都知道二十军棍的厉害,可以任由宋骜胡搅蛮缠,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进去。于是,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儿,索性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他,往外丢。

“胆敢劫持本王?”宋骜气恼,“你们一个个都反了?”

宋骜尖锐的叫骂声,传入帐篷里的时候,墨九心里也窝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骂一骂萧乾这个混蛋。

可她嘴巴被他掌心捂住,人被他摁在桌案边上,纵有千言万语,又如何能说?

实际上,她从来都知道萧乾是一个“老贼”,看上去清心寡欲,一副与世无争的淡漠样子,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可若是他铁了心要做什么,哪怕再不要脸的手段,这个老贼都可以毫无压力地使得出来。

对她,更是如此。

这不,他把她掳了来,美其名曰怕她“美妙的声音”惊扰了营众,他一只手堵了她的嘴,另一只手便在她手上开扒衣裳。他的理由当然也很充分——她要他穿女装,可他并无女装。所以,他只能脱她身上的衣裳了。

道貌岸然的流氓!禽兽!

与他理论不了,几个回合挣扎下来,墨九便累得气喘吁吁。深感男女间体力差距的她,索性放弃抵制,目光恨恨盯着萧乾冷峻的面孔,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问候他家祖宗。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萧六郎这厮确实有装逼的资本。

身高体健,面相英俊,功夫还好,该绷住脸子的时候,绝对绷得住,该hold住气场的时候,也绝对hold住。尤其是在她这个*蛊“患者”的面前,他往往不需要使大招,就能让她乖乖投降。

就在她心浮意躁的思考时,她的外衫已然落地,只剩一套玫红色的小衣颤歪歪地裹在她娇俏的身上,遮了这里,却遮不住那里,一片白生生的肌肤可怜地暴露在冷空气中,她禁不住打个哆嗦,想要伸手去捂。

然而,萧乾没有给她机会。

他腿往里一挤,双手一撑,她便只能像只螃蟹似的摆开自己,身体曲线一览无余地任由他垂目打量。

“阿九……”他温暖的手掌她的面颊上拂过去,将她垂落耳际的发丝理顺好,又就势揉了揉她的脑袋,视线低在她松开的小衣领口上,目光有往里探索的嫌疑,可他喑哑的语气却极为正经。

“我们不闹了,好吗?”

他动作很霸道,声音却像请求。

墨九一颗心怦怦直跳,觉得他衣衫完好而自己衣不揭体的样子,根本无法形成公平的对话。

而且,他的手还捂着她的嘴巴,这让她怎么回答?

生气地哼了哼,她往他身上狠狠撞了撞,以示抗议。

这一撞,女子柔软的曲线便紧贴上了他钢硬的男性躯体。

两人的目光,也在这一瞬相遇。墨九看见他眸光一暗,呼吸莫名急促,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好像有主动撩拔他的嫌弃,顿时红了脸。

他却是一笑,将她绣着映日荷花的小衣往下微微一拨。

墨九受惊的目光怔住,“唔”一声,想要拒绝却已然慢了一步,小白鸽嫩生生的落入他的视线,惹得他喉结一动,双眸似着了火,只凝视一瞬,便低头将她叼入狼口……

“萧、六、郎!”墨九只觉浑身发软,想去拨他,却无脚无力。

“乖!”他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顺势将案上公文往边一拂,就把她放坐在平整光滑的桌案上。

墨九像缺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呼吸着,不晓得他何时放开了捂她嘴巴的手,也不晓得为什么嘴巴得了空闲,她却不知道当怎么骂人了。

“萧六郎,你怎生这般无赖!”

她嗔怨的声音,有着一种欲语还休的缠蜷,这让埋头的萧乾一怔,微微抬头,眸色深深地望着她。而她除了呼吸、换气,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红着眼睛,一句话都没有。他怜惜地抚过她的脸,偏头,吻一下她的侧脸,低笑一声,“阿九好甜……”

“我呸,不要脸!”

墨九脸上一片红嫣,与他生着气,实在不愿意让两个人矛盾用亲热的方式来处理。

于是她狠狠推他一把,将他的身子隔绝在外,不让他贴近自己,这样*蛊就不会轻易主宰她的情绪,而她,也很容易冷下脸来。

“我已经写了休书,我们之间再无关系,萧六郎,你凭什么这般对我?”

“休书!?”似乎看穿了她薄弱的防御,萧乾轻缓一笑,目光专注而炽烈地盯住她微微泛红的面孔,修长的指节轻轻地撩她发,淡淡道:“从古至今,你何时听过女子写休书的?更何况,我们都不曾婚配,哪需休书?”

不曾婚配?这四个字让墨九心窝狠狠一窒。

是啊!她是现代女子穿越而来,一直不怎么看重名分。可萧六郎是不同的,如果他真的爱慕一个女人,肯定是不会没有名分就轻易轻薄了她的。如今想来,还是她太傻了,不重名分的结果,就是人家根本就不看重她。

女人在感情上很感性,一旦钻入牛角尖,怎么都绕不出来。墨九越想越难过,就像被猫爪子挠了心脏,痛得呼吸不顺,语气也变得更为尖刻,“你也晓得我们不曾婚配?呵呵,其实我还可以再提醒你一句,我们不仅未曾婚配,我还是你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萧乾深邃的目光浮上暗色,脸色极是难看。

见他如此,墨九就像报了一箭之仇似的,心底暗爽,顿时从一个被猫儿抓挠的人,变成了一只会挠人的猫儿。她定了定神,推开他的胳膊,索性往桌案上方挪一挪,再坐稳一点,目光略带嘲意地望他。

“时间久了,想来你都快忘了吧?可有些事儿,不会因为时间久就过去,也不会因为我们刻意淡忘,就真的不存在。所以啊,萧六郎,我们两个之间,原本就只有一段见不得人的苟且。还有,便是基于*蛊,不得已的牵绊。除此之外,你是小叔,我是大嫂。这层关系,改变不了,我也不想改变。”

一阵微风,带着她冰冷的话语,拂过萧乾的耳际。

他目光中似有晶亮的光线闪过。只一瞬,又黯然,那光,不留半分痕迹。

“你当真这样想?”他慢慢抬起她尖细的小巴,迫使她面对他。

两个人,一个目光向上,一个目光向下,互相凝视着彼此,久久未动。

过了最初那一阵心慌意乱,墨九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过短短几日工夫,萧乾的脸竟然瘦了一圈。而且,他素来注重仪容,只要有时间,一定会把自己收拾得利索清爽,简直就是一个洁癖症重度患者。可这会儿,他下巴上竟有一层浅浅的胡碴儿,为他清俊的面孔添了憔悴与沧桑,也无端让人心疼。

一军主帅,他的杂事实在太多,太忙了。

在这种时候,很多事情,他未必深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心里这么说着,墨九的语气就软了不少。

她拉上小衣遮好自己,双手撑在萧乾的肩膀上,语气淡淡,“不论我们谁对谁错,我都不想再争论了。萧六郎,你与我,即便不谈情爱,也是比普通朋友更为亲密的关系。毕竟我们之间还有*蛊,还有很多需要共同面对的难关要闯。所以,我们之间的矛盾,暂且搁置,什么都不必提。先把这场仗打完,我们再一起寻找八卦墓,等有朝一日解去了*蛊,你清醒,我理智,我们再慢慢理顺关系可好?”

“不好!”

萧乾声线沉沉,幽冷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住她,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拇指沿着她润泽的唇角,一点一点往下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墨九哆嗦一下,身子颤栗般一抖,而他却没有继续往下,而是怜惜般来回抚着她纤细的脖子。一寸寸游走,一丝丝轻抚,凝视她的视线里,带了一丝极为罕见的伤感。

“阿九,我等不了那时。”

沉重、低哑的声音,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落寞、沧然。

墨九奇怪于他的情绪,紧紧抿唇,微昂着头看他,却不知如何回答。

“阿九,我真的等不了。”

他重复一遍,慢慢低头,埋入她馨香的脖间,嘴唇摩擦着她娇嫩敏感的肌肤,等她痒痒的受不了,想要推他,他却停下,一动不动地埋首在她脖间,片刻之后,再抬头时,目光中已燃烧起了不加掩饰的*,仿佛一种会传染的流疫,刺激着墨九的神经,让她与他对视的双眸像过了电,浑身血液逆窜,身子顿时僵硬了。

“萧六郎,你想做什么?”

“我在想……”在想什么,他没有马上出口,却狠狠勒住她的腰,往怀里束了束便放倒在案桌上,身子顺势压下去,与她紧紧贴在一起,在她微颤的肌肤战栗中,舒服地喟叹一声。

“阿九,我心已乱。”

“嗯?你……怎么了?”墨九有点儿冷,身上汗毛直竖。

“我想要你。”他目光深深,“我在想,我等不及了。”

坑深179米 异变

动情时的萧乾,无疑是温柔的。% し

俊美的面孔,麟麟如波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每一处都有春花绽放。似张狂,却不显放荡;有风流,却不觉猥琐……这样的他,似乎天生为勾引妇人而存在,即便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也如天上高华的嫡仙,风情不减,却干净得绝代无双。

墨九一动不动,安静地坐在高高的案桌上,低头看他,微咬的唇,看上去冷漠、矜持,可无人知道,大冬天的,她薄薄的小衣下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她很不安,很不安。

忐忑的情绪,好像来自**蛊的召唤,让她很想屈从于**,又想要迎合理智。

“阿九……?”他又唤她。

喑哑低沉的声音,像入了魔,仿佛要把她带入地狱,根根汗毛,都在痉挛。

可她依旧未动,嘴唇嗫嚅一下,也没有说话。

红彤彤的炉火,淡淡地照在她的身上,为她瓷白的肌肤上了一层蜜似的细釉,那娇娇的,软软的身子,美艳而妖娆的曲线,显得更加温暖,泛着一种神秘的美好,让萧乾的目光更为沉醉。

“阿九,可好?”

他手指抚着她浑圆的肩膀,漩涡般深邃的眸中,倒映着墨九的面孔。

几乎是仓皇的,墨九肩膀一抖,撇开头,躲过他的触碰,也避开了炽热如火的视线。

“萧六郎,你这是何必?你知晓的,我身上有失颜之症,我们不能……”

“我不怕!”他冷峻的眉头一蹙,扳过她的下颌,直直望入她的眸底,“死又如何?!阿九,你不必担心我。你只须记好,这一生,除了我,无人可做你的男人。”

霸道!墨九暗嗤,可一颗心却怪异的被他拨动了。

他说无人可做她的男人,是指旁人不敢,还是不能?

疑惑浮上心,她想问,他却不给她机会,扯住她的腰身就把她拉入怀里,紧紧相拥。

“阿九,你是我的……”

这句话占有欲极强,不似他的风格,他却无法控制。

当她娇小无力地软在他怀里的时候,那一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满足,那一种需要细心呵护的大丈夫情怀,悉数浮上来,把他细细密密的缠紧,让他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占有与溺爱的复杂情感,无法自抑。

他低头,絮语落在她的耳边,越发温柔,“阿九,不要与我置气了!兴许我做得不够好,让你对我没有信心。可是阿九,我努力了,努力做一个好男人,做一个你理想中的好男人。”

“萧六郎……”墨九眼眶微微一热,抬头与他对视,视线胶着,纠缠。

一直以来,她性子刚硬,是一个遇强则强的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却最受不得男人的铁血柔肠。如果萧乾始终与她硬碰硬,她很难说服自己向他低头,可他突然柔情爆棚地向她示弱,不管是为了什么,她便很难再与他大吼大叫。

她是个讲理的人。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就此服从。

失颜之症的后果,她想想都胆儿颤。

一个个鲜活的例子摆在那里,她怎肯让萧乾涉险?

她抿一下嘴唇,试图与他争辩,“萧六郎,可是这事儿……”

“没有可是!”

他重重打断她,在她思维澎湃翻飞的瞬间,嘴唇落下,滚汤的唇从她耳际吻起,一寸寸挪到她的脖子。痒痒的,柔和的,酥麻的,火一样热情的吻,在他忘情的拥抱里,让墨九身上的雨蛊蠢蠢欲动。她有些受不住他这样的对待,可理智还在左右她的思想。

“不行,这样……不行的。”她猛地伸手推他,却被他霸道地束紧双手,往头上一抬,顺势将她身子曲着摁向案桌。

“呀!”墨九低唤一声。

他深眸一觉,似从她的声音里受到鼓舞,低下头来,一双迷离的眸子紧盯住她,双手慢慢捧住她的脸,痴迷地端详片刻,手指一根根插入她柔软的发间,将她的后脑勺整个儿握于掌中,猛一下抬起,在墨九吃惊般的挣扎里,微垂的头,复又埋入她的脖间。

“乖,别乱动!”

这样的他,有一点陌生。

墨九察觉到他情绪失控,手握成拳,横在身前与他隔开。

“萧六郎,你可不可以先听我说完?”

他身子微微一僵,从她的脖间慢慢抬头,深深注视着她,大拇指安抚一般抚了抚她的鬓发。

“嗯,你说。”

这一刻,墨九感受到他强烈地迫不及待。

还有,他沉沉的声音里,那一股最为浓烈的**。

她其实不太明白,今天的他为什么这样。

就好像有今朝,没明日似的……争分夺秒与她亲热!

以往的萧六郎总是清冷高远,孤鹰一般的存在。单从外表来看,很难让人相信他会这般欲潮澎湃,会有这般激烈的举动。可几次三番亲热下来,墨九大抵了解了,这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男人,清冷的外表,火热的情感,内外有着极大的反差,不动情时,如浮云之上的雅致仙人,一旦动情却如火山爆发,将掩埋在内心的**点燃,顿时化身为精力无穷的野兽,攻击力凶悍而霸道。

尤其这一次,较之以往更甚。

这样的他,不像他。

墨九静静思考,调整着情绪,大口呼吸的样子稍稍有些狼狈,而萧乾也不比她好过多少

坑深180米 疑惑重重!

这个晚上,一座繁华了数百年的汴京城,再一次走到台前,成了南荣、北勐、珒三者相争的一块肥肉,也成了整个战局的转折点。后来的史书上关于这场战役的记载,用了“背水一战,绝处逢生”八个字来形容。并且史书家们对这一场三国混战的精彩以及萧乾、完颜修、扎布日等人的军事素质都留下了无数的文字,有着许久或主观或客观的分析。

但是,史书却没有记录下来,在看似不合理的战役背后,到底掩藏着怎样的真相。

北勐四皇子扎布日,珒国三皇子完颜修。

两个人原本是敌,打了数年,竟然一夜为友?或许有人会说,这个世上本无永远的敌友,只有永远的利息。可结合当时的局势,扎布日的行为,却着实难以理解。

瞬间扭转战局,令人猝不及防。

可萧乾似乎并没有太过紧张,他轻缓地把墨九从案桌上抱下来坐好,又亲自替她整理好衣裳,然而才吩咐帐外的声东去请营里的几个重要将校前来大帐叙事。

见他走到帐中间察看沙盘,墨九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脑子却不停在转。

在此之前,萧乾曾经与完颜修在浣水镇私下见过一次。不过,见面的聊天内容,除了他们自己,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墨九其实也好奇过,可萧乾性子有时候很闷,他没有主动向她提及,她怕涉及军事机密让他为难,也就从来没有问起。

但她事后曾经分析过,这两个男人定然是达成了某种不可示人的交易。

因为依完颜修的为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既然敢在浣水镇约见萧六郎,就肯定有他的筹码。

而萧乾,更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他肯去浣水镇赴完颜修之约,肯定就已经对此产生了兴趣。

那么,完颜修突然发动这一场战役,究竟为什么?与北勐又有没有关系?

而且,他将自己暴露在天下人的视野中,会不会太冒险?

在今天晚上的战役之前,一直代表着完颜修残余势力出面的人是珒国大将速也,完颜修这样一个手握暗牌,可以随时制敌人以被动局面的人,想必更愿意将自己掩藏在暗处,等局势明朗再伺机而动,一举两得,又何苦做这个出头鸟?

他今晚的突然袭营,墨九很难理解。

至于北勐的目的,更是让她差一点想破脑袋。

且不说北勐与南荣的盟约还在,七公主与小王爷联姻在际,就说塔塔敏本人如今都在南荣营里,扎布日就迫不及待的领兵打了过来,不是疯了吗?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与完颜修一起共袭南荣,不仅将落得一个撕毁盟约的千古骂名,还得做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让天下人瞧不上,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又是什么?

北勐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这么做。

就算非打南荣不可,他们也该把表面文章做漂亮,找一个非打不可的理由。

这中间矛盾之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六郎?”墨九想了想,望向帐中面色凝重的萧乾,“是你做的……吗?”

是他做了什么,她没有问。萧乾也不知听见没有,猛一抬头,目光就望向了大帐的门口。

这个时候,几名将校都匆匆赶了过来,他没有反驳,也来不及反驳。

大敌当前,事有轻重缓急,墨九静静观察着他与将校名商讨,没有再追问。

几个披甲执锐的将校,纷纷沉默,都在看萧乾的表情。

一时间,帐内安静得可怕,无端端添了冷意。

就在几名将校入帐之前,刚刚接到消息,完颜修率领的珒兵从五丈河出来时,与驻扎在小山囤的小股南荣将士发生冲撞。养精蓄锐许久的珒兵为解恨意,见人就杀,小山囤的南荣兵损伤惨重,悉数被屠。

完颜修并未阻止部下的烂杀,或者说,沉寂许久的珒兵在吃了那么久的败仗之后,需要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屠戮与鲜血来重振士气。在这个当口,想要唤回东北猛虎的完颜修,又怎么可能阻止?

“大帅!小山囤的我军营地,一万余人,全军覆没……张将军带着兄弟们战至最后一刻,张将军被完颜修一刀抹了脖子,也没有投降……”一个姓沈的老将,久经沙场,见过无数鲜血与屠杀,可说到此事,竟是哽咽不已,一张满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恨不得生啖完颜修的恨意。

“身为一营主将,张将军死得其所。我等敬之,重之,但这样的死亡,太不值当。”另外一个圆脸微胖的孟姓将军出列,目光里有郁气。

他看起来稳重严肃,比沈将军多一些文人气质,少一点锋芒,语气也不免软了点,“昨日古将军与迟将军方才领兵拔营而去,今日完颜修就突然出兵,显然是完全掌握了我军与北勐的军事策略……而北勐出卖盟友,不仅提供给完颜修战事安排,还决然出兵涧水河,显然早有计较。大帅,末将以为,我军应当趁勐珒联军尚未到达涧水河,伺机撤退,给将士留一线生机……”

“孟将军此言何意?”沈老将军气得胡子直抖,面有恼意,“大战未打,便先溃逃?孟将军懂不懂,一逃必败,一败会再败?到时候,让北勐人与珒人像赶落水狗似的,追到汉水,再退回均州,甚至淮水一线不保?”

“沈将军休要动气!末将也是为长远考虑。如今不仅没了北勐盟军,还多了一个北勐敌军。我们哪里还有机会再挥师汴京?”

“孟老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没有北勐,我南荣兵便不能打仗了吗?”

“沈将军认清形势吧!虽非不是北勐就不能打仗,但我军目前却没有势力打珒勐联盟。”

“管他生死输赢做甚?将士出征,就没抱一个生字。大不了拼死一战好了,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几个将校争执不下,无非就为“战”或“退”的问题。

萧乾安静地看着消盘,听着他们唾沫横飞的吵嚷,眉头偶尔微微一皱,不曾参言,也不曾恼怒。好一会儿,等几个人都住了口,把目光投向他,等待他的最终决断,他才慢慢开口。

“打仗就是要死人的,怕这个怕那个,不如都回去种地好了。”

一听这句话,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主逃的将校赶紧低垂头,抱拳,“末将知错,请大帅责罚,但末将之言,都是为了我南荣好!”

“我知。”萧乾立刻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他们的言论,同时他目光一厉,冷冷扫视了一围,一字一顿道:“传令下去,死守涧水河!后退者,杀无赦!”

大帐里冷寂一瞬,几名将校方才叩地领命。

“末将得令!”

“末将得令,誓死一战!”

大雪天的夜幕,很淡,很淡,天地之间仿若被刷了一层银白色的油漆,银白与夜色相融成一抹诡异的颜色,让这个夜晚显得神秘、冷酷。营里的螺号响起里,灯火更多,这一片大雪,很快就被映得亮堂起来。

一场原本期待许久的大战,换了方式开启,让不得不应敌的南荣兵人心惶惶。

偌大的营地里,只听得见脚步声,几乎听不见人语。

“呜!”

低哑、暗沉的号角声破空传了过来,山上的鸟儿受到惊吓,胡乱的冲天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