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墨九要崩溃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问得浅显一点。

“那除了我和掌柜的之外呢?”

这一下击西考虑的时间有点久,磨磨蹭蹭的样子,像是不好意思回答,又像是还有一点犹豫,过了好久好久,她轻抿唇角,娇声娇调的道。

“声东和走南都很好,唉,姑且就闯北吧。”

这话前后转折有点大,矛盾得墨九想撞墙。

遇上这么一个二货击西,她不得不收起自己“二的本质”,循循善诱。

“为何是姑且?”

“他讨厌得很。”

“有多讨厌——?比如呢?”

击西微微一愕,转着眼珠子,似乎也想不起来闯北到底讨厌在哪儿?

末了,她哼了哼,捋着发丝道:“反正他就是讨厌得很,我讨厌他动不动就要度化我,又从来不度,讨厌他在醉花楼睡小娘,讨厌她打晕我,不让我睡……不过,他也背着我逃命,每次主上要笞臀,他都会偷偷帮我,打轻一点,或者帮我挨打……”

一件一件,说到闯北的事,击西如数家珍。

唉!墨九彻底无语了——

这哪里叫讨厌得很啊?

这分明都融入彼此的生活细节中了好不好?

但凡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丝毫不差地记入脑子,甚至连动作和言词都记得清清楚楚,哪怕过去时间久远,也仿佛昨日,就算不很喜欢,那至少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了。

这么一样,她有点遗憾了。

若击西是个女子,倒可与闯北凑成一对。

只可惜了——他身成男儿之身。

想到这儿,墨九垂眸,看着这个在感情上重度精分的小妖女,想到她一个人对付闯北时的英姿,又道:“嗯,太有道理了,闯北确实讨厌。击西啊,虽然我对你的说法,全部认同,对你的做法,也十分佩服。但还是有一个唯一的遗憾。”

“什么遗憾?”击西天真地问他,“九爷快说,击西定要为九爷达成所愿——”

墨九欣慰地点头。

“好好好——我就遗憾,没能亲眼观战,看你和闯北的全武行。”

听到“观战”,击西像是被蜜蜂蜇到了,嘴一抿,一双妖精眼里,饱含怨气,轻轻哼了哼,小声嘀咕着踢向一块石子。

“战什么战?刚刚开始,就结束了。没看头。”

额!

墨九看着她染了春颜的脸,心里偷笑一阵,又突发奇想,“击西,我怎么觉着你扮女装,比男装还要妖娆几分呢?你说,有没有可能,让你家主上想个法子,给你做一个——嗯,性别改造?”

后世不就可以有么?

萧六郎堪称第一神医,会不会也能做到?

她脑洞大开的想法,把击西说懵了。

“性别改造?九爷何意?”

“就是——”墨九阴阴的笑着,对她做了一个剪刀手的“咔嚓”动作,盈盈眨眼,“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女子,这样,就可以和闯北双宿双飞了嘛。”

“啊!”击西像是吓得不轻。

撩起眼皮,她上下打量墨九一瞬,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而后,她心虚地别过头,手指胡乱地梳理着头发,不敢与墨九对视,一副做了贼的样子。

“九爷,好像,好像是掌柜的在喊你——”

“有吗?”墨九回望。

“有……吧?”

“哦。”

墨九回头时,萧乾真的望了过来。

她对击西挥挥手,赶紧小跑过去。

“老萧,你找我?”

萧乾没有否认,深邃的视线上下扫她一眼。

“阿九,你冷不冷?”

这话问得有点儿古怪啊?

可墨九听着,抱了抱手臂,还真就觉得有点冷了。

“噫,有意思了,先头热得我们恨不得扒皮,现在竟然又开始冷了起来?老萧,你说我家祖宗不会准备给咱来个四季变换,24节气交替吧?”

她幽默的说法,没有引来萧乾的共鸣。

他面色极为凝重,只问:“阿九对墓室有何看法?”

看法?墨九抚了抚怀里的小狼,也严肃了面孔,“老萧,不管这里是不是离墓,我都没那么着急去探究了。现在我啊,就想要一口吃的,有吃的,可以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嗯。”萧乾赞同地点头,而后瞥一眼背对着他们的完颜修,低哑声音,“然而,这里正是八卦墓之一——”

“真的?”墨九顿时精神了,“发现仕女壁画了?”

萧乾点点头,示意她看向左侧的石壁。

果然,与坎、艮、巽、雷四个墓一样,石壁上有一组他们始终在寻觅以便确定墓室主人身份的仕女壁画。壁画的工艺与那四个墓没有多大的区别。如果非得找出什么不同,那就是这一个仕女穿得更清凉,身上也就堪堪挂了几根丝儿——

差不多可以这样说,她就是《*秘戏图》的女主角。

“我的祖宗啊!”

墨九瞠目结舌,低低地念叨。

“您老人家的节操,是什么时候掉的?”

一路走来,几个八卦墓都很规矩。

哪怕是艮墓里有太极阴阳,暗指男女相合之事,也都不如这里来得“坦诚相待”。真的太坦诚了!不仅有诱人心魔的胭脂香,还有那一册撩人神经的《*秘戏图》,辗转到了此处,居然直接来了这种仕女壁画——

“确系八卦墓之一。”

不过,墓室内空无一物,到底是不是离墓?

又不是不离墓的主墓室?

他们一直想要的仕女玉雕,究竟在哪儿?

脑子里轻思慢转着,墨九抱着小狼,许久没有说话。

萧乾看了她好几眼,见她始终眉头轻蹙,一动不动,他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阿九在想什么?”

墨九的视线慢慢挪到他的脸上。

上下打量半天,她忽而严肃开口。

“老萧,你把衣服脱了吧?”

萧乾一怔,正视她的目光。

“脱衣与此墓有何关系?”

“没关系——”

“那脱来做甚?”

墨九翻了个白眼,“因为我冷。”

“……”

原来是他想多了。

萧乾喟叹一声,没有多说,直接就把身上的外袍脱掉,披在墨九的身上,还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头,哑声道:“下次有事要直言,看你兜这圈子,害得我阿九又多挨一会儿冻。”

“……”

一本正经的宠妻狂魔,不要太招人稀罕!

墨九心窝暖暖的,往他身上一贴,笑盈盈的撩眼。

“好哇,那恕我直言了——老萧,你把裤子脱掉吧。”

萧乾嘴唇微微一抽,“为甚?”

墨九眨巴眨巴眼,“免得你的阿九又多饥丨渴一会啊?”

“……”

以牙还牙,墨九从来不输他。

可两个人打这两句情,骂这两句俏的时间,石室里突然发生了变化——

托托儿原来是一直跟着他们的,为免他有异心,萧乾曾经威胁过他说,喂食的药丸,药效比宋彻的蛊毒还要厉害百倍。

人都怕死,所以他始终没敢做什么。

可没有异心,不代表没有色心——

大概是受了那一股子胭脂香味的毒性引导,他憋了这么久,也算不错了。可击西和闯北的“娱乐时光”,激荡了他的心灵,墨九和萧乾的“恩爱秀”,又彻底激发了他的兽性,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一吼,根本不管完颜修是他能不能动得了的人,毒迷心窍,冷不丁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就痛哭流涕地往他身上蹭,呼吸喘气,面色如赤。

“国主,国主……你,你给我,给我……”

“放手!”

“国主大人,求求你了——我受不得了,你,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一个痛快?什么样的痛快?

一泡鼻涕一泡泪,托托儿满脸通红的样子,像嗨了药的瘾君子,身子不停在完颜修的身上蹭,气得完颜修额头上青筋突突,一脚踹开他,手上的弯刀,就不客气地扬了起来。

“老子这就给你一个痛快!”

手起刀落,眼看托托儿就要魂飞魄散——

“铛”一声,金属的轻撞后,弯刀被弹开了,正好擦着托托儿的身体过去,吓得他当即白了脸,似乎清醒了不少,流着泪泡子望着完颜修,一动也不敢再动。当然,也气得完颜修当场黑了脸,锋利的眼神剜向了始作俑者。

“萧兄何意?”

能这么远的距离,格挡开他弯刀的力量——

完颜修再一次对萧长嗣这个人刮目相看。

若非武力极高的人,哪里能够做到?

可萧乾的样子,确实很虚弱。

咳嗽了两声,他苍白着脸携了墨九慢慢走过来,把托托儿再次踢到一个角落,然后转身走向完颜修,淡淡开口,“此人还用得着——国主不急。”

“用得着?”完颜修嘴角一勾,嘲弄的笑,“萧兄是想看我出丑,还是想自己用?若想看我出丑,那就不必了,老子自打入得阴山,已经够丢丑了。若是你想留着自用,现在就可以——”

萧乾唇角抽搐,随即一笑。

“国主此言差矣,你我同患此难,萧某怎会存那龌龊之心?”

说罢,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托托儿,眉色微拧,“出了八卦墓,亦不知会不会进入死亡山谷,此人熟悉地形,还有作用。另外——”淡笑一下,他看着完颜修恨不得宰人的目光,那张丑容上,带了一抹无奈而淡雅的笑。

“宋骜在那顺手上,此人对那顺的了解,比谁都多——”

那顺为人神秘,很少与世人明里交往,除了宋彻之外,这些年来,他所有的生活琐事基本都由托托儿在打理。也就是说,托托儿是他的贴身之人。这样的人,或者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对于主子的一切,却是最了解。也就是说,那顺有什么短处,托托儿最清楚。

所以,若有一日与那顺交锋,托托儿不可或缺。

完颜修冷哼一声,一双英眉,斜飞入鬓,英俊的脸上,微带嘲谑,显然气到了极点,言词间满带不友好的奚落。

“宋骜死不死,与我何干?那顺如何,与我何干?你萧兄怎样,又与我何干?”挑眉,他冷漠脸,“孤只知,此人犯到我,必诛!”

完颜修何许人也?

他何曾遇到被男子猥亵的时候?

先前没有宰了托托儿,已是看在墨九的面上。

可这一回,看到托托儿眸底那一股子淫丨邪的光芒,他就像吞了苍蝇,莫说与他相近,哪怕同待一间石室,也觉得恶心之极,哪里肯容他活着?

他弯刀直指托托儿,居高临下,满目阴鸷,瞧得人心里发凉。

托托儿见状,抱着脑袋,头都不敢抬。

“国主,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喜欢你,我只是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喜欢你……”

语无伦次的说着,他几乎吓得失禁。

萧乾道:“国主看见了,他只是受毒性影响,并非诚心——”

完颜修冷哼,“并非诚心,那换萧兄来试试?”

萧乾一怔,随即莞尔,“我不如国主好看,他未必瞧得上我。”

这话说得——

看着萧乾脸上的笑,还有他带着笑的脸,墨九没有感觉到半分喜剧效果,反倒一肚子的酸涩——她的萧六郎,何曾这般妄自菲薄过?

轻咳一声,她抢过话头,笑道:“它舅,你这又是何必?有人喜欢就是好事,管他什么男女?你看闯北——”

她笑盈盈的指着闯北尴尬的脸。

“人家都被击西……啪啪了,不也还好好的?”

“——”完颜修怪异地看着她。

一个女人,什么这话也敢说?

至于闯北,他瞥一眼萧乾,又看看远处忸怩的击西,尴尬地别开了头,那样儿,似乎是慌乱,又似乎在回避什么——

击西是女子的事儿,她不曾提及,他也不知怎样明言。这会儿如果解释,好像有欲盖弥彰之嫌,说不定还会被掌柜的认为他知情不报,有所隐瞒……更何况,击西这般做,肯定有难言之隐,她若不想被揭穿,他又怎好那样做?

闯北纠结着,左右都不是,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可墨九看着他这样,却理解不了那么深,只当他在害臊。

于是,她又继续抻掇完颜修,“好啦它舅,它三舅,它完颜三舅,现在整个地球上,就剩你一个生物帅气逼人,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啦。听说杀人容易影响善良的心灵,心灵不美又很容易让颜值受损,所以——”

丢给他一个“你看着办吧”的眼神儿,她闭嘴了。

然而这番言论,却把完颜修逗笑了。

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他慢吞吞将弯刀入鞘,意味深长地说:“虽然你的话,我并不完全明白。但我相信你的赞美,皆是肺腑之言——”

墨九一愕。

这厮也太臭美了吧?

真以为自己宇内第一美男子?

轻咳一下,她余风扫着萧乾淡漠的面色,生怕六郎介怀往心里去,随意地摆了摆手,回头就岔开话,大声道:“托托儿,还不赶紧过来给国主磕头——”

话未说完,她愣住了。

不,是吓傻了。

那个叫托托儿的家伙,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坑深239米 大BOSS啊?

刚才这一瞬,除了击西“害臊”躲得远远地观看壁画之外,墨九、萧乾、完颜修还有闯北,四个人都在这里,离托托儿不足两丈的距离。

只要他“消失”时,稍稍有一点点动静,至少也会有一个人能感觉到才对啊?

是机关启动,把他“顺”走了?

可为啥没有一个人察觉?

这事太离奇了。

“托托儿——?”

墨九拔高嗓门叫喊。

然而,凉涔涔的墓室里,只有回音。

真的不见了。

墨九心尖尖有点泛凉。

探墓无数,各种各样的古怪她都见过了。

但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消失在众人的面前,还属首次。这比起坎墓受困,巽墓惊魂,雷墓棺歌,艮墓里的九生一死……还要来得惊悚。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在思考。

击西也紧张的小跑着围了上来,一起走到托托儿先前所在的地方,低头搜寻。

地面完好无损。

青砖石也没有半点异常。

莫说是个人,便是一只蚂蚱估计也掉不了。

完颜修半眯起双眸,连道“怪哉!”。

击西和闯北也暂时忘掉了暧昧和旖旎,吃惊的相视一眼,又把目光锁定在墨九的脸上,期待她给出答案。

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萧乾,那一张高深莫测的面孔上,也布满了冷霜,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

“九爷,到底怎么回事啦?”击西在问,声音尖而细,连带着双手还在比划,“会不会他也像我和假和尚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砰一下,又落到底下去了?”

击西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然而,闯北马上泼了她的冷水。

“我们落下来那么大动静,他刚才有动静吗?”

击西摇了摇头,再摇头,苦着脸思考,“我没有注意啦——若早知他会不见,我一定好好守着他。哼!”

“对。”墨九目光微闪,突然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接过话,正色对众人道:“击西很聪明,她说对了。”

“说对什么?”击西张大嘴,几乎不敢相信被夸聪明的人是她。

墨九道:“没有人注意到托托儿,也没有人想到他会突然消失。而这个,正是他消失的契机。”

“不懂。”击西很好奇。

墨九扶额,低眉又扫了一眼墓室,声音凉凉,“也就是说,他消失的契机,正是利用了我们不注意的心理——嗯,这么说吧,与魔术差不多。我以为,这个墓室的机关,应当运用了魔术的手法。”

“魔术?”

众人显然不解。

墨九唇一弯,眉眼俏俏,又有了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嗯,就是传说中的障眼法。用转移别人视线的方式,来达到某一种不可能完成的变化——”

看他们依旧不太明白,墨九大概解释了一下魔术的原理以用一些比较经典的魔术形式,然后笃定地说。

“托托儿消失,兴许和魔术的大变活人一样,只是障眼法,实际上,还是机关原理。只不过,这机关无声无息,确实令人恐惧。”

几个人一愣一愣。

满脸都写着对她的佩服。

萧乾抿唇,默了默,淡淡问:“依你之言,魔术是人为操控的?”

“不一定非得要人,机关当然也可操控。”墨九说到这里,皱着的眉头倏地松开,朝他莞尔一笑。

“当然,托托儿的消失,我以为,人为操控的机率,会比机关事先设定大得多。第一,没有听见高强度的机括声,第二机关毕竟是死的,哪能刚好掌柜到他坐在可控范围内?除非是偶然。”

萧乾脸色微变,点点头。

随即,他拔剑转身,面对四壁,冷眸相视。与他一样,完颜修和闯北、击西也都纷纷亮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