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很满意。”

“……”

“我的墨九世间仅有,非任何妇人可比。得一墨九,萧乾此生足尔!”

说罢这句,他半阖的眸中射出一抹危险的光芒,只一瞬腰间长剑已然出鞘,高举过头,并冷声命令。

“传令下去,大军全速开拔,撕开刘明盛的防守——”

坑深325米,野心初现

天刚擦黑,太阳落入地平线还没有多久,暮色四合之际,旷野上的绿意在慢慢变成更深的颜色。

得了命令的萧军以猛虎之势冲向了兴隆山镇的方向,途中旌旗翻飞,风吹散了白日骄阳带来的酷热,刮在人的脸上,煞是凉爽。千军万马、喊杀声声,蝗虫似的涌往南荣禁军,铁甲上的金属闪着幽寒的光芒,锐利、刺目。骑兵一马当先,步兵与战车在后,弓兵在盾兵之后,一排排密集有序,不显半分杂乱。

这声势如同大浪卷来,让远处哨上的斥候慌不迭去报信。

“报——”

斥候急速入营,大声禀报。

“大帅,萧军攻上来了!”

这斥候年岁不大,从京戍之地过来,还没有真刀真枪地上战场拼杀过,本就有些紧张,而面对的敌人又是赫赫有名的萧乾,他的恐惧就更甚了,说话时,脊背泛着冷汗,声音也有些颤抖,听得刘明盛铁青着脸,啐了一口。

“没出息!攻上来又如何?咱们还怕他不成?”

嘴上说不怕,可这位大爷狠狠瞪了斥候一眼,又飞快地走到帐门口,撩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回头时,眉心都打了结,“萧逆离我们有多远?”

“报,禀报大帅,不足三里——”

三里地,也不过转眼间了。刘明盛看着斥候苍白着脸紧咬嘴唇的样子,冷哼一声,猛地拔了腰刀。

“来得好。既然敢来送死,老子就杀他们一个屁滚尿流!”

刘明盛这人生得虎背猿腰,打从入得行伍,就在禁军供职,其间打过不少仗,在南荣武将凋敝的年代,也算得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了。若不然,宋熹也不会用他去攻打汉水甬道。故而,这一仗他也并非仓促应对,当萧乾带兵从金州出发的时候,他的人便已经摸清了底细,对萧乾的兵员数量一清二楚。

所以仗着人数多,他认为这一仗还是有希望的。

更何况,萧乾急着上山见墨九,那更有可能处于劣势——

急就躁,躁就乱。一乱就容易失去理智,导致败北,古今战场多少人吃了这个亏?

这么寻思着,刘明盛心里的紧张就变成了兴奋。

只要这一仗干过了萧乾,他刘明盛就飞黄腾达了。

他热血沸腾地飞马到达阵前时,萧乾的人马也正好赶到,两军相距不过数十丈。

兴隆山镇原本是一个有了墨家之后才新建的小城镇,不像一般的固有城池大多依托要塞,建有防御筑基,这里只有一马平川和百姓们种植的果蔬田地,一大群萧乾骑兵策马过来,根本就没有半点阻碍,就冲向了南荣禁军摆开的阵形。

“杀啊!”

“冲啊!”

萧军得到的命令不是怎么赢得这一仗的胜利,而是“撕开一道口子”。也就是说,不管刘明盛拉了多么长的战线,摆了多大的阵形,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集中在一处往前冲。这种凝聚所有人的力量往某一点的攻击力是极为可怕的。

成千上万的人,变成了一个人。

或者说,变成了一把刀,一刀锋利的尖刀,捅向了敌人的要害。

先头兵都不畏生死,只管执着刀枪长矛往前冲。

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扑上去。

一排又一排,一排接一排,他们前赴后续,密密麻麻……

这样的战术有一点像妇人打架,上来就扯头发挠眼睛,让早早摆开了阵形的南荣禁军,有一些措手不及,应付起来稍稍有些吃力,刘明盛见状,不得不开始调集两侧的兵马往中间靠拢,机关地对萧军形成对峙,不去和他们拼命。

可他们不拼,萧军却摆明了要鱼死网破,占着一股子冲杀的狠劲儿,他们很快就在势头上占了上风。冷兵器战场,信息指令的传达,存在相当大的延迟与滞后,往往一个命令下去,需要很长时间才长传达全军,而且还容易存有误差。因此,战争上的士气与进攻的势头很容易影响整体的战局。

互相拉扯着的战线上,南荣兵仗着人多,一部分留守,一部分从两侧往中心增援,一下子又涌上了大批的人马。可萧军见状,却不与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互相拉扯,凝滞一瞬就又往左侧而去——

刘明盛站得有些远,死人的血腥味儿还没有传入他的鼻子,就见一群南荣禁军鸟兽似的四散着,被萧军先头骑兵冲得到处奔跑,有些居然被挤入了田地,将百姓的庄稼踩得一片狼藉。

“格老子的!”刘明盛看不见前沿的厮杀,只看到后退的士兵,举刀冲过去就砍翻了一个退下来的士兵,然后破口大骂,“谁他娘的再后退,老子就宰了谁!上!给老子上!”

“大帅有令,不许后退,不许后退!”

两个传令兵挥舞着令旗传令去了,刘明盛原地站了一瞬,又大声命令他的亲卫近侍,上去堵在了大军的后方,像赶鸭子似的,不允许任何人再往后退。这样的震慑,还是有些作用的。先前萧军长驱直入,攻势猛烈,南荣禁军有点悚了胆,可如今刀架在脖子上,他们反倒无所畏惧了。

潜力被激发出来,先头的颓势一扫而空,居然生生挡住了萧军的进攻。

刘明盛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不待他气儿落下,事情就有了变化。

这时,萧军的传令兵突然在对面大声嘶吼。

“南荣禁军的兄弟们,你们听着:刘明盛不遵皇令,意图谋逆,我们是护送景昌皇帝过来清讨叛将的。你们的皇帝如今就在我们大军后方,你们速速后退,不要再助纣为虐了。萧王有令,退者不杀!”

“啊!”

乱军中有人低声惊呼,“此事,是真是假?”

“不知啊!”

是真的,是假的,其实对普通士兵来说并不重要,谁做皇帝都离他们很远。他们此刻需要的是一个更加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不再继续这场残酷的战争,不让血淋淋的刀子有机会捅入自己的胸膛——

“我们的陛下,真在他们军中吗?”

“若陛下真在,为何不见现身?”

“陛下是被俘虏了吧?身不由己。”

“杀上去!”刘明盛的亲兵在后方大声吆喝,“再有胡言乱语者,杀无赦!”

不管有多少人,只要没有人出来组织,就没有主心骨。而没有人组织的背叛,势头总会很弱很弱。士兵们潜意识的忠诚不允许他们随便做出决定。于是乎,从众之心主宰着他们,只能投入到这一波激烈的厮杀之中,却无人出来做那个“出头鸟”,拷问真相。

“杀啊!”南荣禁军们大声嘶吼着。

“杀啊——!”萧军也在死命地往前冲。

没有人再私下议论,战场上只剩下“铿铿”的刀枪撞击声,狰狞地带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刀光剑影中,萧军冲击的力量越来越猛,南荣禁军也不得不一步一步往兴隆山镇的方向后退。但他们人多,一边退,又一边组织堵,战况很激烈,同时,也陷入了胶着。

宋熹此时,确实就在萧军的后方。

萧乾在领兵冲阵之前,说无须他出手,但他观察着这般拉锯似的战局,想着山上待产的墨九,终于按捺不住,看一眼始终近身跟着自己的击西和闯北,轻声问。

“二位,可否信我一次?”

击西警觉心顿起,“你想做甚?如果想借便尿遁,省省吧。”

“……”宋熹嘴唇抽搐一下,正色道:“你们的九爷大概快生了,正在山上等着你们的萧王。女人生子,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那又与你何干?”

击西对萧乾极为忠心,半点都不愿意他们主公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觊觎,哪怕他是宋熹,哪怕宋熹是为了墨九好,这些话在她听来也不太中听。

可听完她的话,宋熹却是笑了。

“你们放我过去,有我在,你们会打得更顺利。”

“我呸,凭什么信你?”击西翻个白眼,正想损他,却听闯北道:“听他的。”

击西一怔,转头懵懂地看着他:“为何要听他?主公说了,不许他四处走动的。”

闯北斜视着他,“那是主公重诺,要护他性命。可主公不用他,我们可以用啊?”

击西对这些话似懂非懂,可心底里,她对李闯北的信任是绝对的。

想了想,她嘟着嘴唇,嗯一声算是同意了。

于是,两个人一左一右护着宋熹往厮杀激烈的阵前挤。

人群密集得像蚂蚁一样,偶尔有冷箭的破空声掠过,让人心惊胆战。

乱军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萧乾让自己的两个贴身护卫跟着宋熹,并不是为了防止他离开,确实是为保护他的安全。如今宋熹执意去到最前线,当然也是冒着风险的,乱箭不长眼啦。故而,正在拼杀中的萧乾看到他来,不由怒气冲天,沉声大喝。

“谁让你们带他上来的?回去!”

不待击西回答,宋熹就笑了,“我自己要来的。”

说罢他突地“驾”了一声,驭着胯下骏马从乱军之中突奔过去,很快站在了萧乾的身边,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而后清了清嗓子,对着南荣禁军大声呐喊。

“将士们!刘明盛擅自调兵,违背朕意,实为大逆不道。今日之日,朕自会治他之罪。而你们,受令于他,本是无辜,朕不会怪罪,现在听朕口令,拿下刘明盛,撤离兴隆山——”

“陛下?”

“是陛下?”

人群中乱来一阵嗡嗡声。

宋熹身着一袭白衣,哪怕暮色近了,目标也很大,很容易被人看见。

禁军中有人认识皇帝,当即惊呼起来。

“真的是陛下啊!”

“怎么回事?陛下怎会和叛军站在一起?”

大部分的南荣士兵都一头雾水,看到皇帝在敌军之中,根本无所适从,一时间,议论声甚至盖过了厮杀声,人群刹那沸腾起来。刘明盛见势不妙,急吼吼地策马冲入军中,和自己的亲卫站在一起,望向宋熹的方向,膝盖有些发软,差一点就条件反射地跪了下去。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跪不得。

已经走了五十步,一百步就必须走下去。

此时回头,已来不及了。

“弟兄们!”他麻着头皮,举刀高喊:“大家不要受萧逆蛊惑,此人并非景昌皇帝——真正的景昌皇帝,已在几个时辰前的汉水之上,阵亡了!”

皇帝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在南荣禁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将士们哗然声变,“大帅……此事当真?”

又有人质疑,“可那人很像陛下啊?”

夜色之下,识人不清,给了刘明盛的谎言以极大的便利。可禁军中的高级将领并非全都他的亲信,那一部分人中,有的人甚至对宋熹较为熟悉。他们一旦有了怀疑,自然想要求证。

“大帅!此事马虎不得,末将以为应当核实为妙——”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做贼的人自然会心虚,眼看那人的话得到了一群人的附合,刘明盛心底顿时慌乱,说话也有些结巴了,“依柳将军之言,当,当如何核实得了?”

那姓柳的将军考虑一瞬,突然调了个方向,拔高声音对着萧军大喊。

“不知萧王可否让柳某过来,亲自觐见陛下?”

他话音刚落,萧乾还不曾回应,禁军后方就传来一阵骚动。

紧跟着,一个女人柔柔弱弱的声音就盖过嘈杂,徐徐落入众人的耳中。

“大敌当前,柳将军不必冒险。陛下是真是假,本宫一观便知。”

坑深326米,处变不惊的无耻

禁军从中间分开,一行黑影徐徐从中走过来。

顺着他们行走的方向,火光越集越多,似乎所人人都想一瞒皇后娘娘的风采,也都自然而然地集中在了那个女人的两侧。众人簇拥着,光线渐渐明亮起来,那中间纸片一样单薄而柔弱的女人,就映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一番变故,让正在厮杀的人都停了下来。

四周冷不丁地安静,气氛便显得诡谲莫名。

无名的夜鸟从天空掠过,转瞬投入丛林,那刺耳的叫声,便添了几分夜的萧瑟。

宋熹平静地骑在马上,白衣的袍角被风一掀,徐徐荡开,整个人似沐浴在月光中,皎如月华,偏生一张脸却隐在不太明亮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更无法琢磨他此刻的情绪。反倒是他身侧站立的萧乾,那冷漠得如同阎王似的黑脸,让人瞅着有一些心生压抑。

怪异的气氛中,南荣禁军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皇后娘娘来了!

他们在紧张的、忐忑的,等待着她做出最后的判断。

……也只有她有权宣布这个真相。

因为她是宋熹的妻子,是南荣的皇后,他们夫妻恩爱不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若传闻已经驾崩的皇帝突然生还,皇后不得大喜着与他相认么?想她产后不过数月,不顾本就虚弱的身子,匆匆从临安过来,本欲前往金州探视皇帝,不料突逢变故,得知宋熹在汉水被围,她只得暂住刘明盛的军中,直到前方传来宋熹阵亡的消息,方才受不得刺激晕了过去。

这不,刚刚醒来,她听到皇帝来了,就急急赶过来了——

忽悲忽喜,大起大落,他们都担心,这身子虚弱的皇后娘娘,可否承受得住这样的刺激?

谢青嬗从中穿过,两侧的禁军想了很多——但不管作何想,他们眼中的谢青嬗都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身形单薄得似乎风稍稍大一点,她都会被卷跑。可这样的女子,令人心生怜惜,却又自有她的威仪。

多看她一眼,呼吸都不畅快,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

……因为她的脸上,太过哀伤。

那神色像希望突然破灭,又像受了天大的打击。

盯着宋熹,她紧咬的下唇,有着深深的齿痕,一双眼子蕴满了痛苦的水雾。

众人都关切地看着她,想从她嘴里听到答案。

可夜风徐徐,她许久都不曾出口。

直到刘明盛都忍不住催促了,才听谢青嬗幽幽一叹。

“他很像陛下……可他,并非陛下。”

几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像用尽了她的力气,又像把她身体都抽干了一般,说完话的她摇摇欲坠,甚至需要扶住宫女的手臂方能站稳。

“不是陛下?”

“……真的好像陛下啊!”

“真会不是呢?”

“娘娘说不是当然就不是了。”

众人哗然窃窃不停,谢青嬗却在这时站直了身子,掐紧宫女的胳膊,眯了眯眼睛,吸足一口气,“刘大将军,此处就交给你了!”

说罢她调头就往后走。

“站住!”

宋熹的声音从夜风中传来,低沉而有力。

几乎下意识的,谢青嬗双脚一颤,就停下了脚步。

可她死死掐住宫女,愣是没有回头。

静静的,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

无数人的视线都落在宋熹和谢青嬗的身上。

有细心的,离谢青嬗近的,甚至可以看到她颤抖的双唇。

而宋熹的身边,也有一个拿火把的兵士挪了挪位置。于是,一团光线突然大炽,终于可以看清他眸底的情绪了——那就是,没有情绪。

一双眼仿若深潭之水,无波无澜,就连他的语气也极为松缓。

“皇后,你太天真了!你莫非以为,这般就可以掌控挟太子以令诸侯,掌控南荣江山了?”

谢青嬗身子僵硬一下,徐徐回头,看着宋熹的方向,语气和他一模一样的平静,就像他们曾经共同相处过的那些“恩爱”日子里一样,有礼有节,一言一行就像从书上抄下来的模子,没有起伏,一潭死水,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好,可仔细琢磨却没有什么好。

“本宫不识得你为何人,亦不知你是萧逆从何处找来冒充陛下的。但你既是南荣人,就应做南荣人该做的事,不要与逆者为伍,助纣为虐,毁我南荣天下,欺我南荣子民,骗我南荣将士!好自为之吧!”

这……

她义愤填膺的样子,让清楚的人很尴尬,而不清楚的人,估计都快要被感动哭了。

不得不说,能颠倒黑白得如此彻底,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慌乱,谢青嬗挺有本事了。至少,这一种处变不惊的无耻,就非普通女子可以做到。

“呵!”宋熹微一低头,思考一瞬,再抬头直视她时,突然笑了,“果然是谢家培养出来的女儿,怪我小瞧了你。”

谢青嬗沉默一瞬。

“你想挑拨暗示什么?好,本宫给你一个机会。”

她身子慢慢转过来,又往前走了两步,款款而行的身姿曼妙婀娜,一双眸子久久盯着宋熹不动,“你只需告诉本宫以及这一众南荣将士,你若是南荣的皇帝,为何会与逆兵在一起?嗯?”

她和谢忱一样,是一个懂得说话抓重点的人,很清楚怎么煽动人的情绪,往利己一方引导众人的思维。因为这一点,也正是宋熹最难解释清楚,也最容易让人产生怀疑的地方。即便刘明盛不遵皇令,也不应该是萧乾带着他来声讨才对。

叛军就是叛军,二者泾渭分明。

众将士纷纷点头,可宋熹勾唇微微一笑,似乎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到了这一步,他又岂会不明白这个女人的打算?

盯着谢青嬗的眼睛,他道:“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让我死个明白也好,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些的?从冯丁山到刘明盛,你在我的禁军里安插了多少人?又用的什么手段,让他们都甘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听从你的调令?”

这些事若不懂明白,恐怕宋熹到死都不会瞑目吧?

可谢青嬗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看着他脸上被火光带过的一道粼粼光影,她微微眨了一下眼,露出一个纯粹得仿佛没有半分杂质的目光,略带轻笑地看向他。就像以往在宫中,她无数次盯着他看的样子,崇拜,爱慕,着迷一样的燃烧着满腔的情意。也正是这样的目光,让宋熹曾经以为她真的只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姑娘,哪怕其实察觉到某些端倪,只要不超出他的底线,他都因为对她不爱的内疚而选择了沉默。

女人作一点,有什么呢?

她怀着他的孩子,他却不爱她,还有比这更悲哀的吗?

他容她贪心,把除了爱之外可以给予的一切都给了她,只为弥补她的深情。

可人的贪心,到底惯不得啊!

要了五十就想要一百,得寸进尺,永不会停止!

这一次对他的问题,谢青嬗连回答都没有了。

“本宫不屑与你这逆贼叙话!”

望着他,她倏尔一笑,返身快步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刘大将军!为陛下报仇——”

“谨遵娘娘懿旨!”

刘明盛大声应了诺,而后跨步上马,声色俱厉地举刀大吼。

“众将士听令,杀萧乾,诛叛军,为陛下报仇!”

“报仇!”

“报仇!”

他喊声一落,一切他在军中的亲信就跟着大吼,顿时带动了一片的人潮。几位将士互视一眼,有的人相信了,而有的人心里却存了疑惑。然而,看着已经被煽动得蠢蠢欲动的禁军,终究选择了沉默——因为连皇帝都没有坚持自己的身份,他们又怎敢出这个头?到时候被人一刀结果在乱军之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杀啊!”

“报仇!”

“为皇帝报仇!”

“诛逆贼!杀叛军!”

消停了片刻,熄灭的战火再一次点燃了。

冲天的呐喊声,甚至比先前更为猛烈。因为带了“复仇”二字,每一刀,每一枪,似乎都更为血腥了。披着重重铁甲的两军将士,军服上泛着金属的冷光,一句句从胸膛间迸发出来的嘶吼,带着歇斯底里的暴力与野蛮。

“杀啊——”

泼墨似的天空下,火光点点,喊杀阵阵。

山上的墨九,牵动着萧乾的心,看着蝗虫一般涌上来,并将上山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的南荣禁军,他眉心皱得紧紧,一边指挥着精锐将士寻找禁军的薄弱点,一边观察着这个严密的包围圈,目光里中火光烁烁,不知在酝酿什么情绪。

“扑!”刀子入肉的声音。

“啊!”濒临死亡前的惨叫。

萧乾一刀结果了一个禁军校尉,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宋熹,突然又策马返回几步,停到他的面前,沉声道:“我说过,抓你来只为还你一个人情。今日一战之后,你便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