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煜道:“打仗不是儿戏,上战场的人,死伤难免,你若是出事,我如何交代?”

“我从未拿打仗当儿戏。”初华皱眉,“我从五原跟着出来,到战场上去找你,都是确保自己能应付才去的。”

元煜亦皱眉:“你凭什么确保?战场瞬息万变,你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敌人来么?”

“你也不知道,可你也不怕!”

“你怎么知道我不怕?你突然出现的时候,知道我有多担心么!”元煜有些生气,道,“就算是何叔,你当初去刺杀齐王他阻止了你,你要来朔北的时候,他首先跟我说的就要保你万全,你以为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他担心的危险,没有一样发生过!”

“如果发生了你还会坐在这里跟我理论?”元煜怒起,“夏初华,不让你做这个不让你做那个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觉得别人牵挂你担心你都是应该的,你可以任意挥霍,是么?!”

初华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心中有各种东西在乱冲乱撞,一口气憋在里面出不来。

“我任性,我的心是石头……”她的喉咙卡了一下,好一会,低低地说,“萧元煜,你真是这么想的么?”

元煜怒气未消,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太过,有些后悔。但是看着初华毫不驯服的神情,他咬咬牙,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初华目光定定,“我不遵守约定,到战场上看你,是我错了,要罚要打,随便。”

元煜的眉头一动,却又听初华继续道,“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做的这些都是错的。萧元煜,我不想让你这么累,你……”她咬咬唇,“还是不要喜欢我了。”

这话出来,如同一颗雷火罐,重重砸在在元煜的心头,爆裂开来。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沉沉,压抑着巨大的火气,“你再说一遍。”

初华看着他,眼圈发红,却寒声道,“我说,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目光好似利刃,元煜的脸沉得可怕,定定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刺透一样。

初华擦掉留下来的眼泪,倔强地转过头去。

元煜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炸了,拳头紧紧握着,很想亲手这个没良心的人捏死。

“你狠!”最终,他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站起来,冲冲地朝外面走去。

帐门掀起的时候,好像要被扯塌了似的,整个帐篷都抖了抖。

*****

左贤王兵败如山倒,匈奴王趁机清扫残部,反叛的部族,大部分逃往了北边,留下来的亦不能幸免,均受到了匈奴王的报复。

牲畜、财物和罚作奴隶的人口,跟随着得胜归来的匈奴王大军,源源押往王庭。

王庭之中,欢声笑语,匈奴王把得来的牛羊和奴隶赐给各部族。等着分配的人和牛羊关在一个个的栅栏里,奴隶中,有不少原本是部落贵族的家眷,如今与牲畜待在一起,瑟缩在角落,漂亮的衣裳也沾上了厚重的污泥,辨不出本来的颜色。得胜的人们则站来栅栏前,对等着分配的牛羊评头品足,看着女人露出淫亵的笑。

匈奴王的金帐里之外,却是悄然无声。帐内,牛羊油脂燃起的巨大火把四周照得明亮,金牛驼起的床上,男女的喘息之声不止。匈奴王满面兴奋之色,肥硕的身体用力冲撞地身下的女人。那女人趴在床上,两手紧紧地抓在厚实的兽皮,娇美的身体颤动不已,一声一声痛苦地哼着。匈奴王将她翻过来,女人栗色的长发泛着绸缎般的光,美艳的脸上,双眸沉寂无神。

匈奴王喘着粗气,挺身再入,待得终于完事,他把女人抱在怀里,意犹未尽地抚摸着女人娇美的身体,把柔软丰满的j□j抓在手中,笑眯眯地玩赏。

“不愧是闻名西域的美人……”他亲着女人的嘴唇,“媲罗,我早就喜欢你了……可惜你那父亲把你嫁给了日丹……”

媲罗转开脸去,匈奴王也不恼,拿过酒壶来喝了一口酒,未几,却捏起她的下巴,对着嘴把酒进去。

媲罗被呛得咳起来,匈奴王哈哈大笑,看着她的模样却撩得火起,复又将她压在身下。

“看着我!”他一边冲撞着一边捏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喷着酒气,“跟着我……有什么不好……你那个当鄯善王的兄长吃了败仗,眼下巴不得我收了你,要是你伺候好了……我就让你当上阏氏,他不知道会多高兴……呵呵……哈哈哈……”

媲罗看着他,双眸依旧黯淡,却忽然一笑,沾着酒液的嘴唇弯起弧度。

匈奴王看着展露笑容的美人,不禁大悦。可正当此时,外面忽而传来侍从的声音,“大单于……疏勒国的安色伽将军来辞行,正在前帐等候。”

匈奴王闻言,抬起头来。

虽有些扫兴,但疏勒国此番出了大力,被匈奴王视为西域的重要盟国,如今安色伽要辞行,他敷衍不得。

“我去去就来。”他往媲罗的臀上用力拍一下,得意地笑两声,起身披衣。

一直到匈奴王的身影消失在大帐外,媲罗都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怔怔盯着边上的烛火,好似一具没有活气的木偶。

“夫人……”一个年老的女仆从外面进来,看到媲罗的样子,也忍不住哭起来,却不敢发出声音,捂着嘴连忙取来褥子盖在她的身上。

媲罗看看她,哑着声音道,“鄯善国来消息了么?”

女仆点点头,小声道,“国王说,夫人安然无事,他很高兴,还说……”她瞅瞅媲罗,道,“还说,要夫人好好留在匈奴,永守两国之好?”

两国之好?媲罗目光一动,看着她,忽而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夫人……”女仆惊惶地望着她。

“好个两国之好!”媲罗坐起来,擦掉脸上的泪水,目光冷冷,“告诉国王,媲罗遵命,乐意之至!”

*****

安色伽在前帐等了没多久,见匈奴王走出来,上前行礼。

“安将军!”匈奴王意气风发,笑呵呵道,“让安将军久候,实在失敬!”

“大单于哪里话,”安色伽微笑道,“在下贸然前来,打扰了大单于,还请恕罪。”

二人寒暄一番,匈奴王与安色伽在王帐中坐下,热情招待,牛羊美酒,摆得丰盛。

“是我疏忽,这些天忙着收拾逆党,慢待了客人。”匈奴王道,“安将军远道而来,怎么就要走?不如多留两日,明天王庭庆功,宴会过后再走不迟。”

安色伽道,“多谢大单于美意,在下本也想多留两日,只是国中传来急报,国王有些急事,催促在下回去。故而,只得先向大单于请辞。”

匈奴王听得此言,挽留再三,安色伽亦推让再三。

“如此,只得委屈了安将军。”最后,匈奴王惋惜道,举起一杯酒,道,“此酒,为安将军送行。安将军回去见了疏勒王,还请待我致意。”

安色伽亦举杯,微笑,“大单于客气,在下定当转达。”

为了表示对疏勒国的感谢,匈奴王赠送了大批黄金,又将先前许诺的牛羊和草场交割,疏勒人可谓满载而归。

“要是多留两日就好了。”路上,侍从不禁回头望望热闹的王庭,对安色伽小声道,“国中又没什么事,主人为何要急着走?”

安色伽看他一眼,笑了笑,“这王庭可不是什么安稳之地,匈奴王不是傻子,见好就收,他的事我们别掺和才好。”

侍从不明所以,安色伽却问,“那日战场上那雷电一样的物事,你打听清楚了么?”

侍从忙道:“打听清楚了,不过他们防得严,只知道那是个什么火器。”

“火器?”安色伽讶然,片刻,又问,“那个夏公子呢?”

“那个夏公子正好跟这火器有关。”侍从笑道,“听说,那火器就是夏公子做的。”

“哦?”安色伽一愣,眸光微亮。

*****

匈奴王摆庆功宴的邀请,在朔北军驻扎的第四日送到了元煜的大帐里。

元煜对使者说了一番祝贺的话,答应下来。

待得使者恭恭敬敬地退出大帐,元煜的笑容复又消失。

田彬在一旁瞥着,心里叹一口气。

昨天夜里,元煜给初华送热汤,他们一干弟兄本以为两人必定重归于好,没想到,元煜居然黑着脸摔了帐门出来,登时全体犹如被凉水浇了似的。

“我也无法了。”徐衡无奈道,“谁让殿下找了一个那么难哄的。”

田彬也是一筹莫展,从昨夜到现在,由于元煜那张板得石头一样的脸,营中一干鸟兽妖邪唬得无颜色,众人有事找他,都是说完了即刻滚蛋,不敢多聊一句。

“准备好了么?”正神游,元煜的声音忽而传来。

田彬回神,忙道,“准备好了。”

元煜看看他,片刻,道,“火器营呢?”

田彬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道,“火器营也都准备好了,可保万无一失。”说罢,他看看元煜,道,“夏公子也准备好了,会跟着火器营一道上路。”

元煜神色无波,只点了点头,“按原定的办。”

田彬应下,告退出去。元煜一个人坐在帐中,望着微微透着阳光的帐顶,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想起初华那决绝的话,元煜就忍不住捏紧拳头。

这个没良心的……

说实话,回想起昨夜,元煜有些后悔,他的确说话急了些,不择措辞。

他不是一个会执念于口舌胜负的人,但是这一次,他不打算退让。

以后比匈奴战场还有危险的事,必定还多的是。他身为主帅,最忌讳的就是分心误断,他不能,也不敢。要是每次都要关照初华的安危,他还怎么去指挥?此时不治她这毛病,等到真的遇上事,那就迟了。

而她说出那番话之后,也真的不再理会他,连他传令下去让火器营准备开拔,并透露自己会跟大军分开,初华也没有一点意见。

那个听到他要去哪里就会问个不停,求着他带上她的小兽,似乎真的收起了爪子,不再理会他。

元煜闭闭眼,有些头疼,忽然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他真的要分出精力来,好好跟她谈一谈……

匈奴的庆功宴就在傍晚,午后,元煜穿戴整齐,临行前,亲自点了点人数。

没有少人,也没有多出的人跟来。

“殿下,要加人么?”田彬见他望向大营那边,眼睛转了转,问道。

“不必,出发吧。”元煜淡淡道,说罢,转身登车。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你们一个故事,我被一只恶趣味鹅附身了,那段H不是真正的鹅写的,大家擦亮眼睛~~(什么也没看到,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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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黑夜(上)

“安色伽近年在疏勒国中颇有威望。”金帐里,一人对匈奴王道,“他原本是个没落贵族,可是后来做生意发达了,成了疏勒数一数二地大商人,家资雄厚,连疏勒王都跟他借了不少的钱。他笼络了王国中的大批臣子,又常常施恩庶民,人望很好,听说,连王太子都忌惮他。”

“哦?”匈奴王道,“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贵族,王太子忌惮他做什么?”

“疏勒国王生活奢侈,国库已经空虚。他身体不好,大概也就这两年可活了,王太子继位,得的可是个烂摊子。”

匈奴王看看他,从安色伽由人推己,忽而想到左贤王,冷哼一声。

“知道了。”他淡淡道,却看向正为他系腰带的媲罗,笑笑,勾起她的下巴。

媲罗身穿一袭长裙,上好的丝绸,恰到好处地将她美妙地身段包裹着,露出一片洁白诱人的脖子,上面挂着宝石,与乌眸红唇相映,美得动人。

“随我赴宴,嗯?”匈奴王忍不住在她身上摸一把,笑道。

“是。”媲罗勾起唇角,嗓音低而妩媚。

*****

今日的天气并不清朗,天空覆着浓云,似乎不久就会下雨。日暮时分,天光消失得很快,黑夜接踵而至。

但是,这一点也影响不到王庭的热闹。无数的烛燎熊熊燃烧,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巫师在金帐前舞蹈祈福,男男女女欢声笑语,鱼贯成列,将散发着香气的食物送到金帐中去。

匈奴的王庭,多次迁徙,在此处定下,已经有五十余年。群山环抱之中,绿草如茵,流水潺潺,万千帐篷规整地其间,远远望去,好似层叠的云朵。其中最高大,最华丽的,就是匈奴王的金帐,建在高台之上,金色的穹顶在火光的映照下,华丽耀眼。

此番庆功,匈奴的大小贵族、诸国使臣皆齐聚,车马辚辚而至,穿戴华丽的各色人等走入金帐之中,身上的珠宝饰物流光溢彩。

当朔北王的车驾来到时,气氛有些异样。虽然此番得胜,离不开朔北军的帮助,但是匈奴与朔北军互为死敌多年,如今听到传说中的朔北王亲自驾临,原本热闹的喧哗声忽而低了下去,四周的目光或多或少变得复杂。

“朔北王亲自光临,王庭蓬荜生辉!”匈奴王亲自领着诸子群臣走出来,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向元煜行礼。

元煜亦还礼,看着他,莞尔,“恭贺单于平叛得胜。”

匈奴王笑盈盈道:“这都是殿下出手相助,才得今日!殿下王远道而来,乃是我匈奴贵客,今夜这庆功,亦是为殿下而办!”说罢,热情地再施个礼,“请殿下入内!”

“请。”元煜亦拱手,踱步而入。

匈奴王表了态,王庭众人对元煜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敌意更多变作好奇。朔北王名震匈奴,待他与匈奴王在上首落座,许多人都不住朝上首窥觑,小声议论。

“原来那就是朔北王。”不远处,匈奴王的二儿子赤金不以为然道,“哼,也看不出什么能耐。”

他的母亲达娄阏氏沉着脸坐在一旁。身为大阏氏,她身上的饰物繁多而贵重,两手上戴满了嵌着各种宝石的金戒指,高傲的神色,一眼看去,就知道身份非凡。她接过侍婢送来的酒,眼睛却看着匈奴王身边服侍倒酒的媲罗,目露不喜之色。

“那个妖精,昨晚陪了大单于一夜?”她向旁边的于兹阏氏问道。

于兹阏氏轻蔑地看了媲罗一眼,恭敬地说,“可不是,听说,大单于想把她立为四阏氏。”

“该死的贱人!”达娄阏氏脸色难看,低低骂道。

“母亲着什么急。”赤金笑嘻嘻道,“媲罗也不过是长得漂亮一点,父王的宠妾还少么?玩几天也就厌了。”

“你知道什么?”达娄阏氏瞪他,“还有你!我看次曼刚才匆匆出去,好像得了你父王什么命令。你再这样没正经下去,就等着弟弟来做大单于好了!”

赤金讨了个没趣,只得转回去吃酒。

媲罗为匈奴王斟了一杯奶酒,恭敬地奉上之后,立在一旁。

她的余光瞥向两步开外,朔北王坐在锦垫之上,握着一直镶金嵌玻璃的银杯,缓缓饮着酒。宽大的金帐中,贵重的丝毯艳丽而柔软,乐师奏着欢快地音乐,几十名舞女和着节拍跳得飞快,旁边不时有人拊掌叫好。

媲罗收回目光,见匈奴王的酒杯空了,再给他满上。

宴上十分热闹,歌舞佐宴,美酒佳肴,宾客如痴如醉。半酣之际,一个人乘兴唱起歌来,一边赞颂匈奴王的功绩一边敬酒。那人的面相生得极为讨喜,唱词诙谐,惹得宾客哈哈大笑。

匈奴王亦笑,接过他敬来的酒,仰头喝下。

那人复又唱起歌来,再斟满酒,笑嘻嘻地走到元煜面前。

匈奴人有唱歌敬酒的风俗,元煜亦是随和,接过来,刚刚低头,眼角瞥见那人袖中寒光一闪,即刻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利落的摔打。

那人被他制住,“哇哇”大叫,暗藏的匕首跌落在地。

事情突如其来,元煜身后的侍卫即刻拔刀将他团团护住,在座宾客皆是目瞪口呆。

“大单于,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元煜看着匈奴王,神色清冷。

匈奴王见得失败,露出一丝恼恨,却镇定地冷笑,高声道,“朔北王殿下是贵客,来我王庭做客,当然要好好招待一番!”说罢,手一挥,“呼啦”一声,四周的帷帐忽而落下。

宾客们惊惶不已,只见那后面,原来竟是站满了森严的士兵,手里弓箭拉满,箭头都对准了元煜等人。

见元煜等人站立不动,匈奴王大笑,“朔北王,今日,便是你与我匈奴的清算之日!你那些兵马,如今想来也成了蹄下尸骨!不过何不下跪投降,可赏你全尸!”

“是么?”元煜亦是一笑。

话音未落,突然,几个物事从宾客中间飞向那些士兵,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震撼的爆炸声平地而起,惨叫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