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照片也会利用起来。

到时候鱼死网破,尤玮、顾丞和娄副总都会被牵累,最坏的结果是,娄副总称病离开职位,尤玮也会离开耀威,顾丞带团队离开。

只是这样一来,叶伦也不会没有对手,耀威那么多高层在,不会任由一个外人拿走权利,这只是叶伦拓展疆土的第一步,但同时他也会继续和自己的心魔较量,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得到这个女人的所有机会,而且还是他亲手扼杀掉的。

顾丞的意思是,叶伦不会这么意气用事,一个有资本有财力有理智的人,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手段的。

那么问题来了,叶伦会怎么做呢?

利用方副总、娄小轩?还是其他什么人?

尤玮和顾丞一直讨论到凌晨,终于累了,咖啡壶也空了,只是神智还很清醒,累的只是眼睛。

尤玮提议洗洗睡了,顾丞没意见,率先去了浴室。

……

顾丞在洗澡的时候,尤玮洗好了杯子和咖啡壶,放在沥水架上,又撑着案台想了一会儿,越想越乱,最后干脆放弃了。

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每到类似情绪或者形势不受控制的时候,无论是无助、脆弱、伤心、失望,或是疲倦,她都会想到她的母亲陈妙之。

陈妙之,那不是一个被人看得起的女人,她和崔圳的父亲年轻时候都任性过,没有在一起。可那时候明明除了年轻他们什么都没有,就以为人生还很长,时间还很多,有的是时间去挥霍青春,也不懂后悔的代价有多重,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自信去不在乎,结果给彼此心里都留下一颗执念的种子。

久而久之,那种子发芽了,长大了,他们也不再年轻了。

再重逢时,明白了代价的重量,又自不量力的将它扛上身,以为撑得住。

结果,败了。

他们不是败给命运,而是败给当初无知、无畏的选择。

选择,这玩意每个人都在做,它出现的时候总是很突然,你根本不可能准备好,必须要在两者中选一个。

尤玮清楚地记得,陈妙之曾经这样和她说过:“小玮啊,你只有像男人一样思考,像女人一样办事,才有可能在这世上站住脚啊。崔圳这样的丈夫,是帮不了你的。但你要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能帮你的男人,他能给你多大的助力,就能给你多大的灾难。他今天帮你,他日可能会毁了你,你要选,就选一个即使他要对付你,也不能把你打垮的男人,你要知道自己能承受多少,绝不能被前期的利益冲昏头脑,越是容易到手的东西,越不靠谱。”

尤玮当时问:“难道就没有一个男人,只给我帮助,不给我灾难的么?”

陈妙之这样回答:“那你就要自问,你是不是一个值得被这样对待的女人,这完全取决于你怎么做。表面上看,是男人在操纵,因为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可只要你会做,整个形势就会变成是你在教男人怎么对你。”

想到这里,尤玮一下子醒过神,然后她看向浴室的方向。

在选择这条路上,她庆幸自己没有选错,起码没有她母亲那样错的那么离谱。

崔圳,帮不了她,自然也摧毁不了她。

叶伦,那是一头大象,而她只是一条小蛇,吞不下,现在给她多大的助力,将来她就得咽下去多大的灾难。

顾丞,她太了解他了,他的手段狠,心也狠,可她只要不逼急了他,他是永远不会对她出手的。

再说,情感上她也喜欢他。

……

尤玮自嘲的叹了口气,动了动站的酸软的脚,转而迈向浴室的方向。

她推开门,动作很轻,关上门就开始脱衣服。

然后,她来到淋浴间外,拉开门的瞬间,看到顾丞背对着她,仰着头,闭着眼,对着莲蓬头,任由水流冲刷下来。

因为门开了,冷空气灌进去,顾丞感觉到了,下意识回过头,却看到尤玮挤了进来。

那一瞬间,他湿漉的眼睛里全是诧异。

但是当尤玮贴近他怀里的时候,他的眼神变了,融入了情、欲,驱逐了理智。

哗哗水声中,由于空间太窄,他们的动作受到阻碍,却也因为这种局促,更强烈的感受到肢体交缠的快感。

在最后一丝意识即将崩溃的时候,尤玮咬住了顾丞的耳朵。

她似乎还说了这样一句:“顾丞,我需要你。”

他的背脊,瞬间爬上战栗,积蓄许久的情绪终于倾泻而出。

第49章 Chapter 49

无论是情侣、夫妻,还是朋友, 只要长时间相处下去, 就需要磨合,需要容忍, 最忌讳的是计较和比较,更加忌讳的是互相埋怨。

可是只要是人, 就有人性, 有人性,就会计较和比较,会互相埋怨, 因为如果不埋怨对方,那么就等于承认这些问题都是自己的, 那是自我否定。

除非是内心无比强大的人, 才能坦然接受这些否定,进而获得成长。

这大概就是长大的意义。

***

午夜梦回时, 尤玮从睡意中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的半个身体露在外面, 她是被冻醒的。

然后她再回过身,看到某个禽兽卷走了三分之二的被子。

她气不打一处来, 用力将被子抽走,让那个禽兽光在外面。

顾禽兽很快也醒了,但他不是冷醒的, 而是被动静吵醒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整个人挨上来, 连她和被子一起揽进怀里,大腿一夹,将她和被子一起当做抱枕处理。

尤玮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又闭上眼,打算再会周公。

这时,她脑瓜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你刚才说梦话了。”

尤玮安静了一秒,睁开眼,问:“我说了什么?”

顾丞:“你说,‘你这个王八蛋’。”

尤玮一阵沉默。

她想不起来自己梦到什么了,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恰好顾丞这时问道:“你梦到我了?”

尤玮一怔,进而轻笑出声:“你是在对号入座么,哪有人这么捡骂的?”

顾丞“嗯”了一声说:“捡骂的确很不健康,但是如果我不捡,就等于承认你梦到了别人,还这样骂了他。那么接下来,我就会问,那个人是谁。”

尤玮又是一阵沉默,她拒绝回答这种问题,最主要的是,这问题质问的一点道理都没有,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梦话,还是他胡乱瞎编的,她怎么辩解呢?

谁知,尤玮不说话了,顾丞却提醒道:“还没想起来?”

这下,尤玮明白了,他是彻底睡醒了,所以也不打算让她睡觉了。

她叹了口气,说:“哦,那就当做是你吧,你这个王八蛋。”

顾丞的问题来的很快:“所以,我在梦里是对你做了什么事,让你口不择言,还是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看待我的,所以连做梦都不放过我?”

尤玮:“……”

这个男人,是在故意找茬儿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问:“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了,想吵架?”

顾丞低声道:“吵架我也吵不赢你,这种没有任何赢面的事,我从来不做。”

尤玮反倒好奇了:“你这么好的口才,为什么知道吵不赢我?”

顾丞:“因为我会让着你。”

尤玮:“……”

什么叫“巧舌如簧”,什么叫“大男子主义”,这就叫。

尤玮:“我不需要你让着我。我把男人领回家,是为了舒缓我正常的生理需求,可不是为了让他大半夜跟我吵架,还反过来说要让着我的。”

回应尤玮的是一声轻笑。

半晌,尤玮明白了,她说:“你是故意开启这个话题的?”

顾丞说:“要不是这样,你很快就困了,可是我不困,看着你睡着,我会心里不平衡,还不如把你彻底吵醒,跟我互动。”

——互动?

尤玮品了品这两个字,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然后问道:“到底是我思想不单纯呢,还是你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有那个意思?”

顾丞又是一阵轻笑:“我的确有那个意思,但你也不单纯,所以才能领会。”

缠在她身上的被子被一点点拉开。

尤玮没躲没闪,突然说:“我突然想起我昨晚梦到谁了。”

顾丞有些心不在焉的问:“谁?”

尤玮说:“西门大官人。”

顾丞的动作顿住了,安静了几秒,他才拉开距离,在黑暗中看着尤玮:“你做的是那种梦?”

尤玮笑了:“准确的说,我梦到的是西门庆和李瓶儿。你知道的,我最喜欢那本小说里的瓶,就是李瓶儿。”

顾丞安静了一会儿,这才明白,尤玮是在转移话题,她不想继续后半场。

那好,他就不继续,他们可以纯聊天。

……

于是,顾丞这样说:“我只记得李瓶儿是一个性、欲很强的女人,而西门庆恰好是那种潘驴邓小闲的男人,沉迷于此,还非常欣赏李瓶儿在房里的手段,所以他们才一拍即合。”

尤玮笑道:“我就知道,男人一提到这样的话题,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和‘驴’有关的事。但我喜欢李瓶儿并不是因为这个。”

顾丞说:“我知道。你喜欢她,因为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尤其是在对待她的前两个男人花子虚和蒋竹山身上,可以说这两个男人的身败名裂,下场凄惨,多半是来自李瓶儿的手笔。”

尤玮:“在那样的社会里,以李瓶儿的出身和经历,她虽然有大把的财富,却没办法凡事亲力亲为,她只能依附于男人,必须要找一个男人当门面,替她做一些事,比如经商。她有头脑,有手段,有生存能力,就算心里在苦闷,也知道如何为自己找出路,而不会自暴自弃。西门庆忘了她,她就找蒋竹山做过度,西门庆回头了,她就知道蒋竹山没用了,就一脚把他踢开。”

顾丞这时插嘴道:“蒋竹山真可怜。”

尤玮道:“蒋竹山没钱没势没能耐没才华,所有东西都是李瓶儿给的,她只是要一个撑得起来的门面,在那方面也能满足她的男人,结果这个男人非但什么都没有,那方面也不行。这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一脚把他踢开,还得反过来问他一句,‘老娘要你干吗使’?”

顾丞冷笑一声:“呵,女人。”

尤玮没理他,接着说:“可是西门庆这些东西都有,李瓶儿对他是真情,自从进了西门大宅,就一改往日心狠手辣的作风,她变得善良,容忍,包容,温柔,对待潘金莲也很不错,由此可见,女人如何对待男人,有一部分是取决于这个男人值不值得。”

小时候,尤玮曾经发誓要成为一个和自己母亲完全不同的女人,因为她不认可陈妙之这竹篮打水的一生。

长大后,尤玮渐渐开始认同陈妙之,也改变了很多看法,渐渐明白陈妙之并不是无用的女人,只是她的手段全都用在了崔圳父亲的身上,那是一团棉花,打上去没用,怪就怪陈妙之没有遇到一个有力的对手。

以及,陈妙之的很多经验和看法,也在潜移默化中融入到尤玮的骨血里。

陈妙之说,要找一个能帮助她的男人,要先问自己是不是值得这样对待的女人,这完全取决于自己怎么做。

差不多的道理,反过来也成立。

她选男人,基本上也取决于那个男人值不值得被选,是只适合作为一个过度,还是适合签订长期契约,如果两个人的关系最终变成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包袱,那么就只能讲良心和感情深厚了,偏偏这两样东西她都没有。

换句话说,就算她是李瓶儿,她遇到了西门庆,西门庆要或不要她,她都能好好的活。

如果西门庆负了她,成为她的敌人,她也会与之为敌。

……

尤玮这样的性格和为人,顾丞一直是知道的,而且很欣赏。

太黏糊,且伤春悲秋,整日将情爱作为枷锁和工具的女人,他消受不起。

只是这一刻,当顾丞听到尤玮这样讲述李瓶儿的故事,并给予赞扬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个疑问。

顾丞问:“那在你眼中,我是花子虚、蒋竹山,还是西门庆?”

尤玮先是一愣,然后轻笑出声:“那要看你的努力了。要是你整日一心在外沉迷喝花酒,对自己的家业毫不在乎,你就是花子虚。要是有一个女人给了你金钱和房产,你还是撑不起这个门面,里子也不中用,那你就是蒋竹山。要是……哦,你懂的。”

说到一半,尤玮停住了,故意不往下说。

主要是这话也没法说的太明白,她是信任顾丞的,同时也会忌惮,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一成不变的,给予一个人所有信任,就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对方手里。

李瓶儿前期的确心狠手辣,可她却在后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交给了西门庆。

这是尤玮非常不认同的自杀行为。

哪怕西门庆后来因为李瓶儿的死,那样的悲痛欲绝,可那又如何呢?

一个人的人生意义,并不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悲痛欲绝上,那最多只是一种附加价值。

再者,顾丞现在是她的西门庆,谁又能保证将来这个西门庆不会换成别人呢?又或者顾丞会找到另一个李瓶儿?

但这些话她从来没有说过,她会永远保留后半句。

……

可是男人啊,真是激不得,尤其是在某些事情上。

这事关尊严啊!

饶是顾丞平日看着人五人六的,到这种时候也是一样。

一听这话,他立刻板起了脸,翻身而上,还气哼哼的说:“是男人都想做西门庆。”

尤玮笑出声,笑到一半,声音就被他吞掉了。

这段男女之间的两性话题,虽然最终止步于一出动作片,但两人智商都是在线的,谁也不会当做这次谈话就只是一次调情而已。

顾丞在心里非常清楚,尤玮说的都是大实话,她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她自己。

她做得出李瓶儿干的那些事,生存永远是她人生里的第一位,就像原始人在大自然里,谁也不会在没填饱肚子之前,在生命还受到其它动物的威胁之前,去跟你讲什么道德、素质,那都是现在人吃饱了没事干了,才会去思考的问题,和对自己提出的要求。

事实上,四年前尤玮突然选择离开美国,结束进修,回到耀威和事业为伴,在那一刻顾丞是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被“抛弃”的,他甚至认为,如果将尤玮的事业视作一个男人,那么那就是尤玮那一刻的选择,而他则是被一脚踢开的花子虚或蒋竹山。

四年前她做过的事,四年后自然也会做,而且这一次出现的还是叶伦,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想到这,顾丞心里又开始计较了。

***

翌日一早,尤玮和顾丞都没有懒床,两人不约而同的醒来,比闹钟还早了几分钟。

一个先去了洗手间,一个到厨房做早餐。

等尤玮洗漱出来,顾丞已经煎好了火腿片和吐司。

尤玮去煮咖啡,顾丞进了洗手间收拾自己。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坐在餐桌前,一句交谈都没有,开始各吃各的。

直到两人的手机一起响起,他们下意识的侧头看向手边,同时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

——娄小轩。

——崔圳。

这个时间,这两个人通常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一旦打来,必然有事。

尤玮和顾丞一起抬眼看向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娄小轩。”

“崔圳。”

交换完信息,两人又一起愣住了,二话不说就把手机接起,同时心里都做好最坏的准备——出事了。

尤玮就坐在餐桌前,顾丞接起电话时已经走到卧室里。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人都结束了通话。

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只有震惊,无比的震惊。

顾丞走出卧室,坐回到餐桌前。

两人的目光隔空对上。

尤玮率先开口:“娄副总出事了。”

顾丞点了下头:“你请个假,咱们先去医院。”

尤玮:“好。”

主意一定,谁都没有留恋早餐,飞快的吃了两口,把咖啡咽进肚子里,然后一起起身,回房换衣服,出门。

***

从尤玮家赶到娄副总所在的私家医院,车程只有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