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站起来向外逃,可是因为坐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

她不慌不忙在我身边蹲下,挑起我的下颚,嘲弄地看着我的脸:“你究竟有哪里特别,他为什么为了你什么都肯做?”

她美艳的脸上都是怨毒,看得我心慌:“他是我哥哥。”

“哥哥?”她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眼前一黑,头撞在床板上。“你明知道他是你哥哥还要勾引他?”

我按住头,粘粘的液体沾在手掌中。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又发什么疯。

“他强暴你?!逼得你走投无路?!那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逼他的?”

“我?”

她又笑,笑得整个房间都在发抖。

武功再高的女人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发疯的女人!

“他想让你忘记他,嫁给一个能真心疼爱你的男人开始新的生活!我偏不,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她拉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到她面前:“如果不是你把他当成一个男人去爱,去纠缠,他怎么会为你沉沦。如果不是你说‘没有他一天都活不下去’,他怎么会在你面前毫无抵抗的投降?你凭什么不记得,你凭什么可以让他这么爱你?”

我极力地按着自己的头,那里越来越痛,痛得我无法呼吸。

“为什么他的眼里就只有你,我那么求他,他都不肯替我杀那个魔鬼了,可为了你他就什么都肯做......你最好祈祷他能活着回来,否则我就让你陪葬!”

“你......你说什么?”

她似乎又说了很多话,我已经听不清了,一阵阵地痛楚和眩晕,让我昏迷过去。

我在昏迷中看见自己穿着鲜红的嫁衣,端坐在铜镜前。

镜子里的我,没有一点做新娘的喜悦,泪水顺着脸颊一刻不停地流着......

窗外,晓风残月,桃花纷飞。

一个人影久久地站在窗外。

我一回首,他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哥!”我提着裙子追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跑得特别快,红色的裙子,黑色的长发,在深夜里随风飞舞。

“哥哥!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回来看我了,你出来,出来啊!”

我追到了树林里,不分方向地四处乱跑,跑到实在没有力气,就跪坐在地上哭喊:“你出来吧,就让我看一眼也好!”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知道你在。”

我哭得喉咙都哑了,还是喊着他:“你让我再看你一眼好不好?就算阴阳永隔,你也让我知道你变成什么样子......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不奢求什么,你就让我远远看一眼,好不好?”

“我求你,再让我看看你!”

终于,宇文楚天才从树后走出来,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一见到他,我似乎又有了无穷的力量,从地上爬起来,激动地睁大眼睛。“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看我的!你一点都没变?!”

“你给你烧了很多纸钱,你收到没有?”

他无奈地转过头,没有回答。

夜色里,他面如晨曦,一点不像一个游魂!

我紧张地走近一些,像是怕惊扰了他。“哥,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是不是很孤单。”

宇文楚天依旧侧着脸,笑容清冷。

“我......我......”我含笑按着自己的小腹,正欲说什么,宇文楚天突然转身便走。

我一急,慌忙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哥,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完......”

我呆愣了一下,又捏捏他的手臂,有点吃惊,撩起他的袖子摸了又摸。

“怎么是热的?怎么是......你活着?”我发疯似地拉着摸着他的脸,拼命地摸着他身体每一个部位:“你活着?”

宇文楚天冷冷地问道:“谁跟你说我死了?”

“表哥说你被人杀了,他说他亲眼看见的。”我瘫在他怀里,搂紧他的腰:“我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两个月都不回来找我?”

“我有些事,脱不开身。”他推开我,一副毫不在意地语气道:“听说你要成亲,我过来看看。”

“你来看看?!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那你让我怎么说?”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大得有点刺耳。

我比他的喊得更大声:“如果我知道你没死,我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你现在一样可以当我死了!”

“你!”我挥手打了他一个清脆耳光,他的脸颊泛红,可见我是用了很大力气。“你说的轻松,你脱不开身,你知道不知道我着两个月是怎么过的?我每天都不敢睡觉,就怕你回来看我的时候,我不知道......”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搂住我,托起我的下颚狠狠吻下来。

吻得抵死缠绵......

我居然一点都不反抗,反而搂着他的颈项,深情的回应着他......

我傻了,彻底傻了,看着这一幕就像看着我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

他越吻越深,熟练地拉开我的衣带,脱下我的衣服......

而我还不知羞耻地解开他的衣衫,伸手抚摸着他的肌肤,亲吻他的白皙无暇的颈。

他胸前的伤口还带着血丝,伤口不长,但却刚好是心脏的位置。

两个月都没有愈合,足见很深。

赤裸的肌肤碰触在一起,在墨绿的草地上纠缠,我喊着他的名字:“楚天......如果这是梦,我不想再醒。”

我不敢再看下去,我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实在不想看自己如何躺在他身下,放荡地在他怀里忘情地呻吟......

我一遍遍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

可我知道,这是真的!

他没当我是妹妹,我也根本就没当他是哥哥!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再提,他是不想我知道,我们曾经有过这样一段令人恶心甚至发指的过去......

佳人依旧

“不会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从梦中惊醒,看见床边一脸愁眉的娘,我急忙抓住她的手臂拼命摇晃:“娘,我不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您别让我想起来,千愁尽呢?您……”

看见她偷偷转过脸去抹眼泪,欲言又止,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想起孟漫的话,我什么都顾不上,脱口问道:“宇文楚天出事了?!他是不是……”

“不是他。”娘一只手握紧我的手,另一只手扶助我的肩:“沙儿,你,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发生了什么事?”我深深吸气,镇静一些,只要宇文楚天没事,什么我都能挺过去:“您说吧,无论什么事我都能承受的。”

“萧潜回来了,在城门外。我已经备好马车,你去吧。”

如果她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般沉重,如果她的脸上不是挂满未干的泪水,我或许还会感激上天在我最需要萧潜的时候,让他回到我身边。

可是……

我还没到城门外,已经看见城楼上的将士高举长枪长跪不起,长街上所有百姓都在默然而立,静得能听见遥远而沉痛的哭泣声。

虽然早已猜到,看见这一幕我还是感觉天旋地转,拼命咬着自己的手指,希望能将自己从噩梦中唤醒!

马车停下,管家替我拉开帘子,叹道:“大小姐,萧将军在城门外,您去见他一面吧。”

“萧潜!”我跑下马车,跌跌撞撞跑到城门外,闯入视线的是数万的银盔战甲的将士跪在地上,用笔挺的身体无声地呐喊着永不遗忘的仇恨!

我终于看见萧潜了,这一次他不是站在万千将士之前,不是气势磅礴地站在我的面前……

在我最需要他,最想他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让我忘记过往的苦痛时,他躺在石棺里,再也无法看我一眼……

“萧潜!萧潜……”我跪在他石棺前,伸手触摸着他银色战盔,触摸他英挺的眉宇,风雨洗礼的脸庞……

我抚摸过他僵硬的手臂,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紧握成拳,指缝里还露出一块绢丝。

“待君回,来时路,终还在……”

他至死没有放开的信,至死都没忘记的誓言!而我只说了那么寥寥数语。

“萧潜!”我泣不成声:“金戈铁马,长戟利箭,不折希翼。盼归日,来时路,佳人依旧……我在等你,来时路,我还在!我还在等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着对面的萧伯父,他灰白苍老的容颜刚毅依旧,他用颤抖的手指擦去含在褶皱的眼窝里泪水。“伯父,您告诉我萧潜怎么会……”

跪在一旁的将士爬过来,一边磕头,一边回道:“少将军收到家书便急匆匆赶回,谁知军中竟有奸细偷偷告知敌方将军撤回的路线……我们在山涧遇了埋伏……”

“将军,您让我带兵出关,我要平了那些蛮夷,提少将军报仇。”

数万人紧跟着一齐喊道:“报仇!报仇!”

巨吼声在天地间轰鸣震颤。

震颤里,我的世界颠倒,萧潜离去时的笑容在颠倒的世界里摇晃,他的话似在耳边源源不绝:“沙儿,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萧潜……”大脑里一阵剧痛,我的眼前尽是满眼的血腥,满地的死尸,一种特别的心痛将我的感觉撕成两半,一半似火焰,一半似寒冰。

我感觉身体在不断得下坠,下坠时还听见有人在嘶声竭底地喊着我:“小尘!”

我听得出,那是宇文楚天的声音。

我按着头,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

就在我即将晕厥的时候,有力的臂弯将我圈在怀中,温暖和气息是那么的熟悉。

“小尘……”

“哥哥!”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张脸。“哥哥!他活着我嫁……他死我也要嫁给他!因为,我爱他……”

“好……”

我闭上眼睛,一幕幕黑白的画卷在我眼前展开,一段段故事在串联在一起,连成了那段在我脑海中消失的记忆!

当我想起这一切时,想收回那句“我爱他”,已经太迟!

前尘篇

相依相伴

残月夜,阴云起。

刀光剑影,透骨的寒冷……

哥哥正跪在父母的尸体边,等待着背后准备刺穿他身体的寒剑。

我慢慢爬向他,心里并不难过,也不害怕,唯一的念头就他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就在我马上就要抓到他的手时,几道光芒在我眼前晃过……

我抱着头,蜷缩着身体等待死亡,没想到哥哥扑过来抱住我。

温热粘稠的血腥溅在我的脸上,红了我眼前的一片天地。

“哥哥!”我紧紧抱着他,白色的衣裙被他的鲜血燃红,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崩地裂。

那些黑衣人里最矮的一个走过来,探探哥哥的鼻息,道:“死了,撤吧。”

那是个纤细的女孩儿声音,再冷淡听起来都是很柔软的。

“这女孩儿怎么办?”有人问。

“雇主说留着她,让她自生自灭。”

所有的黑衣人突然消失在黑夜里,就像来得时候一样突兀……

黑暗里,我坐在无数冰冷的尸体中间,听着寒风吹落树叶的飒飒声,开始恐惧,开始发抖......

“哥哥!你不能丢下小尘!”

我死死抱着哥哥还残留一丝温度的身体,以为这样抱着他,他就不会离开我,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寒冷的夜里……

从我懂事起,就没见母亲对我笑过,她看着我时眼里都是憎恨和鄙夷。不论我做什么,怎么小心谨慎地讨好她,她都会骂我,有时甚至还打我。

每次她打我的时候,哥哥都会冲上来用身体帮我挡下疼痛,而我高大的父亲就坐在一边,默默看着。

所以,失去父母对我来说与拥有时没有差别,但失去哥哥就意味着我一无所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最矮的黑衣人又回来。

她把我推到一边,喂哥哥服下解一瓶白色的粉末,然后又解开哥哥的衣服,慢慢将一些黑粉散在他的伤口上。

“以后每天这样给他上药,半月后他就会没事!”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爬过去不停地给她磕头。

“不用谢我……我真正想救的是我哥,可惜救不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她有一双特别美的眼睛,像极了天上的残月,清冷、淡漠、还有点柔媚和凄迷。

我对自己说,一定不要忘记这双眼睛,是她救了我的哥哥。

七日后,哥哥便可以下床走动,他收拾好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带着我向太阳落山的方向走。

我问他去哪里?

他说:“去一个黑衣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牵紧他的手:“去哪都好,只要你带着我。”

从那天开始,他就是我世界的全部!

一路上,我们遇到好多不同的人,有人怜悯地收留我们,给我们吃的,有人骗我们的钱,还有人抢我们的东西,总之到了最后,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我把父亲送给我的半只白玉蝴蝶交给哥哥,让他换两个馒头吃。可他对着白玉蝴蝶沉思很久,眉宇间有我看不懂的阴郁。

“什么都可以卖,就这个不行。”

“它很重要吗?”

他把白玉蝴蝶放入怀中,贴身收好。“我答应过娘,一定为她找到另外一半。”

我也没再追问,对于年幼无知的我来说,他做的事永远是对的。

那天,他带着我在一个小渔村落脚,好在那些渔村的人都很善良,他们帮我们盖了竹屋,把家里的东西送给我们,还带着哥哥去打鱼。

就这样,我和哥哥有了家,一个简陋却幸福的家。

那段日子的天是蓝的,风是轻的,就连冬天也都是暖。

哥哥不打鱼的时候,就会很勤奋地练剑,他告诉我:他要保护我,要为父母报仇,要去杀一个女人……

这就是他活着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