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哥,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欢?”林招财这会已经把远处的嫌疑犯押回来了,路过时随口问了一句。

他这眼力见的确不是一般的差。

周遇宁和沈程其实是肉眼可见的聊崩了。

不过得亏林招财的插嘴,周遇宁视线往瘪下去的右前轮那边逗留了下,明显是被钉子之类的东西扎到,车速在高速行驶下便很容易会炸胎。沈程在她上车前就已经藏身在主驾后排的椅子下面,他早就料到对方会在途中安排埋伏,所以特意安排了个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新人林招财跑这趟,好让对方在车子出事时放松警惕。

可是这个计划最大的漏洞是林招财这样的新人跑这一趟,途中不可控的意外环节太多了,就譬如刚才轮胎不偏不倚在这个大转弯里炸胎,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把方向盘往道路里侧带了一把选择去撞巨石,这会说不准她们一车人都摔出悬崖下面去了,只会车毁人亡。

周遇宁想到这里,低声质问沈程起来,“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所以你故意安排招财这样的新人出门,好在对方现身时放松警惕,你才有机会迅速制敌,可是你忽略了这个计划里最大的漏洞,很有可能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沈程没想到周遇宁心思通透得很,无师自通地猜出了他的计划。他没有否认,反而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问道,“哦,什么漏洞?”

“你猜对方会在途中设置障碍,但是你没办法控制车子会在几时以及哪个路段失控,就像刚才,要不是我推了一把方向盘,我们的车子很有可能就冲出悬崖外侧了。”她并不是居功,而是质问他对生命的漠然。

“问题是你推了一把方向盘啊。”沈程不紧不慢应道,连这细节都顾虑到了,看来之前他是低估了她。

“那万一我没有推呢?”

“据说一般向死而生过的人求生欲都会特别强,所以我赌你全程会比招财更全神贯注安全驾驶这个事情。招财虽然看着有点弱,车技不算太差,加上有你盯着双保险了,我赌我们不会那么衰冲出悬崖集体丧命。”

“你都说你是在打赌,凡事都有个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和招财注意力都不集中,我们这一车人都要跟着丧命。”他说得的确没错,自己在改变主意要过好每一天后,自从招财上路后,她其实神经比招财紧绷多了,所以才会在突发状况下比招财反应更快。只是即便如此,周遇宁还是觉得沈程在偷换概念。

“你也说了是一车人,我也在车上,鄙人别的都不怎么在行,就是赌运不算太差,目前为止还没输过。眼前这不又赢了一局么?”沈程看着周遇宁气恼的样子,刚才被她失手伤到的闷气不知不觉已经散去了。他虽然一路上藏匿在主驾后排的椅子下面,不过全程留意前面周遇宁和林招财的状态,听到周遇宁在每个转弯前都会神经紧绷地提醒招财路况,他就知道自己这次押对宝了。要不然原本他会根据招财和周遇宁的疲劳状态随时调整自己现身的时机。只是这些备选方案他不会和周遇宁细说而已。

“疯子!”周遇宁觉得沈程故意把自己的重点带偏掉,懒得再和他理论。

“不才顶多算半个赌徒,真正不惜命的人才称得上是疯子。不过赌徒和疯子,似乎也挺搭的。”他揶揄地意有所指,是在指头一次周遇宁上山时的状态。

果然周遇宁立马哑口无言。她愈是气结,沈程觉得闷气都烟消云散了。

“程哥,原来他才是这两人的头。我们换车胎后赶紧去局里吧?”林招财把新的嫌疑人押到铁窗后面上锁后,绕回来问沈程。

“不用了,你待会直接打道回府好了。”

“打道回府?”林招财错愕地盯着沈程。

“嗯,现在多了线索就好办了。把自己查不透的案件推给上面,这种行为是挺不负责任的。我现在是亡羊补牢,等明天这三货想明白了再问口供。”沈程照着周遇宁的原话答复起来,听得周遇宁直翻白眼。可见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招财大费周章的押送这两人去局里,而她之前居然还指责了他一顿。

沈程嘴炮打完了,从车底下拿了个备胎出来,林招财在边上打着手机电筒。随着千层顶把车身支起来,沈程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右前胎,动作专业地像是蓝翔汽修专业毕业似的。

沈程换好车胎后,从后排那边拿了军用帐篷。砰得一声关上车门后,他随口吩咐林招财起来,“你们往回开,我今晚住外面。”

瞧这样子,倒像是要去野营露宿。

而周遇宁已经没兴趣再在沈程身上浪费时间了。

随着林招财调头后,周遇宁重新坐回到副驾那边,她余光带了下右后视镜,看着沈程背着帐篷,身影渐行渐远。

“他要去干嘛?”周遇宁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起了林招财。

“不知道,我记得去年好像也是在这个日子,他也是一个人背着帐篷去外面住的。住的地方就在几百米开外的下个大转盘里侧。”看来林招财也对沈程的事情了解的不多。

“哦。”周遇宁点点头,这会开的是回头路,林招财对路况相对熟悉,她精神松懈下来本来打算闭目养神下,结果还没开出去半分钟,周遇宁突然示意招财急刹车。

车子还没停稳,她直接开了车门跑下去狂吐起来。她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下去,吐的只是清水而已,没一会周遇宁觉得自己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林招财也下车赶到周遇宁身边,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周遇宁勉强应道。她先前是精神高度紧绷没什么感觉,这会骤然放松下来,刚才受到惊吓的后怕劲就开始发作了。加上路途颠簸,她体力有点跟不上就晕车晕得一塌糊涂。

周遇宁蹲在那里歇了好几分钟,她起来和招财说道,“你说这里距离市区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我晕车晕得有点厉害,我就不回去了。我现在去找沈程。”

“哦,那也行。”招财母亲就晕车晕得无比夸张,夸张到这辈子都没走出过他们的县城,平时去镇上赶集,他母亲宁愿花半天时间走山路都不愿意坐个把小时的公交车,所以他很能理解周遇宁这会的感受。

“那我和程哥说下。”招财说完后正准备朝几百米外的沈程大喊起来。

“不用了,我能跟上他的,而且我有他电话。你自己专心开车,累的话中途休息下再开,千万别疲劳驾驶。”周遇宁叮嘱好招财后,从车上拿回自己的背包后就大步往沈程的方向追去。

她刻意加快脚步,不过沈程腿长步伐大,两人始终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

招财说得没错,没走多久,周遇宁就看到沈程在前面路口的大转盘里侧停了下来。

夜色更深,星月大半被乌云挡住,周遭又无路灯光亮,可视条件依旧不算太好。露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多少会让人心慌。不过得亏有他在,夜宿在这里,至少安全方面是不用担忧的。周遇宁脑海里刚冒出这个想法,连她自己都有点惊到了。她没想明白沈程不知何时在她心里成为安全员的位置了。

还隔着上百米,周遇宁看到沈程从背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在大转盘里侧靠山垒起的石堆上,是这边的玛尼堆。

夜风越来越强劲,加上在山口里盘旋后呼呼作响,周遇宁走近后才发现刚才沈程拿出来的是条哈达。被石块压着,即便大风肆虐,那条哈达依旧坚不可摧的迎风飞舞着。

估计沈程是觉得风太大那石群堆的不够牢靠,又从旁边捡了几块大石头接着垒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沈程才是他的本相。

敬畏生命。

而不是人前没个正形的他。

他站在石堆前面,右手放在石堆上面的哈达上,整个人像是老僧入定了似的。沙尘在寒风里呼啸而过,她看着他的背影,落寞亦或寂寥,她说不清道不明。

她直觉觉得此时的沈程一定很孤独,而她下意识地不想打搅到这时的沈程。

生而为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说的秘密。

沈程是,她也不例外。

她并无兴趣去窥探他人的秘密。

也正因为如此,她走近时特意放轻了她自己的脚步,轻到近乎没发出什么动静。

等周遇宁离沈程只有几米开外时,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垒石堆垒的太投入了,依旧没有搭理自己。她觉得沈程情绪依旧挺低落的,就又上前走了几步想和他打声招呼。

结果,前一秒看着还在专心垒石堆的沈程突然转身,一阵风似的扑过来。

周遇宁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横扫在地。

擦!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周遇宁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她单间背着的背包已经远远甩了出去。随着闷实声响传来,她的后腰被大力撞在地上,她还没来得及吱声,咽喉处就被人重重按住了。

周遇宁发声都发声不了,唯有没压住的左手拼命的去捶沈程的胳膊。

第 15 章

几秒过后,沈程这才狐疑松手,“怎么是你?”

他刚才是走神了,也可以说是杂念太多,加上夜风强劲地呼呼作响,分神后居然连来人什么时候近至几米开外都没察觉。

听脚步声,来人的身形不算高大,但是有蹑手蹑脚刻意放轻脚步的嫌疑。

是他大意了。

要是来人手上有什么致命武器,而他这会背身的状态,完全处于被动。

所以他在等,等个合适的时机。

沈程本来抵在周遇宁咽喉处的手松开后,周遇宁立马大口大口呼吸起来,紧接着又狂咳起来。不过即便是狂咳,她也是下意识紧捂着她自己的口鼻,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

周遇宁坐在原地足足歇了好几分钟这才缓过神来,她本来是想站起来和沈程要个说法,没想到起身时,腰部传来难以言语的刺痛感。是刺痛,像被电击似的穿透全身,而腰间尤其为重。周遇宁保持站到一半的姿势,右手叉在腰上,整个人怎么看怎么诡异,兴师问罪的气势就消去了大半。

“怎么了?”沈程这会已经在她旁边站直回去,敷衍问了一句。他领教过周遇宁的厉害,加上数次在周遇宁手上栽过,他现在看到周遇宁稍有异样,就会下意识地想到先戒备他自己命大的某处,因此眼前即便周遇宁僵在原地,他也不太确定她是故意拿乔还是又在动什么鬼点子。

周遇宁僵在原地,等着难以忍受的剧痛感缓和了一点,这才小心翼翼直起身子,腰间的刺痛感已经被胀痛取代。

先前沈程横扫过来时,她毫无防备下应声倒地。这还不算,她倒地的瞬间,沈程整个人扑上来,膝盖重心直接压在她的腰腹上,周遇宁那会差点以为自己会被压嗝屁。

“现在扯平了。”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指她先前对他大兄弟下的重手扯平了。

沈程知道周遇宁指的哪桩事,刚才主要是他自己走神打了岔,偏偏周遇宁对着他的后背悄无声息靠近让他想歪了,他本来以为来人是个劲敌,条件反射下的自卫,才会对着她当面一击,“也行。”他其实早就不计较之前的事了,说时去不远处捡回周遇宁的背包递到她面前,随口问道,“你怎么没坐招财的车回去?”

毕竟他之前是特意交代了招财开车回去的,这也是他压根没想到周遇宁会下车跟过来的原因。

“我晕车。”周遇宁没好气应道,并没有和沈程具体解释她其实是因为先前差点从悬崖边侧翻下去的惊惧后遗症才导致的晕车。随着沈程把她的背包递回她手里,包并不重,然而她一上手,腰间的坠痛感立马加剧很多。

沈程点点头,“行吧,晚上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我喊招财回来再送你一程就行了。”沈程说完后开始安营扎寨。他干什么事都利索,没一会就把帐篷搭好了。

而周遇宁全程就在边上看着。

沈程搭好帐篷后,开口说道,“外面风大,进来避风。”

周遇宁没有搭理他,走到帐篷旁边,坐在她自己的背包上,生着无名闷气。

“我说——刚才我下手是有点重对不住了。不过我也不是成心的,谁让你在我背后鬼鬼祟祟的不出声,你要是早点吱个声,就不会有这个误会了。”沈程知道周遇宁在生哪门子的气,对着帐篷口喊了一句,算是道歉。

周遇宁还是没有搭理他,右手按在她自己的后腰,那里依旧胀痛得厉害。

“得!你爱坐门口吹夜风也成!老子要睡了!那就辛苦你帮忙守夜了!”沈程没想到周遇宁气性大着,他忍住笑意朝天喊了一句,紧接着帐篷里面就传来了窸窣声响,听声音,他似乎是平躺下去了。

周遇宁还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而风力越来越强劲,这里昼夜温差大的离谱。之前周遇宁在行走,身上冒着热意还没什么感觉,后面被沈程摔得七荤八素也没闲工夫留意保暖问题。这会静坐下来,身上的那点热意很快就被寒风刮走了。

不仅如此,周遇宁在风声里还听到了诡异的声响,感觉像是什么兽类发出的嚎叫声。

当她再次听到风声中夹杂着的诡异声响后,周遇宁这才硬着头皮朝帐篷里面方向问了一句,“睡了吗?”

没人搭理。

不过也有可能是懒得搭理自己。

周遇宁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声音?”

“狼嚎啊。”沈程也听到了风声中夹带着的特殊声响,虽然很像动物发出的嚎叫,其实是这边地势险陡,风经山口回旋后就会自然形成这种独特的诡异声响,听着像是鬼哭狼嚎而已。

“这里不太可能有狼吧。”周遇宁说时看了看不远处在玛尼堆上迎风招展的哈达,又看看大拐弯外面,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拐弯外面居然挂着很多彩色经幡,在寒风里发出不小的动静。她之前光顾着沈程的动静,完全没留意到外面的经幡,还有一些纸张状的风马旗在寒风里盘旋飞起,夜色朦胧中看去有点像她小时候看到逝者出殡时的纸钱。周遇宁对当地的这些民俗不怎么了解,只是脑海里下意识联想到当地天葬之类的习俗,心里莫名发慌。

“这边都是自然保护区,各种濒危物种多的是,狼凭什么没资格出现在这里?你这算不算是物种歧视?”沈程知道周遇宁真正怕的是什么,在帐篷里面舒坦地翻了个身,神清气爽问道。

“要是真有狼,那你还这么淡定呆在这里。”周遇宁冷哼了下,对沈程的说辞依旧将信将疑。

“我带了家伙在身上,没什么好怕的。”沈程笃定应道。

“带了什么家伙?”

“只对饿狼有效,和你说了也是白说。”某人一语双关地调侃起来。

周遇宁本来想拿手机查下对付狼群的救生妙招什么的,可惜手机在零下温度已经自动关机了。

“抓紧进来,门帘处一直有风进来。”沈程又在里面喊了一句。

其实是给她台阶下了。周遇宁外露的脸面已经被寒风冻僵了,要是在外面吹一个晚上的冷风,她无比确定肯定熬不到第二天的黎明,周遇宁想到这里艰难起来钻进帐篷。

等到她把帐篷门帘的拉链拉好,呼号的寒风立马被阻隔在外面了。

沈程并没有带睡袋,上面只铺了防潮垫而已,他已经自觉侧躺到一边,给周遇宁腾出了大半空间。

周遇宁只是打算进来避风,没打算就寝。

她盘腿坐在帐篷口子边上,没多久就觉得腰侧的酸胀感越来越厉害,就连盘腿坐着都难以忍受,她便改成侧躺在背包上,和沈程还是隔开了很宽敞的距离。

白天颠簸了一路,加上整个车程她神经都高度紧张。侧躺下来没多久,她就觉得眼皮沉重的睁不开,甚至连腰侧的酸痛都没能击退她的睡意。

周遇宁听到外面有车轮碾过的动静,这才猛得惊醒过来,而天色已经微亮了。晕!自己几时睡过去了都不知道!

不过显然沈程已经在她之前醒了过来,这会已经端坐起来,看样子是准备去帐篷外看下。

只是她睡在靠近帐篷门帘的边上,他要出去,少不得要从她身上横跨出去。

“程哥!”车子还没停稳,外面已经响起了徐文浩的声音,周遇宁这才放心回去,知道自己刚才是过于风声鹤唳了,她抬手把门帘正中的拉链给拉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披着件沈程的外套,而他只穿了件毛衣,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冻着。

沈程想着徐文浩凌晨开出来,多半是有要紧事,急着出去。他看了眼还如如不动躺在原位的周遇宁,问道,“挪下贵宝地成吗?”

其实不是周遇宁不愿意挪,而是她费力挪了下居然发现腰背僵硬的很难发力,她再次使力,右手撑在腰侧边上打算先坐起来,腰侧立马传来一阵刺痛,这刺痛感比之昨晚严重了许多,疼得她眼冒金星。不仅如此,她稍一起来,立马觉得天旋地转还伴随着胸闷心悸恶心。

周遇宁脑海里冷不防丁冒出一连串的病症:腰椎盘突出高位瘫痪脑震荡。她大脑骤然空白一片。毕竟她本来还想在余生里好好活下去,过好每一天,要是真的腿脚不便瘫痪在床,她没办法想象那样的日子。

“怎么了?”沈程本来看到周遇宁右手撑在腰侧边上,看样子是准备起来的,只是才起了一点她就痛苦地躺回去了,和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他也看出了不对劲。

“我、我感觉自己好像瘫痪了,腰一点都使不上劲。”周遇宁本来想和沈程提下这事,结果一出口,她声音就已经发抖得厉害。没人知道这个把月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和自己的心魔斗争了多久,才做好应对余生里千千万万的艰难准备,然而她的余生再次毁了。不是不让她崩溃。

“瘫痪?放心吧,不可能发生的。”沈程头一回看到周遇宁泫然欲泣的模样,看样子是被她自己吓得不轻,他走近半蹲在她前面问道,“哪里不舒服?”说时还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被他温热的掌心覆过,她前一刻的崩溃居然瞬间止住。

第 16 章

“我腰动不了,起来都困难,而且一起来就头昏。”周遇宁和沈程如实说道。

沈程脑海里一闪而过昨天早上林招财在食堂里说周遇宁不吃早餐的场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昨天早上开始就没吃东西?”

“嗯。”

“那就是低血糖而已。补点葡萄糖就好了。至于腰很有可能是昨晚被我摔到的缘故,我看看。”沈程回想起昨晚周遇宁起身时僵着的身影,已经有答案了,怪他自己那会没有及时帮她推拿舒缓下。

被沈程三言两语分析了下,周遇宁迅速镇定回去。

“我看下你的腰。”沈程提醒起来。

“嗯。”周遇宁破天荒没有拒绝,右手撑在旁边挣扎着想要侧翻,沈程嫌她龟速,伸手带了一把,周遇宁就侧翻过去趴在了防潮垫上,腰背上立马传来一阵剧痛,她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吃痛声。

沈程伸手撩了下周遇宁的衣服下摆,没想到她为了图保暖,冲锋衣外套下摆的抽绳抽得很紧,沈程只得伸手到她前面,把她外套下摆的抽绳放到最大后,这才把周遇宁的外套和里面衣服的下摆撩起来看。

她整个腰背上果然淤青了一大片,和边上白腻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看着的确挺惊悚的。他一眼带过就明白了,是急性腰扭伤而已。

看这创面,昨晚就该疼得不轻,而她居然一声不吭熬到现在。倒是个倔脾气。

“程哥,遇宁也还在吧?”帐篷门帘突然被掀开,徐文浩脑袋刚钻进来,沈程已经眼疾手快的把周遇宁后背上的衣服放下来,顺便把他自己的外套重新盖回到周遇宁身上,整个过程快得一气呵成。

徐文浩脑袋虽然是钻了进来,看到沈程似乎和周遇宁挨得很近,他只看到沈程嗖得一下盖了外套在周遇宁身上,其余压根没看到什么。

然而徐文浩直觉觉得自己刚才撞到了两人不可描述的画面,“额不好意思——”他说时脑袋已经忙不迭从帐篷里钻了出去。

徐文浩过度避嫌地有点让人浮想联翩。等他出去后,沈程和周遇宁交代了一句,“后背上淤青了一片,就是急性肌肉拉伤而已,昨晚没有及时揉开,你又保持同个姿势睡了一觉,所以你觉得有剧痛感是正常的。”

“真的只是肌肉拉伤吗?”周遇宁虽然问的将信将疑,情绪却是已经完全平复回去了。

“当然,抹点药油再加卧床休息几天就会没事的。你要是不放心,现在送你去医院检查下。”毕竟他是周遇宁肌肉拉伤的始作俑者,他自然要对此负责。

“我不去医院!”没想到周遇宁一口回绝,她似乎对医院无比抵触。

“那要么回我们那里休息几天再启程。”

“不用了,麻烦你送我去市区最近的酒店,我在酒店里卧床休息几天就行了。”显然她也不愿意麻烦到沈程他们。

“也行。”沈程应了一声后,帮着把周遇宁挪回到平躺的姿势,而他自己从旁边狭窄的过道侧着身子走出了帐篷,正看到徐文浩拉住要往帐篷方向走来的招财,口里还嘀咕着少儿不宜什么的。

“不宜你个鬼!”沈程知道徐文浩想歪了,过去骂咧了一句后才发问,“什么事?”

“喏,就是这家伙。这家伙睡了大半天醒来时暴躁地差点要造反,完全不顾它自己的瘸腿,我听说它是遇宁交给你养的,怕你回来后只能看到条死狗,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招财说你在这里,我们就把旺财送过来了。”徐文浩话音未落,林招财手里抱着的旺财就扑到沈程怀里去了,鼻翼则是在沈程身上嗅来嗅去,像是要嗅出点什么故人的气息来。这家伙看着的确是生命力惊人,才休养生息了一天就已经满血复活了。

“现在没事了,回去吧。”

“遇宁呢?”林招财关切问道。

“昨晚闹了乌龙我把她腰摔扭了,现在送她去酒店住几天。”沈程一语带过。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周遇宁给摔成这样,他自己都觉得挺过意不去的,潜意识里不想多聊此事。

“闹了什么乌龙?怎么把她腰给摔扭了?我昨晚和她分开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林招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话音刚落,自以为了解周遇宁腰伤真正原因的徐文浩偷偷踢了招财一脚示意他闭嘴。

“你踢我干什么?”林招财狐疑地问了徐文浩一句。

立马感应到沈程的责难目光后,徐文浩悲催地无语望天,提醒猪队友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来开车,你们两个去后排。”沈程说完后把旺财塞回到林招财手里,大概是看到了沈程的缘故,旺财没有再发狂,难得乖顺地趴在林招财手里。

沈程直接走到副驾那边,开了副驾车门,然后走回到帐篷里,弯身下去,他正准备把周遇宁打横抱起,周遇宁忽然开口说道,“我不去酒店了,我回你们那边。”

刚才沈程从帐篷里出去后,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日记本落在休息室的睡袋里了。昨天她为了等旺财入睡干等了大半天,实在无聊就拿出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梳理了下整理到一半的繁复线索。后来好不容易等到旺财入睡,她起来时把日记本往睡袋里一放就去找沈程了。再后来招财急着上路,她就把日记本的事情完全忘到脑后去了。她怎么都回想不起来自己会头昏到把这么要紧的事情落下。这会想起来,她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

目前为止,都没人提起日记本的存在。周遇宁相信他们当中的所有人应该都还没留意到它的存在。但是她想起了还有个人,刘依依。

昨天到现在就林招财开车出来过,刘依依肯定还在边防站或者附近。

她所有的秘密都在那个日记本上,包括她所有不堪到想抹杀掉的回忆。心理医生和她说的,觉得有抑郁倾向可以尝试着写日记舒缓压力。在过去失眠的一个多月里,她努力照做过,甚至把她自己偏执的、阴暗的、恶毒的想法全都写在了那里。

也正因为如此,她没办法想象日记本暴露于人前的场景,好比赤身裸体的被人当众围观,还专挑身上最明显的沉珂脓疮给他人看,她办不到。

不止如此,后面几页还有她在此之前搜集到记录下来的不法证据,不过里面的证据大半还在求证中,正因为是求证中的证据才格外重要。在山上那会,她本来是想带着日记本一起消失于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