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宁又看了眼门口那边光荣之家的牌子,不再多问专心做事。

“阿武,你要吃什么?”彭大娘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擀面杖在手上兴冲冲问沈程。周遇宁察觉到大娘虽然手脚便利,其实是神志不清的,甚至糊涂到把沈程认作她自己去世多年的儿子。

“都可以。”沈程随口应了一句,其实只要他开口,不管说什么,大娘都乐得合不拢嘴。

周遇宁看了下刚才从后备箱里搬出来的东西,其中成人纸尿裤就已经占据了很大空间,就这用量估计能用上大半年。这边看着就很偏僻,估计快递都到不了,所以他才会这样大费周章特意包车过来。

“你买了也用不上,你大娘不爱用,小英也没办法帮她换。”彭大爷替沈程心疼钱。

两人正说着,厨房方向传来浓重的烧焦味。周遇宁和沈程赶紧跑过去,就看到锅里倒了一堆面粉,也没放水放油,贴着铁锅的边缘已经烧焦成碳。

“本来想给你做面条的,你很久没吃到过我做的面条了。”彭大娘委屈得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

“我现在不饿。”沈程说时到土灶前面把烧得正旺的柴火熄灭,周遇宁则是把烧成积碳的大白菜扔掉,顺便把弄得一塌糊涂的大锅清洗起来。

忙完这一切后,她走到沈程旁边问道,“大娘是有阿尔茨海默病吗?”

“恩,已经是晚期程度了。”

“他们这样过日子挺危险的,怎么不送去敬老院?”

“杨雁之前给他们安排过三个敬老院,彭大娘经常动手伤人,伤了好多个,后面被送回来了。”其实彭大娘不单会伤陌生人,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连杨雁也伤过好多次,有次杨雁伤重到缝了十几针,后面杨雁就出钱安排保姆,但是她自己鲜少会过来了。她和彭武就是谈了几年恋爱而已,没名没分的,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尽足了她自己的本分。

“这样。”周遇宁欲言又止,其实她也没有更好的建议。

“杨雁有给他们安排保姆照顾,不过只是负责他们日常饮食,彭大娘轻易不让人近身,保姆没办法帮她清洗身上。保姆晚上回她自己家里住,这两天保姆小英家人生病了才没来。”沈程言简意赅解释起来,彭大娘轻易不让人近身,他一年到头难得过来几趟,以往都是趁他过来的时候再喊保姆一起帮彭大娘清洗身上的。

周遇宁这才明白彭大娘身上刺鼻气味的原因,她看出只要沈程在边上分散彭大娘的注意力,其实彭大娘挺好哄的,估计这也是沈程喊特意喊她过来的原因。“那你在边上分散她注意力,我帮她清洗下身上吧。”

她立马明白了他的心思,倒是省了沈程的解释和安排。他正好要去浴室修理里面老化的灯管,两人连哄带劝地把彭大娘哄到浴室里的玻璃门里,为了方便彭大娘和沈程唠嗑,周遇宁把淋浴那里的玻璃门打开。彭大娘身材魁梧,周遇宁费了好大的劲才帮她身上的衣物褪下来。

“阿武,你这次在家里呆几天?”彭大娘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沈程,乐呵呵问道,任由周遇宁拿着搓澡巾在她身上捯饬。

“可以呆好多天,放心吧。”

“喜欢雁子吧?这姑娘我看着老喜欢了。”

“恩。”

周遇宁手上的搓澡巾莫名停顿了下,接着帮彭大娘身上搓洗起来。大半年没洗过澡,彭大娘身上脏得难以形容。她以前帮行动不便的艾滋病人清理过,心理适应能力比一般人强多了,即便如此,清理到彭大娘很久没清理过尿屎的下半身时,她还是被恶心得作呕,只是硬着头皮忍住才没表现出来。

沈程没多久就把灯管换好了,只是为了方便周遇宁继续帮彭大娘清洗,他才继续背对着周遇宁他们和彭大娘随便搭话起来。

一刻未歇的帮彭大娘清洗了个把小时,周遇宁才把花洒关回去。从玻璃门外放着的塑料袋里拿出纸尿裤和干净衣物帮彭大娘换回去。

换到毛衣时,彭大娘脑袋被毛衣领口罩住一时间没钻出来,周遇宁想伸手帮她一把,没想到前一秒还温顺的彭大娘忽然发狂起来,手边拽到周遇宁的胳膊直接把她往玻璃门上撞去。周遇宁累得筋疲力尽压根没反应过来,毫无预备撞得眼冒金星。

好在沈程已经火速冲了进来,周遇宁知道他担心什么,及时澄清起来,“我没事。”

沈程这才放心回去,又喊了一声彭大娘,刚从毛衣里钻出脑袋的彭大娘完全不记得前一秒失手打了周遇宁的事情,接着问道,“阿武,你下次几时回来?”

“几个月后又能回来了,放心吧。”沈程怕彭大娘会继续误伤到周遇宁,直接把彭大娘从浴室里扶出去,他自己帮彭大娘穿裤子,边穿边问彭大娘,“纸尿裤认识吗?”

“认得。”彭大娘点点头。

“现在换了有没有舒服很多?”沈程无比耐心问道。

“有。”

“这是部队里发的,你一天要用一片。”

“部队里咋还发这个了?”彭大娘清醒的时候思路都正常着。

“为了照顾你才发的,所以以后小英要天天帮你换的,我坐了一天的火车才把部队里发的这么多东西搬回来,你要把这些都用完了就是我下趟回家的时间,记住了吗?”沈程语速尽量放慢,为了能让彭大娘听明白进去。

“一天一片,小英记性比我好,她会帮我记着你回家的时间的,我让老头子也帮忙记着,双保险。”彭大娘像是听进去了,无比认真应道。

被周遇宁尽心尽力清洗后,彭大娘这会已经干净的和常人无异,他又服侍彭大娘吃药后,没多久亢奋了大半天的彭大娘终于躺在躺椅那边睡过去了。

趁彭大娘睡着,沈程动手把他们脏污不堪的床铺全都理出来扔到外面的公用垃圾桶那边去,然后把他新买的垫被和床铺铺回去,周遇宁把他新买的被套和床单扔到洗衣机里去洗。

再忙了个把小时后,两位老人家本来脏乱不堪的住处就焕然一新回去了。

彭大爷实在过意不去,不过他腿脚不便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后面看沈程和周遇宁挺有默契的,干脆走到彭大娘的躺椅边上干坐着。

一直忙活到下午两点多,两人才收拾完。

周遇宁体力和沈程当然不能比,她看着收拾的差不多了,回到浴室里直接掬了清水冲洗了脸上和胳膊,出来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直接在院子里空着的双人躺椅那边瘫坐下去。

得亏有周遇宁帮忙,这次的进度比他以前过来时顺利多了。沈程拧开未拆封的矿泉水盖,递给周遇宁说道,“喝点水吧。”

周遇宁接过去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觉得回魂过来。

沈程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又起来去屋里拿他特意买的面包过来。他怕周遇宁吃不惯大娘这边的东西,所以提前备好了午饭。

其实只过去几分钟而已,沈程过来的时候,周遇宁就歪躺在宽敞的躺椅那边睡过去了。接连两个晚上没睡好,今天一过来又干了大半天的体力活,她是真的又累又困,乏累到极限了。

是个艳阳天,午后的气温回暖舒适的令人犯困。被太阳照到的院子里晒着周遇宁从洗衣机里拿出来不久的新床单被套,暖风拂过,簇新的被套在竹竿上迎风飘舞起来,时不时发出一点风力扑击声。而她在院子一隅安稳打盹,不远处还有一只小花猫安静的盘坐在那里,是寻常百姓最平凡不过的日子,于他却是最可望不可即的生活。

他看得出神了好一会,突然想起她额头之前被彭大娘失手撞到过,听声音就撞得不轻,他那时怕彭大娘继续发作急着把她支到外间去,都没及时去看下她的伤处。

幸好他每次都会给彭大娘带跌打损伤的药膏,这会刚好用上,沈程立马去拿了一支药膏过来,他指尖把她的刘海轻轻往边上挪移了下,果然看到她一侧额头上还有明显的磕碰印,他知道周遇宁耐痛力好着,这点小伤小痛完全不会在意。即便如此,他还是沾了点淡绿色的膏药在手上,指腹小心翼翼地在她磕碰到的额头那里匀抹了几下。

她睡得正熟,完全没有被他这轻微的动作打搅到。其实他昨晚也被吵得只睡了几个小时,这会也是无比困倦。忙完正事后,他看了下四周,没有多余休憩的椅凳,反而周遇宁睡着的双人躺椅还空着大半位置。

他也急需休息一会补充□□力,沈程想到这里,直接就着双人躺椅的外侧边缘背对着周遇宁侧躺下去,中间还起码隔着一尺多的距离,加上两人是背对背的躺姿,不会有任何接触。

沈程刚侧躺到躺椅的外侧边缘上,正打算抓紧时间闭眼养精蓄锐起来。躺椅的里侧那边忽然轻微挪动了下,他以为周遇宁忽然醒了过来,正要起来避开,没想到下一秒周遇宁的左手就大喇喇地耷拉到他的腰侧上了。看样子是酣睡得翻了个身而已。

他怕惊醒她徒添尴尬,维持同样的侧躺姿势僵在外侧边缘一动未动,几分钟过后这才微转了脑袋过去,没想到周遇宁不单左手搁过来,整个人都侧翻过来。他稍一转身,她的脸颊就近在咫尺。刚才干活干得发热,她脸上还有点淡淡的红晕没有完全消褪下去,刘海上被冲洗时弄湿的大颗水珠也没完全干透,她又微调了下睡姿,刘海上的水珠就势从她的一侧脸颊滚落而下,紧接着钻进她的衣领里去。

沈程无意识地滑动了下喉结,紧接着口干舌燥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某位童鞋说的陪.睡意思下→_→

第 56 章

沈程想着赶紧从当前的不便里脱身出来, 他刚抬手打算把周遇宁耷在他腰侧上的左手给挪回去, 没想到她本来只是随意搁在他的腰侧上,指尖无意间碰触到他身上的衣物面料,下一秒就紧紧拽着那点面料了。

沈程尝试着轻扯了好几下他自己腰侧上的衣物, 如他预料被她紧拽得纹丝不动。他放弃了把周遇宁的左手挪回去的念头, 干脆转回去脑袋, 板板正正地背对着她。只是他刚转回去脑袋, 紧接着背后方向又继续挪动了下, 这会不单她的左手, 她整个人都循着他的后背蜷了过来,是明显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周遇宁睡得熟,整个人都有点往下溜, 所以她的脑袋正好蜷在他的后脊背附近。他刚才也是干活干得发热, 身上只穿着件贴身毛衣,即便如此,她呼吸间的吐息还是分毫不差的传递到他的身上,热意虽浅,规律的吐息像是桃尖上的细绒毛,无孔不入地往他四肢百骸上钻去,他又不能动作夸张的立马去挠, 其实难受得可以。

好歹她是因为帮他的忙才累得人仰马翻,他咬咬牙忍住了把她的左手甩开的冲动。不过即便他耐力再好,没一会就憋得浑身紧绷起来,连带着整个脊背都挺得笔直, 之前的那点朦胧睡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周遇宁这一觉睡得无比舒坦,她闭着眼睛又翻了个身,本来就是随意搁在沈程腰侧上的左手无比自然地收了回去。察觉到她的左手挪开后,沈程立马如遇大赦坐起。这个把小时里他的右手一动不动地压在侧边,虽然他自己这会端坐起来,右手早已经僵麻地不听使唤了,诡异地垂在那里。

周遇宁补了个长觉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回去。她看了下时间,还是下午三点而已,离她的航班还早着,所以她也没着急。

周遇宁睡饱后就有精力想事情了,她想到沈程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看望彭大爷他们,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多半是已经照顾老两口好多年了,兴许从彭武牺牲后就开始的,所以彭大娘才会神志不清地把他错认为自家儿子。她想得好奇,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阿武是你的战友吗?”

“不是。”沈程简短应道。

周遇宁察觉到沈程不太愿意提及有关彭武的事情,毕竟是他的私事,她就知趣地没有再问了。

正好外面来了沈程提前约好的车子,他得趁着彭大娘还没醒来的时候及时回去,要不然他今天都没办法启程了。

沈程回去前,特意走到里屋和彭大爷打了声招呼。

彭大爷立马拄着拐杖要送他们出去,沈程再三劝说彭大爷回屋里去。

“雁子这回请的保姆很细心,你就放心吧,我和你大娘好着勒,就是你自己工作别太辛苦了,出差时注意安全。”彭大爷虽然和沈程没有血缘关系,然而多年承蒙沈程尽心尽力关照,他言语中已然把沈程当做他的至亲了。

“我知道了,您回去吧,有事的话随时联系杨雁或者我都行。”沈程说时已经走到私家车的副驾那边去开车门,周遇宁留意到他是用左手开的门,右手则是很不协调地垂落在侧边,她知道他不是左撇子,看得奇怪就问了一句,“你右手怎么了?”

他却像是没听到她的搭话,下一秒就坐进了车内。

到机场后,沈程也买了和她同班次回A市的机票。

离检票还有几个小时,两人并排坐在登机口前面的椅子上。沈程看了下手机,忽然开口说道,“张新远老婆昨天早上生了,母女平安。”

“真的?”周遇宁虽然事外人一个,还是莫名替张新远高兴起来。

“嗯。”沈程说时把手机放回口袋。张新远以照顾家人为由辞职辞得无比仓促,为了让他安心,沈程答应了直到张新远举家搬迁到他远在北方的老丈人所在的城市前,对追查到一半的案子暂时搁置,这也是他选择在这个当口上突然跑到B市来看彭大爷他们的原因。不过他也让张新远帮了个忙,交托张新远帮忙搜集有关当年和周邵华案子的全部资料,尤其是和周邵华合办辅导机构的那位同事的资料。

时隔多年,他事外人一个,要从头重查此事,其实毫无线索,所以他只得从现有条件能找到的信息里开始整理。这对张新远来说其实是举手之劳,他当年刚工作时本来就耳闻过这个案子,对这个案子相对来说比沈程要更了解。张新远本来就因为向沈程提了个不情之请很过意不去,沈程让他帮的这个小忙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为了尽可能不拖延沈程的进展,张新远在他老婆生好孩子当天就着手去办沈程交托他的事情,他得赶在他自己在系统里的账户权限解除前把沈程交代他的这点事情办妥,而且为了避免后续接手他工作的人留意到这点异常节外生枝,张新远把他能搜集到的资料全都及时打印出来,也没有在网络上传送发给沈程。之前被不明人士警告过好几次,张新远其实对他自己所处的办公环境都不怎么信任了。

他把沈程的事情办妥后,又在百忙之中安排好了他们全家人的北迁行程,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动身出发前往北方,动身之前张新远会把他整理好的资料交给沈程。

沈程他本来预计三点左右回到A市,机场直接打车去张新远住的小区,这样他能赶在张新远全家启程前把他需要的资料带回。

眼看着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还没有通知登机准备,没一会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因为航空管制,航班要往后延三个小时。

沈程隐有不耐地看了下腕间的手表,继续坐在那里干等。

好不容易等到登机,都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到A市后已经六点了。

下了飞机,沈程刚开机就打电话给张新远,“我刚回来,你再等我半小时左右,我尽快赶到。”

周遇宁看出他似乎赶时间着急得很,在他大步往出租车方向赶去前提醒起来,“我车子停在这边。”

“那正好,借我用下。”沈程果然立马应道。

周遇宁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在前面匆匆带路。沈程嫌她开车慢,他自己直接坐到主驾上,调整了下座椅就重踩油门开了出去。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开到了张新远住的小区,天色早已经大亮了。

“你是去见张新远吗?”周遇宁刚才似乎听到他在和张新远通话。

“恩,他们今天要搬到北方去。”

“这么快?”周遇宁难以置信问道,她印象里产妇这会应该挺虚弱的。不过张新远会着急到这种地步,估计是对他们全家人的安全顾虑更大。

“恩,我过去拿下资料。”沈程言简意赅应道。

估计是很要紧的资料,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

眼看着沈程下车后直接往前面大步走去,前面几百米处是小区大门,大门侧边还有个包子铺。估计是来回奔波的缘故,特别耗体力,周遇宁察觉到自己饿得饥肠辘辘,打算过去买个包子豆浆垫垫肚子,她想到这里也下车往前面小区大门方向走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百来米,本来走在前面的沈程忽然调头,他骤然转身,周遇宁也留意到疑似刘庆隆在包子铺那里买早餐。

沈程转身回来,本来是打算往原路走回去。

然而前面那边已经过来骂骂咧咧的王明波,在和人通电话,“妈的蹲了一个晚上鬼影也没看到,是不是觉得我两闲得没事干!风头浪尖上还派我们出来盯梢!”王明波这会正好走到绿化带上的其中一棵香樟树下面,他歪靠在香樟树那边就没再走了,哈欠连天吩咐起来,“我要五个肉包,一盒酸奶,吃了早餐咱就赶紧回去交差吧,一夜没睡困死了。”

沈程他们这会距离刘庆隆还有几十米,距离王明波其实只有几米,正因为王明波打电话打得唾沫横飞,所以压根没有留意到几米之外的沈程和周遇宁他们。

他们早上才刚回的A市,显然这两人是来盯张新远的新去向的。只要查到指使刘庆隆在A市的上线,暗中威胁张新远的幕后之人也就很好查了。

这个节骨眼上,沈程当然不想打草惊蛇让刘庆隆察觉。而且刘庆隆有备而来,身上肯定会携带枪.支,他立马放弃了在这里和刘庆隆他们起正面冲突的念头。

周遇宁也意识到两人眼下进退两难,贩.毒的大都穷凶极恶,一旦正面撞上为了跑路脱身,他们压根不会顾及是否会伤及无辜,她猜沈程肯定不愿在这和刘庆隆他们起正面冲突。周遇宁想到这里,忐忑不安地询问沈程起来,“我们怎么办?”

眼见着刘庆隆提了一袋包子开始往回走,沈程余光带到他和周遇宁现下站着的人行道上正好靠边停着辆私家车,下一秒他直接揽在周遇宁的腰侧把她整个人往靠边的车门上一带,周遇宁身架轻,被他轻松带去仰靠在车门那边,她一时不备整个后背和后脑勺都仰靠在冰凉的车门上,紧接着前面就有阴影俯了下来。

沈程一只手圈.禁在她的脑袋上方,他个头比她本来就高出一截,加上这样接近环抱似的把她圈.禁在车门那片狭仄的空间里,提着包子路过的刘庆隆不会看到周遇宁的长相。

下一秒,察觉到沈程身上的气息近在咫尺,虽然知道情势所逼,然而一想到自己是HIV患者的事实,周遇宁还是条件反射地脑袋微侧避开,理智时刻在她心里叫嚣扰得她不得安生,周遇宁嗓音发抖着小声提醒沈程起来,“不可以!会有传染风险——”如果沈程因为和她无意接触感染上HIV,这种后果,她连想象都不敢去想。

“放心不会有事!我没有溃疡外伤!”他言简意赅轻声解释了一句,下一秒直接俯身亲了下去。他其实只是蜻蜓点水地碰触了下周遇宁的唇而已,然而她还是反应过度地浑身哆嗦起来,整个人都僵硬的无与伦比。

惊惧大过意外。

以他对刘庆隆脚速的推测,一分钟后刘庆隆就会路过他和周遇宁现下的位置。

“你这反应弄得我在当街强.抢.民.女似的——”明明大敌当前迫在眉睫,他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其实只是想让她放松回去,毕竟以刘庆隆的警惕性和反侦察能力,周遇宁的过激反应很有可能会露陷。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行——”周遇宁接连道歉起来,道歉她自己的反应过度。她也想配合沈程,可是一遇到这种事情,她就会反应过度,她控制不了她自己。

“没事,放轻松就行。”他还是没事人似的安抚了她一句,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和她如此近距离接触,之前在帐篷那边就有过,只是那会她腰伤严重行动不便,反应再激烈表现到行为举止上的程度就大打折扣了,所以他才没有留意到她的异常。

如果她的气力能和他匹敌,他毫不怀疑周遇宁此时会不顾一切的把他推出去,他也是刚刚才发现她在这方面的反常,看着更像是某类严重的创伤应激后遗症,所以自制力如她,在这方面还是控制不住她自己的过激反应。

他尝试过开玩笑来缓解她的情绪,毫无收效。再过十秒左右,刘庆隆就要路过他们当前的位置了。沈程想到这里,右手揽在她的腰侧隔着衣物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腰侧,果然被他的指.腹.摩.挲了下,她立马麻.痒地哆嗦了下,本来僵硬地肢体倒是无意识舒展了点,而他不失时机地以.吻.封.唇。

他顾虑到她对肢.体接触的抗拒,其实只是蜻蜓点水的沾碰了下而已,然而以外人的角度来看,多半觉得是对吻得难分难舍的热恋情侣。他接吻的架势看似摆得足,其实全部精力都在留意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来人如果有异常举动,他会在分秒之间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某位童鞋点的接吻…空空是亲妈吧→_→

第 57 章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刘庆隆已然路过他和周遇宁当下的位置。沈程心头放松回去, 然而刘庆隆路过后没几步,突然又转身回来看背对着他的沈程。

沈程余光刚好能够看到刘庆隆的腰间位置左右,刘庆隆的右手上还提着一大袋的包子, 不是攻击状态。刘庆隆比王明波做事老道很多, 警惕性高着。沈程即便侧对着刘庆隆, 都能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

沈程也担心节骨眼上被刘庆隆认出前功尽弃, 他不可能雕塑似地维持着同样站姿。沈程想到这里, 继续微侧过去, 左手看似轻.佻地往周遇宁的衣服下摆游.离过去,他的指腹刚碰触到她衣物里面的肌肤,她整个人直接反应大地像是要从他的桎梏里反弹出去。得亏他在动作之前, 微侧身子完全挡住了他自己和车门的缝隙, 右手在周遇宁反抗之前将她的肩部紧紧按靠在车门上,这样以刘庆隆的角度看过来,完全看不到周遇宁的反应,只能看到沈程轻.佻游离的左手,除此之外就没了。

两人挨得近,沈程都能察觉到周遇宁迅速急促起来的呼吸,她显然难受得厉害, “再坚持十秒就行。”他在她耳边轻声提醒起来,落在旁人眼里,更像是情侣间的亲昵打趣而已。

刘庆隆视线盯着沈程的左手数秒,转身继续往刘明波的方向走去。

“还不拿过来, 饿死了!没看过泡.妞吗?酒吧里多的是!”刘明波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警报解除,沈程及时抽手回去,揽着周遇宁往不远处的大门口走去。

一直走到小区大门口里面,沈程立马收手。他站在大门口侧边往前面打量了下,看到王明波和刘庆隆还在那棵大树下逗留,估计一时半会都会蹲守在原地,他及时打了个电话给张新远,“正大门方向有人在盯你去向,你带家人从侧门那边离开。我要的资料你拍照片给我就成。”

张新远像是随时在等他的电话,简短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有沈程帮他留意对方的动静,正是他安全脱身的最好时机。否则即便他带家人北迁,还是会担心不知不觉中被对方盯了行踪。

周遇宁刚才一进入到小区里面,就朝不远处的垃圾桶那边狂奔过去。她刚才已经忍了很久,陡然间恢复自由,立马对着垃圾桶狂呕起来。早上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下去,只是在飞机上喝了杯水而已,她这会虽然作呕得厉害,也只是吐了点清水而已。

沈程视线里看到王明波和刘庆隆开始从塑料袋里拿出包子吃了起来,至少短短两分钟内这两人不会有新的动向。他及时走到周遇宁背后,轻拍了下她的后背。

周遇宁右手按在她自己的胸口前面,努力把继续作呕的冲动按捺回去。

察觉到她不再作呕了,他这才开口问道,“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周遇宁点点头,接着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问题。”毕竟她刚才这强烈作呕的反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譬如碰触了极度厌恶之人诸如此类。

“没事。”沈程当然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她是觉得刚才自己的过度反应差点让他露出破绽觉得很抱歉,丁点没察觉到她自己短短时间里就出了一身冷汗,额头上的刘海都被汗水濡湿随意歪斜在一侧,脸色苍白如纸。短短时间而已,她这反应比他预料中的糟糕多了。

他回想了下她刚才暴烈反抗的时间,是在他突然碰触到她衣物里面的肌肤开始的,紧接着她就呼吸急促浑身出冷汗。得亏他手劲大及时按住了她,否则稍有差池就会被刘庆隆察觉出来。

看她的反应,刚才肯定忍得很辛苦。他想到这里,不无歉意,“刚才事出突然——”

“我知道,还好没给你捅娄子。”她没等他说完,及时接上去,无形化解了他的歉疚。

沈程也不敢让刘庆隆他们脱离视线太久,和周遇宁说了寥寥数语后又重新走回到大门口的大理石柱那边打量刘庆隆他们起来,两人这会已经吃完早餐了,继续蹲坐在树下唠嗑。沈程也就继续守在大理石柱那边。

过了十几分钟后,张新远回电话过来,“我现在已经快开到庆安路上了,没事了,你也找机会回去吧,别和对方撞上。照片我晚半小时发你。”

“好的。”沈程挂完电话再往外面看去,刘庆隆他们估计守得无聊了,这会已经起身往外面走去。快走到路口时,坐进一辆靠边的车子开了出去。

周遇宁的车子就停在他们的后一辆,只是之前凑巧没有迎面碰上而已。

等刘庆隆他们的车子开走一会后,沈程和周遇宁才往回走。

周遇宁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不过整个人恹恹地坐在副驾那里,她刚才的过激反应还没完全恢复回去。

他刚才只是情况紧急的做个样子,指腹虽然碰触到她的腹部肌肤,但是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逾距行为,以她向来自控力十足的心理素质,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夸张反应的。沈程意识到这点后,心头莫名沉了下去。

开到周遇宁的小区楼下时,他忽然开口问道,“何星曦的手机号码给下我,上次她说写文要用到一些资料,我忘记回她了。”

“好的,我发你短信。”周遇宁点点头,把何星曦的手机号码发给他。

从周遇宁的小区里出来不久,沈程就收到了张新远拍给他的资料。其实张新远一己之力收集到的资料也不算太多,统共就十几张照片。沈程争分夺秒浏览了一遍,案子表面看去合情合理,初步浏览下来他对其中的一处撤案记录心生怀疑,又打了个电话给张新远,“上面写着当年的4月12号,她突然失踪半天,后面怎么就没任何警情说明了?”

“这个我还有印象,那段时间每天都有受害者家属在路上堵她,那天说她放学回家路上突然失联,她家人吓得直接报警,周邵华母亲当晚就被吓得送进重症监护室了。没想到后半夜她自己走回去了,说是心情不好去同学家里呆了半天。”

“她休学在家是从13号开始的?”

“是的,她就是没去学校而已,后面高考还是正常参加的。”

挂了电话后,沈程盯着手机屏幕思考了好一会,这才打电话给何星曦。他开门见山和何星曦说明来意,“你知道遇宁高考前为什么突然不去学校了吗?”

“你怎么好端端问这个?”何星曦显然不想正面回答沈程。

“我发现她有严重的创伤应激综合征,我只有了解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我才能帮她解开心结。不过为了避免这些回忆再度刺激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我打电话问你的事情,你不要和她提起。”

“这样。”之前经周遇宁介绍后,何星曦知道沈程的职业,要是一般的人,以周遇宁的性格轻易不会介绍给她。也正因为如此,何星曦对沈程挺有信任感的。而且沈程说的是事实,她纠结了好一会才迟疑开口,“她那天半夜到我家里换了套衣服。”

“换衣服?”沈程双眉紧皱起来,他就怕会被自己猜中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嗯,她到我家里的时候身上的校服脏破得不成样,遇宁说她家里的两位老人经不起任何刺激了,她怕她家人担心,所以先到我家里洗了澡换了我的衣服,然后我才送她回家的。”

“她有和你说过发生什么事吗?”

“她自己没有和我说起过细节,我也不敢问。”何星曦小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