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本来担心沈程不小心会把他的工具弄坏掉,只当对方是心血来潮体验DIY的过程而已,刚才讲价时特意说贵了好几倍的价格,没想到对方动手能力一流,没花多长时间就初步做好了。他觉得刚才的价格说得有点离谱,改口说道,“送女朋友的吧?店里的链子随便选一条,免费送你了。”

沈程看了下旁边满满当当挂着的各式链子,他却从角落处的塑料袋里抽了根细红绳出来,穿到弹壳底座的迷你环扣上,精致的子.弹项链就做好了。

店主没想到沈程选了进价最便宜的细红绳,为免他哪天意识到刚才被自己宰了一笔,店主又热络地拿了现成的饰品盒子和包装袋子给他,虽然只有几十元的成本,不过平时送人还是挺体面的。

“不用了。”沈程拒绝了店主的好意,接着拿起边上的迷你刻刀,在弹壳底座那边刻字起来。虽然是专业的刻刀,弹壳底座那边是圆形的弧边,而且受力面积小,加上要刻的字体极小,纯手工在弹壳底座上刻字并不容易。

他保持着同一姿势良久,才刻了几个字上去。

店主看了下时间,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沈程还是保持着近乎一样的姿势埋头刻字。其实这里有现成的激光刻字工具,定位准而且效率快,想刻什么字都行。店主之前就提议过了,被沈程不假思索拒绝了而已。店主再次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时间,都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他都陪辛苦到这个点了,想起今天额外赚的这笔外快,店主明显心安理得多了。

周遇宁本来还因为今晚的意外一出莫名心绪不宁,她还没回到家里就收到了沈程发她的短信。

抛去其它方面的个人成见,她对沈程的办事能力是毫不质疑的。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如果他能帮她一把,以他的能耐肯定会事半功倍。

她向来理智,高考过后的那几个月里,她并没有去闹个鱼死网破,相反,她用那点时间收敛悲恸调整状态。蚍蜉撼树,当然不会轻易成功。她有的是耐心,至少要等到时机成熟,自己有能力行事才开始行动,以便一击即中。所以之前的大学四年里,她努力学习努力兼职攒钱,她所有的时间都被她安排地满满当当。

本来以为工作后终于能够帮周邵华洗清罪名,只是实际操作却是难如登天,而且线索不一,她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找对证人了,但是在真相之前还是有层层迷雾混淆她的判断。

她自知能力有限人脉有限,计划行进的并不顺利。

当听到沈程主动提及要她整理资料给他时,她错愕之外,更多的是感激。她怕自己会遭意外等不起,急着想把周邵华的案子早日查清,所以破天荒接受了沈程的提议。

时间久了,执念太深,就会看得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

周遇宁想到这里,把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争分夺秒把她目前收集到的资料整理起来,甚至把她自己手写的资料也都拍照放进U盘里。

初步理好她手头这么久以来收集的资料,已经是深夜了。周遇宁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时间,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了。她向来鲜少会麻烦到别人,求人的话她也实在说不出口。眼前正好是沈程主动提及,她当然再晚也得等下去。

她潜意识里其实隐隐担心情况会有变化,只怕自己会是空欢喜一场。周遇宁想到这里,难得患得患失起来。

她又干等了几分钟,门口方向终于传来敲门声。

周遇宁舒了口气,拿起U盘过去开门。虽然脑海里还是飞快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片段,想起要拜托他的正事,周遇宁努力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尽量让自己看着神色如常。

房门打开,沈程果然就在门外,呼吸隐有急促,似乎是赶过来的。

“这是我手上搜集到的全部资料。”周遇宁说时把U盘递给沈程,虽然视线特意避开和他对视,语气庄重的明显满是期待。

沈程接过去,随手把那个U盘往他裤兜里一放,转身往外面走去。

周遇宁本来以为他多少会问些有关她父亲案子的来龙去脉,她刚才甚至特意理了下思绪,没想到沈程拿到资料后立马走人,她直觉觉得有点怪异,在他身后不太放心地追问了一句,“你会帮我查下吗?”

“查什么?”沈程像是突然间失忆了似的,仿佛压根不记得是他自己特意提起让她整理资料的。

“有关我父亲的案子。”周遇宁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沈程的答复,毕竟是她有求于人,耐着性子重复起来。

“我几时答应过你?”沈程茫然问道。

“不是你让我整理资料给你的吗?”

“对啊,我只是让你整理下资料而已,我几时答应过你?”

周遇宁压根没想到沈程会突然翻脸不认人,她仓促间整理好的这份资料里的个别文档都还没来得及备份,她也不是低声下气的性格,干脆硬声硬气开口,“那你还给我!”

“你留着干什么?不知天高地厚!”沈程毫不客气地将了她一句。今晚要不是他及时跟去酒吧那边,她指不定就会被廖祥华认出来,所以他才特意要把她手上的资料拿过来。放在他这里至少比放在她这里安全,省得她多事跑去不该去的地方。

“用不着你管!还给我!”周遇宁说时要从沈程手上夺回去。他个头比她高出一截,迷你的U盘被他高举过头,她踮着脚尖都很难触及。她也不是吃素的主,一手挂在他的肩侧借力,穿着拖鞋的脚尖直接站在他的脚背上,费力踮脚去夺他右手上的那个U盘。

眼看着就要被她够到,他忽然把高举过头的U盘往他裤兜里塞去,没好气甩下一句,“有本事就自己拿回去!”

“还给我!”周遇宁改去拽他的裤兜,而他左手换右兜,右手换左兜,动作迅疾地换了好几次,周遇宁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记不清他把U盘到底放哪侧裤兜了。相比较之下,他的右侧裤兜似乎看上去更加鼓.囊.囊。周遇宁一把拽住他的右裤兜往里面掏去,他看着侧身避去,动作倒是毫无预兆的慢下来,周遇宁趁机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裤兜里的全部东西都抓了出来,连带着他的裤兜里袋都被她掏出来翻在侧边,周遇宁察觉到手心里有拽到U盘,她生怕他要夺回去,直接大步转身往房间里走回去。

没走几步周遇宁察觉到手上还多拽了个类似子弹头之类的挂件。她意识到这点后转身喊住他,“你的东西!”周遇宁说时毫不客气地把那个子弹头的挂件朝他身上扔回去,力道凶猛,是觉得他故意拿她寻开心,气恼大过失望,所以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间就重了起来。

不是她的东西她才不屑要。

沈程一把接住,瞥了一眼后嫌弃说道,“被你弄坏了。”

周遇宁就是刚才一把抓过来而已,她拿都刚拿到,她才不认这个账,看到沈程朝她身上扔回来,她一把接住,接着仔细去看手心里的东西,就是个普通的弹头挂件而已,看着像是纯手工做出来的,可能是随身携带了很久的缘故,弹头表面有轻微的磨损,她又扯了下弹壳上穿着的细红绳,不管是弹头本身还是细红绳都结实着,她压根没找到任何人为损坏的痕迹,“哪里弄坏了?”她没好气问道。

“你自己清楚,要么赔我要么扔掉。”沈程说完后大步往外面走去,没走几步他忽然背对着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她本来还想和他澄清理论她并没有弄坏他的东西,陡然听到他话锋一转说的这句,她一时不备倒是愣在了原地。

自从周邵华去世后,她就再也没过生日了。

除了徐庭维,没人会记得她的生日,甚至连她自己也疏于去记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沈程说完后大步往电梯那边走去,等到电梯门关上,他这才低头看了下手表。

正好是凌晨一分十二秒,和他预料的时间一分不差。

他想起她刚才低头认真去看弹头挂件时的模样,神情考究,前一刻的气恼因此敛收起来,也许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眉目温婉。走廊上的声控灯探照下来,照得她乌黑长发下的一截雪颈隐隐可见,他在几小时前刚刚碰触过,知道她脖颈下一寸的地方异常敏.感。意随心动,他刚浮起几个小时前的场景,碰触过她肌肤的指腹如电流触过微有麻痒,连带着身上的毛细血管都跟着舒张开来。

春风轻柔,而他只觉得烈火灼渴。

作者有话要说:感受到了理工男的硬核浪漫了么→_→

第 63 章

沈程前脚刚走, 周遇宁就把房门重关上去。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 特意过来一趟。周遇宁想到这里,拿出她自己的U盘去看,里面有份文档她得及时拷贝回到她自己的电脑上。只是下一秒她忽然发现, 她刚才费尽心思从沈程身上夺回来的只是个外观雷同的黑色U盘, 压根不是她自己的那个U盘。

周遇宁想到这里立马去打沈程的手机。

然而沈程的手机却已经关机了, 估计早就会料到她会打电话给他。

周遇宁气得抓狂, 不过她不相信他接下来都会关机。她总会从他那里拿回来的。

周遇宁又拿出她之前无意中从他裤兜里一起抓出来的子弹挂件, “要么赔我要么扔掉。”想起沈程离开前说的那句, 周遇宁没好气地研究这个弹头挂件起来。她明明就是无意碰了下这个挂件而已,怎么可能就弄坏了他的东西?左看右看,她还是没有看出到底哪里坏了。

这个弹头挂件, 一看就是纯手工做的。她当然不可能再赔他一个一模一样的。想起她自己被换走的U盘, 周遇宁直接没好气地把这个子弹挂件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会都已经是凌晨了,周遇宁把灯关了,翻来覆去个把小时。周遇宁实在睡不着,又起来去垃圾桶里把这个挂件捡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忽然把这个子弹挂件拿起来戴到脖子上,打了死结的细红绳长度倒是意外适中。周遇宁把这个子弹挂件放进睡衣衣领里面,应该是被人随身携带很久了的, 弹壳表面触感光滑温润并不咯人。

反正是他让她扔掉的,想必于他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周遇宁戴好后这才重新上床睡觉,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周遇宁第二天中午抽空就在微信上和徐庭维说了。徐庭维其实并不意外周遇宁的决定,他只是想着再努力争取一把而已。看到周遇宁如实说开, 他失落归失落,还是保持着谦谦风度,顺便在微信上和周遇宁转述了他从别处渠道了解到关于李芳超的消息。

“听说有金.主包.养她,不过金.主的身份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我发你了,你看你用不用得上。当然这些也都是我朋友的臆测,不一定为实。我们最好也不要轻易散播出去,要不然会对她造成负面影响。”徐庭维末了又叮嘱了一句周遇宁,他在微信上明显放的开很多。

“放心吧,我不会随意散播有关她的消息的。高中时她和方卉很要好,我只是想约她见面了解下方卉生前的情况而已。”

“知道了,遇宁,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你一定要及时和我说下。”徐庭维再三交代周遇宁起来。

“我知道了。”周遇宁飞快回复过去。和徐庭维说开了,她才放下这块心病。她知道徐庭维秉性纯厚,他值得遇到更好的人,而不是在她身上继续虚耗时光下去。

等到下班后,周遇宁看了下徐庭维发给她的李芳超号码,她深吸了口气才打电话给李芳超。

“哪位?”电话那边例行公事问道。

“我是周遇宁,我想约你见面了解下方卉的事情,可以吗?”周遇宁开口问道。

电话那边立马沉默下去,隔了好几分钟,周遇宁才听到李芳超开口:“好的。”

周遇宁提议了好几个地点,李芳超却说了她自己住处的地址。

周遇宁其实隐有担心会在李芳超住处遇上廖祥华,仿佛是猜中她的心思,李芳超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这里不会碰到别人,他要个把月才来我这边一次,他昨晚刚来过近期都不会来了。”

“那我现在过来。”周遇宁应道。

她从单位里出来直接开车去了李芳超的住处,是在离她公司半小时左右车程的一处高档小区。周遇宁把车子靠边停在小区前面的人行道里侧,按李芳超说的详细地址往里面走去。

走到李芳超的住址前面敲门前,周遇宁打了个电话给何星曦,“我去找李芳超,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打电话给你,帮我报警。地址我发你微信了。”她还是怕极小的概率会正面遇上廖祥华,所以给自己留个后路。

房门打开,没想到李芳超只穿了条单薄的真丝睡裙,身上有明显的酒味,看样子在她来的路上喝了不少酒。房间里装修的色调无比暗沉,一进去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好久不见。”李芳超显然还记得周遇宁,“你除了瘦点就没怎么变,是不是觉得我变化很大?”她自嘲了一句,招呼周遇宁到沙发那边坐下。

周遇宁过来是要和她聊正事,不过看李芳超借酒消愁的样子,状态明显挺糟糕的。

“陪我喝一杯吧,我现在连个喝酒的人都找不到了,也不敢联系以前的老同学。”李芳超说时去给周遇宁倒了一满杯,递到她前面。

“喝酒伤身,少喝点。”周遇宁看了下客厅角落里还有成箱的葡萄酒,看样子李芳超应该是长期酗酒。

“喝醉了就容易睡着,要不然我就成夜成夜的失眠。喝一杯吧,就当是陪我了。”李芳超说时她自己手上的杯子轻碰了下周遇宁手里的杯子,就算是干杯了。

周遇宁还是握着酒杯没动,仿佛看出周遇宁的顾虑,李芳超自嘲了一句,“放心吧,这酒比我这人干净多了。”她说时又灌了一大口下去。

周遇宁余光带到李芳超右手腕间手链下面的割痕,显然是多次割.腕后的痕迹。矮几上还放着好几瓶安眠药和阿米替林,是治抑郁症用的。她看得心头一沉,拿起酒杯轻啜了一口。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只是早晚而已。”李芳超说时又给她自己满上,顺便给周遇宁手里微浅的杯子也倒满回去。

“你知道方卉生前为什么会服用过量安眠药吗?”周遇宁踌躇了下还是开门见山问道。

“知道部分,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对不起。”李芳超说着说着先红了眼眶,接着继续大口喝酒起来。

周遇宁没想到李芳超会这么干脆地拒绝自己。

“不过你可以跟进下华锦集团的廖祥华——”李芳超说到一半忽然打住,手上的酒杯再次碰了下周遇宁手里的杯子,语无伦次开口,“陪我喝一杯吧,兴许我会改变主意。”

周遇宁沉默了数秒,忽然把手上的红酒一口气喝光,然后转身跪在了李芳超前面,“也许你有难言之隐,可是这个真相对我很重要,你和方卉读书时就很要好,你肯定也不想让真凶逍遥法外吧。”

“遇宁,你别这样——你肯定觉得你自己很难,可是并不是你一个人很难。如果自杀就能解决事情的话,我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回了。”李芳超说时忽然放下酒杯,把她自己身上的睡裙脱掉。和她保养精致的脸上不同,她身上的各种伤疤惨不忍睹。后背和后.臀上淤青高肿着,胸口前面像是被什么利器夹过,还有明显的外伤,身上遍布着密集的鞭子印,很多处都有裸.露的外伤。她像是对此麻木了,在周遇宁面前赤.身.裸.体着也没觉得不妥。

反而周遇宁看得不自在,看李芳超意志消沉的自暴自弃,她不知不觉起来捡起地上的真丝睡裙帮李芳超穿回去。

“我带你去看下。”李芳超拿回酒杯在前面带路,周遇宁狐疑跟在她后面,没一会就走到了李芳超的卧室里,大概是窗户紧闭的缘故,一进去周遇宁就闻到了诡异难闻的气味。李芳超走到床头那边,推了下床头前面的隔板,随着移动声响响起,里面忽然转了个暗隔出来,上面放着各种皮鞭夹子工具,看着倒像是研究人体的手术器械似的。

周遇宁余光看到床单上还有不少血迹,多半是李芳超身上皮鞭印的杰作。她被房间的闷潮沉抑气息刺激得手脚冰冷,李芳超看出周遇宁的震惊,随手把墙上的暗格推回去,之后带周遇宁回到客厅里。

李芳超一点都不惊讶周遇宁的反应,接着给周遇宁空掉的酒杯倒满回去,幽幽开口,“再陪我喝点吧,酒劲上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从刚才踏入李芳超这幽暗的住处时,周遇宁就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个可怕的梦魇里,她甚至连安慰李芳超的话都忘记说了,李芳超给她倒酒,她也讷讷接过来喝了起来,其实都没意识到她自己喝的是红酒而非白开水。

半晌过后,周遇宁才从刚才的可怕梦魇里回神过来,她看了下地上胡乱放着的一堆空酒瓶,应该都是她和李芳超刚才不知不觉中喝掉的。周遇宁知道自己的酒量一般,酒品也不怎么样,她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吓了一跳,及时放下手上的酒杯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下?”是指李芳超身上的密集伤口。

“不用了,一个月内就会好的。我不是S.M爱好者,每月他过来一晚我都像是死过一次。你肯定觉得我怎么会活成这样,是不是?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曾经也以为我会和你一样,考上重点大学,毕业后有份正经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其实死皮赖脸的活着比死真的要难多了——”李芳超说时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李芳超的境遇看来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多了。

她本来是特意过来想从李芳超这里了解有关方卉的事情,眼前李芳超情绪崩溃着,她也问不到什么有用信息,她猜李芳超肯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上,否则李芳超不会这样欲言又止,还是等改天她情绪稳定一点再说。周遇宁安抚了下发酒疯的李芳超后就及时从她住处走出来。

葡萄酒入口时没有多大感觉,反而过了大半个小时,周遇宁才觉得酒劲开始上来。李芳超家里的葡萄酒其实是加烈的甜酒,度数比普通的红酒要高很多,周遇宁刚从小区里出来就察觉到酒劲很足,她甚至脚步都明显踉跄不稳。好在她停的车子正好在小区出口前面的人行道那里,距离安保岗亭不过几百米,她直接坐到车子后排那边,趁着自己意识还清醒时赶紧打电话给何星曦,“星曦,我喝了很多酒,车子停在华宸小区正门前面,你待会空了过来帮我开回去。”

“就你那点破酒量居然还喝酒,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个把小时后再过来,你先在车上歇一会吧。”何星曦没好气地吐槽了下才挂了电话。她手头倒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晚上出去吃火锅回到家就开始闹肚子了,到这会还蹲在马桶上。何星曦一手捂着肚子,翻了下手机通讯录,本来想打个电话给徐庭维,下午周遇宁和自己刚提过今天和徐庭维说开了也不合适,她看到已接来电上沈程的电话,想起沈程那会在电话里交代自己的事情,在他心里多半把周遇宁看得挺重要的。

何星曦想到这里,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沈程,三言两语就把周遇宁现在的地址说清楚了。

沈程今天白天都在酒店里,周遇宁U盘里搜集到的资料很有用处,她虽然是为了周邵华个案搜集的资料,他却在她的资料里还发现了新的案子。这一天他都在酒店里整理资料,顺便遥控徐捷明帮他查询事情。

直到晚上七点多了,沈程才从酒店里出来去外面吃晚饭。他吃完后正在付款,何星曦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虽然他把周遇宁的U盘拿走了,看来她还是照旧行事。

沈程忍着不快,打车去了何星曦电话里提到的小区。他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不远处人行道侧边上停着的周遇宁车子。沈程大步过去,就看到周遇宁瘫倒在后排位置那边,看样子已经睡沉了。

还好这边高档小区的安保做的不错,而且她停的位置不是视线盲区,四周都有摄像头监控着。即便如此,沈程还是窝着一股无名闷火。他坐到主驾上,直接发动车子重踩油门开了出去。

沈程把周遇宁打横抱到她自己的住处,周遇宁还是沉睡着没有完全醒过来。沈程把周遇宁放到她自己的大床上,他刚准备起来离开,周遇宁忽然一把勾在沈程的脖颈上,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今天不嫌你睡姿差,一起睡吧。”是把他错认成了何星曦。以前读书时,她和何星曦初中三年高中三年都同班,两人意气相投要好到经常睡一张床。只是两人的睡姿都是奇差无比,睡着睡着就要抢被子,即便这样,到对方家里小住时,还是会一边吐槽一边继续挤到一张床上各种憧憬各种八卦。今晚刚见了高中同学李芳超,借着酒劲,她自己记忆错乱到了读书时无忧无虑的光景。

他还在按捺他自己的无名闷火,她却像是突然间来了兴致,整个人紧接着一翻身,直接把高难度俯弯着无处借力的沈程扑到了床上,周遇宁往他的肩处蹭了蹭,一只手大喇喇环在沈程的颈窝间,嫌弃地嘟囔了一句,“你妈是不是担心你的猪脑子考不好,最近给你补品吃多了,壮了那么多?”

酒意撩人,她平时苍白的两颊红晕泛起,连她喷拂出来的吐息都沾了滚.烫.热.意。

就这点破酒量还敢喝那么多下去,沈程手痒的都想直接把她拎起揍她一顿,好让她长长记性。他掌心刚按在床单上想要借力起身,没想到周遇宁冷不防丁凑过来,唇间无意擦过他的下巴,他僵在原处一动未动,而她闭着眼睛居然就着刚才无意碰到的位置又结实地亲了一下,亲完还像是回味求证似的抿唇一下,嫌弃出声,“以后别乱吃你妈那些乱七八糟的补品,你瞧你都补出胡渣来了,扎嘴!”

猝不及防被她唇间的柔软碰到,轰得一下,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

第 64 章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的缘故, 他难得看到她真正眉目舒展的模样。离得这样近, 他甚至头一回发现她唇角边上还有个极浅的小梨涡。只是她向来都是少年老成的不苟言笑,鲜少会展颜,所以唇角附近的小梨涡也几乎看不到。

他平时看到的周遇宁无时无刻都是紧绷着, 仿佛这样就能加快她自己手头追查事项的进程。追查进展越是缓慢不顺, 她就越是把自己逼得绷成箭在弦上的利弓。

眼前的她多半做了个许久未曾得见的美梦, 眸梢微微漾开, 连带着眼尾的内双都看得格外分明, 甚至连平时严重的接触障碍都无影无踪。

即便是在沉睡中, 他都能瞥见一隅她梦里的烂漫光景。

紧绷太久,总会有绷断的时候。撇开她不自量力喝酒的事实,他其实乐得看她放松回去。松弛有道, 才容易调整好状态。

也正因为如此, 他暂时懒得和她计较,想着让她安稳睡上一觉也无妨,就当做是放松了。沈程想到这里,及时打住了把她弄醒的念头。

更何况他虽然对自己的自制力向来自信,不过想起先前失控过的几次,他这会倒是谨慎多了。沈程察觉到他自己身上也开始冒汗,说不准还可疑的脸红着, 他更不愿意把发酒疯的周遇宁弄醒,免得待会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着尴尬。

沈程想到这里,一动不动地挺尸了好几分钟,这才微侧脑袋过来, 开始把周遇宁环在他脖颈上的左手挪开。幸亏她在睡梦中,手上的力道不算太重,沈程小心翼翼地把周遇宁的左手挪了大半出去,他正要单手撑着侧身起来,没想到看似睡得实沉的周遇宁不早不晚侧翻过来,整个左腿直接大喇喇挂在他的腰间。

之前在刀疤男住处那边他就体会过她放飞的睡姿。虽然前半晚她因为生理痛没有合眼,所以一直中规中矩地保持着远离他的侧躺姿势。等到凌晨两三点时她终于迷迷糊糊睡着,沈程就发现她很不安分的睡姿。他那时惦记着事情几乎没有合眼,察觉到她放飞睡姿的端倪他就侧身贴到外侧的床沿边,加上全被她卷走的被子挡在中间,倒是相安无事。

沈程潜意识里也怕她睡姿糟的会继续往他身上黏过来,放弃先去解决她环在他脖颈上的左手,改去挪她搁在他腰间的大腿。他就怕把她弄醒,挪得无比小心,身体挺尸不动,脑袋还得微微昂起留意他自己的手势尽可能减少动作幅度,加上她的大腿挪移时蹭过他腰间的区域,本就已经隐有..的更加.。

没几分钟,沈程就燥热的浑身冒汗起来。

眼见着终于要把她的大腿从他腰间挪开,他刚舒了口气,边上就传来周遇宁不满地嘟囔牢骚声,“干嘛动来动去的,让不让人睡觉了——”她说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边打哈欠边伸手揉了下她自己的眼角,她像是没明白当前与人近身的状态,茫然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和她四目相对的人是沈程。

下一秒她就吓得寒毛倒立,嗖得一下坐起和他避的远远的,紧接着低头朝她自己的胸口前面看去。她其实是突然想到了昨晚睡前手贱把他扔掉的子弹项链捡回来带在身上,就怕他无意中会看到。他弃之如履的东西她却视若珍宝,而且还随身携带,要是被他发现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她。

只是周遇宁低头用余光偷瞥她自己胸口方向的举动,落在他眼里显然变了个意思。

回想起她醒来刚恢复神智时,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似的,紧接着大动干戈的低头去看她自己的胸口方向,以他的角度,怎么看怎么像他趁着她神志不清时做了什么猥.琐.下.流举动似的。

他看得碍眼,没好气出声,“放心吧,就你那比男人还平的飞机场,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听出他的嫌弃之意,瞥了眼他已经隐有.起的.,口不择言应道,“呵!你的细牙签也没强到哪里去!”

他头一回察觉到她的牙尖嘴利,鬼知道他刚才为了按捺住.已经憋出了一身的热汗,而她居然还不痛不痒的讥讽出声。他心里窝火得厉害,反倒没有出声搭话。

“你好端端干嘛来我这?星曦呢?”她的确是断片得厉害,还以为是何星曦送她回来的,一想起她自己的U盘还在他手上,她就莫名发堵。

“就这点破酒量,以后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他看出她断片断的厉害,还毫无反省之意,终于忍不住疾言厉色教训她起来,声音冷峻,听着不无严厉。

“要你管!”周遇宁不甘示弱应道。

“什么?”他像是没听清她刚才应的那句,问时唇角边还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其实他沉着脸色的时候的确挺怵人的,周遇宁心里发毛,嘴上还是逞强应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她话音刚落,他今晚憋了许久的闷火终于发作,一把拽在周遇宁的右手腕间,把贴墙靠坐着的周遇宁捞过来。和他相比,周遇宁压根就没有招架之力,直接被他拎小鸡似的拖到床中央。她莫名有不详的预兆,努力尝试着从他的掌心里抽手脱身出去,耳边已经传来他怒气冲冲的声音,“老子今天还就是管定了!”

沈程说时随手捞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塑料衣架,拎起直接往她的屁股上扇了下去。

啪嗒一下,还算厚实的塑料衣架直接被他扇断成两截,周遇宁被扇的浑身都僵在那里,甚至都忘记了趁机脱身逃走。她的确没想到他会真的教训自己,数秒后她还保持着刚才被他扇到的姿势俯趴在床上,石化似的一动不动。

也许是酒意作祟,刚才沈程揍她的那一下,她猝不及防想起了周邵华。高二那年开学不久,因为何星曦暗恋的学长转学了,她陪何星曦解愁去喝酒,喝完后醉醺醺的回来躲房间里昏睡了大半天,被周邵华知道后气得直接打断了好几个塑料衣架。

周邵华平时对她近乎百依百顺,就连大声呵斥她的时候都没几次,印象里那是周邵华第一次大发雷霆地揍她,也是最后一次揍她,一边揍她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她,“喝酒误事,小小年纪学好不容易学坏倒是快!小孩子乱喝什么酒!”

她被衣架扇得屁股疼到没办法坐,不得不请了两天的假呆在家里休养。

那回她足足生了好几个星期的闷气没给周邵华好脸色看,此时回想起来,一切都清晰流畅得仿佛是昨日刚刚发生似的,她甚至还记得那天揍她的周邵华穿着件菱形格的厚毛衣。

然而周邵华却已经整整离开她快五年了。

她其实鲜少会脆弱到这种地步,只是想起自己能力有限人微言轻,努力多年的进展诸事不顺,稍一回想起旧事时光,才会骤然失控决堤。

沈程也没想到塑料衣架这么不经扇,而且刚才听到衣架落在她身上断裂时的结实声响,他其实就已经后悔刚才没轻没重扇的这一下了。

也许是疼得双眉紧蹙不想让他看到,也许是觉得被他突然教训却又力搏不过的窝囊,周遇宁刚才和他争锋相对的气势骤然消去,整个脑袋都埋在她自己的臂弯里趴在床中央。

正因为她整个脑袋都朝下趴着,沈程忽然看到她后脖颈上戴着的细红绳的结头,是他昨晚亲手做的手工项链。他笃定她好奇心重不会扔掉,却没想到她会随身携带直接贴身戴到脖子上。

他忽然明白她刚才偷偷摸摸低头去看她自己胸口的场景,原来是在检查她脖颈上戴的项链有没有飞甩出来。以她这心高气傲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让自己看到她会随身携带自己的物品。

是他会错意了。

沈程想到这里,余光带了下被他扇断成两截的衣架,他小时候性子顽劣经常惹事生非,他父亲就是惯用衣架揍他屁股的,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是疼的滋味却是刻骨难忘。他刚才是真被她气着了,也许是潜意识里的少时记忆作祟,顺手就拿了衣架扇过去。

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却刚好调了个头。而且他刚才的手劲没控制好明显下重了,他意识到这点后,手心都跟着出汗起来。

她整个脑袋还是低埋在那里,他看不到她的脸上,反而看到她垫在脑袋下面的手背这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濡湿了。

他知道她性格要强,普通伤痛压根不会有什么反应。他压根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甚至疑心他自己刚才失手打错位置,衣架扇到了她身上别的部位。他心里懊悔,刚才始作俑者的右手微微抬起本来想碰下她的发梢安抚下她,又觉得前一刻刚刚训斥过她不怎么妥当,犹豫后又笨手笨脚地缩回去。

良久后,他才不太自然问道,“疼不疼?”

周遇宁果然如他预料,依旧没有出声。

“你想打的话就打回去,打到你不生气为止。就是以后别随便喝酒,喝酒容易误事。小孩子乱喝什么酒——”他继续笨拙开口,其实是已经在和她求和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说到最后一句,她垫在脑袋下的手背上又接连渗出豆大的泪珠,顺着她自己的手背直接滑坠到下面的床单上,床单沾水立马氤氲扩散开来,看得他更加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