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得了啊,坐上龙椅了。”黑漆漆甩着他的酒葫芦靠在了龙案前,我茫然地看着他身后的庭院:“黑漆漆,水东流到底在想什 么?” 

“我怎么知道?我跟了他六年,依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他当上国主,我就更不懂了。这四年,他不是闯东,就是闯西,还闯到影月 去,说要找回家的路,你听得懂吗?他的家就在水云,还要回哪里?”

“回家的路……”视线渐渐拉回,眼前的黑漆漆渐渐变得清晰,他顺手拿走了我案上的一个苹果开始边吃边说:“我看他这样子比从影月回来更糟糕。”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着他,他似乎知道什么? 

“从影月回来他也就不笑,而现在,连屋子都不肯出了,不过,今晚他会去玉兰苑。” 

“玉兰苑?那个沙妃想要的院子?” 

“没错,那院子是造给他心里那个女人的,你也感觉到了吧,他心里有个女人,虽然他不说,但我也感觉到了。他每个月的十三号,也就是今天,就会去玉兰苑,然后在里面喝酒解闷,我猜那个女人应该喜欢大白玉兰。” 

“大白玉兰?原来如此……”音离也很喜欢大白玉兰,所以我也在皇宫种上了一片大白玉兰。 

那花春季而开,开的时候满枝都是白色的、黄色的或是粉色的花朵,没有半片绿叶,非常纯净清新,让人看着仿佛回到了最纯真烂漫的年代。 

第三卷 第四十章 种猪

 “月,你不能留在这里。” 

黑漆漆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我看着他,笑了笑,拿起了笔开始写信。

黑漆漆一个转身坐到了我的身边,我揶揄道:“你胆子也不小啊,坐上龙椅了。” 

“切,谁稀罕。我是想告诉你,你一定跟水东流心里的那个女人很像,你在这儿,只会让他痛苦。” 

我抬手落笔,便是水东流飘逸俊美的字:“那不是正好,你不是想看他痛苦吗?” 

“这不行!整个皇宫有我一个颓废的就够了,他颓废了,水云怎么办?” 

“水云怎么办?还不简单,交给柳疏琴。” 

“那更不行!”黑漆漆一反常态,捍卫起水东流来,“你知不知 道,一直以来,虽然皇后都是柳家的,但太子从来不是柳家所出,每一任国主都为了保护太子牺牲了不知多少人!” 

“太子都不是柳家所出?”我放下笔不可思议地看着黑漆漆,黑漆漆眨巴了一下眼睛,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没错,所以我的娘亲没地 位,通常生太子的都是势力小的,不起眼的家族,这就是为了让水云势力均衡。你想,如果柳家生太子,那这个天下是谁的?” 

我恍然明白柳疏琴的那句话:我需要一个真正的敌人! 

“所以柳疏琴嫁入皇宫地那一天开始,柳家就给她下了命令,必须用任何手段将女人从水东流身边剥离。并且要怀上太子。淑妃是同年跟柳疏琴入宫地。那是柳家安排给柳疏琴的女人,一个擅长医术的女人入宫还能为了什么?你说,你也懂医术。你说说看。”黑漆漆对着我挤眉弄眼,我开始陷入对水东流地同情中。 

黑漆漆抬脚挂在了龙椅的扶手上躺了下来,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哼笑着:“所以水东流不容易,这几年下来我发觉水云的国主不好当,所以我不想接这烂摊子才不杀他的。” 

“那后面呢?” 

“后面?后来羽妃入宫了,不过羽妃有点木讷。哪个男人会喜欢这种没情趣的女人?于是在羽妃一场大病地时候,柳疏琴乘虚而入,把羽妃给收了。接着便是能歌善舞的湘妃,和满腹计谋的满妃。 

这两个也是一起入宫的,因为两年没有子嗣,所以增加了妃子入选的数量。 

湘妃单纯白痴,满妃见风使舵,两个原本就是姐妹。在满妃分析利害之后,两人便投靠了皇后,只想保住家族的安定,而不是像我娘的家族差点被灭门!所以这些年。后宫变得太平,但也就一直没有继承人的消息。” 

我听着颇为惊讶。水东流这个国主怎么听上去更像是种猪。 

“每次柳疏琴催水东流办事,水东流就找仗打,国内地仗打完了,打海盗,海盗打完了帮海盗打海盗,实在没得打了,就去打影月,你说他无不无聊?现在连影月都打完了,原本想打夏泯小道上的山贼,结果被北冥齐先打去了。呵,我看他还有什么借口不生孩子。” 

“哈哈……”我也忍不住笑了,原来水东流是被柳疏琴逼出水云 的。

“哎……”黑漆漆长叹一声,“还好我不是国主,不然也成种猪 了,唉,月,说不定水东流现在装病就是为了逃避办事,所以你干脆别理他算了。” 

我笑了,跟黑漆漆在一起很开心。我点点头,然后打开了水东流金盒,一片碧绿在阳光中闪现,里面正是翡翠刻的水云玉玺。 

盖上玉玺,将信封用红油封起,交给躺在我身边黑漆漆:“交给信差,让他们八百里加急。” 

黑漆漆仰望着我,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月,你真有王者之气。” 

我笑了,邪邪地笑着:“是吗?那你们都不要水云不如给我?” 

黑漆漆一下子翻身而起,从我手中拿过书信,单膝虚跪:“是!陛下!” 

我抬脚踹向他,他当即跃下去, 

 酒葫芦:“陛下几时招幸我啊,小男子绝对会让陛下 

“滚!”我只赏了他一个字。 

黑漆漆乐呵呵地跑了出去,这个黑漆漆,如果我真把他带回影月只怕水逍遥要找我拼命了。 

想起水逍遥,我地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他曾经是水云地太子,并且即将是水云的国主,却被影月的先皇掳来囚禁于影月。他了解影月,知道影月的一切,可见当时他在影月是自由的,除了不能离开影月。 

这样的待遇没有先例,更别说还将他放回。当时的女皇又是怎么想的?

懒懒地拿出水东流的那些奏章,翻看着,忍不住拿起笔圈圈点点,这都什么破事!与影月复国相比,简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这也就说明水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什么老臣做寿都要申请国库。水云很有钱吗?不过细细分析水云确实相当有钱! 

一口气堵在心里,影月也很有钱,但是相对的,国大家业大。愤然间,我把水东流的奏章全批了,批完之后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很奇怪,奇怪地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在做什么?竟然在帮他处理公务! 

―  

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朱笔,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左侧案几,两个时辰前,那里还是一叠奏折,而现在,全跑向了右边。而右边……却坐着一个人! 

我反射性地后退,才看清了身边的人,他又是那样静静地趴在我的身边,双手枕在脸下静静地睡着。 

是水东流,他几时进来的? 

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他安睡的容颜,此刻他那双总是温柔如水的眼睛被眼皮覆盖着,那双总是让我会心乱的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睫毛颤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就起身离去。 

“啪!”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心随之一颤,我闭上了眼睛。右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思绪全数跑去了那只右手,他轻轻地拉动着 我,就像儿时我拽着父亲的袖口,那样小心翼翼地扯着,我坐了下来,坐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早上的事……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沙哑,我没有看他,依然随意地看向别处。 

水东流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捏着:“月……我……”他靠近我的身边,我转回脸瞪他,他停止了靠前,而是安心地看着我,“你不走就好。”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长发也是简单地打了个结垂在左边的耳侧。因为淡淡的哀伤而使他的容颜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看上去憔悴地就像秋日枯黄的落叶。 

心仿佛被一只手捏紧,我恐慌于这种让我失去理智的感觉,便冷冷道:“只是暂时的,办完事就走!” 

水东流依然微笑着,那是一种很幸福的微笑,他缓缓地靠了过来,放开我的手缓缓抱住我的身体:“哪怕是多一天,也好。” 

我浑身的寒毛根根竖起,从他的怀中挣扎出了双手就把上了他的 脉,然后抚上他的额头,他微笑而宠溺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他最最心爱的宝贝。然后我推开他,挑着一根眉看着他清爽的笑脸:“水东流,你是变心了?还是你走火入魔彻底把我当成那个女人了?” 

一丝失望掠过水东流的双眸,他幽幽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睑。 

我站起身,负手而立:“你!”我顿住了,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又顿住了,脑子里很乱,心也很乱,最后,我努力地怒视他,而他正茫然地看着我,我咬咬牙,狠狠道:“别让我恨你!”说完,我拂袖而去,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很莫名其妙。 

心里憋得慌,水东流脑子有点不正常。 

第四十一章 情痴

不知不觉站在了水逍遥的院门外,那淡淡的竹叶的清香瞬即扫去了我心头的烦闷我缓缓走入这水云的世外竹源,山间清新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夕阳的味道。

“是你吗?女皇?”水逍遥温糯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慢慢转身看向那荷塘边的石塌,他依然半卧在石塌上,手执竹简,竹简上是凹凸不平的字。

他缓缓坐起身,柔顺的长发顺着丝滑的衣衫垂落到身前,然后用那双紧闭的双眸微笑地看着我,这份温柔,就像水东流。

我坐到他的身边,看着他手里的竹简:“竹简上的是新文,是最近刻的吗?”

“是啊,是东流刻的。”

“是吗。”我拿过竹简端瞧着,“逍遥几时回的水云?”

“十年前吧,当时东流还没继承王位,东流的父亲原本想召告天下,但我……还是躲起来了。”

“于是你让他们帮你找寻妻子?”

“是啊,只是没想到纤尘竟然生下了沧海,我对不住这孩子……”风起竹叶飞,水逍遥的哀叹飘散在空气里。

我靠在他的肩上,看着手中的竹简,闭上眼睛抚摸着上面的字,刻地很清晰,刻地很仔细,但却不是水东流的笔迹,会是谁的?这明明不是水东流刻的。为何水东流说是自己刻地?

水东流,这个让我琢磨不透的男人……

良久的,我叹了一声:“我想杀了水东流。”

“哦?但听女皇地语气似乎很是不舍哦。”

“不是不舍。是理由不充足。但我真的很愤怒,他现在把我当作一个女人地替身。我想,我还是尽快离开地好,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我睁开双眼看着上方淡金色的天空,如果我不是女皇,水东流只怕早死了。

“呵呵。女皇到底是女皇,若女皇只是寻常女子,恐怕这一剑早下去了吧。”

“呵,是啊,发现普通人比我可以做的事情更多,因为我的言行并不只是代表自己,而是一个国家……”

幽幽的风掀起了地上地尘土,一颗小小的草子随着那阵风滚了滚,缓缓停下。带出了水逍遥的一句感叹:“这孩子情痴啊……”

“情是痴。但痴到癫的地步就不对,他是一个国主,他还有水云!”我鄙视他。水逍遥只是在一边淡淡地笑着,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

“我能看看你的眼睛吗?”我坐直身体看着水逍遥。他缓缓转身慢慢张开了那双眼睛。那双灰白的眼睛。

我望了进去,是望不到底的黑暗。心很疼:“为什么要这么做?”

水逍遥脸上的笑容淡去,带出了深深地怨恨:“因为她喜欢,她喜欢的东西我一定要摧毁!我用这双眼睛,换来了自由,她放走了我,因为我地身上已经没有她所能喜欢的东西。”

“是这样吗?”我将竹简放入他的手中,起身而立,“影月地规矩是进入影月的男子一律不得离开影月,若是不再受宠就做奴隶,或是直接扔下西山,而逍遥你,你却被活着送了出来,逍遥,你真地认为当时地女皇只爱你那双眼睛吗?”

水逍遥的眼中透出了迷茫,我继续道:“既然你在影月不会不了解这些事情,除非当时地女皇有意隐瞒,而你,又清楚影月的地形和路线,可见当时你是绝对的自由,可以说,之前没有一个被影月女皇强行掳回影月的男子会有如此待遇,我相信,当时的女皇,宠幸的人,只有你一个。”

水逍遥怔住了,清冷的风扬起了他乌黑的发丝,隐隐的,那片乌黑下透出了几根银丝。我轻轻挖出那几根银丝,一一除去:“影月自从赵灵后,每任女皇的寿命都不长,或许,她当时已经感觉到了时限,而见你自毁双目又十分心痛,所以才放了你吧……”那几缕银丝随风而去,飘向了空中,飘向了影月的方向,就让所有的痛苦和误会,随这几缕银丝而去吧,爱情,没有任何错误。

“如果要怪,就怪那女皇太爱你了,水逍遥,你确定你还恨她吗?恨一个爱你的女人?”

夕阳渐渐西沉,金黄的阳光洒在了竹林上,带出了一种旧黄,就像是过去的颜色,带着淡淡的哀伤。“一切都过去了,不该让后辈来承受更多的痛苦,见见水沧海吧,不然,我就把他带回影月,也比他整日呆在自己仇人的身边痛苦的好,你说是不是?”我笑着,仅管水逍遥看不见我的笑容,但他感觉到了,他垂下了脸,陷入了沉思。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考虑吧。”夜幕渐渐降临,水逍遥手中的竹简越捏越紧。

离开竹园的时候,心情已经变得开朗,以后若是没事还是来逍遥这里,即赏心悦目,又派遣烦忧。

无意间,撞到了两个人。虽然说是撞到,但其实我离他们还很远,只是因为气场全开,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说是有消息了!”

听到这句话,我很敏感,悄悄隐入一边的黑暗,面前是一片黯淡的假山。

“太好了!那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可是如果送来的不是王子怎么办?”

“那也照旧!恩!”说话的人没有说出完整的语句,但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出了杀气。

“明白了,到时就说他是真正的王子。”

“恩,速速去跟主子汇报。”

“好!”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偷偷走出了假山,站在假山前左右看了看,便怡然自得地边说边笑而去。

唇角开始扬起,原来这个王子他们找来是杀的,那就好,原本我还想自己出招,现在看来只要顺其自然便足矣。

这心情一好,肚子也就饿了,晃了一圈没看见水东流,心里有点奇怪。

水东流房间里,晚膳和药都已经送来,但却不见人,既然如此,我便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晚膳独吞。

但等了一个时辰,依旧不见他的身影,今晚不教育他,我睡不着,我要告诉他做一个国主的职责!

忽然发现黑漆漆也不在,那就是跟他一起了。想起黑漆漆下午的话,那么就是去了那个玉兰苑。

看着那碗汤药,还是忍不住往玉兰苑而去。

整个皇宫开始掌灯,夜空之下,就是灯火闪耀的皇宫,又如人间的星光,与漫天的星辰一争高下。

玉兰苑在整个皇宫最西侧,是一个刚刚兴建不久的院子,里面是满院的白玉兰,我也没去过,只是听别人这么形容。

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迷情

来到玉兰苑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靠在拱门边喝酒的黑漆漆,风带过来他那葫芦里的酒香:桃花香。

他看见我笑着抹抹唇角的酒,然后将酒葫芦揣入怀里:“月,来啦,下午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不到你,可把陛下急死了。“他又找我?”

“该不是你偷换了他的玉玺?”黑漆漆满脸的嬉笑,但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我挑了挑眉,靠在了拱门的另一边:“你怎么不进去?”

“玉兰苑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一个堂堂的国主怎么能让别人看到自己喝醉了落魄模样,丢人现眼是吧。”

“喝酒?他伤还没好喝什么酒!”这个水东流,也学着黑漆漆玩颓废吗?

黑漆漆笑了笑:“如果自己心爱的女人死了,喝酒又算什么?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让人佩服了。”

“所以像这种机会你都不杀他?”

“月!”黑漆漆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皎洁的月光下映出了他闪亮的星眸,“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

我想了想,再看了看黑漆漆:“那谁把他扶出来?”

“没人,他第二天自己会走出来,怎么,月,你想去扶他?”

“不,我想去揍他!”我想,这个世界能揍他的,有资格揍他的,只有我:孤月沙!

说完。我就迈进玉兰苑,黑漆漆捉住了我的手臂,焦急地看着我:“月。别乱来!即使水东流再温柔,再容忍你。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地,他毕竟是国主!你已经打伤了他,他能原谅你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

“黑漆漆,打个赌怎样?五两银子。”

“好!”

“他绝不会怪我。因为这是他欠我的!”说着,我抽出了手臂就开始搓拳。

说实话,我想揍他已经很久了。

淡淡的月光下,是满眼地白玉兰树,原本以为只是数十棵,却没想到是聚木成林,满眼,一望无际的白玉兰树,一条石子甬道在这片树林之间。通往那林子地最深处。

此时已经过了白玉兰的花期,树上是油亮亮的叶子,在月光下反射着银色异彩。那油光的叶面上,是一个个小月亮。

带着植物的清香地风中渐渐带出了酒气。随着酒味越来越浓。遥遥地,我看见了一个圆形的小湖。而湖的周围,依然是望不到边际的白玉兰。

是小湖溶入了白玉兰?还是这白玉兰包裹了这个幽静的小湖?

一张大大的华丽的编织着云莲的地毯铺在湖边的白玉兰树下,浓浓地酒气弥漫在空气里,仿佛身处佳酿之间。

白玉兰树下靠坐着水东流,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大酒坛。那是上好的云酿,香甜而甘醇,但后劲很足,酒醉之后会让人有种飘飘欲仙,如坠云端地感觉,因此,也叫:忘忧。

地上散乱地扔着水东流的华袍,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银蓝色地里衣,里衣地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健康的肤色和淡淡地肌理。

如墨的长发早已散开,披散在身上,散乱的刘海微微遮住了他的容颜,那及腰的长发游弋在他那件银蓝的里衣上,随着他的胸膛,微微起伏。

我站在他的身旁俯视着,心情有点沉重。如果那女人死了,那么他最近的举动都可以理解,在理解之余,我更多的是感叹一丝淡淡地羡慕,感叹水东流的痴情,羡慕那女人的幸福。

视线顺着水东流的身体而下,银蓝色的袍衫下,是一条酱紫色的绸裤。只见他的右腿伸直,另一条腿微曲,估计实在太热,他卷起了裤腿,露出那结实的没有赘肉的小腿。

银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可见的白皙肌肤泛着淡淡的珠光,犹如酒仙半卧,神态慵懒而迷离。

瞟眼间,我看见了他小腿上一道明显的疤痕,那疤痕呈深褐色,与白色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十分扎眼,这条腿,这个疤,难道!

“出去!”冷冷的两个字打断了我的凝视,水东流摇晃着扬起了脸,散乱的视线无法聚焦在我的身上,“我说过……没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

深沉的语气,带着刺骨的寒冷。我淡淡地看着他,用同样淡淡地口气说道:“水东流,你醉了。”走开!”他忽地将手中的酒坛扔了出来,砸在我面前的地上,草地很厚实,他因为酒力而有点手软,酒坛并未在我的脚前碎裂,而是滚了滚,里面的佳酿躺了一地,全数喂了那些绿草。

我跨过酒坛,缓缓来到他的身边,打算扶他起来,他执拗地挥舞着手臂,最后重心不稳倒落在了地毯上。他匍匐在地上,伸长手臂抓向一边的酒坛,轻喃:“我叫你出去!”

看着他这个样子就开始窝火,我走过去跨在他的身上然后就拎起了他的衣襟:“水东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衣襟被我扯松,露出他右侧的肩膀和那赤裸的胸膛。

水东流散乱的视线渐渐汇聚在我的脸上,那狭长的眼角带出了一分酒后的媚态,他扬起了手,我戒备地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朝我抚来,但因为酒醉的关系怎么也无法触碰到我的脸,他放弃了,手直挺挺地摔落下去,掉落在那华美的地毯上,眼角带出了一滴清泪:“沙……你真狠心……”

“沙?”心头的怒火被疑云取代,“沙妃不在这。 ”

“沙妃……”水东流茫然着,视线再次飘远,“她不是沙……她只是名字……叫纱纱,她不是……呵……她不是……”水东流嗤笑着,“我的沙……无人能替代……没有人……沙……是你吗?”他再次将视线落在我的脸上,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一种震撼,一种近乎灵魂的震撼,水东流不是在跟别人对话,而是我!孤月沙!

双手不禁失去了力量,清醒间,我已经松开了水东流的衣襟,水东流摔落下去,摔在了他满地的衣衫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心惊间,我跌坐在他的身上,怔愣着。

他再次扬手朝我抚来,我下意识躲了躲,他苦笑着,眼中是让人揪心的痛苦:“原来是梦啊……她怎么会来呢……呵呵……她不会来的……她心里没我……”他苦笑着,躺在地上落寞地望着天空笑着。

我再次揪起了他:“水东流,到底是谁!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她……”水东流的视线望向了朗空中的明月,“她是天上的孤月……”

心,猛地收缩,孤月!

“孤月!”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自己的耳朵,我惊呼着,吃惊地看着水东流,摇晃他,“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可不要告诉你爱的是她!是孤月沙!”

“呵……不可以吗……”水东流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正因为她是孤月,所以我无法摘得她。我只剩下这条疤,只有这条疤,只是属于我……”

疤,腿上的疤。

手,再次松开,水东流再次跌落在地上,我转头看着那月光下的疤痕,是那么地刺眼。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垂下脸,不解地轻喃,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