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溯要我按兵不动的静等着,我在院中无聊,便坐到雪地中团了三个雪人。

一个渺音,一个折清,一个我。

说是三个雪人,不若说是三个雪葫芦,印上了名字,瞧上去圆圆的笨拙得很。

‘渺音’与‘我’分居左右,‘折清’在中间。

我一直以为折清与我是天地共证的夫妻,自然是我这边的,所以一开始什么事都一骨碌的交代给他了。

手中握起‘折清’放到渺音的身边。

昨个在屋内,渺音道让我放过‘他们’,她和折清。

这些时日我思虑着渺音并没有去寻过折清,而他也不曾抽空来找过我。时隔半月突然听到渺音道出的一句‘我们’,才霎时反应过来,他们好似并非寻常的青梅竹马,近半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处,关系可否也更近了一步?

天知道我如今是个怎样焦躁的心态,却偏偏只能按兵不动,在这胡思乱想。

正是无聊,将所有雪人上所有名字化去,准备将之销毁了眼不见心为净时,院口忽而有侍女低声问候道,”君上。“

我埋着雪的手稍顿,但见院口有人着披戴一袭雪色麾衣,踏雪缓步而来。

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在他低眉错愕的一瞬,喜不自禁的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喜滋滋的唤了一声“折清”

院门口的侍女像是吓了一跳,慌忙转身朝向另一个方向。

手臂之间环抱着的身躯有片刻的僵硬,像是怔了一般。

只待我疑惑的抬头,轻声唤,“折清?”

他眸中一颤,才似是回神般忽而伸手将我环住。紧贴着的胸膛,心跳声紊乱无章。

折清今日难得过来一趟,又答应我留下来吃午膳再走,我心情自然大好,连铺天盖地徒然肆虐起来的大雪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午膳后有侍女过来备好暖炉,我抱着薄毯,正要提醒来进门的时候记得带上门,外头风风火火便冲进来一个人,先是连唤了两声折清,后才对我施礼,慌张道,“渺音…渺音仙子不见了。”

我微顿,并未有言语。

折清这段时间想也是习惯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次不过脸色微沉,冷静道,“她可是去周遭的院落散心了?”

我展开神识,才觉寒玉阁中少了一柄我早年曾用过的九节鞭‘织魄’,看来我在守卫那解除对渺音的戒备实在是个不智之举。

侍女道,”我已经通知了守卫军,询问渺音仙子的去处,而他们道渺音仙子已经离开离镜宫了。“

听闻这一句的时候,折清握着袖中的手微微不自然的合拢了,眼光也似有若无的扫过我一眼。

我在这一眼之中,心生多少思绪。

面上却归于平静,低声道,”让‘鬼影’速寻来渺音的踪迹。“

想是我从来没做过明明不悦了,却佯装淡定的事,也不知道脸上露出了多少的马脚。只得匆匆对折清道过一句,”既然如此,你我便分两路去寻渺音罢。待她落到曦末手中,事情便不是好解决的了。“ 转身离开。

我一直都以为,如千溯所说,渺音亦或是风涟在我面前演了一场闹剧,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一个折清。

他起初可能并不知晓,我掌控整个离镜宫进出的境况,今晨渺音出宫的时候分明是三人,其中一个便是他。后来听闻侍女道暗中隐匿的守卫一直看着他们的离宫,才知有些慌扯得太过于直白。

魔界同仙界毕竟不一样,即便是现下依旧偶尔有心比天高之人挑衅我千家的权威,我这儿不及他们平和,宫中戒备与防护的等阶自然要高出他们许多。显然折清在我宫中平静的八年间守卫一直无用武之地,他自然并没能察觉这一点。

看来,折清的确是站在渺音那一方的。

只不过原本好好的一个套,因最终的心急欠考虑而提前败露。我实在是个好骗的人,也想看看这个百密一疏的圈套中,折清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记着千溯道过的并无危险四字,毫不犹豫追随渺音的踪迹而去。

难怪千溯会在我面前再度提起落灵儿,若只是渺音,怎么都不至于会让我心生背叛之感。

追上渺音过后,我便让尾随的鬼影拉开距离,省的给他发现,自己亲自将她跟着。

有戴着鬼面具的黑影漂浮在我耳侧道,”折清君上亦跟来了。”

我心无其他,淡声道,“不必在意。”黑影淡化在虚空之后。

若他当下能挑开了同我说,事实如何我都能坦然接受,毕竟我宫中之人跟人跑了也不是第一回了。

我没能料想到的是,渺音执着我的九节鞭,大摇大摆的自正门闯进了曦末的行宫。

那织魄早已生成器魂,即便将它握着的是法力低微的渺音,亦能扫平那些个杂鱼侍卫,叫渺音脸上显现几分自得的笑意。

后有高阶些使魔杀气凛然而来,却在扫及织魄之时,面色稍变,迟疑而不敢上前。

我隐身于空间之外,便是曦末亲临也不见得寻得出我。遂而堂而皇之,随着渺音步步迈入那一方使魔围聚之地。

织魄器魂青蛟因我的临近而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是为不平给渺音这样的人任意使唤了。

在场之人修为皆是平平,青蛟本不是什么善类,自也没留多少情面,在场使魔轻则七窍流血,重则昏迷垂死。

至于渺音,这实在好笑。她偷了我的织魄,却驾驭不能,被青蛟这愤恨的一吼,险些精神溃散。

故而结局也比我想象得要莫名其妙多了,渺音没挥舞两下鞭就昏倒在地,将至的使魔们意外之余,自然将之拖进了地牢。

织魄躺在地上,却没人敢去触及。

我俯身将之捡起,准备去见见曦末。

以神识探知曦末方位,将进他房中的时候,没注意门口风铃阵,轻轻绊了一下,引得风铃一阵的轻响。

我早闻曦末是个恃才傲物之人,平素总爱端个架子,但我见着他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听到风铃声时,便像是见了鬼一般,神情反应就似个神经上有些问题的病人,面无人色的对着四处的虚空叨念着,“尊上,尊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要造反,我没有。”

我一呆,才觉他这句话不是对我说,大概也就是对千溯说了,只是他这个反应还真将我惊着了。

没过一阵便有侍从来敲门,我再次看见稍稍平静的曦末再度神经质起来,“谁!是谁?!”

外头的人也有些被吓着,噗咚一声跪倒,”主上,是我,我是来禀报方才府门前闯进来个人,好似是…是位仙子。“

”仙子,什么仙子?我魔界哪来的仙子?!杀了!”

“可是主上,那仙子手中那了千洛魔尊的织魄鞭,吾等不敢…”

我看见曦末霍然站起身,冲到门口,唰的拉开门扉,面若死灰的提着那小侍卫的领子,“你说…谁的什么?”

“千…千洛魔尊的织…织魄鞭。”

第59章 谜底

一路上追着人,又看了几出戏,推翻了脑中对渺音受害一事所有的认知,有些渴的在曦末房中寻了茶盏,自己斟茶喝了。

曦末失神了半晌,瞧其憔悴的模样,眼睛通红布满血丝,想是几天都未能合眼了。

好在其失神过后,终于能冷静些的道,”千洛魔尊若是真要发难,也不会让区区一介仙子过来,你先好生照看着,弄清她的底细。“

曦末这么说,摆明了是从来没有见过渺音。那风涟岂不是一句真话都不曾道过?渺音那一副受害几欲自尽之事难道也是假的?

我正想着曦末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人,竟让风涟和渺音拿女子的清白来坑他。曦末府前,风涟拿捏着恰好的时机不急不缓从外而入。

随之而来的风魔若幽灵般悬浮,包围了整个府邸。

我从一个风魔的身体内透过去,跃上屋檐,准备将这戏从头到尾的看个清楚,省的污蔑了谁,又让谁称心如意,平白给人当枪使。

曦末知晓风涟寻来的消息,倒是忽而镇定许多,咬牙切齿道出一句,“原来是他”时眸中狰狞之色,颇为可怖。可看他被‘施罪’得如此顺当,实在也可以理解。

风涟入门之后,有相随的魔骑自搬运留下十个箱子,丢到前庭,与大理石阶撞击发出沉重的声响。

风涟轻轻挥袖,十个箱子同时侧翻,洋洋洒洒滚出满地的极品灵石。面无表情、好似公事公办一般道,“千洛魔尊已然明晓你暗地贿赂众魔,妄想自成势力一事,未作取证方便,我特地将你给我的东西搬过来,也好送你更痛快的去了。”

曦末眸光阴冷盯着神情自若的风涟,“你说…取证?”

风涟展开双手,冷笑道,“我一贯都只是千家的走狗,你可是忘了?取你这人渣的性命,自要更保险之法。我说得不差的话,一刻之前有位仙子被你扣押而下,指不定此时此刻,千洛魔尊就在你这府邸的某处,冷眼将你瞧着的。”

曦末的双肩分明可见的颤了一下,纵然面上想表现得不屑风涟的言论,眼睛却不自觉的扫视四周,眸中的镇定一点点的溃散。

我也想,他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如此肝胆俱裂的将我忌惮着,想必暗地多少有些猫腻。

可惜,如今见之如此的模样,我委实没有追究造反的心思,胆量下等,必当无法成大事。我更想知道,渺音她究竟有没有受害,她同风涟又是如何达成的共识。

几厢对峙之时,漂浮在天际的风魔忽而一阵骚动,像是被驱赶的蚊虫,仓皇缩到角落中去了。

曦末一抬头,便是连退两步的靠在石柱之上,他手下的使魔更是惊得退居屋后。

是我的鬼影兵团到了。

鬼影兵团毫不客气的占据给风魔腾出的半空,有二带银质鬼面之人在飘渺的鬼影之中若隐若现,寒若铁质般的声音对着曦末道,“吾主有命,让你交出渺音。”

曦末一呆,显然是没想到鬼影兵团首先道的却不是造反一事,而是要一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仙子。一刻未敢耽误,连忙挥手,吩咐手下,”去,去将方才的仙子带出来。”

有两使魔慌张的抱着头盔,低头往内阁跑去带人。

风涟也是未能想到这个境况,不由问道,”千洛魔尊现在可是在此?“

原是面朝曦末的鬼面悠悠转向风涟,寒声道,”吾主行踪,岂是能告知尔辈的。”

风涟脸色稍变,噤声不言。

曦末看这个阵仗,终是了解道我的授意重点早已不是造反。神情转变得有点森然,对着风涟,“这渺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既然能拿到千洛魔尊的织魄,定当同尊上的关系不俗。你纵是恨我与你那水性杨花的爱妾之间的小事,也不至于拐弯抹角拿千洛魔尊来整我罢?“眼珠微微一凝,像是忽而笃定了心中所想,神情诡异道,”若当真如此,你便该庆幸这段时间千溯魔尊正在闭关,若是给他知晓你如此在千洛魔尊面前玩弄手段,不晓得你我之间,谁死得比较快?”

风涟原是气定神闲,可将将发音之际,却清晰可辨那一丝气息的不稳,泄露了其难以掩饰的慌张,冷冷,“但如你所言,千溯魔尊正在闭关。”

漫天的鬼影徒然飘低了一些,周遭的气温也开始下降。

鬼影兵团在风涟的那一句话之后便开始桀桀怪笑起来,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实际上,若不是我在阻止,他们早就扑上去将那些个风魔吞噬一尽了。

鬼面之人寒铁般的声音回响在空中,伴随着鬼影们桀桀的怪笑,更显幽冷,”风涟,你该不会以为你早年立下的那些战功,在千溯魔尊眼中会比千洛魔尊更为重要罢?作为早年的同僚,我只想奉劝你一句…“一字一顿,”好自为之。不过是为了个女人,何必弄得自己多少万年的修为毁于一旦?”

鬼面人这番话已经说得够清楚,是暗示我就在周遭。

我没想到此番来的两个鬼面人之间紧有一人同风涟有些旧情,不惜冒我之大不韪,也要给他活命的机会。

风涟与曦末是个精明之人,只在鬼面人话音刚落之际,便利落的屈膝,双双跪地,伏拜。在场使魔、风魔见状亦连忙跟从、跪得糊里糊涂。

正巧方才进屋的两名使魔带着渺音从内阁走出来,我见其唇边带血,该是因织魄之事受了些内伤,神情之中都有些恍惚。

渺音出来之后,看外遭寂然无声的跪了一地的人,面色又转为愕然。

风涟垂着头,神色捉摸不定,却没有再理会渺音一眼。

只待鬼面人留下一句,“带走。”

渺音才似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等等,不该是这样的。”张启的唇形,分明是还要说什么。

风涟煞白着脸,怒道,“闭嘴。”

这喝出的一声带着三分的杀气,我怕这气阵若是落在那娇滴滴的渺音身上,她怕是半条命都没了。自从房梁上跃下来,去了隐蔽的咒印,落在渺音身前,为之挡了。

挥袖带起的一阵劲风,直将跪伏在地的风涟击出两丈远,碎了曦末府上的青铜大门,在街道碎裂的青石板上滚了几遭,俯身吐出一口鲜血。

因其恰好阻了我想听到的内容而不悦道,“鬼面难得为你求的情,你倒是不很领情么?”

风涟倒是识趣,我惩戒般甩出的风刃下手并不至于给其重伤,而他为表屈服态度,连基本的护身结界也撤了,以身体生生挨了这么一下,委实叫我气消了不少。

风涟缓过神来之后,自躺下的姿态爬起,缓缓改作跪伏,“不,我坦白,我坦白…”

头垂下时,暗自咬了回牙,沉声道,“我,臣下对曦末积怨已久,早想对之动手,却迟于其后台强硬,不敢轻举妄动而受其牵制。后巧遇渺音仙子,她身上的伤的确拜曦末所赐,却并不如我早前说的那般是给人占了便宜,而是街道上曦末横行霸道无意所致。渺音…渺音仙子谢我救命之恩,又忍不下心中那口恶气,才会同我商量出此下策,夸大事实…但曦末意欲造反委实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听罢,心中好笑,走到他跟前,诚心问道,“你瞧我,是个傻子么?”

我实质性的神识威压之下,风涟脸上血色褪尽,头也被迫低得几乎触地,青石板上的裂缝若蛛网一般的蔓延开来。他纵能咬牙硬挺着,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不工于心计是真,游手好闲、对魔界之事大多一知半解也是真,但你拿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谎言来骗我,实在出乎我意料啊。”莫非魔界之人,大多也就把我当做三岁小孩,亦或是个好哄骗的傻子么?

局势不对,渺音也知这篓子捅得大。或是以为在场两位魔尊,若是联合对我,便足以将我压制,毕竟风涟和曦末都是威名赫赫之人。当此关头,心一横的挑拨着,“风涟你不是道曦末手中掌着一位自上古存活至今、修为不亚于千溯的魔的召唤符么?千洛她咄咄逼人在先,照这么下去我们都只能一死!那召唤符既是曦末造反的屏障,为何当此之际,却不用来保命?咱们联手说不定还有一搏的可能!”

风涟不是什么善人,他才不至于蠢到白白给出讯息。若非这件事就是她们合作的内容,渺音又怎么会知道召唤符的事,话语之中明明白白的表达出对我的敌意。

两厢合作,必有其共同利益,风涟要曦末的命。若是能让渺音笃定,曦末能凭借玉牌要了我的命,他们才至于有一份无间的合作,甚至让渺音无所谓自身的清白,甘愿做饵。

渺音兴许不晓,早在我洪荒古战之时将入魔尊级,便已能以一敌二了,更何况还是现在。召唤符,曦末能有,我自然也有,还不只一个,她想杀我纯属痴心妄想。

我眸光扫过,空寂无人的青石板长街上,不晓自何时起,便有人静静站于街头,眸色恒定。

我朝其淡淡一笑,万般情愫皆作烟消云散。

原来他同渺音是想要我的命。

难怪千溯同我道,仙魔本就不是一家,让我离折清远些。他是天帝之孙,当然希望我死。

第60章 闹剧

此情此景,老底都给抖落了出来,若我是曦末,也知道自己哪怕长了十张嘴也是解释不清的了。

只是他手中握着那样的东西,连我密隐阁中都未有记载,唔,也可能是我未关注过有关记载,但风涟会知道此事、委实是有些手段。

故而知道自己解释不清的曦末选择了狗急跳墙,听从了渺音的怂恿,在我眼皮底下将一玉牌拿出来,捏碎了。

那玉牌,我看了一眼,样式古朴,当真该是数万年之前的事了。

天际霎时变色,前一刻只是白软漂浮的云层转眼厚重,围聚而来。

风涟眸色不定的凝着天际,像是拿捏不稳该往哪个阵营站才好。曦末则是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有些失魂落魄的爬起来,离我远些的站在他一干使魔侍卫之前。

鬼影暴动起来,风魔更是不安。我笑笑道,“曦末,你即便是杀得了我,又该怎么面对千溯?”

我说这句,实则并非是对曦末,而是一贯对千溯忠心耿耿,当下却有些摇摆不定的风涟。

话音将落,府邸正上方的空间凹陷出一个两人高的黑洞,一只白皙纤长的手随意一般扶着空间边缘,不紧不慢从里头走了出来。

待我终于见着那张俊美而陌生的脸,才觉这个境况委实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上古之时,竟也有我从未见过,而修为如此之高的隐世魔尊?可见曦末的这个援手,的确请得甚好,保不齐真能让我栽个大跟斗。

那人眼神极度的轻慢,自半空徐徐扫过底下的众人之时,便像是看一群蝼蚁一般,睥睨众生。这过于高傲的姿态给他做来却不会叫人觉着半点不妥,仿佛本该如此,犹若神明,俯视众神。

这种眼神,我只偶尔从千溯那看过,但那个时候我都只是窝在他的身边,并没有多少实感。以仰视之姿旁观一眼这么种类似的人,觉着委实奇妙。

奇妙毕了,移眸扫过似是傻了一般怔怔仰望天际的渺音,笑着道,“你仍站在这,是觉着有人会救你,还是心甘情愿想当炮灰?”

在场大部分人都被突然出现的古魔之气势震慑住,所谓威压就像是从心底漫起的恐惧,本就无法抵挡,依修为而定。

故而说,百里之内,在其杀气笼罩之下,当只有我能笑得出来了。

风涟则默然站到我身侧。

曦末见我如此淡然,自然恐慌,更是连退到那古魔身后,小声急切道,“叔,叔父,求您帮我挡住这个人。”指尖所指,正是我之所在。

随着那一指的落定,我的肩上徒然降下崇山般的威压,其所受之恐惧,便犹如一介凡人面临呼啸而来百丈高的巨浪。

我执起织魄,神识一凝,卸去其所施的威压,感兴趣的笑道,“我原以为上古时的老魔头差不多都死绝了,没想到却有个连见都没有见到过的,当真是有趣。”

那古魔眸光落定在我的脸上,像是凝视一般,“千洛?”

我点点头,“唔,是。”

古魔施展的威压皆为无形之物,旁人并不知晓,更看不出我与他之间的胜负。毕竟低阶的魔若不借助外物,通常来说是看不透高阶魔的法力深厚程度的。

只不过百里之内,早有魔逃窜而走,避开这极有可能化作一片焦土之地。

我抽出空闲,将一动不能动的渺音丢到折清那方,淡淡道,”即是你想看到的场面,便继续看着并无所谓,只是当心着怀中的人,省的得不偿失。”

一语毕后,便不再与之理会。

又让鬼影兵团退离到折清的身侧,省的做没必要的牺牲。

一切安置好之后,我踏上虚空,”咱们双方既然撕破了脸,便得有个结果。“瞥眼躲在古魔身后的曦末,”你侄儿想要我死,我现在的心情自然也是一样,你若插手,按着规矩来便是不死不休,如何?“

古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友军,两方交战之前表明了彼此立场,便能开一场无后顾之忧的战局。我见他是上古时的魔,自也是同他走古战场的模式。

就在曦末心神不宁将古魔望着之际,那古魔忽而轻笑出声,面上一派冷漠的正经彻底崩盘,伸出一手挑起我的下巴,打量一般左右看了看,”啧啧,丫头,你个没心肝的,竟也出落得如此标致,真是托了千家好遗传的福。”

我前一刻还作凉薄冷漠、后一刻便错愕的睁大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古魔,心中之不可置信,犹若信仰认知摧枯拉朽、哗啦啦的倒了一片。

便是在那古魔伸手碰我之前,万年以来一直护在我心口的那几滴精血起了微妙的变化,我霎时也反应过来其身份,不然又怎会容一介陌生人带着敌意的人随意碰我。

他就是给我救了,又在之后以精血救了我一命的人。不过我救他的时候,他基本连个人形都没有,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却是个十成十的怪人,莫说是脸,就连四肢也不利索。若将人比作一把兵器,那他那个时候便像是一块被熔得乱七八糟的废铁,根本没有容貌这么一说。

且而实话实说,我将他从悬崖抱到山洞里并非为了救他,而是打算打劫的。因为崖底光线不好,他又那么一副模样不好辨认,所以才费力将之运了老远,准备好好捞一笔。

这事我也同他说过,他哈哈哈的笑个没完,末了还问我为何不将他吃了,可省千年苦修。

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忒实诚的回了,“因为恶心。”

听闻老友见面,一般来说都要互相寒暄夸对方两句,此古魔大抵算是我幼年时期除了落灵儿与夜寻之外,唯一说过话的陌生人了。

回想前尘,我也乐得玩笑似的盛赞他一句,“早晓得你生的如此好看,我就把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