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生睨了程诚一眼,语气诚恳。

“什么时候黑成这样。”他扭头看了眼身后拉着的窗帘,“就这光线我他妈都看不见你。”

程诚:“…”

何东生后来又给周逸打了一次没有人接,他便打给了吕游。吕游联系不到周逸,登陆了她的QQ询问她室友才知道她还在睡觉手机关机了,昨晚熬夜才刚睡下一小会儿。

俩人都放下心来吕游开始找他算账。

“老实交代。”吕游说,“那么急找周逸干吗?”

何东生拎着一件秋衣外套一边穿一边走出了宿舍,他一手插进裤兜里握着手机沉默了很大一会儿。

“问这么清楚。”他淡淡开口,“有意思吗。”

吕游心里一提,半响没有说话。

“我警告你啊何东生。”吕游声音很严肃,“她是特别认真一个女生,经不起玩笑和暧昧。”

何东生说:“谁他妈暧昧了?”

“你根本不了解她。”吕游说,“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她都会当真。”

“那又怎样?”

吕游气急:“她会受伤你知道吗?”

闻言何东生冷笑了一声,他从兜里摸了根烟塞嘴里,然后掏出火机微微侧头偏离风向点着。他吸了很深一口烟,才慢慢吐出来。

“她十八了。”何东生说,“有自己的想法。”

“这你就错了。”吕游的声音忽然变轻了变淡了,“你是没见过她妈。”说完挂了。

何东生将手机塞回兜里,暗骂了一句然后狠狠吸了一口烟扔掉了。坦白说他没有想过后来那么多,但也不喜欢谁妄加评论。

那个下午他打通了周逸的电话。

她似乎才刚睡醒,声音还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何东生被她忽然的那一声嘤咛弄得一颗心募得软下来,声音随之也低了。

“刚醒啊?”他问。

“嗯。”周逸说,“论文给你发QQ了,你看行吗?”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不行我再改。”

何东生说:“好得很。”

周逸轻道:“那就好。”

“没想到你文采那么好英语也很厉害。”何东生说。

周逸有些脸红,不知道该说什么。何东生似乎感觉到她的害羞,轻笑了一声。他看向前方的黑夜目光柔软,准备开口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喊“周逸你生日咱去看电影吧”。

等她那边安静了何东生问:“你什么时候生日?”

“远着呢。”周逸说,“都不怎么过的。”

何东生见她不想说没再细问,说了两句便收了线。他回宿舍的时候经过小卖部买了包烟,拆开包装掏了一只塞嘴里,然后慢慢走了回去。

相较于何东生的平静,周逸却慌了。

她挂掉电话一直耷拉着脑袋坐床上发呆,陈迦南歪着头看她,扑哧一声笑了,周逸抬眼目光哀怨。

“刚那么好的机会不告诉他你生日?”陈迦南说。

周逸咬着唇一言不发。

“你这个女生哦。”陈迦南摇了摇头,“不过也是好事儿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心自己想法子知道。”

周逸慢慢低下头,有点烦躁。她随意浏览QQ说说,刚准备退出看到那个总给他评论的女孩子又留了言,忍不住点了那女孩的主页看了一下。

背景照是一个侧脸,长发飘飘,胸脯很挺。

周逸盯着看了很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平胸,默默地退出了QQ。她静坐了一会儿抬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迦南。”她叫,“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周逸蹙眉:“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胸大的女生?”

闻言陈迦南从电脑里抬头看她,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胸脯上,抿着嘴笑了起来,说了句周逸至今都奉为经典的名言。

“是不是喜欢胸大我不知道。”陈迦南眼睛很亮,“但我知道那些胸大的女生都有男朋友。”

周逸:“…”

“不过你也别着急。”陈迦南笑,“十八岁还属于发育期。”

周逸的视线落在陈迦南的胸上。

“别看我。”陈迦南伸手捂住自己的胸,“我早熟。”

周逸:“…”

她哀叹一声重重躺回床上将被子往头上一盖,糊里糊涂就那么睡着了。接下来几周温度骤降,十二月初的天气周逸已经穿上了羽绒。

那个周六陈洁照常打电话给她。

说了几句学习上的事情陈洁问她生日打算怎么过,周逸简单回了几句。晚上整个宿舍去了学校外面吃饭看电影,回来已经快到门禁时分。

一个宿舍六个姑娘玩起了斗地主到很晚。

第二天清早周逸是被九点半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叫她去学校后门取快递。周逸还穿着睡衣睡裤,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就跑了出去。

拿到包裹她愣了一下,地址是青城一家书店。

周逸边走边拆,初冬的早晨阳光还没有那么耀眼,有一束光斑落在封面上,周逸看清了那本书的名字。

她叫:布鲁克林有棵树。

后记:

有一次我们聊到写小说。

一个故事总会经历开篇发展高潮和结尾,在这个复杂过程中会出现很多的废话甚至没有意义的描写,很多时候为了引出一句话我们得写很多没用的东西,但非写不可。

“还有一个价值。”我说。

周逸问什么。

我笑:“凑字数。”

第11章

那一年是二〇一〇年底,生活依然单纯。

周逸抱着书走在学校里的大马路上,身上像镀了一层软软的银光。没有烦恼的早晨,和喜欢的一切在一起。

回到宿舍只有陈迦南醒了。

周逸抱着书爬上床,然后打开了电脑。开机的那十几秒里她一点一点拆开塑封,陈迦南探头看过来一眼。

“什么书啊?”陈迦南问。

周逸说:“布鲁克林有棵树。”

自从上了大学以来周逸几乎每周都会买书,有时候还是一整套那种。陈迦南早已经见怪不怪,瞄了一眼又回头玩自己的了。

周逸看着那本书却发起了呆。

第一次有人送她书,还是匿名。周逸实在猜不出来是谁,翻着书慢慢往下看了。到了中午大家拉着她一起出去逛街,书被她放在枕头底下然后下床。

几个室友都照着镜子往脸上涂涂抹抹。

周逸穿好衣服洗了脸擦了大宝坐在椅子上等她们,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在看到何东生的名字的时候目光一顿,随后淡淡的移开眼收了手机。

陈迦南忽然凑到她跟前。

“姑娘。”陈迦南说,“你该化个妆了。”

看见她们磨蹭那么久,周逸立刻抗拒的摇头。

“没那么麻烦。”陈迦南说,“画个眉再抹上口红就OK。”说完笑,“这叫眉清目秀。”

周逸瞧了眼赵莹还有秦华,一张脸涂得白的又收回目光。有时候她很固执不愿意做出改变,陈迦南也拿她没办法。

“周逸。”陈迦南一边擦粉底一边问她,“你和那个男生怎么样了?”

这一问几个姑娘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了过来。

“就普通朋友。”她赶紧打消她们的疑虑,“真的。”

后来陈迦南形容她是看着满不在乎风轻云淡的清高样子,事实上比谁都在乎的要命。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就那样慢慢过去了,这半年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又悄悄发生着。

学校一月底放的寒假,周逸第一个走。

她推着行李箱离开那天青城下起了大雪,周逸当时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身边坐着一个妇人,一直小声哄着怀里的小婴孩睡觉。陈洁打电话问她到哪了,说要给她做糖醋鲤鱼。

周逸坐巴士倒24路半个小时后到家。

刚推开门就闻见厨房的香味,她放下行李箱过去帮忙。母女俩聊了聊她在大学的生活,问了几句学年计划完成的怎么样。

“你建成叔知道吧。”陈洁说,“听说他女儿都开始准备六级了。”听到这句周逸下意识的皱眉,便听见陈洁问,“你四级怎么还没考?”

周逸说:“我们大一不让考。”

“还有这样的。”陈洁嘟囔了两句,又问,“第二学位报了吗?”

“嗯。”周逸说,“报的中文。”

“以前倒没发现你喜欢文学。”陈洁说,“这东西累人知道吧。”

周逸没说话,默默地洗着菜。没过一会儿周北岷下班回家了,周逸将菜一样一样摆好,等着周北岷先坐在饭桌前才坐了下来。

“什么时候到的家?”周北岷问。

“刚到一会儿。”周逸低着头说。

“我记得你们宿舍没我们青城的。”周北岷夹了口菜吃着,“一个人坐的车?”

周逸“嗯”了一声,再没人说话。

周北岷吃饭很快,吃完便坐去客厅看电视去了。周逸跟在陈洁后头收拾碗筷,陈洁一边洗一边看她。

“没事儿多和你爸说说话。”陈洁说,“别老钻房子里。”

周逸看了一眼洗手台上的窗户,天黑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她有些心累,“爸一回家就看体育频道。”

陈洁睨她一眼:“把水果端出去。”

周逸接过果盘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走去了客厅。周北岷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球赛,足球讲解员抑扬顿挫的解说让屋子里热闹起来。

“爸。”周逸将果盘放在茶几上,“吃橘子。”

周北岷应声拿过一个开始剥起来。

周逸在一边如坐针毡,她看着电视屏幕里那一个个奔跑的外国人,忽然想起何东生发的有关足球的说说。

“爸。”她问周北岷,“一场足球赛多久啊?”

“正常来算两个半场各四十五分钟,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周北岷回头看她一眼,“有时候需要补时或者加时赛。”

周北岷又说了一堆淘汰赛和裁判规则。

周逸听得似懂非懂,一直点头“嗯”。电视上忽然喊叫起来,讲解员语速快到她都听不清。

“怎么了?”她问。

“巴西越位了。”周北岷遗憾的拍了一下膝盖,“就差一点。”

周逸郑重的吐出一口气,从周北岷身后经过回了自己房间。她从里面将门关上,找了本李碧华的小说看。

晚上吕游打电话给她诉苦。

“硬座太难受了周逸。”吕游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觉得腰都快断了。”

周逸心疼:“你干吗不买卧铺?”

“这不想体验下生活吗。”吕游说,“我现在后悔了。”

周逸笑:“活该你。”

“我明天六点半到青城。”吕游说,“你来接我。”

周逸惊呼:“这么早?”

“废话。”吕游说,“十二个小时啊姐姐都快累死冻死了你记得买好早餐等我。”

吕游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周逸却在头疼怎么和陈洁说这事儿。等到周北岷一场球赛看完的时候,她从房间走了出去。

“妈。”周逸靠着玄关处的鞋柜,探头看了眼沙发上的陈洁,“我明早要出趟门。”

陈洁的眉头一皱:“干吗去?”

“吕游明天从北京回来。”周逸说,“想让我去接她。”

“几点?”

“我可能五点多就得出门。”

“那会儿天还黑着呢。”陈洁说,“你一个人去我能放心吗。”

“外头灯亮着呢车又多能有什么事儿。”

后来周逸还是妥协了,陈洁去她家楼上的钟老太家叫了人家孙子陪她一起出门。于是第二天周逸五点半醒来收拾好出门的时候,钟云已经等在她家门口了。

周逸还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虽说在一个小区却也不是常常见面,大人们的关系好却不代表下一代有共同话题,更何况钟云还高她两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