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迦南从外头玩回来看这架势笑了笑:“又寄这么多书?”

“可不是。”大冬天的秦华穿着羽绒还热的一身汗,“我一个不爱看书的都羡慕死了。”

陈迦南坐在椅子上翘了个二郎腿, 说:“有什么好羡慕的。”说着笑意盈盈的看了周逸一眼, “往后当做嫁妆还不都是人家的。”

秦华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周逸不是没有想过几年后和他结婚的样子, 有时候光是想想清晨醒来躺在他的臂弯都会笑出来。

“有男朋友疼就是不一样。”秦华说,“可怜我母胎单身都二十年了。”

周逸笑了一下在慢慢整理书。

“差点忘了个事儿。”秦华突然道,“我朋友在一个培训班做兼职, 你们有没有人考会计资格证啊?”

“考会计干吗?”陈迦南笃定道,“我以后要做生物工程师研究细胞的。”

秦华and周逸:“…”

“多学个本事不好吗。”秦华说,“你看周逸都修了中文你不考虑考虑?”

陈迦南哼笑:“我连常春藤毕业的硕士生导师柏知远的课都不去…”接着顿了一下道, “干吗浪费那时间。”

啧。说的这一长串定语。

“咱大二了好吧。”秦华说, “再一年半就该找实习单位了,简历上什么都没有怎么行。”

那一天她们极其罕见的讨论起了这件事情。

“咱班隔壁那几个听说前几天都报了教师资格证。”秦华说, “普通话都开始准备了。”

周逸被秦华说的莫名紧张起来。

陈迦南趁机反问:“那你不趁着周末看书还跑兼职?”

“我这不是挣点零花吗。”秦华叹了口气, “学这些报名费还不定多少呢。”

陈迦南才不管这个, 一针见血道:“挣钱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读大学干吗来了浪费这么多好时光四年一到甩甩屁股就走人, 是这样吗?”

“行了你。”周逸笑,“还说秦华呢你明天试试去上柏知远的课。”

秦华也笑了,跟着附和:“就是。”

让她们瞠目结舌的是第二天陈迦南还真去上课了, 跟她并肩坐在第一排特别认真的做起笔记。周逸一时有些不适应,凑上去看这姑娘写了什么——你猜他点不点名。

周逸:“…”

她还没发表意见便听见讲台上柏知远清了清嗓子:“我们点个名。”像是感冒了声音有些嘶哑。

周逸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

柏知远的课陈迦南统共也就来了几次,好巧不巧都会遇到点名。不知是该说幸运还是什么,陈迦南都有些飘飘然了。

那节课柏知远讲的少,留给了大家一些自由发言时间。有个挺逗比的男生站起来说:“老师你留学回来英语肯定没得说,教几招好让我们应付四级呗。”

柏知远目光淡淡的,问:“你想考多少?”

男生嘿嘿笑,说不多不多最低425能过就行。

“抱歉了同学。”柏知远看起来还挺认真的样子,“让你考425真没把握,424我有经验。”说完停顿了片刻,“要不要听听?”

全班:“…”

回去的路上陈迦南笑的前仰后合,说没想到柏知远还挺风趣。周逸懒得理她这样子,直接奔去图书馆复习英语了。

她一直都对英语把握很大,没理由失算。

考四级的前一天晚上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肚子疼到半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去校医院买了药硬吞下去就往考场赶。

好像走霉运似的,那天她的英语广播一句听力都听不见。周逸最后干脆将广播一关,凭着还存在的那点霉运和英语老师说过的“听力不知道选哪个先男后女先正面后负面挑最特别的走”的规律把ABCD填了进去。

考完她就跑去卫生间,把胆都快吐了出来。

何东生的电话这会儿刚好过来,听见她蔫蔫的声音皱了下眉头。周逸还在强撑着说没事儿买药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下楼往回走。

还能和他开玩笑:“你卷子做完了吗?”

“听力屁都听不懂。”何东生说完听她声音实在不对劲,眉头又皱了起来,“回去填点肚子再喝一顿药睡觉。”

周逸额头的汗虚冒,说:“没胃口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点。”何东生强制要求,“喝点粥也行知道吗。”

周逸“嗯”了一声,都没力气说话。

“现在走哪儿了?”他问。

周逸抬头看了一眼:“大学路。”

她连声音都有气无力的样子,何东生叹息了一声说看着点路别低头。周逸又慢慢把头抬起来,走了一会儿又低了下去。

她没有吃饭,回宿舍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何东生又打电话过来,问她药吃了没有。周逸还闭着眼睛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她出了一身汗。

赵莹和秦华从外头逛回来一边吃零食一边说话,看见她醒了说周逸下来一起看鬼片。周逸刚要开口手机响了起来,何东生问她睡醒了?

“嗯。”她脑袋清醒了很多,“刚醒。”

“还难受吗?”他问。

周逸说:“好多了就是有点头晕。”

大冬天的裹着被子捂一身汗,从医学角度来讲是不对的,但周逸觉得对她很管用。然后她听见他说把衣服穿好出来,我在你们楼下。

她愣了一下,匆匆下床就跑了出去。

何东生穿着黑色羽绒站在那棵光秃秃的枇杷树下,看见她光着脚踩着拖鞋就跑了出来。白色羽绒裹着她纤瘦的身体,那双眼睛跟白雪似的。

她跑到他身边,仰头问:“你怎么来了?”

何东生看她睡醒精神还不错的样子,故意淡淡“嗯”了一声,说那行你没事儿我走了。周逸蹙着细眉又轻又急的“呀”了一声,何东生瞬间笑了出来。

他抬手覆在她额上,片刻后道:“进去把衣服穿好。”

周逸在他的手搭过来的时候心里暖的跟炉火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回宿舍收拾。赵莹吃惊的问你男朋友来了,周逸点了下头把书包一拿,说:“我先走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点了根烟。

看见她出来何东生把烟掐了,俯身过去将她书包一接。他带她去了步行街喝了碗粥,才一起慢慢走回宾馆。

刚进房间他的电话就没断过,周逸躺在床上先睡下了。

房子开着暖气,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脱掉外套,对那边人道你说。他站在阳台那边,背影看起来有些疲惫萧索。

过了会儿打完电话,何东生将手机轻放在桌子上。

他看了床上的女孩子一眼,本以为她睡着了却听见她低声问:“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何东生笑笑:“没有。”顿了下又问她,“头还晕吗?”

“一点点。”她的脸贴着枕头,从低处看他有点费力,想爬起来被他胳膊一拦,便道,“我睡了一天了睡不着。”

何东生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又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何东生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她声音很轻,有些撒娇的味道,“什么都行。”

房子里很安静,暖和的不像冬天。

她难得这样软弱起来,有些像湖边被风吹倒的稻草。何东生心里也软的不行,往她身边一坐伸手将她一搂。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寂静的森林。”他的声音很干净,“听说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

周逸歪头看他:“鬼故事啊?”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好好听。”周逸努了一下嘴立刻变乖了。

“有一天一个小女孩在公路边玩,被一只蝴蝶吸引跑了进去,然后就迷路了。她在森林里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的时候发现了一座两层的木屋,木屋很旧很老,旁边还有一棵很粗很大的树将整个屋子盖了起来,冷风刮过来树跟着摇晃,像有人在哭。”

周逸忍不住向他蹭了一蹭。

“小女孩没处可去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那扇木屋的门,刚一进去便听见吱呀一声,像是从二楼传来的。她很害怕,屋子里很黑没有光。”

何东生低头看她一眼,笑了笑。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上了二楼,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是从走廊最里面的房间传过来的。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推开门,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扇窗户,而声音却忽然消失了。”

“她想回头,却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周逸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着,一声不吭。

“于是她咬着牙狠狠闭了闭眼,往前又走了一步,那个声音又来了。她竖着耳朵一听,发现那声音好像就在背后。”

讲到这儿,他察觉到怀里的姑娘僵了一下。

“小女孩慢慢的转过身去看,能感觉到前面有一团阴影但她不敢睁眼。她吓得腿都抖了,慢慢的将眼睛睁开一个缝儿,刚好窗户上有月光这时候照了进来,惨白惨白的,然后她看见——”

他忽然停到这儿不讲了。

周逸忍不住问:“看到什么了?”

“想知道?”他抬眉,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脸,半天不见她动,笑道,“那算了。”

周逸咬牙瞪他,这时候还不忘揩油。

她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动作还没收回来便被他握紧了腰捏住下巴。她轻轻推了他一下说你还没告诉我呢,他慢慢俯下身去沿着她的嘴巴亲到脖子低低笑了一下说:“是老鼠。”

周逸:“…”

他还是很克制的,看见她一脸娇羞迷茫的样子却又忍不住了。想起宿舍几个男生曾经讨论过破处这个事儿,程诚问他打算什么时候。

何东生不是没想过这个事儿。

他们俩谈了也有一年了,彼此都熟悉感情也稳定好像继续往下发展也再正常不过。周逸的性子看起来软实际上比谁都铜墙铁壁,他想强行要她估摸这姑娘也不会太吭气,但何东生不想做混蛋。

她被他亲的身子瘫软,搂着他的脖子眼神迷离。

何东生将她压在身下,把嘴印在她的锁骨上。她好像又瘦了一些,轻轻一摸就能捏到骨头。她的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奶香味,那是只有他闻到的体香。禁忌,诱惑。

周逸有些难受的扭了扭身体。

她感觉到他的克制难忍,身上到处都是他的味道,还有他沉重的气息。她的脸颊有些许酡红,跟沾了酒一样,她是想推开她的。她知道女孩子要洁身自爱,可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可耻的不想停下,甚至比他还要渴望,渴望温暖和关爱。

黑夜像静海,把人的理智攥在手里。

周逸慢慢喘着气,听着却更像低吟。何东生趴在她身上撑着一只手臂低头看她,然后狠狠的亲了下去,亲的她忍不住头向后仰。白皙的颈子就这样坦露在他眼前,细细的,白花花的,何东生的眼睛有些干涩,喉结下意识的动了动,舔了舔同样干涩难忍的唇。

“何东生我难受。”她低低溢出声来,“何东生。”

她的声音不像是旖旎情.事下的低哼吟哦,倒有些热潮不退的呜咽。何东生的一只手已经快要探进她的底裤,硬生生给收了回来去摸她的额头。

妈的。居然这么烫。

他从她衣服里把手掏出来,给她整理衣服想送她去医院。周逸拉着他的袖子摇头说:“吃点药好了我不想去那儿。”她开始固执起来,何东生只好妥协。

他跑去楼下买了退烧药,给她喂下隔一会儿换一下热毛巾敷额头上,一直到半夜退了烧才放下心来。

周逸醒来天半亮着,他在洗手间。

好像是在吸烟吧,可以看见他靠在门上的影子,一只手拿着烟不时地喂进嘴里。过了会儿他抽完一根推开门出来,意外她已经醒了过来。

“烧已经退了。”他坐去床边,对她说,“想不想吃东西?”

生病了好像都会变得脆弱矫情,还在考试一塌糊涂的情况下,周逸觉得自己特别需要安慰。他不说一声就从青城跑过来,周逸想把一辈子都给他。

“我不饿。”她看着他轻轻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何东生笑了一下,语气近乎挑逗:“这么想我走啊。”说罢还真站起身来,有意无意看了一眼窗外,说,“这么大雪…”

周逸愣了一下,欣喜地问:“下雪了?”

她忙扭头看向身后,隔着窗帘的缝隙看过去外面白茫茫一片。周逸掀开被子跑到窗户边去看,想打开窗户被他伸手一拦。

何东生没好气的说:“还想发烧怎么着?”

周逸慢慢缩回手抿嘴笑,趴在窗台瞧着外面白雪皑皑,嘴里呢喃道真好看。何东生问哪儿好看了这么大雪保不齐火车停运,半响听见她叹气说:“那还是别下了。”

何东生这时候才慢慢展眉笑了。

他陪着她吃了早饭和中饭才离开的A城,回去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做。周逸在他走后回宿舍又蒙头睡了一觉,第二日满血复活抱着一摞书跑去图书馆。

大二上她的计划完成的不算很顺利。

那一年四级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是在寒假,当时爷爷还生病住院了,一家人忙前忙后。周北岷听她说考得不太理想竟然罕见的没有生气,只是叹息一声摇摇头又回了病房。

那一声失望的叹息让周逸更难受。

当时何东生跟着实习公司去了外省做项目,长途电话隔几天打一个,她还得背着陈洁打。她们宿舍的QQ群里都在刷四级成绩,学校贴吧全是四级答案和某某又高分。

陈迦南给她发消息:“上群,怎么都不见你说话?”

周逸回说什么,陈迦南说当然是你的好消息了,说吧,考了六百几。周逸看到那个数字有些刺痛,淡淡的回:“458。”

陈迦南过了一会儿说:“比我还高十分好吧。”

这个成绩尴尬的连英语口语都考不了,周逸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她那会儿站在病房外,听见爷爷问周北岷逸逸呢,周北岷说谁知道干吗去了。

她鼻子一酸,给陈迦南发了一个消息。

“我想重考。”她说。

后记:

说实话周逸这姑娘太倔强了。

她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都很高,详细到每个学期要做什么完成什么还必须要做得漂亮。这在我们认识有半年后我才慢慢了解她,除了何东生是她人生里的一个意外。

毕业后这几年我去过培训班,做过测量员,审计公司玩命搞过三天报表头晕眼花过了试岗期就闪人,兜兜转转现在继承了我妈的衣钵教育下一代。

学好英语很有必要,但我一直没用对过地方。

我们在写小说的路上互相扶持一直走到今天,至今对这事情还一知半解,不能指望写几篇小说就真找到自己了,那都是骗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