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怀远一直心存给自己全家找一条后路的想法,却没有想到有人比他做得更早。在骆怀远看来,从沈玄到沈訸,就是所有沈家人的后路。只是光从沈玄那边来看,倒是挺像沈家人的手笔,沈訸这里却是怎么也不像。

尤其之后又知道沈訸成婚生子一直不为沈家人得知,骆怀远更是心生荒诞。当然更多的却是一种佩服,他觉得沈訸定然不若沈祁所说的那般是因为嫂子才会留在叶罗岛。当然也不否认这种说法,但骆怀远觉得更多的却是一种顺势而为。

沈訸自然有沈訸的想法,到底他的想法如何,没人知道。

办完了手边所有的事,骆怀远便匆匆离开福州,往云州赶了。因为按时间计算,严嫣差不多也快到要生的时候,他想赶在她生产之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ps:家中来客了,耽误了一天。今天可能只有一更了,让面面捋捋思路,明天来个时间跨越。京城那边和老五那边也该开始了。

☆、第159章 159.1

第159章

这一日,闲云殿上下俱是忙碌起来。

进进出出的宫人太监许多,俱是有条不紊的按部就班忙着。邹妈妈放下了手边所有的事,就在一旁盯着。

另一边,严嫣早就开始阵痛了。因之前有一胎的经验,这会儿并不慌张,让兰儿她们去准备了热水服侍她沐浴。沐浴完,又备了吃食,正不慌不忙的吃着。

小妞妞也在一旁,一身大红色小袄子和小棉裤,正被奶娘抱着喂饭吃。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好奇的望着一旁如临大敌的兰儿和柳儿几个。

“娘。”

妞妞现在也懂事了,用小手指着兰儿几个,大眼睛望着严嫣,似乎在问怎么了。

严嫣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不动声色的望了兰儿几个一眼,对妞妞说道:“她们今日见妞妞这么听话,吃了这么多饭饭,都觉得妞妞很厉害。”

一说起这个,妞妞就乐了,小脸笑成一朵花儿。

“再吃再吃。”她指挥着奶娘继续喂她。

“待会儿娘要去忙事情,不能陪妞妞了,妞妞要听话,知道吗?”

骆怀远走后,妞妞没多久便不再哭闹了,唯独一点就是粘严嫣得厉害。若不然,严嫣也不会大费周章和不过一岁多的女儿讲这些道理。

“忙事情?”

妞妞睁着大眼睛,重复了一遍,之后乖巧的点点头。

见此,一旁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用罢膳,兰儿几个便搀着严嫣匆匆往产房那边去了。临走时,妞妞正坐在炕上自己玩玩具。

一出殿门,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变,严嫣连走都没办法走了,让人抬了软轿送进产房的。

这一胎并没有生妞妞时那般容易,整整折腾了大半日,直到以严嫣的体力都感觉到精疲力尽,才艰难的生下来。

是个男丁。

在孩子哇哇的哭声中,严嫣缓缓陷入黑甜乡。

*

骆怀远回来时,就是面对这样的一个情况。

大的正哭得哇哇的找娘亲,小的在产房里头哭。

妞妞轻易不哭,哭起来是谁都哄不住的,下面人一见殿下回来了,就赶忙将妞妞送了过来。

手里抱着哭得小脸通红的女儿,眼前包被里还有个小红团子,闭着眼扯着嗓子嚎。此时的骆怀远也非常想哭,激动高兴的想哭。

严嫣醒来之时,眼前就是三张脸。

一张小脸儿正闭着眼睛,在枕头旁边的睡得香甜,还有两张则都是在床边。一张大圆脸,一张小圆脸,相同的是同样圆溜溜的眼睛。

严嫣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女儿长大了会不会也像骆怀远那么胖。不由自主给可爱的女儿套了一个像丈夫那般庞大的体格,严嫣觉得不能忍受,绝不能让女儿以后像骆怀远那么胖……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耳边响起了两个声音。

“娘为什么不醒?”

“睡饱了就醒了。”

“这个,就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

“这是妞妞的弟弟。”

自己被忽视了,严嫣动了动。

“娘,醒了!”

“媳妇儿——”

……

妞妞的弟弟很快便有了名字。

建,取立之意。

妞妞不是太喜欢这个弟弟,因为她发现娘现在不喜欢抱她,比较喜欢抱弟弟。她不能吃奶了,而弟弟可以吃……

为了安抚幼小妞妞不平衡的小心灵,严嫣和骆怀远放在妞妞身上注意力要比在建儿身上要多。因为妞妞现在懂事了,而建儿现在还在懵懂襁褓之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闹的孩子难免让人注意。也因此,可怜的、还不会说话、更不会发出抗议之声的建儿就被父母给忽略了。

两个孩子挨得太近,好也不好。好的是,可以很早开始建立妞妞友爱弟弟的观念。不好的就是,父母的注意力难免会偏差。

因此,建儿一直未取什么小名,总是建儿或者妞妞的弟弟这么叫着。其中以妞妞的弟弟为多,骆怀远说这样可以帮助女儿建立起姐姐的责任。

日子过得忙碌而又充满着甜蜜的烦恼。

因着有感媳妇儿生儿子时,自己没有在一旁陪着。再加上兰儿她们露了口风,让骆怀远知道严嫣这一胎怀得很艰难。因此骆怀远满心愧疚,一门心思就放在老婆孩子身上。

时间仿若流水似的划过,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

三年后

接到京城的来信,严嫣有一瞬间呆住了。

骆怀远见她表情诡异,忙拿了信过来看。

信是沈二夫人递来的,上面大体就表明了一个意思,沈奕瑶可能要嫁人了。

对于沈奕瑶和沈然的事,因着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就渐渐归于沉寂。严嫣几乎快要忘了之前骆怀远讲诉的那个故事,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着实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

与沈二夫人信同时递上来的,还有严陌的信。

比起沈二夫人说得含糊其辞,严陌的信上要说的具体多了。将大体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说他娘已经答应沈然了,估计大约过不了多久就会给严嫣来信。这会儿没有来信,估计还在想着怎么和女儿开口。

这其间自然少不了严陌这个当儿子的努力,对于沈然此人,严陌相信他应该会给他娘幸福。

至于沈然那个闷葫芦是怎么打动沈奕瑶的,没人知道,反正大家都对这件事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沈家人对沈然知根知底,包括他这几年的用心也是看得见的。对于沈奕瑶能想开再嫁,沈家一直抱着支持的态度。

……

这件事并未在京城引起什么大的波动。

沈奕瑶是寡妇身,又是二嫁,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再加上如今京城的情势越加诡异,为了稳妥起见,沈家人自己坐在一起商量了一番,准备小小的办一场,把一些习俗礼仪走一遍便罢。

镇国公嫁女儿怎么可能会低调呢?

不过见沈家人都没有大办的意思,旁人也就当做不知晓。一些亲近的人家该送的贺礼俱是送了过来,其他的俱是默默的关注着。

同姓不婚,为了能迎娶沈奕瑶,沈然放弃了自己用了大半辈子的沈姓,改回了自己的本姓——

齐,齐然。

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一顶一点也不低调的八抬大轿抬到了镇国公府大门,接走了沈奕瑶。齐然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面带遮掩不住的笑容。

齐府今日很热闹,张灯结彩,四处挂红,门前鞭声不止,车马络绎不绝。

齐然今日大喜,其一些友人同僚下级俱是要来喝喜酒的。所谓的不大办,不过是不广发请柬,一些自己上门的客人却是要招待的。

沈奕瑶盖着大红盖头,坐在新房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心砰砰直跳。不是第一次成亲,心情却是同样的紧张。

似乎进来了人,喜娘的声音响起,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吉祥话。

沈奕瑶感觉眼前一亮,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熟悉是这张脸已经认识几十年了,陌生则是那双眼里的激动与狂喜。

不自觉,便愣住了。

喜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齐然略有些拘谨道:“瑶、瑶妹,你先坐一会儿吧,我出去招待客人,很快就回来。”

见齐然紧张的样子,沈奕瑶反而不紧张了,她莞尔一笑,点点头。

齐然仿若落荒而逃似的出了房门。

屋里静谧下来。

于沈奕瑶来说,能走出这一步千难万难,终归究底她实在不忍那个男人那么的苦。不知道的时候,她可以视若无睹。可当事情在她眼前显露出来,她却再也装不了无知。

心,不由自主会颤抖。

面对那个寡言却又将自己满心火热袒露在她眼前的男人,沈奕瑶避过,逃过,却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这里面自然有骆怀远的影响在,也有齐然这个孤苦一生男人的破釜沉舟。想给她幸福,想剩下的日子,自己牵着她走,这种感觉是那么那么的浓烈,浓烈到他违了平时为人处事之道。

当然,也少不了严陌和严嫣这对儿女的支持。严嫣不待沈奕瑶亲自来信,便书信一封递了回来,在信中她表示对亲娘再嫁表示大力支持。

……

齐然过了很久才回来。

他似乎醉了,从来克制己身的他,第一次喝得如此畅快淋漓。

“瑶妹,我一定会对你好。”

他们会幸福吗?

应该会吧!

*

夜色已经很深了。

齐府大门前渐渐归于沉寂,只有门楣上的挂红与那几盏写着喜字的大红灯笼,还宣告着之前的热闹。

拐角处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停在阴影里,若不仔细看去,根本不会发现此处停了车。不过齐府今日办喜事,来来往往的车马很多,倒也不引人瞩目。

没人知晓这辆马车其实已经在这里停了很久,在花轿还未入齐府大门时便停在这里了。

“爷,该走了。”车夫低语一句,几不可闻。

里面低低的应了一声,马车缓缓驶离。

马车行了许久,在一处宅子门前停下。

不多时,车上的人便下来了。

他侧脸宛如刀削似的俊挺,下车时微微低头的动作,让他鬓角的黑发掉落了些许下来,在脸颊处形成了一道阴影。他长身玉立,一身黑色暗纹的锦袍更显得他器宇轩昂,但当他抬脚走路的时候,却微微显出了些端倪。

此人竟是瘸的。

他走路时略有些拖带,一跛一拐的,即使他已经强制让自己呈现出平稳的状态。可腿脚似乎受过伤,有些有心无力。

他从黑暗中慢慢走过,走了许久,才到了一片灯火通明处。门前守着的人并未拦他,而是躬身给他打开了里面的门。

书房中,一个男人正坐在书案后,看着手中的文书。

见他进来了,眼睛抬都未抬,道了一句:“回来了?”

他默默地点点头。

“事情办得怎样?”

“已经办好了。明日就会有人发现都察院右都御史死在春香阁中,死因马上风。”

书案后的男人点点头,道:“既然争取不过来,又不能让他闭嘴,那么就让他死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瘸腿的男子并没有出声。

见此,书案后的男人挥了挥手。

他转过身,慢慢往门外走去。

“没去看看你那夫人再嫁?”

他浑身僵硬了一瞬,并未停留,往外行去。

身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ps:更新晚了,不好意思。二更晚点

☆、第160章 160.1

第160章

这几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严霆从人生的最高点,一下子摔到了地狱里。面临着追杀落崖,毁容腿伤,威远侯府被夺爵,严家的支离破碎,还有亲娘的逝世……

严霆曾经想过去死,无奈死不了,那么只能活着。

其实很多时候,让你去想象一个场景,你会觉得很难,会觉得无法忍受。真是到了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却发现人是有韧性的。哪怕情况再难,依旧可以就这么过了。

严霆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如今过得还不错,不愿意混吃等死,就慢慢从许向荣手里接些事情来做。不问缘由,不分对错,只是一路向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严霆很多时候都会忘了自己是谁,似乎以前那个人身上所发生的事,与自己再无关联。若不是这次收到消息,他一时受到触动,他依旧是霆爷,而不是严霆。

那个人嫁人了。

很久之前的很多时候,严霆也会想想自己是否真有对不起过沈奕瑶。为什么明明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最后却走到那种境地。严霆一直回避一个事实,自己的被死亡,其实里头应该有沈奕瑶的存在吧。

那是一个连杀鸡都不忍看的女子,却亲自参与了谋杀亲夫,他做人该有多么的失败!

沈鼎的那番话对严霆不是没有触动,甚至曾经他因自己的思想、信念,全被颠覆,心若死灰过。那是一种全然的否定,否定了他的一切。后来他又不愿意去想了,就像那某人所说,做了就是做了,此时来自惭形秽,不是太过做作?

门吱呀一声响了,走进来一人。

披着半湿的长发,月白色的中衣裤,身上带着湿润的气息,就这么朝他迎面袭来。

炙热、浓烈,纠缠……

昏昏沉沉之中,严霆听到那人在他耳边耳语。

“怎么?放不下她?”

“没。”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

太子一系与许贵妃一系的争斗,从始至终便没有停止过。

只不过随着晋王与齐王的分封出京,战线从京中到封地越拉越长。

按理说,该走的敌人都走了,太子与萧皇后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可许贵妃一直荣宠不衰,晋王与齐王依旧颇得熙帝偏爱。太子头一日得了什么赏,次日熙帝便会吩咐内务府往晋州与齐州送上一份,再加上自晋王与齐王就藩以来,一年要被召回京好几次,更是极为惹眼。

尤其两人去了封地,私下里的动作更是频频,太子每每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其噩梦中的内容大抵都是晋王与齐王两人起兵打入了京城,将自己置诸死地。

熙帝的寓意不明,最近又因年纪大了,龙体不如以往。前阵子更是当朝昏厥,惹得众朝臣惊诧不已。虽是之后宫中传出消息,熙帝只是龙体欠安,旧疾复发,并无大碍,也不得不让人心生猜疑。

恍然一顾,原来熙帝不知何时竟现了老相。尤其这次病愈之后,出现在朝堂之上,更是添了几分垂暮之态。

太子一系几经斟酌,终于按耐不住出手了。

这一出手就是将晋王和齐王往死里打,这几日纷纷有朝臣上表削减藩王封地兵权一事。其中以都察院右都御史分量最重。虽大家都没有明说为何会提出此事,只是拿着集中皇权说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太子一系在针对晋王和齐王呢。

熙帝并未表态。

在这期间,都察院右都御史暴毙在春香阁。

春香阁是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虽右都御史家人极力遮掩,也让京城众人看了好大一场笑话。纷纷议论这老头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如此不甘寂寞,最后一世英名丢了一个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