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郝仁家的怕咱们眼馋呢!”有人在后面起哄道。

于秀满赶紧说道:“郝仁家的,咱们就开开眼,没有别的意思!”

“对,看一眼能咋的,还能要了你的去?”又有人大声吆喝道。

郝氏见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也就赶紧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县老爷就赏了咱们一幅字,别的啥都没有了,是真的!”

一边说着,郝氏也就从怀里找出那副字来,打开来,展示给大家瞧。

太平村的村民,全都积聚在那副字下,瞧了好半天,问道:“这字儿值多少钱?”

慢慢的,有人已经开始小声嘀咕开了,更有人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还说立了大功,要嘉奖,就一副破字儿!”有人小声嘲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就是扯大旗,谋虎皮呢,就是一个阵仗吓人!”

071 朝廷御封

冷萍听了那话,顿时觉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回头狠狠的挖了柳迎风一眼。

若是不奖赏,那县老爷就不要走那一趟,这阵仗拉出来了,最后却如此收尾,怪不得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柳迎风也是满脸尴尬,其实云深上次能替冷萍解围,是他好歹求云深来的,这瘟疫的事情没有敢上报朝廷,既然如此,云深又怎么干大张旗鼓的奖赏冷萍呢,这幅字,也就是为了堵住冷萍的嘴巴而已!

只是这些话,柳迎风是不敢告诉冷萍的!

“这种字去大街上写,用不了五文钱!”一个尖细的嗓子,在一群乱哄哄的人声中,格外的刺耳。

是曹老婆子,这会儿脸上有着莫名的兴奋,两只眼睛瞪大如铜铃,狠狠的盯着冷萍,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将那日受的屈辱还回来呢!

冷萍在牛车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斜睨了某些“兴奋”的村民,一脚就踩在牛车的车帮上,摆好了董存瑞炸碉堡的经典架势,将那“仁心仁术”四个大字儿向村民眼前一送,大声道:“你们要问这字儿值多少钱?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们,这四个字价值连城,从今天起,我冷萍就是朝廷御封的郎中!”

刹那间,唧唧喳喳的村名在冷萍的架势下,一下子悄无声息。

柳迎风一怔,唇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朝廷御封的郎中?这整个天和王朝,朝廷御封的大夫只有名医世家,这冷萍只不过拿了县衙送出来的一副字,就敢自封朝廷御封?!

“从今天起,我就正式在家里挂牌开业,朝廷御封,华佗在世!”冷萍的声音清脆的在太平村上空盘绕,回响…

就在全村人膜拜在冷萍那董存瑞炸碉堡的经典架势中,瞪大了眼睛回味那朝廷御封,华佗在世八个大字的时候,就听得那牛车的主人大声喊道:“到地方了,赶紧付钱,俺还要赶着回去拉下一趟呢!”

郝家门前,十几只鸡扑棱棱的跳个不停,冷萍站在鸡群中,身旁摆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包袱,看着人群逐渐的散去,也就猛地耷拉下脑袋,狠狠的喘了口气。

“冷萍…”柳迎风上前,正待要开口,就见冷萍猛地跳了起来,用那卷着的那副字,狠狠的就敲在了柳迎风的脑袋上,一边敲一边大声骂道:“都是你,都是你,还赏赐,还嘉奖,这就是赏赐,这就是嘉奖?什么县太爷,整个就是一个小气鬼,你没银子就没银子吧,哪怕你雇个锣鼓队,将字裱了,敲敲打打的送来,也算是给了我脸面,如今就一张白纸,这算啥?”

柳迎风没有想到冷萍突然跳起来打人,一时也没有防备,头上就挨了两下,也幸亏那纸张太软,不疼。

“小心你的朝廷御封!”柳迎风一边闪避着,一边好心的提醒冷萍。

冷萍呼呼的喘着气俺,涨红脸,掐着腰,指着柳迎风大声道:“赶紧还钱,不然我卖你到相公馆,卖肉还钱!”

郝氏与花儿惊愣的望着冷萍,就连听到动静跑出来帮忙的郝蛋与石头也都愣住。

“嫂子,有人买人肉吗?”花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大眼睛眨巴着,神情无限纯真。

噗!好想吐血!冷萍再次无精打采的耷拉下脑袋,宛如斗败的公鸡一般,晃动着两条修长的手臂,啪嗒啪嗒进了屋。

郝氏尴尬的不行,赶紧上前向柳迎风道歉道,“柳郎中,您别见怪,萍儿就是这样,老口无遮拦的,您别生她的气!”

柳迎风勾起唇角,忍了笑意,缓缓的摇摇头,主动上前提了包袱道,“婶子,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哪能劳动柳郎中的大驾呢,柳郎中,今个儿阮夫人赏了好多东西,一会儿晚上在这里吃饭吧,我做又软又白的饽饽吃!”郝氏赶紧说道。

柳郎中望一眼郝家紧闭的房门,他倒是想留下,毕竟看到这个暴脾气的时间也不多了,可是今日的情形,这个暴脾气是不会欢迎他的!

“婶子,我不吃了,村子里还有病人在等着呢,就先回去了!”柳迎风抱抱拳告辞。

郝氏只得点头,小心翼翼的将人送出去老远,这才招呼了郝蛋一起搬运东西。

“娘,萍子姐姐是咋的了?”郝蛋一边赶紧将鸡牵进院子,一边问道。

郝氏摇摇头,小声叮嘱道:“以后别在你们嫂子面前提县老爷赏赐的事儿,知道了吗?”

郝蛋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见这情形,也就只得点点头。

石头跟花儿更是点头如捣蒜。如今有嫂子在,他们才能吃饱睡好,他们还要好好的孝敬嫂子,哪能惹嫂子生气呢!

郝氏心里虽然有些担心,可是望着这一地的东西,嘴角又合不拢了。

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这会儿,房间里,冷萍躺在炕上,双手垫在脑袋后,双眼无神。

本来她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村里人又将她这惨痛的记忆勾了起来,她那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她那十几亩的良田!

此刻,冷家村的冷家大院里,冷霸天满脸的得意,“看见了没,今日那云深一瞧见那信,态度可是立刻就变了!还答应给你写推荐信呢!”

“爹,那封信…”冷邺皱眉,其实自从冷家老爷子死了之后,都城那些旧朋友早就失去了与冷家的联系,这个刘焕刘大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倒是听爷爷提起过,不过这些年早就没有了音信。

“是爹伪造的!”冷霸天小声道,脸上的得意更甚,“不出这招,这云深还在装大尾巴狼呢,不断的摆官架子给咱们瞧呢!”

“爹,你…”冷邺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冒称朝廷官员可是大罪,万一被云大人知晓…”

“现在刘焕是什么人,是皇上亲信,这云深不过是个七品县令,他能见着刘焕?你放心吧,爹心里有数!邺儿,你看,如今爹为了你可是使出了浑身力气,你一定要争气,这次乡试,一定要一考即中,中了举人,咱们冷家在里城,还有谁瞧不起?”冷霸天拍拍冷邺的肩膀。

冷邺垂下眼帘,只得点点头。

冷霸天又想起了什么,突地大声唤了管家,管家赶紧前来。

“老吴,你去打听打听,县老爷给了冷萍那小蹄子什么奖赏!”冷霸天吩咐道。

老吴赶紧前去。

“爹,你又要干什么?”冷邺皱眉。

“还不是那座院子,上次的人瞧好了,可是被那丫头一折腾,非要那丫头的亲自画押才肯买,之前有县老爷给她撑腰,我不能动她,如今瘟疫也治好了,这事儿也就过去,那宅子的事情也该落实一下了!”冷霸天冷声道,“那宅子留着总是碍眼,不如赶紧卖掉,心里也利落!”

冷邺垂下眼帘,闷不吭声,神色却是冰冷。

“这个翠云,天天的折腾,老爷你赶紧给她定门亲事吧,省得留在家里瞧着碍眼!”突然,于秀琴骂骂咧咧的进了门。

“又咋了?”冷霸天不悦道。

冷翠云,是冷家老大家唯一的女儿,不过因为这个女儿是冷霸天在外面的女人所生,五岁的时候才带回家来养,说是二小姐,可是吃的穿的用的,与府里的丫鬟无疑,可是就是这样,也不能讨于秀琴与冷邺的欢心。

有后娘就有后爹,冷霸天往日里只瞧着出息的儿子,心里觉着那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是赔钱货,当即也并不多看冷翠云一眼,所以对冷翠云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如今一听说冷翠云又闹腾了,心里便觉着格外的烦躁。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这会儿正拿着剪子剪自己的衣服呢,哼,我瞧着是欠打了,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于秀琴冷声道。

“上次云公子来不是见过翠云,还问了两句呢,邺儿,不行你问问,若是能跟县老爷结上亲家的话…”冷霸天又开始想好事了。

“爹,你不是不知道翠云的身份,一个庶出,还想入云大人的门?我瞧着做妾还差不多!”冷邺出言狠毒。

冷霸天皱眉,低声道:“这事儿没人知道!”

对外,冷翠云一直被宣称是冷霸天与于秀琴的女儿。

“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冷邺冷声道,“到时候拉拢不到云大人,还会与云大人反目成仇,孰轻孰重,爹自己考虑吧!”

冷邺说完,也就起身,冷冷的走了。

冷霸天还想说什么,可是见冷邺如此冷酷,也就只得叹口气,朝着于秀琴发脾气道:“都是你,在儿子的面前净说一些没用的,让他如此的讨厌翠云!”

“儿子是我生的,自然是疼我,难道瞧着他亲娘被欺负也不管吗?”于秀琴的脸上全是恨意,“每次看到那个小丫头,我就想起那个女人,冷霸天你真够胆!”

冷霸天皱眉,神色不悦起来,于秀琴只好见好就收,不敢再说什么了。

冷翠云的房间里,衣裳丢的满地都是,冷翠云拿着一把剪刀,狠狠的将衣柜的衣服扒拉出来剪着,一边剪一边大声发泄着,“我是二小姐,凭什么让我穿丫鬟的衣服,我不穿,我就不穿,我要将这些东西全都剪碎!”

一旁,十几个丫鬟婆子围着瞧热闹,也不上前阻止,毕竟这二小姐,一向只是个名头,也不管她们伺候。

“二小姐,快别剪了,再剪你可就没有衣服穿了!”这会儿从那些丫鬟、婆子中走出一个梳着双髻,浓眉大眼的一个小丫鬟来,上前赶紧拦住冷翠云道。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冷翠云一看出来拦的小丫鬟,心中的一股气登时就蹭蹭的窜了上来,挥起手来,朝着那小丫鬟就是一个清亮的耳光,那小丫鬟白皙的脸庞,一下子就红涨起了老高。

“小蹄子,你竟然敢来管我?你这个小蹄子跟你那主子一样,就知道勾搭男人,你别以为我没有瞧见你眼巴巴的向那个冷邺的面前凑,怎么,你主子勾搭不成,换你了?”冷翠云掐着腰,指着那小丫鬟的鼻子就骂起来。

“你胡说,我家小姐与大公子是堂兄妹,怎么可能…”原来那小丫鬟正是桃子,古代冷萍的贴身侍女,后来冷萍被赶出家门,冷二家的所有东西都被冷霸天霸占了去,这小丫鬟也就被留在冷家大宅做了个洗衣丫头。

先前还在那儿取笑桃子多管闲事的几个丫鬟婆子,这会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可是很快,她们纷纷作鸟兽散。在大户人家做下人,最忌讳的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不可能?你去问问…”冷翠云大声叫道,手指指着门外,正咆哮着,却被一个男人冷漠的声音打断,“去问谁?”

一听见那个声音,冷翠云的身子立刻僵住,原本疯狂的涨红脸色也有些刷白,她猛地收回手,强自支撑着身体,转眸狠狠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大…大公子!”桃子上前低声道,一边的脸额红肿着高出很多。

冷邺看了桃子的脸一眼,眸色更冷魅了,转眸望向冷翠云,冷沉的声音充满了狠厉,“你如果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去睡大街,你信不信?”

冷翠云颤抖了身子,可是还是梗着脖子大声喊道:“凭什么,我不服,我也是姓冷的,我也是冷家的女儿,凭什么…”

冷邺突地大步进了房间,冷翠云嗷的尖叫了一声,一下子退到角落中,颤抖着身子,嘴唇哆嗦着。

“凭我是这个家未来的主人!”冷邺张开薄唇,一字一句吐出来,每一个字都冷酷无情,“你若是听话,我会让爹娘给你找个好人家,若是再发疯,你就好好的想想你的下半辈子吧!”

冷翠云压抑着,低低的哭起来。

冷邺眸色冰冷,然后就离开。

“大公子!”桃子赶紧追了出去。

072 随身灸初形

“大公子…”桃子气喘吁吁的追了上去,低着红肿的脸额,低声问道:“大公子说好要带奴婢去看小姐的,大公子…”

冷邺转眸看了桃子的脸一眼,低声问道:“还疼吗?”

桃子立刻受宠若惊的摇摇头。

“以后离着她远一点,你明明知道她恨冷萍,连带着恨你!”冷邺对小丫鬟桃子的话语已经温和了许多,不似对自己的妹妹冷翠云那边冷厉。

桃子立刻点头,可是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大公子什么时候带着奴婢去见小姐?奴婢真的想小姐了!”

冷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再等一等!”

桃子还想说什么,冷邺却不理她,径直转身走了。

桃子愣愣的站在哪里,许久才叹了口气,捂着肿胀的脸额,自己回了房间。

郝家,趁着天色没有暗,郝氏将从阮府得到的吃食整理了一下,其中有一块碗口大的猪肉,让郝氏喜得合不拢嘴。

听人说现在猪肉可是天价,都要一百文一斤了,这可不是肉,是白花花的银子呢!这阮夫人就是大方,这么大块肉也舍得送人!郝氏一边想着,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却又担心的望了屋里一眼。

自从回来,冷萍可就将自己关在屋里没有出来了呢,莫不是还在意这朝廷封赏的事情?

“娘,姐姐好像真的伤心了!”郝蛋将吃饱的羊牵回来,又剁了去后山挖的蚂蚱菜喂鸡,一边剁着菜,一边小声的说道。

郝氏叹口气,正打算进屋里看看,就见冷萍旋风似的从屋里出来,朝着郝蛋喊道:“郝蛋,你说的那李铁匠家远不远?”

郝蛋赶紧打起精神来说道:“不远,就在隔壁村呢,姐姐,那铁锅跟铁炉子说好明日才交货呢!”

“不是那个,我要做个新的东西,不过怕说不明白,要亲自去一趟,走,既然不远,咱们现在就去!”冷萍说着就要出门。

郝蛋有些为难,看看要黑的天色,可是怕冷萍失望,他还是点点头,赶紧与冷萍出门。

沿着弯弯曲曲的河道走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就这样,还没有到达邻村。

“嫂子,就在哪,你看,那不是有烛光么!”郝蛋指着远处一些依稀的烛光赶紧说道。

“还有这么远?”冷萍抹了脸额上的汗,看起来,至少还要走个把小时呢,这之前郝蛋都是走这么长时间去的?

“不算远,就在邻村!”郝蛋赶紧说道。

“行了,快走吧!”冷萍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房子先不盖,先将手里的钱买辆车,马车是买不起了,就先买辆牛车,也省得出门就靠两天腿走路!

冷萍一边盘算着牛车的事情,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到了蛤蟆村的李铁匠家。

因为最近接了郝家的几个大生意,李铁匠这会儿吃完晚饭正在加班加点的干呢,一瞧见郝蛋跟冷萍来了,也是一愣,赶紧解释道:“郝家二娃子,不是明日才是交货时间吗?咋今天就来了?”

冷萍上前笑道:“李师傅,今日不是为铁炉子跟铁锅的事儿来的,我有个东西想和你商量一下呢!”

李铁匠一怔,问冷萍道:“你就是二娃子说的那姐姐?”

上次李铁匠说好去郝家问问那铁炉子的事情,可惜因为郝家遇到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后来李铁匠又琢磨了那画图,大体也瞧了个明白,如今铁皮炉子也大体成型了,可是越看着那铁皮炉子,李铁匠就越发的佩服郝蛋口中的姐姐,如今这本人亲自来了,李铁匠欢喜的不成,赶紧招呼了自己的婆娘,让她端水出来迎客。

李铁匠家的,一听是最近给了不少生意的郝家,当即也就抓了一小把白糖放在碗里,倒了碗白糖水接客。

“那顶针很锥子可真是好用,之前七八天才做一双鞋,如今两三天就成了,俺那天还说,让俺当家的优惠点工钱,好好的感谢你家呢!”李家的一边端着水上前,一边笑道,“给,快喝吧,是糖水,可甜呢!”

如今这乡下谁家都穷,这白糖也就只有讲究的好人家才有的,郝蛋一听,赶紧点了头,看着冷萍端起碗来,自己也赶紧喝了,喝完了还抹抹嘴,叹道,“真甜!”

那李家的就满足的笑起来。

冷萍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她可不喜欢喝什么白糖水,也就言归正传,将随身灸的盒子比划了一下,尽量的说的仔细、完整。

李铁匠听着冷萍的描述,赶紧起身去找了铁皮,按照冷萍的说法,做了个小圆铁盒子。

“对,就这么大,这么深,这里要扎眼!”冷萍的精神头上来了,虽然走了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双腿都在哆嗦,可是看着初具雏形的随身灸盒子,冷萍又觉着有了希望。

李铁匠做活计是一把老手,活儿细致,又快又好,一会儿也就按照冷萍的吩咐,做好了艾灸盒。

“看着模样差不多!”冷萍端详了一下,总觉着缺少了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眼下只能回去试试了。

“姐姐,时候不早了呢!”折腾了半天,这会儿夜色早已经深了,还有十几里地要走呢!

经郝蛋这一提醒,冷萍这才惊觉,见天色确实是不早了,也就先拿着做好的艾灸盒说道:“李铁匠,咱们重新签张契约,以后我们家让你做的东西,没有我门家的允许你可不能做第二份,也不能告诉别人做法!”

冷萍是打定主意要用这随身灸赚大钱的,她可不想再出什么差次。

李铁匠只是按照冷萍的吩咐造了个小铁盒子,哪里知道是什么用处,当即也就不在意,再次收了铁盒子的工钱之后,痛痛快快的点头答应。

契约都是冷萍准备好的,李铁匠只管按个手印就行。

折腾了半天,夜色实在是暗了,冷萍也就揣着铁盒子,与郝蛋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因为有了希望,总比来的时候觉着短些,就算如此,两人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花儿跟石头早就睡了,郝氏却披着一件大袄在门口提着盏晕黄的油灯等着,只到见到不远处的光亮,听到冷萍兴奋的声音,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萍儿,这天色都晚了,你还去蛤蟆村干啥?”郝氏忍不住埋怨道,“这么晚了,没吃饭吧?”

冷萍握着那铁盒子,觉着浑身都是干劲,虽然肚子有些饿,可是早已经忽略不计了。

郝氏没法子,也就没有多说,只是默默的给两人去饭棚子热了饭菜,然后端到了新盖起的棚子里去吃饭。

郝蛋早就饿了,这会儿见菜里还有肉,立刻提溜着筷子就吃起来,却被郝氏瞪了一眼,“大小子怎么就这么不禁饿,你嫂子还没吃呢!”

郝蛋只得讪讪的放下筷子。

冷萍赶紧将手里的铁盒子放下,夹了肉放在郝蛋碗里道:“娘,大小子精力旺盛,饿的才快呢,你让郝蛋吃就是,这都跑了大半夜了!”

在郝氏首肯的目光中,郝蛋这才拿起筷子来,这边又咬了一口大白饽饽,赶紧吃起来。

冷萍也吃了几口,可是她着急想试试这个铁盒子管不管用,也就又放下筷子。

“萍儿,你多吃些,别跟自己过不去,这银子没有咱们再想法子挣,你可别累垮了自己的身子!”郝氏低声劝道,“县老爷给几个字也很光荣呢,赶明儿,我找人裱了挂在咱们家屋里!”

“恩?”冷萍正寻思着找谁做做实验呢,牙根就没听见郝氏在说什么,等郝氏说完了,这才抬头问道。

郝氏见冷萍这样,心里就越发的心疼,又道:“反正那瘟疫你也只是打个下手,要我说,最失望的应该算柳郎中呢,柳郎中可是唯一一个留在这里治瘟疫的人,你好歹得了四个字儿,柳郎中可是啥都没有呢!”

冷萍这才反应过来,感情郝氏还以为她在为朝廷封赏的事情难过呢,当即也就笑道:“娘,我早不想那事儿了,我现在就想把阮夫人的病给治好了!”

郝氏一怔,问道:“你不想咋将自己关在屋里半个下午?”

“我在研究给阮夫人治病的随身灸,正好,还要麻烦娘一下呢!”针线活,冷萍是不拿手的,当即也就说了自己要的尺寸,大小,厚薄,郝氏见她不是伤心,自然二话没说,立刻应了下来,说是晚上就做。

“娘,太晚了,这灯太暗,对眼睛不好,还是明天再做吧!”对郝氏,冷萍却不会要求那么严格。

“那你也别忙了,今日折腾了一天了,还是明日再说!”郝氏也趁机将冷萍的铁盒子没收,让她好好的吃饭,自己又去给冷萍烧了热水给她洗澡——如今她知道冷萍有每日洗澡的习惯,所以每天晚上都会烧水。

冷萍也就好好的吃了饭,洗了个热水澡,准备明天再大干一场。

这一晚上,因为被郝氏没收了小铁盒,冷萍也没啥好忙的了,倒是老老实实的上炕睡了一觉,半夜里却又醒来一次,这次是因为腿疼,可能是长久以来没有走这么长路了,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一个舒服姿势。

“疼吧,我给你揉揉!”黑夜里,身旁的郝氏低声嘟囔了一声,将手伸进冷萍的被窝,按着她的腿肚子就压了压。

仿佛舒服了许多,冷萍转过身去,不知怎么,郝氏给她按腿的事儿让她想起了现代早早就去世的妈妈,她眼睛竟然湿润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冷萍又睡了过去…

073 起死回生?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冷萍虽然还是感觉腰酸背痛,可是已经好了很多,心里对郝氏也就越发的感激,起了身,梳了头,看着郝氏端上饭菜来,冷萍也就朝她笑了笑。

“快吃吧,昨天一天累着你了!”郝氏满脸的愧疚,“为了这个家,你真是辛苦了呢!”

冷萍摇摇头,正想说感谢的话,突地听见村里传来几声急切的大喊声,郝氏一听,脸色一下子白了,莫不是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娘,没事儿!”冷萍见郝氏害怕,赶紧握住她的手,伸长着耳朵听着,声音似乎是从村里传出来的。

“哎呀,郝家嫂子,快去瞧瞧吧,曹大鼻子家出大事了,他媳妇上吊了呢!”就在两人屏神静气听着的时候,隔壁狗剩娘突地趴在墙头上大声喊道。

“啥?上吊?”郝氏被吓了一跳,这可真是出大事了,这曹大鼻子媳妇咋上吊了呢?

“可不,你说咋就这么想不开啊,咱们快去看看去!”狗剩家的招呼着郝氏与冷萍,三人也就出了门。

村子西头的曹大鼻子家,这会儿早就乱做一团了,孩子的哭声,老人的骂声响做一团,还有几个男人扛着头、铁锨要冲进曹家去拼命,附近瞧热闹的,极力的劝阻着,太平村的村长于秀满也在其中。

“你们快看,绣花家来人了,她可有三个大哥呢,还有一个是杀猪的,这会曹大鼻子完蛋了,他那个老娘,整日的嫌弃绣花好吃懒做,尖酸刻薄是出了名的,再说那绣花病才好了,孩子也小,下地能干啥活?这曹老婆子就不是人呢,眼里只瞧着钱,瞧不见人!”狗剩家的一边说着一边骂,瞧着还有些幸灾乐祸。

郝氏握紧了冷萍的手,低声道:“咱们还是回去吧,你跟曹老婆子有过节,这个时侯别上去掺和!”

其实冷萍很想看看那个绣花到底什么情况,毕竟她曾经是她的病人,她对那个老实害羞的小媳妇印象还不错,尤其是那绣花还有不满半岁的孩子,真的这么死了也实在是可惜。

“人真的死了吗?”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双方又打了起来,依冷萍现在的小身板,根本就进不去。

“可不是死了,说是早晨的时候发现的,人都没气了!”狗剩娘赶紧说道。

“萍儿,咱们回去吧!”郝氏越听越觉着慎得慌,赶紧说道。

冷萍低声道:“娘,我进去瞧瞧!”

郝氏还想拦着她,却见冷萍好不容易瞅了个空子钻了进去。

这会儿曹家的堂屋里,曹大鼻子的妻子绣花直挺挺的躺在屋子的地上,一旁曹大鼻子一手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一边任凭绣花娘厮打着,扯着头发,一动不动。

另外一边,曹老婆子还在嘴硬,这会儿却被绣花的大哥上前,二话不说就给了两巴掌,打的脸额都肿了起来。

“死老婆子,你对俺家,对俺妹妹到底有啥不满意的,你能将俺妹妹逼死啊?俺妹妹给你加生了个大胖孙子呢,就凭这,你就得像祖先似的,供奉着俺家妹子,你还逼死她!”那绣花大哥喊着,上前朝着曹老婆子又是两脚,正好踹在曹老婆子的心口上,踹的曹老婆子差点喘不上气来,直翻白眼。

曹老婆子喘着粗气还在狡辩着,“俺啥…啥时候逼她了,是她小心眼,夜里非要将孩子丢给俺带,俺累了一天了,伺候她穿伺候她喝,夜里还要帮她带孩子,俺就容易?俺就说了她两句,将孩子丢给她,谁知道她就这么想不开!你以为俺想她死啊,前一阵得了瘟疫,俺家可是花了大价钱治好她的,如今家里都揭不开锅,小郎都没得吃,因为谁?还不是因为她?”

听曹老婆子又开始翻绣花前一阵得瘟疫的旧账,绣花的娘气的浑身哆嗦,指着曹老婆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闺女嫁到了曹家,那就是曹家的人,得了病不应该曹家拿钱吗?这死老婆子光看着当吃治病拿出来的那几个钱,咋就看不到绣花嫁到曹家之后,干了多少活计,还生了他们曹家的大孙子?别的人家,只要给生个孙子,那就当祖宗似的供着,如今这曹老婆子守着绣花的家里人都敢翻旧账,这娘家没来人的时候,还不定怎么欺负绣花来着!

绣花娘越想越气,一把将曹大鼻子推开,沉声道:“曹老婆子,俺今天跟你拼了,俺要你一命偿一命!”

绣花二哥就是杀猪的,手上拿着杀猪刀,这会儿也说道:“对,娘,咱们别跟她废话,今日咱们就为妹子报仇,灭了这家人!”

绣花二哥说着,提着杀猪刀就朝着曹老婆子就去了。

曹大鼻子堂兄弟四五个,一见这情势,立刻赶紧拿着铁锨什么的上前,挡住那刀子,于是又动刀又动铁锨的,瞧得四周瞧热闹的大家伙儿心扑通扑通的跳,深怕再出什么人命。

“住手,都给俺住手!”于秀满夹在人群中大声的喊着,可惜这会儿没人听他的,眼前,刀刀铁锨的,还在激战着。

趁着大家打得火热的时候,冷萍钻进了曹家的堂屋,看着躺在地上的绣花,冷萍赶紧摸了摸她的脉搏,又探了鼻息。

“你别动俺闺女,俺闺女死得惨啊!”那正在厮打曹大鼻子的女人,一下子冲到冷萍的面前,朝着冷萍就推了过去。

“还想要你闺女的命就闭嘴!”冷萍冷冷的回头,身子一闪,那女人一下子就趴在了绣花的身上,也没听清冷萍说了什么,只是抱着绣花的身体,呜呜的哭了起来。

“郝家弟妹,你…你说啥?”一直在发呆的曹大鼻子这会儿倒是反应了过来,赶紧问道。

这会儿,冷萍一把将绣花娘拉开,冷声道:“你闺女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冷萍这话声音不大,却宛如一声平地雷,将混战在一起的两家人一下子分开。

“你说啥?俺妹妹没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绣花大哥,上前赶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