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活了一回,冷萍也就逐渐的看开了。

刘氏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你一辈子没有子女,二老爷小妾又多,眼看着再无可能有孩子,你生气烦躁也是应该,只是你忘记了,就算你生气烦躁也没有用,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相反,你在这样下去,是搭上了自己的命!”更年期综合征严重的,除去身体上的病,还会抑郁,如今刘氏喜怒无常,很明显已经是抑郁了,冷萍对精神科不懂,也只能尽力医她身体上的病,不过还是想劝一劝。

她是医者,只要能治,就要尽力去治的,从学医的那一天起,这个信念,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刘氏望向冷萍,眼珠微动。

这些日子华雄对她的冷漠她自然知道,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想闹腾,想发脾气,似乎除了发怒大骂之外,她找不到宣泄口。

冷萍说着这些话,她也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能控制住又是一回事。

“你若是信我,我先帮你艾灸,用外力控制你的心力!”冷萍说道,“你若是不信,我也就只能言尽如此!”

冷萍将双手抱在胸前,让刘氏选择。

刘氏终于问道:“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

“你信我,就能好!”冷萍语气笃定。

刘氏望向窗外,夕阳西下,以往的时候,她最喜欢日落的时候坐在海棠树下,其实她虽然四十,却有小女儿的情怀,可是自从得了这病,已经许久没有出去,就算是出去了,也找不到之前的心情——她看着那落日,就想到自己这一生,没儿没女,孤独终老!

“你帮我治吧!”刘氏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冷萍终于放心,取出随身灸来,点了艾草,去了肝俞、肾俞、脾俞与关元。

身体慢慢的热了起来,刘氏缓缓的闭上眼。

冷萍细心的守在一旁,等随身灸里的艾绒烧尽了,这才除去。

“我现在回去配药,请二夫人配合着吃药,从现在起,二夫人身边我来伺候,绿儿她们不会出现了,所以二夫人想要发脾气,也没有了观众!”冷萍收拾了随身灸说道。

刘氏一愣,又有些急躁。

“记住我的话,我是医者,与你素未谋面,为的只是你的病,你若是不信我,这病永远不会好!”冷萍再次强调。

刘氏想了想,这才点点头。

晚上没有人照顾刘氏,刘氏起来自己倒水喝,她想发脾气,但是望着外面黑黢黢的夜,却也知道这脾气发了也没人知道,只会越发的伤了自己的身体。

夜里没人照顾,却十分的安静,刘氏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这大半生,想到伤心处,就哭一哭,这一哭,倒是将积攒了许久的怨气都出了出来,后半夜竟然睡着了!

六味地黄丸的处方很简单,熟地黄八两、山茱萸四两、山药四两、泽泻三两、牡丹皮三两、茯苓三两,以上六味,共重二十五两,取山药等四味轧为粗末,与熟地黄、山茱萸同捣烂,晒干之后轧为细粉,制成三钱的蜜丸。

朱砂安神丸也不复杂,朱砂、地黄、甘草、当归,黄连五味,冷萍按照刘氏的病情酌量增减,忙活了两日,也终于制成。

这两日之中,冷萍一直给刘氏针灸治疗,刘氏的脾气也平和了许多,睡眠渐好。

听闻刘氏渐好,华雄那些小妾们却按耐不住了,这一日冷萍刚刚从制药房出来,前去给刘氏针灸,竟然就遇上了芬姨娘。

那芬姨娘身着藕粉色扣对襟小袄拿,配白色绣海棠花的八幅湘裙,因是天气冷,身上又披了金色羽纱斗篷,梳着坠马髻,头上别着玉簪,眉眼狐媚,带着一位绿衣丫鬟站在院门口,瞧见冷萍来了,也就示意身后的丫鬟上前。

那绿衣丫鬟上前,对冷萍道:“冷姑娘,咱们姨夫人想要问问二夫人的病情!”

这些日子,冷萍陪着刘氏,倒是知道了华雄府里不少的事情,也知道这院子里,自称姨夫人的也就只有芬姨娘,也就问道:“姨夫人想要知道什么?”

那芬姨娘上前,上下打量了冷萍一眼,说道:“听说二夫人的病大好了?你的功劳不小呢!”

冷萍淡淡一笑,“医者父母心,分内之事!”

芬姨娘勾了唇,笑道:“我这几日也不适,不如冷姑娘也来给我瞧瞧吧?”

“二夫人病了,老爷就全仰仗咱们姨夫人伺候,这下面还有两位小少爷,咱们姨夫人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既然二夫人大好了,冷姑娘就来给咱们姨夫人瞧瞧吧,姨夫人自然会在二老爷面前给冷姑娘说好话的!”那绿衣丫鬟微微的抬着下巴说道,字里话间十分的清楚,如今这芬姨娘才是受宠的那个,冷萍与其治那个没用的二夫人,还不如来巴结巴结芬姨娘!

冷萍虽然心思直,勾心斗角的事情做不来,可是好歹那《甄嬛传》也瞧了两遍,一般大户人家争宠的,话语都含蓄,让你自己摸索,像这芬姨娘如此明目张胆抢刘氏的大夫的,还真是少见,不是有所依仗,就根本是个缺心眼的!

冷萍淡淡一笑:“姨夫人虽然辛苦,可是气色很好,一瞧就是身体健康的,二夫人却是不同,这会儿刚刚开始用药,虽然见效,但是痊愈还需要时间,再加上制药房中还有事情要做,恐怕我没有时间来给姨夫人瞧病,姨夫人若真的举着不适,还是让二老爷再从外面请大夫吧!”

芬姨娘听完冷萍的话,脸色便一变。

那绿衣丫鬟更是上前低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咱们姨夫人没病装病了?你…”

冷萍却径直望着芬姨娘身后大叫道:“大夫人!”

那丫鬟脸色一变,差点摔倒在地上。

芬姨娘也赶紧回身,想要给陈氏行礼,却见院门口空荡荡的,哪里有个人影?

冷萍却冷笑一声,借着这机会,径直越过两人进了院子。

“小蹄子,竟然骗我!”芬姨娘反应过来,恨声道。

那绿衣丫鬟也道:“姨夫人,万一那个冷萍跟大夫人面前乱说话的话…”

“她敢,除非不想活了,不过是个买药瞧病的,还真的当自己是根葱了吗?”芬姨娘冷哼了一声,带着绿衣丫鬟先走了。

进了院子,冷萍也就去了后院找到绿儿,说是从今日起可以照顾刘氏了。

“咱们夫人快好了吗?”绿儿赶紧问道。

“从今天开始用药,你们好好的伺候吧,不过半个月就能痊愈!”冷萍说道,因为芬姨娘的事情,心里沉重。

绿儿见冷萍脸色不好,可是也不敢细问,只得赶紧去伺候刘氏。

刘氏自从哭了出来,心里的郁结解开了不少,又加上几日不见绿儿等人,今日见了十分的高兴,脸上也有了笑模样,最后还要留下冷萍一起用饭。

冷萍也就没有推辞,陪着刘氏吃了一顿饭。

晚上回到药行的小跨院,见郝仁房间的灯还亮着,冷萍也就前去敲敲门。

郝仁开门,将冷萍让了进来。

“怎么了?脸色不好?”郝仁看了看冷萍的脸色。

冷萍不想说话,只是进去坐下,看着郝仁桌上的书。

《论语》十分无聊的书,而郝仁看这书,一看就是一晚上。

“我想家了!”冷萍低声道,她跟郝仁出来大半个月了,如今眼看着快要进入十二月,在古代,进了十二月,就是要过年了!

“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郝仁想了想,突地说道:“那芬姨娘找过你了?”

冷萍一愣,望向郝仁,“你怎么知道?”

郝仁淡淡一笑:“听说二夫人初病那天,那芬姨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带着众小妾去瞧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芬姨娘仗着华雄宠爱,做事从来不顾忌,如今听说二夫人病大好,一定会着急,她那样的鲁莽之人,也就只会威胁利诱你罢了!”

冷萍如今对郝仁只有佩服两字了!

他平常只躲在房里读书,怎么会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

“你一定是觉着那二夫人实在是可怜,嫁了这样的人家,下面还有一群虎狼之人盯着!”郝仁继续像个大仙似的剖析着冷萍的心理。

“你又如何知道?”冷萍更加奇怪。

“上次你回来说,二夫人的身子是因为小产之后生气,恶露逆行至肝,所以才脾气暴躁,可是她又隐忍不发,所以才会导致如今的肾阴阳俱虚证!”郝仁扬眉。

冷萍一怔,这二夫人的病情,她只是对郝仁说过一遍,他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你说之时,神色也是这般!”郝仁叹口气,“你是个医生,只能医病,不能医人,所以有些事情也应该尽早放开!”

冷萍叹口气,她就是这样容易情绪化,当时在现代的医院,看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可是她却始终是看不开,有的时候,她将病人的情绪带回家,老公不但不安慰她,还会骂她,说她为了几个工资毁了两人的生活…

“你已经帮了那刘氏很多,各人有各人的命!”郝仁说道,再次拿起书。

冷萍看着他,“那《论语》你日日的看,又不上考了,还看什么?有空不如看看医书,我看你对学医很有天分!”

见冷萍放开了,郝仁也就笑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做什么都有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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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又安静了,小妖心里又没底了,到底写的如何?亲们出来溜达一下啦,哈哈

148 转机

“过目不忘?”这本事冷萍可只是听说,没有真的见过,难道这小子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那你还日日的看?”早就背过了,还拿着书本干什么?

郝仁淡淡一笑,“拿着书不一定在看书!”

也是,如果郝仁只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话,也不会对华家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

本来冷萍因为今日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会儿与郝仁说说话,竟然开朗了许多,慢慢的,也开始对郝仁刮目相看——小伙子智商与情商都很高么!

“看什么?”郝仁被冷萍瞧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的侧了脸。这三年,郝仁的五官逐渐的张开了,再加上身上那股浓浓的书卷气与贵气,活脱脱一个腹黑小正太。

可惜啊可惜!冷萍叹口气,她这个年纪,实在不喜欢什么腹黑小正太,要不然的话…

冷萍嘿嘿一笑。

不知道怎么,郝仁就觉着冷萍那笑容好猥琐,他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没事儿,你好好休息吧,我也累了,回房了!”冷萍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出了门。

郝仁摸摸脸,奇怪的皱皱眉,抬眸望着冷萍离去的方向,嘴角边一抹笑容的弧度却渐渐的加深。

过了几日,刘氏的病一点一点的康复了,事情传到华英那边去,华英听说了那三个方子,特地将冷萍请到了华药行的后厅。

“冷姑娘,老二房里的病,多亏了冷姑娘,今日我瞧了药方,这六味地黄丸、朱砂安神丸,还有那逍遥散,可是也是冷姑娘做的成药?”华英如今对冷萍越发的尊敬,说话之中,也十分的和蔼,脸上都带着笑。

冷萍笑道:“华爷不愧是做药的,怎么,你又想要这几个药的方子?”

华英笑笑:“不瞒冷姑娘,这锡粒散十分的好用,下边已经定了不少的货。老夫是个商人,自然是闻利而动!”

冷萍点点头,说道:“这六味地黄丸可以滋阴补肾,朱砂安神丸可以清心养血,镇惊安神,逍遥散可以疏肝解郁,健脾和营,主治肝郁血虚脾弱症,这些药都是平常经常用到的药!”

华英顿了顿,问道:“冷姑娘,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

冷萍点头,“华爷尽管说便是。

”咱们这华药行,不能说是揽尽天下所有的药品,但是也有十之八九,却都没有冷姑娘所说的这些药,冷姑娘却说这些药是经常用到的…“华英经常去天城,就算是天城名医世家所开的名医堂,这些药也是没有的,因为大夫大多喜欢现开方子,而这些成药的药方都已经固定了…

冷萍一怔,这三种药在现代,的确是最常见的成药,可是在这个凡事依靠大夫的古代…她赶紧说道:”这些都是我冷家祖传的方子,若不是我们冷家家道中落,我也不会拿祖传的方子出来…“

”原来如此!“华英点点头道:”那不知道冷姑娘,这三种药的方子…“

冷萍立刻说道:”华爷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华英自然十分的高兴,如今锡粒散也制的差不多,又要进入十二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华英也就让人准备了二百两银子,一并让人送去给了冷萍。

上次的一百两银子买了冷家老宅的房子与地,冷萍的手里没有省多少银子了,如今一下子又有了二百两,冷萍的腰杆也就一下子直了起来,见制药房里的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也就与华英辞行。

刘氏的病已经好利落了,又恢复了之前温柔的模样,不过性子却不像之前那本绵软,听说一病好之后,就从芬姨娘手里接过了二房仓库的钥匙,又借口几个丫鬟年纪大了,到了适配的年纪,发卖了几个,其中就有芬姨娘的贴身丫鬟,那芬姨娘去哭闹,却被绿儿以刘氏还需要休息之借口拦住,那芬姨娘又去找华雄,华雄那边却因为之前进了假药的事情,正闭门思过着,哪里还敢管小妾的事情,如此一来,刘氏倒是一下子就掌握了实权。

刘氏听闻冷萍要回家过年,特地让绿儿将冷萍请了过去。

房间里,刘氏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裙子,脸上略施薄粉,已经完全看不出病气,精神十分的好,见着冷萍进来,拉着她的手就笑,与生病之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好了之后一直收拾家里,也没有来得及谢你!“刘氏说道,不由的握紧了冷萍的手,”你说的对,尤其让别人气病了自己,不如去气着别人,我这病了一场,倒是什么都看开了!“

冷萍也听四环说了刘氏整治芬姨娘的事情,当即也就笑笑,说道:”只要你心里高兴,你可要记住,气急伤肝,要不然你也不会四十岁就绝经…“

刘氏听着冷萍说了一堆,只是笑着听着,也不打断,因为她知道,冷萍是真心为她好!

”这些日子冷了,你还穿着这么单薄,绿儿,将我给冷姑娘准备的礼物拿来!“好不容易冷萍说完了,刘氏笑笑,唤了绿儿。

绿儿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件杏色软绸披风,上绣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一瞧就是名品!

冷萍赶紧起身说道:”诊金,华爷已经给了!“

刘氏拉她坐下,”我们之间,还提什么诊金?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冷萍一愣,也就不再推辞。

”妹子,虽说你比我小很多,可是这句妹子,我是真的想唤你,自从我嫁进这花府,受了多少委屈,可是回家,我娘家也是跟我说,出嫁从夫,凡事都要忍,也就是你,能跟我说这女人也是人!“刘氏拍了拍冷萍的手,”听说里城的阮夫人的病也是你治好的,之前我与那阮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不是深交,可是也觉着那是一个可交之人!可惜我没有阮夫人的福气,若是早十年遇见你,或许…“

说到底,没有子嗣才是刘氏心里最重的痛。

”早十年还没有我呢!“冷萍笑道。

刘氏也点点头,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让绿儿将冷萍送出去。

华英特地雇了辆马车送郝仁与冷萍。

华药行的门口,冷萍与郝仁与华英等人告辞。

”冷姑娘,没事儿就来玩,咱们还想着向冷姑娘请教呢!“黄立亲热的说道。

冷萍点点头。

马车驶动了,望着华药行门口的人,冷萍大力的挥着手。

郝仁却一直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在华药行的跨院里住了快一月,郝仁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华家的人也不知道他新科解元的身份,想来这竟然是他中了举人之后,最清静的一个月。

回去的路上,寒风有些冷,向马车里灌,冷萍想起刘氏送的披风来,也就打开穿上,想不到大小竟然合适。

”好看吗?“冷萍转眸问郝仁,若不是在车里,她还真的想转一个圈呢!

”好看!“郝仁点头,却连头都不曾抬,只盯着手里的手。

冷萍以为他又在装,正要去抢,却赫然发现他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本手抄本,发黄的书页,瞧得有些年头。

”这又是什么书?“冷萍想要凑上去瞧。

郝仁将书面翻过来,上面赫然写着《洗冤集录》。

”你不是说我应该读点医书么,正好那日晚上出去闲逛,得了这本,瞧着倒是有趣!“郝仁说着,还将书打开,上面竟然画了一具具的尸首,瞧得触目惊心的!

若是旁人,早就害怕的躲开了,冷萍却一下子凑上去,仔细的瞧了几眼。

据传古代有本《洗冤集录》,是古代杰出的法医学家宋慈所做,据传宋慈一生经办案件数不胜数,《洗冤集录》五卷是其一生经验、思想的结晶,算是世界上第一部法医学专著,难道这就是?

”这本书…“冷萍先看了两章,她学医,与法医有相通之处,可以看出这本书上内容不是胡编乱造,只是她穿越的这个朝代叫做天朝,难道是宋朝之后的一个朝代?

冷萍因为太过于震惊与那本《洗冤集录》,竟然没有注意自己的整个身体已经趴在了郝仁的身上,郝仁顿时觉着脸额发热,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若是想看,你先看着!“郝仁将书丢给冷萍。

冷萍毫不客气的将书接过来,低声道:”我不是想看,是想检查检查这本书上的东西是不是胡编乱造,你若是学错了,以后当了官儿办案子也是错的!“

”你懂吗?“郝仁看着她。

”总比你懂一些!“冷萍知道她的来历终究瞒不过郝仁这只狐狸,更何况她也没有想一直瞒下去——如今她的房子与地已经到手了,迟早会离开郝家,她总要有个理由,或许她的来历就是最好的理由,虽然这个理由或许只有郝仁才能明白、接受!

郝仁也就静静的望着,让冷萍检查。

冷萍的小脸裹在那杏色披风里,披风上有一层白白的兔毛,映衬着她的肤色白皙,睫毛修长,很是动人。

郝仁一直望着,眸色越来越深。

那本书是不是宋慈写的《洗冤集录》,冷萍不知道,可是上面判案的依据,的确是无误的,冷萍也就放心将书还给郝仁。

郝仁见冷萍没有提出异议,也就继续读书。

”你真的决定不参加殿试了?“要回家了,冷萍也就想起了郝仁的事情,若是不继续上考,怕是过了年就要找差事做了!

郝仁不语,却再也没有心思读书了。

冷萍想起他之前求她的事情来,犹豫了一下,也就说道:”这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的前程,要你自己做主!“

郝仁猛然躺下闭目养神,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冷萍也就不再理他,心里却打算着年后要搬到老宅子去的事情。

年前还有一个月,她想将老宅子修整一番,若是有机会,年后就会搬过去。

郝仁与冷萍一出去就是一个月,郝氏日日的在家里念叨,听闻终于要回来了,好几日就开始准备,擀了饼,熬骨头汤,杀鸡,沉闷了一个月的郝家院子也热闹了起来。

冷萍一回到家先去看药圃,她走的这些日子,最是担心的就是药圃,生怕没有她在,好不容易得来的药材毁于一旦。

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在棚里转悠,听见外面有动静,赶紧跐溜一声窜了出来,一见是冷萍,竟然咧了嘴笑。

是黄连,一个月不见,竟然大变样,身上的袍子是郝氏新给他做的,脚上的鞋子也是,好像是胖了一些,主要是见人之后会咧嘴笑,不像之前总是低着头。

”姐!“黄连的后面窜出一个青色的人影来,是郝蛋,一下子窜到冷萍的面前,圆圆的脸上全是笑,”姐,你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冷萍摸摸他脸,郝蛋竟然不好意思的笑了。

黄连在一旁站着,低下头,眼睛里却全是羡慕。

”小姐,您回来了?“桃子去洗衣服了,这会儿端着衣服回来,听闻冷萍回来了,放下衣服就过来。

”冷吗?“冷萍看着她的手冻得通红,有些心疼,”冷就在家里烧了热水洗,这么冷的天去外面洗干什么?“

家里的水要从井里摇上来,如今冬天的衣服都大,若是在家里洗,还要挑着水出去倒,来来回回的要耽误不少功夫,所以村里的女人,大都喜欢去外面洗衣服。

可是冷萍却担心桃子的身体,桃子的初潮就是因为冬天洗衣服冻回去的,到了冬日,就应该好好的保养。

”没事儿,小姐,这不算啥!“桃子搓搓手,拉着冷萍看了半天,欢喜道:”小姐又胖了,气色也好,可见在外面没受欺负!“

冷萍忍不住笑道:”谁敢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桃子一怔,不过很快跟着笑。

自从冷萍救了祝桃以后,祝桃已经习惯这样的冷萍了。

说了一会儿话,冷萍还是对药圃不放心,也就让祝桃帮着郝氏先去做饭,她钻进了大棚。

药圃的情况要不冷萍预计的要好,一垄垄的畦子,一排排的苗儿,冷萍一陇一陇的望过去,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她没有瞧错黄连,黄连的确懂药,几种药的习性都把握的清楚,柴胡是单沟条播法,两边追加了肥沃的农家肥;白芷喜温和湿润气候和阳光充足的环境,那一沟上面就没有搭稻草帘子;黄芪是深根作物,那畦陇就格外的高…

冷萍一一的瞧过去,脸上全是欢喜——她这次可是捡到宝贝了!

”小姐,如…如何?“黄连一直默默的跟在身后,见冷萍瞧完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太好了,年底给你发红包!“冷萍回身搭了他的肩膀。

黄连立刻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冷萍呵呵的笑起来。

这会儿,郝仁正好钻进药棚,见冷萍搭着黄连的肩膀,眸色便一暗。

黄连长的小,可是他与他同岁,黄连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黄连的年纪了,黄连可不是郝蛋与石头!

”咳咳!“郝仁不耐烦的轻咳了一声。

冷萍根本没在意,只是问着黄连育苗的情况。

郝仁的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站了一会儿,见郝蛋也不理他,也就出了门。

郝氏正热了鸡汤,见郝仁出来,赶紧招呼了他进屋喝鸡汤。

”让冷萍也喝点!“郝仁不自然的说道,

郝氏一听,脸上立即带了笑,”留出来了呢,哪能没有萍儿的呢,只是萍儿非要去看那药铺…你等着,我去唤她!“

郝仁被郝氏笑的不自然,赶紧端了碗转身。

身后,郝氏一边出屋门心里一边想道:”知道疼媳妇了,好,真好!“

郝氏还没到药圃,就见花儿与郝蛋带着冷萍回来了,郝氏赶紧招呼了三人去喝鸡汤。

自从上次桃子做小月子吃了五只鸡之后,郝氏就嫌鸡贵,让曹大鼻子去城里的时候买了二十只小鸡仔,自己养着,这才几个月,个头还是有些小,不过肉却嫩,郝氏一边给几个孩子分了鸡汤,又将鸡肉全都给了冷萍,一边盛着一边说道:”一回来就闲不住!“

冷萍也就笑笑,觉着鸡肉太多,又给花儿跟郝蛋分了分,最后将鸡头放在了郝仁的碗里,”你要读书,吃鸡头补补脑子!“

郝氏在一旁瞧着,笑的合不拢嘴,看来年后就差不多圆房了!

”娘,那黄连平日里住在我们家吗?“郝仁没有看那鸡头,而是问道。

家里就四间屋,三个房间有炕,他跟石头去读书了,郝蛋自己住一间,祝桃住在冷萍那间,那就有可能黄连跟郝蛋住的,那就说明,他有可能要跟黄连住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的讨厌黄连!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他虽然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可是他的情绪一向控制的很好,可是对那个黄连却…难道是因为方才冷萍搭着黄连的肩膀,还是黄连那黝黑的脸上闪过的一抹羞涩?

郝仁咯吱咯吱的咬着鸡头。

郝蛋与花儿满脸惊吓的望着郝仁,因为郝仁撕咬鸡头的眼神有些陌生。

冷萍却没有察觉,她只想着去趟一会,出去一个月,有些想念她的热炕头了!

喝完鸡汤,冷萍果真去躺着睡去了。

郝氏照旧笑嘻嘻的,拉着郝仁说话,又问了去瞧严夫子的情形,听闻严夫子生气了,郝氏脸上的笑容才有些僵硬,最后缓缓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