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是自得宠之后,时常与平阳公主一块闲坐,对她的脾气性情颇为了解,今日见她语带娇羞,神色之间大有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感觉,不由大奇,心中暗暗纳闷。正好此时卫青开口说话,岔开了去,她便也不再在意。卫青举杯向公主笑道:“卫青能有今日,全赖公主所赐,这杯酒,敬公主!”

子夫三姊妹亦举杯齐声道:“咱们都是公主府出来的人,承蒙公主提拔栽培,早该敬公主一杯了!”

平阳公主忙笑道:“哎呀,这可使不得,以前的事还提他做什么呢!你们一个是陛下宠幸的夫人、一个是大将军,还有两位都是朝中功臣的夫人,我怎么当得起呢!”说着大家举杯饮尽,闲谈说笑。

子夫心中感慨万千,人还是当年的人,所变的乃是地位,竟是这般天覆地变的不同!

原来人是依附着地位而存在,什么样的地位,便有什么样的人生,人本身如何,反倒不重要了!就好比她,一个女奴而已,转眼之间也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第一百一十章 册立皇后

更新时间2011-1-13 8:20:26 字数:1137

皇后的人选已经毋庸置疑,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有了万良人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妄自非议。

王夫人被迫退出竞争之后,卫青凯旋回朝,封大将军,子夫在武帝眼中,更加无可替代。

开春后,在王太后的点头下,册立皇后之事终于水落石出。毫无疑义,就在这个春天,子夫终于披上了百鸟朝凤金丝绣成的凤袍,带上了紫金翟凤珠冠,亲手接过武帝递来的皇后玉玺,成为大汉朝尊贵的皇后,同年,皇长子刘据册封为太子。

对她的当选,**没有任何人有异议,没有任何人自认可超越于她!是啊,谁能和此时的卫子夫相比呢?王太后向来喜欢她恭谦文雅,她的儿子又是武帝视如珍宝的皇长子,她的二位姐夫亦是武帝心腹大臣,弟弟卫青更不得了,手握军权可任意调动军队、节制诸将的大将军!谁能有如此的实力呢?即便是满朝文武,也挑不出她的半点不是,虽然她的出身不够高贵,可汉朝的皇后,除了阿娇,又有谁高贵呢?就算是王太后,当年入宫之前也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

册封之后,子夫搬到了重新修饰一新的椒房殿,所有的陈设布置皆焕然一新,碧绿凿青花的大块四方地砖恢弘大气的铺成开去,中间设着四方的鲛丝绒富贵缠枝地毯,大殿正中靠后设着一座八扇开的巨大各色折枝花图案屏风,屏风上的花朵枝蔓不是绣描,都是宝石片、金银丝片、珍珠、玉石、珊瑚等打磨雕琢,精心贴凑而成,精美绝伦;屏风前设着阔大的紫檀宝座,上铺杏黄龙凤坐垫,两边几案桌椅熏炉宫灯一应俱全,尤其夺目的是沉香木长案上的两座高约盈尺的宝石盆景,一为象牙嵌玉石水仙盆景,另一为红宝石梅寿长春盆景,栩栩如生,令人过目不忘。宝座前往下两溜各八把芙蓉金丝螺钿雕花座椅;殿中所有垂着的帐幔一色蛋青,上用金线勾勒出的云纹,就连大殿顶部、廊柱皆雕花描凤,一派富丽堂皇。

子夫踏入殿来,心中竟有些迷惘。这个地方,曾经是她的噩梦!曾经,她多么惧怕听到这个地方,多么担心遇到这个地方的主人,如今摇身一变,她,竟变为主人了!

武帝携着她的手来至正殿,一股淡雅的幽香细细传来,叫人心旷神怡。武帝微笑道:“朕知道你不喜欢浓郁的花香,故换成了这淡雅的百合天香,你可喜欢?”

子夫微笑道:“陛下还记得子夫的喜好,子夫当然喜欢!”她相信她和武帝都想起了从前的椒房殿那馥郁浓烈的香味,那是阿娇所喜欢的,那么浓烈的香味叫人多闻一阵便头晕脑胀、沉沉欲睡,也难为阿娇竟受得了。

武帝扳着她双肩,笑道:“你是朕全心全意愿意册立的皇后,朕希望今后此生,就只有你一个皇后,子夫,你做得到吗?”

子夫心中忍不住一颤,莫名的有点发憷,她抬起清亮的双目,透过柔柔的睫毛,温柔的目光迎着武帝,微笑道:“能与陛下白头到老,也是子夫的心愿。子夫心中都明白,陛下无需担心!”蓦地想起阿娇,她竟有点心酸,空荡荡的,仿佛……

她,那个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美丽皇后,她现在……过得怎样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崭露头角

更新时间2011-1-14 8:31:56 字数:2832

寻了个机会,子夫向武帝提起了霍去病,武帝听闻霍去病小小年纪便出言不凡,其渴望建功立业之心与己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心中十分欢喜,立刻命传来相见。

待见得霍去病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一双虎目烁烁传神,浑身上下充满着少年人所特有的活力与精气,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一看便是一个敢于冒险、敢于开创的热血青年,心中已经大生好感,一番交谈之后,更加赞赏不已。

卫青为人忠厚沉稳,少了些豪气霸气,霍去病恰恰弥补了这一点,与武帝自己的性格更相似。又见他满腔热血向往军旅,渴望建功立业,更对自己脾胃,于是立刻派给他八百精挑细选的骑士,命他往卫青营中锻炼,等有机会,便可随着卫青出征。

两年之后,被卫青追击杀散的匈奴人在大单于的号召下又聚在了一起,渐渐恢复了元气。匈奴人安顿家园,整顿兵马之后,想起两年之前的切肤之痛,愤懑难言,杀心顿起,秋高马肥之际率领骑兵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又一次血洗了边境代地,民不聊生,流血漂橹,好不凄惨。

武帝自然不能善罢甘休,立即命卫青整顿兵马,紧加操练,一待开春解冻,立刻挥师北上,杀尽匈奴。

这次征战,霍去病以票姚校尉的身份率领他的八百轻勇骑随军出征。这些轻勇骑与他一样,都是精于骑射、血气方刚、跃跃欲试的年轻人。

大军来到定襄驻扎,在卫青的娴熟指挥部署下,率领诸将从定襄出发,寻找匈奴骑兵踪迹,发起进攻,大小数战下来,斩首数千人而还。卫青料到匈奴主力仍在,并不急于转移,便在定襄安营扎寨,谨守营寨,一边派出探子前去打探虚实,一个多月后,探得匈奴主力所在,兵分五路再次出关,杀得匈奴损兵折将万余人,又一次以惨败告终,不得不逃亡大漠深处。

遗憾的是,这次战役,汉朝付出的代价也极惨重,兵士马匹死伤过半,两位大将遇难身亡,一位奉命率兵包抄,谁知半路突遇匈奴大军,兵尽粮绝,不得不下马归降。卫青身为主帅,心中暗自忧虑,考虑到士气已受打击,便不敢轻易再出兵追击,即命原路返回驻扎,整顿残兵,待回复士气精力后再做打算。

霍去病见匈奴人逃窜而去,己方死伤如此严重,心中极其恼怒,恨不得立刻率兵追去复仇,无奈卫青只是不许。霍去病年少脾气,如何肯依,再三缠着卫青,定要深入大漠追击匈奴,一泄心头之恨。卫青无奈,便向他道:“如今我军伤亡过重,又痛失两位将军,军中士气已伤,匈奴人熟悉地形,以逸待劳,若贸然追击,胜算不大,舅舅身为主帅,无论如何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冒险!”

霍去病道:“舅舅的难处,去病也知道。如今去病只求舅舅答应,让去病率领我那八百轻勇骑追击匈奴,不需动大军一马一卒,如何?”

卫青心中一惊,脸色都变了,忙道:“不可胡闹!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要是万一遇上匈奴主力,舅舅想要救你也来不及!”

霍去病面不改色,冷静而从容继续求道:“舅舅放心,去病自有分寸,匈奴人一定料不到我朝骑兵会这么追击上去,到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岂不痛快!”

卫青皱着眉头,见他满脸坚毅期待,心知拗不过他,长长叹了口气,稍一沉吟,道:“既然你决心已定,舅舅说什么也是无用!如果你手下的轻勇骑没有异议,舅舅便不拦你,若是他们犹豫不决,你就得听舅舅的!”

没想到霍去病胸有成竹,大喜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他们跟我,都是一样的心思的!”

于是,卫青与霍去病立刻集合了那八百轻勇骑,霍去病披挂上马,威风凛凛,策马喝道:“大汉朝的勇士们!匈奴人伤了我们诸多弟兄逃窜而去,咱们岂能就这么算了!如今他们已成惊弓之鸟,正是我们报仇雪恨、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本将已得大将军应允,这就出塞擒拿毛贼,你们可愿意与本将一起,做下这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轻勇骑们跟随霍去病两年多,又都是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听了他的一番话,无不热血沸腾,纷纷响应,呼声震天。霍去病翻身下马,来至卫青面前,目光炯炯,躬身道:“舅舅!”卫青见状,深知不能再拦,当下点点头,神色严峻向霍去病道:“去病,记住,兵贵神速,速战速决!舅舅在这等着你们凯旋而归!”

霍去病心头一热,双手抱拳单膝下跪,慷慨豪迈大声应道:“诺,霍去病定不负大将军所望!”

身后八百轻勇骑们也齐刷刷一起单膝跪下,震天呼道:“不负大将军所望,不负大将军所望!”

卫青点点头,微笑着,默默的注视着斗志昂扬的他们,他忽然意识到,那个从小缠着他讲故事,嚷着“舅舅!舅舅!”的霍去病已经长大了,变得有主见,变得临危不惧了。

难道,是我老了么!他的心里禁不住泛起一阵凉凉的失意。韶光难留,对于这,任何人都是无能为力的吧?

卫青即刻命令将军中最强壮的骏马换给轻勇骑们,又挑选出几位经验丰富、善于灵活应变的优秀向导交给霍去病,次日黄昏时分,亲自送出辕门,眉宇间关切担忧并存,再三嘱咐一番,挥手道:“去吧!记住,兵贵神速,速战速决!”

霍去病兴奋的双眼放光,英气勃发,朗声抱拳道:“舅舅放心,去病一定带回好消息的!”说着将手一挥,众轻勇骑们一齐飞身上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霍去病一拉缰绳,策马扬鞭喝道:“出发!”强健的枣红马半身腾空,双蹄扬起,一声嘹亮的嘶鸣,踏起一阵尘土,领头飞驰。霎时间,数百轻骑跟随者绝尘而去,不一刻便消失在眼前。

霍去病轻骑彻夜赶了数百里路,第二日凌晨时分终于赶上了修整的匈奴人。那些匈奴人自认离边塞甚远,汉朝大军不可能贸然赶来,戒备十分放松,万万料不到年轻气盛的霍去病竟然仅率八百骑兵,就敢来挑自己的大营。当他们反应过来时,霍去病所带领的轻勇骑们早已拔出长剑一阵冲撞砍杀,直往最大、最华丽的帐营杀去,匈奴人来不及持刀上马,已被砍死砍伤无数,更兼马踏冲撞躲闪不及,死伤更甚。又加上不知汉骑来了多少,心内慌张,更加无心应战。等到匈奴头领意识到汉骑人数不多时,霍去病早已一声长啸,率部队全身而退,霎时已在数十里之外。

匈奴人生怕这不过是汉朝的一支诱敌小分队,不但不敢追击,心惊胆战之下反而立即向大漠更深处逃窜。于是,霍去病的八百轻勇骑在杀敌上千后竟然一个不少的全身而退,当他们精神抖擞的出现在汉军大营前,不禁卫青大出意料之喜,整个汉军部队皆士气大振,重新找回了自信。

事后方知,匈奴单于的两位叔父也在这次偷袭中身亡,也算是报了汉朝痛失两位大将之恨。

回到长安,武帝闻知事情经过,既惊喜意外,又兴奋得无以复加,连连抚掌大呼“痛快!”对霍去病赞不绝口,称赞他“勇冠三军”,当即封为冠军侯,食邑两千五百户。十八岁而凭功封侯,不仅在西汉,即便以后的各朝各代,也是一个奇迹吧!

武帝越来越觉得,这个弱冠儿郎简直就是自己的影子。他的性格、他的勇气、他的坚决果断,无不与自己相投。武帝不禁向子夫玩笑道:“子夫啊子夫,你们卫家到底还有多少人才、还要给朕多少惊喜啊!这一切皆因你而来,朕真不知该如何多谢你了!”

从此,大汉朝的又一颗将星冉冉升起,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汉朝的天空。只是可惜,这道光芒耀眼,而短暂,留给后人无限的惋惜。

此次出征,卫青积功不小,武帝本来要增加他的封邑,但他考虑到损伤严重,又阵亡了两位将军、投敌了一位,上书固辞不已。武帝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增加他的封邑,只赏赐他千金、论功行赏了其他的将领,对他的宠信却分毫未减。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平阳休夫

更新时间2011-1-16 8:26:01 字数:1291

过了多年形同虚设的夫妻生活,平阳公主终于忍无可忍,休夫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先是向母亲王太后稍稍透了点意思,谁知王太后倒不含糊,当即点头道:“这门亲事乃是当年窦老太太定下的,跟娇娇一样是政治的筹码,如今咱们再也用不着这样的筹码了,你也是时候找个好人嫁了!”

平阳公主心花怒放,双膝跪倒在母亲面前,眉开眼笑道:“有母后这句话,平阳就放心了!”

王太后盯着她笑:“怎么?心里有人选了?”

平阳心头一跳,含羞带娇垂下了头,忙道:“没……还没呢!”

不几日,平阳侯曹寿以“身患恶疾、自知不能痊愈、不忍耽误公主青春等”为由向武帝请辞回自己的封地。武帝深知姐姐姐夫之多年间的微妙关系,只面子上佯装劝解几次,在平阳侯再三再四的请求下,终于应允了他的要求,赏赐千金,命他择日回封地保养。

从此,平阳公主恢复了自由身,大吐胸中压抑多年的恶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时馆陶公主已死,阿娇也早已被废弃长门宫,让她没有机会在她们母女面前扬眉吐气。

**里,武帝向子夫笑道:“朕的这位姐姐也是苦了小半辈子了,这下子,不知朝中哪位贵戚会入她眼呢!”

子夫瞧着武帝笑道:“公主的眼光自然不差,不管瞧上哪一位,妾身都替她欢喜!陛下也不用操心了!”

于此同时,平阳正在府中思量,向心腹赵嬷嬷笑道:“赵嬷嬷,如果本公主要满朝里挑一位夫婿,你觉得谁好呢?”

赵嬷嬷怔了怔,嘿嘿陪笑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您说谁好,自然就是谁好了!”

平阳歪着头,笑道:“我若一定要你说呢?”

赵嬷嬷想了想,笑道:“乐安侯李蔡精于骑射,军功济济,相貌威武,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平阳公主摇摇头,笑道:“这等粗鲁军士,不要也罢!”

赵嬷嬷又笑道:“那,上大夫张贺,一表人才,满肚子学问,看起来也是不错呢!”

平阳公主皱皱眉头,不屑道:“本公主最讨厌那样古板迂腐、酸溜溜的学士,光有学问,有何趣味呢!”

赵嬷嬷苦苦思索,为难道:“公主说的都在理,这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好像还真是不容易啊!”

平阳公主悠悠凝视着前方,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含着温柔的光芒,嘴角也泛起一层甜蜜的笑意,她信手掠了掠垂在香肩的长发,声若蚊虫道:“你觉得……大将军……如何啊?”

赵嬷嬷恍然大悟,心中雪亮,忙“哎哟”一声,顿足笑道:“奴婢该死,现成的人选竟忘记了!大将军文武双全,人又忠厚,深受陛下宠信,又是皇后的亲弟弟,与公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平阳公主脸上微微发热,笑道:“真是这样吗?但是我觉得,这好像不太合适吧!毕竟当年,他是从我府里走出去的人,如今我若嫁了他,岂不是叫人说闲话?”

赵嬷嬷笑道:“这哪有什么闲话不闲话的?只怕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公主要这么说,当今皇后不是也从府中出去的吗?难道有人敢说陛下的闲话不成!何况今非昔比、英雄不问出处,如今的大将军又岂是当年可比呢?”

平阳公主暗自点了点头,向赵嬷嬷微笑道:“这么说,你也觉得此事无不妥?”

“当然当然!”赵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公主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奴婢服侍您一场,也替您欢喜!”说着微微叹了口气,颇有几分伤感。

平阳公主心一颤,暗自咬牙:不可再错过了!错过了他,还能遇见谁呢!她微昂起头,拢了拢衣衫,道:“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我要进宫见皇后!”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投桃报李

更新时间2011-1-17 8:34:02 字数:1097

第二日,椒房殿里,武帝才刚刚离去上朝,平阳公主便来访了。子夫刚刚梳洗,见公主来了,连忙相迎让座,笑道:“公主今日好早啊!是进宫陪太后的么?”

平阳公主微笑道:“这回可是特意来看望皇后的!”

子夫一愣,满腹狐疑,不知她有什么要紧事这么一大早过来,于是随口笑道:“多谢公主费心了!”

闲话一阵,平阳公主忽然似不经意般四处打量椒房殿,轻轻叹了口气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啊!这椒房殿的主人也变过来了,从前,谁能想得到呢!”

子夫见她提起旧事,不明何意,一时触动心事,亦感触道:“谁说不是呢!若不是当年公主提拔,子夫不会有今日,卫家也不会有今日!公主的大恩大德,子夫从未敢相忘过!”

平阳公主忙道:“皇后快别这么说!这是皇后福大命大,命里该有的!”说着又轻轻道:“不像平阳,摊上了那么个丈夫!”说罢低叹一声,脸上掩不住的落寞。

子夫一愣,微笑道:“如今侯爷请辞,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另择佳婿亦理所应当,何必还如此郁郁不乐呢?”

平阳公主似被她看穿了心思一般,借着饮茶的遮掩微微垂首,隐约可见脸色有些讪讪然。半响,她才叹道:“虽这么说,可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想找个门当户对、可托终生的哪有这么容易呢!”

赵嬷嬷亦侍立一旁笑道:“是啊,我们公主冷眼旁观,总拿不定主意,不知皇后娘娘可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子夫心中暗暗疑惑,心道:平阳公主向来带下人严格,赵嬷嬷绝不会毫没来由的胆敢插嘴,又想赵嬷嬷乃是公主的心腹,她这么说,难道是公主的意思?若是的话,会是何意呢?

子夫心中琢磨着,仍猜不透公主的意思,便笑道:“公主太客气了!我虽然不知道什么人选,但若公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子夫也懂得投桃报李、当仁不让。”

平阳公主咯咯娇笑,向子夫轻轻一颔首示意,露出雪白细亮的牙齿微笑道:“有皇后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赵嬷嬷装作口没遮拦漫不经意脱口而道:“如今大将军尚未娶妻,大将军为人又是极忠厚沉着,皇后娘娘不如做主替公主牵了这根姻缘线,那岂不是两全其美吗?”话未说完,平阳公主早已轻声将她呵斥住。

子夫心中顿时雪亮,大有豁然开朗之感,终于想通了平阳公主为何一大早便来椒房殿见自己了。她暗暗察言观色,见平阳公主虽然嗔赵嬷嬷“多嘴”,却并无真正怪罪之意,忙欢喜笑道:“若是如此,真是青弟的福气了!就怕公主委屈,青弟怎么配得上公主呢!”

“皇后娘娘谦虚了!”赵嬷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大将军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为人忠厚沉稳,为我大汉朝立下如此汗马功劳,与公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子夫点头笑道:“赵嬷嬷说的很有道理啊!既然公主也无异议,那我便向陛下禀明,请陛下做主如何?”

平阳公主终于微笑着开口表态:“那就有劳皇后了,一切但凭皇后做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互为甥舅

更新时间2011-1-18 8:40:07 字数:1097

子夫欢欢喜喜去见武帝,将联姻的意思向武帝说了,武帝拍手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卫青也确实该成个家了!姐姐与他倒真是一对啊,只是不知姐姐的意思如何。”

子夫抿嘴笑道:“陛下放心,公主说了,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武帝一愣,古怪的瞅着子夫,笑道:“这么说,姐姐找过你了?”

子夫含笑不语。

武帝哈哈笑道:“难怪姐姐前些日子那么忙着休夫呢,原来她心里早有主意了啊!朕怎么就没想到呢!”他越想越觉有趣,不由揽着子夫又笑道:“这回倒有趣了,朕娶了你,卫青成了朕的小舅子,如今卫青娶了朕的姐姐,朕又成了他的小舅子了!哈哈哈哈!”

子夫不由也扑哧一笑,娇嗔道:“陛下越来越会说笑了!”

武帝等不及,立时便命人火速去军营传卫青,卫青一头雾水不知何故,连忙跟随来使返都。待得武帝说明亲事,他虽大感意外,却也不能推脱,何况平阳公主虽然长他四五岁,毕竟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保养的极好,相比之下,他自己从小饱受沧桑,反比她要显得老成。且平阳公主一向待他极好,即使是从前在她府上做骑奴时,她也从来没看不起他、打骂过他。

只是,他依旧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虽然眼下贵为大将军、国舅,毕竟他的出身那么低贱,何况,他还做过她府里的奴仆呢!她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这么突然?他如坠云里雾里,不知如何应答。

当与武帝并排而坐、浑身珠光宝气的姐姐卫皇后向他点头微笑道:“青弟,你还在想什么呢!快快谢恩啊!”他才猛然惊觉:原来,这不是梦,是真的!

“微臣卫青,谢陛下恩典!”他伏地而拜,叩下头去。耳畔响起武帝爽朗的笑声,还有姐姐银铃般咯咯的笑,他,还是有那么点发晕……

当今皇帝的亲姐姐、王太后宠爱的女儿与大将军、皇后的亲弟弟的婚礼,注定是要极尽奢华、极尽热闹、极尽排场的。谁都不会错过亦不肯错过这个一举而讨好了王太后、武帝、皇后、大将军、公主的机会,称赞祈祝之声不绝于耳,喜庆满红的大将军府中,贺礼献礼更是堆积如山,填塞如海,千金亦比成了粪土。这一刻,卫家的荣耀达到了顶峰,称极一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过如此。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就连民间歌谣,也如此唱道。

王夫人在云光殿中默默的听着香兰诉说着卫家的荣耀,虽然她早已去了争雄之心,也禁不住心里发酸,流下了难过的泪水。从此,更加灰心丧意,再也没有任何东山再起的念头!

“卫子夫,卫皇后!”她凄然一笑,流着泪道:“她真是我命中的克星!遇着她,我什么都不再得到,只有失去!”她心中猛然一颤:她所仅有的,就只有武帝的宠爱了!是的,她不能失去他的宠爱,那是她活下去的保障和支柱,绝不能失去!她禁不住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流泪祷告上苍:我只愿意守着陛下,直到生命的尽头!除此,心满意足矣!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步入乐府

更新时间2011-1-19 8:34:25 字数:1155

光阴似箭,李延年带着妹妹李妍在长安落脚,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兄妹二人虽然清苦,倒也平平安安如日,李妍的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纯真、舒心的笑容,脸色也一天一天红润起来。她已经十八岁了,肤色如雪,乌发如云,越发婀娜动人,出尘脱俗,只是依然娇怯怯细盈盈,大有飞燕临风之态!

这一日,李延年回家颇晚,李妍倚门相侯,眼见西边的落日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云霞一点一点的变暗,她的心也一点一点的不安起来。她焦急的在门前走来走去,东瞧西望,满目惶恐慌张。她的哥哥从来不会这般没交代,不会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眼见天色已朦胧如雾,依稀看不清了,她依然怔怔的侯在门前,眼眶中泪水直转。她想去找他,又担心错过了他回来,就这么等着,心都要烧起来了!

就在她咬着银牙,一跺脚准备出门去寻他时,李延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帘。李妍欢喜得心都要飞起来了,委屈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她呜咽着叫着“哥哥!”,迎上去伏在他怀中抽抽噎噎啜泣不住。

李延年原本容光焕发、满脸兴奋得色,见了妹妹如此,大吃了一惊,一连串急道:“妍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别哭,别哭啊!”

李妍满脸是泪,哽咽着断断续续道:“你,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若是你有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李延年愧疚道:“叫你担心了,妍儿!不过,”他忽又高兴的道:“你猜的倒没错,确实发生什么事了。”

李妍愕然一呆,挂着泪珠,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惊疑不定。

“你别担心!”李延年哈哈大笑:“是好事啊!妍儿,哥哥明日就要到乐府去报到了,乐府令张大人亲口对我说的!”语气中满是骄傲。

“乐府?”李妍又惊又喜,那是天下乐师们所向往的地方,是天子御用的皇家乐队,能够进乐府演奏,不但有机会成为王公贵族们的宾客,更有机会接近天子龙颜。李妍不敢相信,她眉开眼笑道:“这是真的吗?哥哥真的要进乐府了?我就知道,哥哥的技艺非凡,终究会越众而出的!”

李延年颇为自得,与李妍一面进屋一面笑道:“今日也是机缘巧合,恰好张大人到红曲坊有事,听到了我的歌声琴声,当下便十分赏识,又细细考察了我一番,当即命我明日一早便可到乐府找他。我因送他走了方回来,所以晚了叫你担心,唉!”

李妍微笑道:“不值什么的!只要哥哥能出人头地,妹子担心的也值了!”她忽又蹙着双眉,忧愁道:“哥哥,乐府不比别的地方,也算是官场,争权夺利只怕不少,哥哥往后可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叫人暗算了去!”

李延年轻松的笑笑,不以为然道:“妹妹多虑了!我是凭本事吃饭,又不做什么亏心事,也不必巴结谁陷害谁,怕什么呢!何况张大人待我如此亲厚,料想无妨的!”

李妍摇摇头,忧心不解,道:“哥哥,总是小心点好,世上的事,总是难料的!”

李延年微微无奈的摇摇头,笑道:“好好好!哥哥听你的就是了!以后会步步小心的!”

李妍见他一味敷衍,心中长叹一声,默默垂下了头,也只好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乐府横祸

更新时间2011-1-20 8:37:42 字数:1312

志得意满的李延年想不到,进乐府不及一载,如晴天霹雳般的祸事便来了,把他的一生、李妍的一生改变得彻彻底底!

更悲剧的是,至始至终,他也不知道这祸事因何而来,直到有人点醒,他方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只是可惜,一切已不能回头!

某日,乐府令张大人交给李延年一个精致的红木瑞草细雕长锦盒,打开一看,内里厚厚的金丝绒布上躺着一管通体润泽洁白的玉箫,箫尾还缀着一块双荷缠枝碧玉佩,下方连着细细的金黄流苏。李延年一见,脑子里嗡的一声,两目射出惊喜的光彩,双手都颤抖了起来:这是一管绝世无双的玉箫,高雅、洁净、优美、精致,任哪个乐师见了都会怦然心动。

“这是去年陛下赐给乐府的玉箫,我觉得从来没有人配用他,因此一直珍藏在珍宝馆中。明日入宫替陛下演奏,你便用它吧!”张大人捏着胡子微笑,淡淡然向他说道。

李延年感激之极,忙躬身恭恭敬敬道:“大人如此厚待,延年感激不尽!明日定然尽心演奏,不叫大人失望!”

张大人满意点点头,笑道:“陛下在乐曲歌赋上造诣不浅,你明日一定要好好发挥,替我们乐府长脸,知道么?”

李延年见张大人如此看重自己,胸中洋溢着欣喜、感激、温暖、自豪……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双手紧紧握着那盒子,颤声道:“大人放心,延年记住了!”

其实他并不知,武帝近来对乐府演奏的水平甚不满意,总觉他们不够用心、不够出色、不够精湛,张大人内心的压力也是极大,这才特别看重他、提拔他。

谁知祸从天降,次日临出发前,各人穿戴整齐,检查各自手中的乐器时,别人都无事,独有李延年那管莹莹无暇的白玉箫,竟然生生的断成了两截!不禁他自己大吃一惊,整个乐府皆一片哗然。毁坏皇帝所赐圣物,视为大不敬,李延年目瞪口呆,百口莫辩,张大人又气又急,不得不将他投入监狱,待来日处置。李延年心内凉了大半截,连“冤枉”二字都无力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