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从来就没有欠她什么,”跟随多年,他话意未挑明,但也懂他要说的是什么,“命中注定的一切,谁都无力反抗,那十年,皇上受的痛不比她轻。”

“呵,这话千姿也讲过。以前,朕遇到事情,想不开时,千姿只几句俏言戏语,就会让朕心情飞扬,可惜,这样的时候不会再有了。”他缓缓地侧过脸,眼神空洞。

“皇上不要放弃,孔综他们仍在努力寻找呢,天地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也许说不定在哪条陋巷就能与季小姐相遇呢!”

“找着又如何?她若想回,早就回来了。呵,何况现在…”他停下,苦笑一声,仰倒在枕头上,眼中默默注满泪水。

“皇上!”沈公公探过身,不安地凝望着他。

“飞鸽传书,让孔综他们回洛阳吧!”他幽幽闭上眼。

“为什么?”

“就是千姿回来,朕现在也配不上她了。”绝望的泪水布满脸腮,把一边的枕头也沾湿了。

“皇上,这话什么意思?”沈公公惊恐地抓住他的手,身子微颤。

“公公,朕瞎了!”

(这章写得心酸酸的,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为司马晔博大的胸怀,他对千姿的深爱,对似画真心的谦让和无私的关怀,因为无缘,也许不能爱一个人,但真挚的关心也让人感动.可惜太多的人做不到这一点,分手后便是仇人了,唉!

有个想法,笛儿想问下大家的意见,<寒宫柔妃>的第二部:微雨落花,已修改好,再过一阵,要上传了,笛儿想放到别的书站,亲们有什么意见,给笛儿留言.)

第七十章,谁共憔悴? (一)

茫茫草原,碧草如茵,每一处都是四处飘移的帐房,但在草原的中心,却有一座寺院,那是放牧人神圣的殿堂。经杆林立,经石累累,七色的印有经文的风马旗和彩绘着佛像的幡布猎猎飘荡。

正是傍晚,夕阳拉长了地上的阴影,依着山势错落高低的寺院和一片片碉房看上去是倾斜的。远处的平地上,在森林和草原紧挨着的地方,稀稀疏疏扎着一些黑色的牛毛帐房和白色的布帐房。六色真言的彩色旗帜花边一样装饰在帐房的四周。炊烟从房顶升上去,风一吹就和云彩缠绕在一起。云很低很低,象和林木森然的山坡蹭着。

一位身着汉服的清瘦男子掀开帐门,眉头紧锁地沿着一条刚踩出的小径慢走着。一会,帐门又被猛烈地掀开,一个身高体壮的黑黑男子追了上来。

“孔先生,信上到底说了什么?”石磊急燥地直挠头,无视夕阳碧草映斜阳的美景。

“皇上催我们回洛阳。”孔综慢悠悠地说。

“哦,怪不得你让随从收拾行李。啊,离洛阳二年多了,终于可以回去了,虽然没有寻到季小姐,但眼福却不浅。”石磊憨厚地一笑,甩甩胳膊,“人啊,不管走多远走多久,不由自主还是会想家。孔先生,你呢?”

孔综心烦地摇摇头,“怪异啊,怪异啊!”

“什么怪异?”

“以往皇上都是催着问有没有消息,明明我们还没有寻着季小姐,他为何要催着回去呢?而且是一月之内来了三封书信。”

不安的气息在接到第一封书信时,就笼罩在他的心。当时他们走遍大江南北,初到草原,他特意写了封回执给沈公公,悄问缘由,沈公公回了六个字“一言难尽,回吧!”他非常讶异,那语气间透着许多无奈和悲伤。

既然来到草原,他也就顺便走访了附近几个小镇,仍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隔了十日,皇上第二封书信又到。他不敢停留,着手随从准备出发。谁知几匹马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留恋草原,居然呕吐不止,他们又只得寻找牧医,停留了几日。

可能是接不到他出发的回信,第三封书信又到了,这次是沈公公写的,信中是白发老人挥不去的担忧和无助,他立刻就意识到洛阳一定发生了什么。可为何沈公公没有道明呢?

“孔先生,你说会不会是季小姐已自行回到洛阳?”

“要是这样,最多发一封让我们回洛阳的便笺,而不是一直催。石磊,我总觉得好象回到了在楼外楼那时的时光,皇上不敢轻信别人,唯独我们几个弟兄他才敢依赖。朝中大臣那么多,皇上要是想人做事有的是,不一定非要我们,除非是体已的事才非我们不可,象寻找季小姐,象…”他突然脸色大变,“石磊,你说皇上会不会遇到不测?”

“孔先生,你不要乱讲,皇上他好着呢!”石磊快步靠近,“你把书信拿出来再看看,会不会漏了什么?”

孔综举举手中一直抓着的书信,“就这几个字,我难道看不清吗?”

“这信的背后还有几个字,你看了吗?”石磊自小习武,没读过书,瞪着方方正正的大字直着急。

孔综一愣,急忙转过来,果真信纸的背面还有一行。

“唉,想想还是说吧,让你早有准备,皇上不知为何,突然瞎了,请速回洛阳!”

“皇上瞎了?”石磊睁大眼,跳了起来,不敢置信。

“我就知不好,果真出事了。”孔综瘦削的面容立刻苍白得没有血色,咬住下唇,连泌出血丝都浑不自知,“不要耽搁了,马上回洛阳。”

“好,我这就唤兄弟们上马。”石磊象风一般飞快地冲进帐门。

一直镇定自若的孔综蓦地象不会走路,腿怎么也迈不上前,他微闭眼,抽出腰间的佩剑,想支撑下。草浪起伏的山脚边,突然传来一片唰唰的声音。冲破云层的几条黑影朝着他站立的地方狂奔而来。虽然只住了几日帐户,他知那些是放牧的牧羊犬回来了。

那些狗身体壮硕,不象狗,而象野兽,看到陌生人,二话不说就会勇猛地扑上来。

孔综惊恐地转过身,想轻轻跑开。几条狗已奔到他的前侧,敌意的眼光盯着他和他手中的剑。他禁不住寒颤着,握剑的手悄然抖动。

不知哪条狗先怒吼一声,突地,几条黑影就冲孔综扑了过来。他一躲,利牙噗吱一声陷进了肩膀。他挥剑胡乱砍着,刺倒了一条狗,其他狗疯了,从不同方向合力如电掣般扑来。

“石磊,快来救我!”他惨叫一声,手中的剑挥得更快,怎耐狗的速度更快。惨叫声里,大腿被牙刀割烂了,胸脯也被牙刀割烂了。然后他似乎看到了死亡。

意料中的黑暗没有来到,扑在他身上的狗突然滑落了下来,身子摆了几下,就瘫软在地上。

孔综强睁开眼,几条狗身上各插了几支短箭,血流了一地。他愕然抬头,余晖里,有几匹高大的红马奔驰而来。

“快救人!”昏迷之前,他听到一个熟识的声音焦急地大吼着。

一个身强力壮的僧人跳下马,背起孔综,石磊闻声也从帐篷中出来,一见到孔综的模样,吓傻了,壮士不看他,飞快地穿过小径向寺院走去。

“还傻站着呀,救人要紧啊!”一声轻笑在身后响起,他回头,诧异地喊道:“赫连王子!”

“石护卫,好久不见!小王仍记得那日在楼外楼与你的一战,爽快啊!”

石磊脸一红,抬手于胸,恭敬地行礼,“赫连王子记性真好!孔先生,他怎么了?”

“被牧羊犬当作敌人给咬了,不要担心,这点伤,对于牧人不足为奇,他们都有随身的药物,休息两日就好了。走,我们看看去!”

寺院僧舍的炕上,孔综惨烈的叫声就像骨肉再一次被咬开了口子。咬他的不是利牙,而是猫药。僧人从一只圆鼓一样的药袋里拿出一些白色药未、黑色药未和蓝色药未撒在了他的肩膀、胸脯和大腿上,又用一种糨糊状的液体在伤口上涂抹了一遍。撒入粉未的一刹那,他几乎疼晕过去,等到包扎好以后,感觉立刻好多了。

“孔先生,草原不是只有碧草、蓝天,温驯的牛羊,也有如此凶悍的守护神,今日见识大了吧?”赫连浚掀帘进来,刚好包扎完毕,孔综一张脸白如纸张,靠在炕桌上喘喘的。

“让…王子见笑了…今日幸得王子相救,不然孔某此…此命已矣。”他强笑着,想着刚才的情景,唇不由自主还在颤着。

“是啊!这都是天意啦!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儿可是匈奴与蒙古的边境,难道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

孔综怕他生疑,疼痛让他多说一句话都难,他冲石磊点点头。

石磊嗡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就是皇上命我等寻找季小姐。”

“你们还没放弃?”赫连浚惊愕地挑眉,“这司马晔可不是一般的执著。”

“现在放弃了,我们准备动身回洛阳,唉,没想到孔先生遇到这样的不幸,行程又要往后拖了。”石磊叹息地蹲坐在炕上。

孔综也苦笑笑。

“他死心了吧!正常人对于一份不确定的情感都不会坚持很久,二年,他算罕见了。”赫连浚大手一甩,“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啦!”

石磊和孔综对视一眼,黯然地低头无语,石磊粗犷的汉子眼中还飘着几缕泪花。

“小王说错了吗?”

“王子哪里会讲错,只是…只是石磊想到皇上,心中有些不舍罢了,老天对他也太苛刻了。”石磊粗鲁地抹去泪水,“那样一位明君,怎么要履遇不幸呢?”

“不幸?司马晔他又怎么了?”赫连浚大惊。

“石磊!”孔综费力地阻止石磊的话语。

石磊悲痛地跳起来,“我很难过,就是想说,赫连王子是真的汉子,是皇上的好友,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孔综痛苦地闭上眼。

“司马晔到底怎么啦?”赫连浚急得直在炕前打转。

“具体的也不清楚,只知皇上看不见了,催着我们快速回洛阳。”

“失明?”赫连浚呆了。

“嗯!”

“好好的人怎么会失明?没找大夫看吗?”

孔综睁开眼,徐徐说道:“如果我所猜不错,国内所有的有些名气的大夫一定都到过洛阳了,要是有医治的希望,沈公公也不会那么急。”

“那就问问别国呀,象扁…”他突然打住,不自然地背过身。

“王子,你晓得哪位大夫医术很了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