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姜红缨便转身怒视着钱锐和安然道:“赵姑娘,纵然你被我相公休弃心有不甘,也不能让外人打他啊!这位将军,我家公公也是朝廷四品命官,我相公也有秀才的功名,你凭什么打他?”

钱锐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你还敢污蔑然姐儿的名誉,真是找死!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指责本将军?就是贺明朗那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来了,本将军也一起打!”

说着,他一脚踢过去,姜红缨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钱锐冷冷地瞥了姜红缨一眼,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惹怒了他,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在战场上,突厥的女人孩子都上战场,他还不是照杀不误?

姜红缨努力抬起头来怒瞪着钱锐,但随即又转成惊恐。难道他真的敢当街杀人?

钱锐冷哼一声,转而对贺之砚道:“看好你的女人,下次再让我知道她找然姐儿麻烦,本将军定让她生不如死!我钱敏之说话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贺之砚原本聪明,之前涉世不深,被人几句怂恿,就误信人言,退了与安然的婚约,他已经是追悔莫及。刚才看到安然,他心里太过激动没有细想,如今却是明白了几分。不但他一直想退婚,其实然姐儿也一直想退婚吧?还有这位钱将军对然姐儿如此维护,应该也不仅仅是因为姻亲的关系。

安然不想跟贺家的人有任何纠葛,便拉住钱锐的衣袖晃了晃道:“大哥哥,我们走吧!我娘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钱锐回头,脸上的冷厉早已经变作了温柔。他对着安然轻轻点点头道:“我原本就是出来给二婶和你买礼物的,走吧!”

直到钱锐带着安然玉兰一起离开,那些看热闹的才慢慢散去。但刚刚从雁门关回京的靖远将军教训了平王殿下的侍女一事,还是很快传了出去。

?上了马车,安然急忙问道:“大哥哥,你在边关那么多年,受过多少伤?重不重?”

“没受多少伤,你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钱锐只觉得心中一暖,然而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将她抱在怀里却是不行了。他在袖中握紧了双拳,悔恨不已。想起当初的约定,现在然姐儿的婚约也没了,要是他没有娶妻,要是没有李氏,那该多好…

可惜他不但有了妻子,还有了一个女儿,如之奈何?

“大哥哥?”安然见他神情忽然间变得这样奇怪,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钱锐转头看着她,眼睛发红,面上神情却是那样的痛苦。安然见了,恍然明白过来。分隔十年,她从小丫头长成了少女,他对她的感情却一直没有变,尽管他已经娶妻…

“大哥哥,我见过你夫人…”安然低着头道,“她看起来,好可怜…”

来到京城以后,安齐就带着她和娘亲去拜访了钱大人。钱大人现在户部任左侍郎一职,正三品,是户部尚书的左右手,也是朝中极有实权的高官之一。钱大人看到他们很是感叹,又对安齐颇为赞许,这么多年来,对他们一家的态度倒是没有变。

那天,文夫人和少夫人李氏一起接待了她们。文夫人看着安然,心中也是感叹不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她想,无论换了谁都会那样做的。那个时候然姐儿已经订亲了,她怎么能让自己已经十九岁的儿子等她?

李氏是个看起来很是温柔贤淑的女人,只是眉目间总带着淡淡的忧愁。据安齐听到的消息,说钱锐当年逃婚,钱宁代替兄长将李氏娶进门,钱锐直到三年后才被文氏装病骗回来,强逼着与李氏圆房。后来李氏有了身孕,生下了一个女儿,钱锐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说大公子已经封了正四品的靖远将军,与大少夫人感情却不好,膝下只有一女,顾宛娘当时就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要是当初没有与贺家订亲,而是订下钱家大少爷,现在女儿也是将军夫人了…

安然对李氏有同情,但更多的却是愧疚,只是她什么都不能说。而李氏想着安然拜堂当日退婚,觉得她跟自己一样命运多桀,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反而劝了她好一阵。李氏从自身的婚姻说起,说男人要是对你无意,强扭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还不如退了的好,以后另外找一个对自己好的,那才叫过好日子。

后来钱宁回来,知道安然在,强闯了进来,又闹着文氏要退婚,说要娶赵家妹妹,让顾宛娘和安然都很不自在,便只能匆匆告辞,以后再也没去过。

钱锐听安然提起李氏,只觉得心中发堵。要不是李氏,他和安然现在就可以在一起了。

“然姐儿,我跟李氏…当初…”钱锐看着坐在马车另一面头都要垂到膝盖上去的玉兰,忽然道,“玉兰,你去前面坐一会儿。”

玉兰早就想出去了,听到吩咐立即就到前面与赶车的怀安坐在一起。

钱锐这才低着头,小声对安然解释道:“七年前,我娘骗我回家,逼着我和李氏圆房,说我要是不答应,她就要上吊。我没有办法,只好…”

安然听了,心里却不知道是何滋味。她感动于他对她的感情的忠贞,却又很是同情李氏,那是个多么无辜的女人啊!

“大哥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如果可以,请你对少夫人好一些吧,她也实在太可怜了。”

“我…”钱锐忽然抓住安然的手,抓得紧紧的,一双眼睛也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如果…然姐儿,我想娶你做平妻,你愿意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

平妻,是钱锐最后的希望。李氏,他不能休,也不忍休弃。昨日他回到家中,李氏是那样的欢喜,可是晚上他还是住在书房里,今早起来,就看到她眼睛都哭红了,却还是努力地对着他微笑。而他的女儿他还是第一次见,长得有些像他,却又很怕他,根本就不肯开口叫他一声父亲。

钱锐心中觉得好生愧疚,仿佛自己是天底下最恶毒、最没有担当的男人。其实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对不起李氏,她是那样的无辜,可是她无辜,他就要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他也想对她和孩子好一些,可孩子根本不要他亲近,而李氏想要的,他又给不起。

安然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摇了摇头,含泪道:“大哥哥,少夫人是个好女人,你亏欠她太多了,我也亏欠她。所以,我不能抢了她的幸福和最后的希望。”如果嫁给大哥哥当平妻,必然无法接受他再有别的女人,李氏不就得守一辈子活寡?这样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安然做不到。

钱锐其实已经猜到安然是这个答案,可是不说出来,不试一试,他总是不甘心。如今得到的答案也在意料之中,就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顾宛娘见钱锐来探望她,心里很高兴。钱锐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靖远将军了,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对她比从前更加恭敬。然而见他看安然的目光依然充满爱恋,又让顾宛娘更是觉得心里发酸,还很有些不安。

多好的孩子啊,当初她怎么就嫌弃人家年龄大呢?可是现在,他都有妻有女了,难道他还想着然姐儿?这怎么行?

钱锐离去之后,顾宛娘问安然:“你们怎么遇到的?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安然轻描淡写地说:“我在金银玉器行里遇到了贺之砚和他的小妾。那女人找我麻烦,还污蔑我是弃妇,说我做少女打扮是坑蒙拐骗,不想大哥哥路过那里听到了。他把贺之砚和那个女人都打了,然后送我回来。”

“姓贺的怎么也到长安来了?他还是将那女人娶回去了?”顾宛娘听到贺之砚的名字,忍不住又是一阵怒气上涌。

安然笑道:“娘,长安又不是我们的,管他来不来呢?反正他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

顾宛娘点点头,又解气地说:“钱将军打得好!”

“呵呵…”

?这天晚上,二皇子安王殿下在安王府接到了白天钱锐与平王义妹发生冲突的消息。

看完以后,他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对李相道:“我们在军中也没有别的人,也只有他了。钱鹏阳是你的门生,谁不知道他是李党的人?至于钱锐,虽然有时候有些特立独行,但我看他应该可靠!难道他还想投靠老三与自己的父亲家族做对不成?”

李相长长地叹息道:“虽然说雁门关的探子没有见过他和平王殿下单独相处,可是这么多年在一起,难免有些接触,钱敏之又那样年轻,我实在担心他已经被平王收买了。”

安王笑道:“三弟知道他是钱鹏阳的儿子,知道钱鹏阳是我们的人,我就不信三弟肯信任他。”

李相如此一想,似乎也对。

“那好吧,等平王殿下的折子一到,我们就推荐钱敏之接任雁门关统领。”

?过年了,赵家在京城举目无亲,除了钱家,也没有别的亲戚需要走动,安然想着要不自己也整理几幅画出来,在哥哥和娘亲房里也挂上几幅,便去书房里收拾整理自己的画稿,分门别类的放好。

将打算挂出来的画稿挑出了,安然忽然想起自己偷偷放在书案抽屉里那幅山水图,想着不如挂到自己卧房里去,应该不拍被人看见。

可是,当她拉开抽屉却愣了,那幅画怎么不见了?

安然急了,不住地回想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可是想来想去,记忆都非常清晰地告诉她,她就是放在这里的啊!安然不放心,又将整个书房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玉兰见了,疑惑地问道:“姑娘,你在找什么?奴婢帮你一起找吧!”

安然蹙眉道:“就是那幅山水画,上面我写了诗的。”

玉兰想了想道:“姑娘不是说那幅画要保密,不让人看的吗?除了大少爷,这书房里也没人进来…”

“哥哥!”安然忽然想起来,哥哥曾带人来过自己的书房,还送了人家一幅画!他真的是给的一幅花鸟图吗?还是将那山水图送给人家了?

安然急了,立即跑去找安齐。

安齐平日里都在国子监读书,陪伴母亲的时候很少,如今放年假,他几乎每天都陪在母亲身边。见安然风风火火地跑来,面色也不好看,他还奇怪地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哥哥,我那幅山水图是不是你拿了?”安然跑进门来,连母亲都顾不上,直接冲到安齐面前抓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安齐面色一变,讪讪地笑道:“那个,妹妹,不就是一幅画嘛。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就算你的才名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坏处…”

听哥哥这么说,安然就知道糟糕了。她忽然捂着耳朵愤怒地高声叫起来,可把安齐、顾宛娘和顾庭芳连同房里伺候的丫头以及刚刚赶到的玉兰全都吓坏了。

“妹妹,妹妹你别着急,哥哥帮你找回来就是!”安齐赶紧抱住她,不住安抚解释道,“那天锦文兄看到那幅画,非要不可,哥哥一时迟疑就给他抢了去…我,我这就去帮你要回来!”

安然愤怒地推开他道:“我跟你说过那幅画很要紧,不能给别人看的,你为什么不听?你以为这只是一幅画吗?你这样,你这样…你这样可能会害死我的你知不知道?”

说完,安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居然性命攸关?安然这话可把大家吓坏了。安齐更是恨不得去撞墙。

顾庭芳不解地问:“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画?怎么会这样要紧?”对于安然这样指责自己的丈夫,顾庭芳心里是不太舒服的。

顾宛娘也道:“真的有这样要紧吗?既然这样要紧,你放在书房里做什么?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谁都没有回答顾庭芳和顾宛娘她的问题,安齐只抱着安然不住地道歉:“都是哥哥不好,你别怕,有什么事哥哥都给你顶着。你别哭了,王锦文答应了这画只给他祖父祖母看,不会给别人看的,哥哥这就去太原帮你把画追回来。”

安然哭了一阵,心情慢慢平复,又听到他这句话,不觉也有了期待。她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宛娘忙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好出门?让你哥哥去就行了吧?”

“不,我非去不可!不看着把画收回来,我不能安心。”安然坚定地说。

顾宛娘无奈,也只能答应下来。

?四日后,太原王家。

安齐安然兄妹两个带着一个小厮一个丫头就来了,也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安然只好自己写了一幅百寿图充当贺礼。

“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想来我们王家给老夫人祝寿?你当我们太原王氏是什么人家?走走走,不要挡着我们王家的大门。”像赵家这样出身的人家,哪有资格给王家老夫人祝寿?门房一看他们的打扮,再听了他们的来意,立即就要打发他们离开,连通报一声都不肯。

安齐忍着气递上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道:“请帮我们向王锦文王公子通报一声可以吗?在下和他很熟的。”

“找我们七少爷的?”那门房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安然,最后却将银子扔回给安齐,讥讽道,“想见我们家七少爷的人多了去了,就你们这出身,给我们家七少爷提鞋都不配,我劝你们还是别妄想了。快走,快走,不然我们可要赶人了。”

安然又怒又急,想骂这些门房狗眼看人低吧,他们现在跟王家比起来,确实是低得很。“唉!”安然叹道,“不知道能不能碰到熟悉的人,哪怕给我们带个信也好啊!”到现在,安然也算是见识了世家大族的气派。不过是个侧门,就有十二个门房,八名护卫守着。

看安然他们还不离开,几名护卫就过来打算赶人了。

兄妹两个无奈地对视一眼,转身往马车走去。就在这时,又一队马车到了。看这一行七八辆马车,还有二十多名要挂宝剑的护卫骑马跟随,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兄妹两个让平安将马车赶到一边让出地方来,迟疑地看着这一行人。

虽然安然他们已经及时让开了路,但难以避免的还是阻拦了人家一小会儿。见对方马车停了下来,安然立即给哥哥使了个眼色,安齐便上前鞠躬一礼道:“车上的贵人有礼了。在下国子监学生赵子贤,有急事求见七少爷王锦文,还望贵人能帮在下传个信,在下兄妹万分感激。”

安齐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权且试一试。不想第二辆马车的车帘居然被人挑开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美貌少妇露出头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安齐一番,询问道:“不知赵公子找我家七弟有何急事?”

原来竟然是王锦文的姐姐?这运气倒是不错。安齐略微迟疑了一下,回道:“年前七少爷从在下这里取了一件东西说要送给老夫人当贺礼,当时在下不小心拿错了一样东西,还请七少爷赐还。”

那少妇听完,不禁微微蹙眉。她知道自家弟弟的品性,而且送祖母的东西,应该是很谨慎才对,怎么会拿错呢?

“不知赵公子能否直言,我家七弟到底拿错了什么东西?”

安齐回头看了看妹妹,轻声道:“是一幅画。夫人只要稍微提一提,七少爷自然知道拿错的是哪一幅。”

那少妇想起之前七弟曾经说起过有把握拿到云梦真人的花鸟图给祖母祝寿,如今听安齐说是一幅画,便信了大半。于是点点头道:“你们跟我一起进去吧!等会我让人引你们去见他。”

安齐大喜,躬身一拜道:“多谢夫人!”

于是,有这位姑奶奶带着,安然他们的马车也跟着进了侧门,一直到二门外才停下来。

进了王家安然才知道所谓的士族门阀的底蕴有多么深厚。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到王锦文的院子。一路上但见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回廊曲折、假山石屏无数,将这大院分隔成无数的小院子,一个个都显得幽深精美。来来往往的仆人穿着统一的服装,一队队急匆匆地在走廊花园里穿梭着。

王锦文由祖父祖母亲自抚养长大,成年后就住在与老太爷和老夫人相邻的一个院子里。那位姑奶奶让人将他们送去王锦文的院子,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

安齐报了王锦文身边一个长随长海的名字,很快就得到通报。长海出来,见到安齐也很惊讶,但他跟着自家公子去过赵家几次,知道这位赵公子虽然出身寒微,却很得自家公子看重,便很热情地安排他们暂时在客厅等着,他立即赶去通报自家公子。

却说老夫人这边,王锦文听正好在给老夫人送贺礼,老爷子也在一边坐着。他让房中伺候的丫头出去,这才将那装画的木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画对祖母道:“奶奶,看看孙儿给您准备的贺礼!”

老夫人见他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由笑道:“是画?上次我说喜欢那云梦真人的花鸟图,难道你去高价买了一幅?”

王锦文但笑不语,取出匣子里那一幅装裱好的卷轴缓缓在炕桌上展开来。

两位老人家眯着眼睛细细地看了半晌才抬起头来。

老夫人赞道:“果然是好!看看这孔雀的翎毛,居然如此逼真,还有这牡丹,看着就像真的一样,这颜色从淡渐浓,过渡自然,花型独特,看着又喜气…唉哟,也不知道那道士是怎么画出来的。”

听到这里,王锦文脸上的笑容不禁微微一滞。是啊,画得这样逼真,如果说作画的人没有见过孔雀和牡丹,可能吗?可是,泸州应该是没有孔雀的吧?赵家家境也不太好,这画技她到底是跟谁学的?

“奶奶,您要是喜欢,以后让她画给您看都行!”王锦文回过神来,慢慢地开始试探老人家的态度。

这时,暖阁外有丫头通报道:“启禀老太爷、老夫人,五姑奶奶回来了。”

老夫人一听,忙道:“快请进来!”

不大一会儿,五姑奶奶王静媛便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正是先前带着安然兄妹进府的那位夫人。

只见她满面喜色地跪在地上的蒲团上拜道:“静媛给祖父祖母请安!愿祖父祖母福寿安康。”

老夫人忙道:“起来,快起来。”

王静媛这才在丫头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坐到了老夫人身边,问道:“祖父祖母最近身体可好?胃口可好?”

老夫人连连点头道:“好,好着呢!昨晚你七弟回来,祖母还多吃了半碗饭呢!”

王静媛含笑点点头道:“七弟有空也该经常回来看望祖父祖母才是。”话说到这里,王静媛目光一扫,就看到炕桌上尚未收起来的画。她细细一看,不由双眼一亮道:“咦,果然是云梦真人的花鸟图?七弟你果真好本身,什么时候也给姐姐弄一幅来。”

老夫人颇有些得意道:“小七就是孝顺。我不过前次就那么提了一句想看看云梦真人的真迹,他就真的给我找来了。五丫头你别说,这云梦真人的画果然是不凡。你看看这孔雀,多逼真!”

王静媛细细地看了一阵,忽然道:“咦,这画上并没有云梦真人的印章,难道是仿的?”但随即她又摇摇头道,“我见过云梦真人的真迹两次,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啊!再说了,如果是仿的,能仿到这个程度,也不必再借云梦真人的名号了。”

闻言,老太爷也歪过来细细地看了一阵,摸着胡子点点头道:“这云梦真人也算开创了一代新画风,必定流放千古,这画要好好留着。”接着,老太爷又直接问王锦文道:“你找到了那位云梦真人了?他并不是什么隐世道士,对吧?”

王锦文点点头道:“爷爷猜得不错。他现在就在京城,我与她兄长关系莫逆,也是无意中猜到她的身份。后来一问,果然就是她。她家里画了很多画,却说‘物以稀为贵’,所以只送了几幅出去售卖。爷爷,孙儿想…”

说到这里,王锦文忽然撩起袍子跪在了祖父面前,诚挚道:“爷爷,奶奶,那云梦真人其实是个女子…”

“你说什么?这画,是一个女子所作?”老夫人惊奇地问道。

听到这里,连老爷子都不淡定了。看着孙儿这个样子,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问道:“那女子多大年纪?”

王锦文回道:“开了年就十六了。”

老夫人惊呼:“这么小?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的?”

王锦文低着头回道:“听她哥哥说,她三岁的时候就喜欢用炭条或树枝在地上画画。她父亲见她在绘画上极有天分,在她五岁的时候让她女扮男装拜了一位县学的夫子学画。”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认真地评价道:“如果这位姑娘真是云梦真人,以她在绘画上的天分,配你倒也不算太差。对了,她在诗文上如何?”

一边的王静媛想了想,也轻轻点了点头。

王锦文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今年十月,她带着母亲、嫂嫂和五六个下人从泸州去京城,在金州的时候遇到了强盗,将她们的行礼全都抢走了。到了京城以后,她写了一幅字挂在书房里,当孙儿踏进书房的们见到那幅字的时候,心中极为震撼。”

“那字写得极好?”老夫人问。

老爷子也不禁来了兴趣:“到底写的什么?是一首诗?”

王锦文抬起头来,满脸热切激动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什么?”

两位老人一时间还没醒悟过来,等他们醒悟这就是那幅字的内容时,两位老人也震惊了。这女子好狂傲的口气,可为什么却又一点不让人反感?

听到这里,王静媛也不由发出一声惊呼,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倒是让她好生钦佩。她忙问道:“七弟,那姑娘是不是姓赵?”

王锦文惊奇地抬起头来,看着王静媛道:“五姐如何得知的?”

王静媛不答反问:“你当初拿这幅画有没有经过人家的同意?还是你另外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王锦文面色一变,迟疑了一阵道:“这幅花鸟图是子贤送我的,赵姑娘画了很多花鸟图,这一幅是我自己选的。当时,我看到还有一副山水画也极好,子贤倒是说过那是他妹妹的宝贝,不肯给,是我强要来的…”

听到这里,老爷子以为自己的孙儿看上了人家姑娘,所以才强要了人家一幅画,不由问道:“那赵姑娘家境是不是不好?到底有多差?”

“她父亲是祁丰十二年的举人,当年乡试上的策论皇上也是赞赏的,还让人发在邸抄上给全国各地的官员传看。可惜他拒绝卢氏的招揽,得罪了卢氏,后来在去京城赶考的途中被卢氏的杀手暗害了。”王锦文对安齐的出身一直是非常清楚的,当年三皇子曾特别关注过赵世华这个人,让他印象很深刻。

王锦文这么一说,老爷子也想起来了。九年前卢氏一族被打压,好像就是因为泸州一个举子被冤枉作弊一案闹到了京城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