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下碗筷,何俊便神色尴尬的抱着熟睡中的何君保告辞离开。大门外还站着一个呢,不能不管不顾。若不是到了顾家连顿饭都不吃就离开有碍两家情分,他早就带着顾宜云母子回柳河村了。至于以后,还是少来顾家吧!

顾大娘依依不舍的在何君保的兜里塞了几文钱,叮嘱着路上小心便放了人。若是以往,那肯定是要吃完晚饭才让他们离去的,今天实在是…哎,算了,不说也罢…

在顾家大门外喊的口干舌燥都没人搭理,顾宜云的气势也就消停了下来。垂头丧气的蹲在大门口等到何俊抱着何君保出来,刚想冲进去大闹一场就被何俊一巴掌扇了过来。刹那间,气焰嚣张的顾宜云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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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动手

“何…何俊,你打我?”嫁去何家好几年,顾宜云最得意的就是何俊从来没胆子在她面前耍威风跳脚。所以不管何家人如何欺负她、羞辱她,她都能忍下来。可是今天,今天何俊居然站在她娘家大门口给了她一巴掌?

“还嫌不够丢人?给我回去!”将何君保塞到顾宜云怀中,再没脸在顾家待下去的何俊黑着脸怒道。

“哇…”许是何俊和顾宜云的嗓门太大,动作太粗鲁,何君保被吵醒,眯着眼睛就干嚎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给我闭嘴!”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何君保的屁股上,顾宜云恨的咬牙切齿。打不了大的揍小的,总得有个让她出气的不是?

“啊…爹,疼…”顾宜云这一打,何君保彻底的清醒过来,实打实的被屁股上的疼痛惹的嗷嗷大哭。

双手抢过何君保抱在怀中,何俊一脚将顾宜云踢倒在地,虎着脸威胁道:“顾宜云,你再敢动我儿子一下!老子抽不死你!”

完全无法接受何俊居然真的跟她动完手又动脚,倒在地上的顾宜云着实怔愣住。片刻后回过神来,疯了般的捶胸顿足,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何俊你个杀千刀的,你敢打我?你居然打我!我不活了,不活了…”

“哎呦,这是干什么呢?”听着外面的动静,顾大娘再也忍不住的朝着屋外走去。何俊跟宜云动手了?这才刚丢下他们顾家的饭碗,咋能转身就翻脸不认人呢?

“娘,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甩了甩手上的水,收拾完厨房的米小乐认真的建议道。就顾宜云那性子,大家都不管她,她哭两声也就算了。如若顾大娘出去了,怕是真的没完没了了。

“你怎么就这么的黑心肠呢?你不帮着宜云,还不准我这个当娘的出去看看?”再不对也是自己的女儿,当娘的总是容易对自己的儿女心软。哪怕他们犯了天大的错,再失望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受罪。此刻的顾大娘便是这般心态。不是不恼怒今日顾宜香的举动,然而真正听到顾宜云在外面嚎叫,她是怎么也没法装作没听见的。

“娘,您要出去就出去好了,大嫂又没说什么。”不乐意的听着顾大娘的指责,顾宜香撅着嘴帮腔道。就顾宜云那脾气,何俊还敢跟她动手?骗谁呢?

“没心没肺的丫头!”见小女儿非但不向着她和顾宜云,反倒偏向米小乐,顾大娘边向外走边愤愤的嘀咕道。

无所谓的耸耸肩,顾宜香只当没听见的给了米小乐一个调皮的眼神,咧开嘴无声的笑笑。不管怎么说,有米小乐在,顾家没少任何东西。单是这一点,顾宜香就得冲米小乐竖起大拇指!

顾家真的什么东西也没少么?也不尽然。至少米小乐箱子里的那个小匣子被顾宜云藏在怀中带走了。不过,只看米小乐那完全不在意的模样,顾清山眼神一闪,仿若想到了什么般,轻轻扯了扯嘴角。

她米小乐手里的银子是那么简单就能拿走的?等到顾宜香打开小匣子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是气的直接扔出去,还是火大的送回来找她对峙呢?米小乐眯眯眼,稍显得意的翘了翘嘴角。

这到底都是在干什么呢?怎么一个两个的表情都那么的不对劲?最后一个回来所以什么也不知道的顾清水疑惑的瞅瞅这个望望那个,陷入一片茫然。早知道就留在家里了,白白错过一场好戏。

“宜云,你坐地上做什么?快起来,像什么样子?”一打开门就看见顾宜云坐在地上撒泼哭嚎,顾大娘第一反应就是迅速的扫视一圈,发现不少街坊村民都探头探脑的朝着这边张望,顿觉十分丢脸的上前拽人。

“我不起来!死也不起来!”见到顾大娘出现,顾宜云的气焰顿时高涨起来。一抹脸上的眼泪,指着面色铁青的何俊嚷道,“娘,他打我!何俊他居然打我!我不活了,不活了…”

“顾清山,你娘当初也是这样对我的。”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再次看到这幅画面,真不愧是母女俩!透过敞开的门看着屋外的阵仗,米小乐撇撇嘴,小声吐槽道。

知道米小乐指的是过门第二天被他娘刁难的事,顾清山无奈的眨眨眼,压低了声音回道:“娘年纪大了,你别跟她计较。我代娘跟你赔个不是。”

“知道了。要是计较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说了。”她不过是有感而发,没想让谁跟她赔不是。反正又不是她坐在地上鬼哭狼嚎,不过是贡献个耳朵听听,又不会掉一块肉。不过…听到顾清山跟她道歉,她的心里无法否认的舒服了不少,染上几分窝心的暖意。

“何俊,你…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能跟宜云动手?天大的事就不能好好说?”听着顾宜云口口声声说被何俊打,顾大娘不无怨气的转过头看着何俊。当然,女婿不比儿媳妇,她也只能斟酌着话语说上几句,无法像对米小乐那般喊打喊骂的。

“娘,她无缘无故伸手打君保。您看,你外孙都哭成什么样子了?”何俊自然不是傻子,在顾家门口打了顾宜云本就不是明智之举。不过,有何君保这个护身符在,他也不怕顾家人找他算账。

“娘坏,打屁,疼…”其实很多话,年仅两岁的何君保都听不大懂。可是何俊方才说顾宜云打他的话,他确实听明白了。捂着屁股瘪着嘴,打着哭嗝告起状来。

“哎呦,外婆的乖宝,别哭别哭。有外婆在,打你娘!”被何君保奶声奶气的委屈嗓音引得心疼不已,顾大娘慌忙伸手将何君保接过来抱在怀中,作势要打顾宜云为何君保出气。

何君保的开口,成功的解救了何俊,却也着实惹恼了坐在地上的顾宜云。只觉何君保就是故意跟她作对,顾宜云赤红着双眼猛地自地上爬起来,一把夺过爬在顾大娘怀中卖乖的何君保,狠狠的几巴掌重重的拍了下去:“我是你娘,打打你怎么了?告状!我让你再告状!”

“哇…啊…爹…外婆…”小孩子总是最敏感的。谁对他好,谁会保护他,关键时刻总是最能彰显。屁股火辣辣的疼,何君保嚎啕大哭的同时,也不忘喊爹唤外婆的寻求保护。

顾宜云是打上瘾了是吧?抢下脸上挂着泪珠的何君保一旁的顾大娘,何俊用尽全身的力气,抡圆了巴掌就招呼了上去:“顾宜云,你找死!”

何俊这次的打是真的下了死手,躲闪不及的顾宜云转了两个圈才头朝下的摔倒在地。脑门重重的磕在地上,顿刹那间就沁出鲜红的血来。

昏昏沉沉的甩甩头,浑身震得麻木的顾宜云费力的撑着地想要爬起身。双臂一软,再度狼狈的下巴磕地,摔了下去。这一次,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血!流血了!”亲眼见着顾宜云对何君保动手,顾大娘心头火苗窜烧,气的直想动手教训顾宜云。然而却被何俊抢先一步打了过去。要说这声响亮的巴掌声起,顾大娘本也觉得是顾宜云应得的。只是真正见到顾宜云额头流血,顾大娘心下大惊,惊慌失措的大喊出声,“清山,快出来看看,你姐流血了!”

流血?这就是大事了。站在院子里的几人面色一变,都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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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留娘家

甫一出门就瞧见顾宜云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米小乐愣了愣,下意识的拍了拍顾清山的手臂:“顾清山,赶紧去请大夫。”

“大哥大嫂,我去。”听着米小乐的话,顾清水神色一震,飞快的跑了出去。

顾清水去请大夫,顾清山便径自来到顾宜云身旁,语带焦急的问道:“大姐,还能起来吗?要不要扶你?”

“大姐没事吧?”吓懵的顾宜香拉着米小乐的袖子跟在顾清山的身后走到顾宜云身旁,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说也是她亲姐姐,她可没想顾宜云死翘翘的。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都给我死开!”这会才想起来她是他们的大姐吗?之前把她赶出顾家大门,任由她被何俊打的是谁?一个爹一个娘生的兄弟姐妹,全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也靠不住!

“还有力气骂人,那就是没事咯?”没想到顾宜云都这幅模样了还不忘毒舌骂人,米小乐心下一松,语气闲闲的开口说道。

“米小乐,你给我滚!滚远点!”要说顾宜云如今最不想见到的人,非米小乐莫属。要不是米小乐从中作梗,她怎么会落得现在的田地?最最重要的是,她怀中那个小匣子,硌得她的胸口生生的疼!都是米小乐害得!多大点银子也用匣子装,疼死她了!说来说去,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米小乐这个祸害!

“看样子大姐确实没事。”冷着脸站起身,顾清山头也不回的拉着米小乐进了顾家大门,“小乐,回屋。”

“大哥大嫂等等我。”大姐真是可恶,都流血了还想着骂人。顾宜香狠狠心,扭头跟着走人。

“哎,顾清山、顾宜香你们两兄妹什么意思?都给我站住!”虽然同样不喜顾宜云张嘴就骂人,可顾大娘更不乐见顾清山和顾宜香见死不救的绝情。宜云可是他们的亲大姐,怎能任由她被人欺负得都流血了还不理会?

“娘,您倒是也管管大姐啊!她说那话谁乐意听啊?咱们又没说不管她,大嫂不还让二哥去请大夫了吗?大哥也问了,要不要扶大姐起来,可她不领情啊!您让咱们怎么办?哭着求着把她从地上请起来?指不定她就是自己想趴在地上图凉快啊!”什么事都往他们头上推,好心也当驴肝肺,凭什么啊?顾宜香气呼呼的回道。

“得了得了。没见你们大姐受伤了?伤者为大。赶紧的,把你们大姐扶进屋里歇着去。”不耐烦的交代完,顾大娘抱着怀中还在嚎啕大哭的何君保,一个劲的拍手哄着。

“不是还有姐夫在吗?您让姐夫扶啊!”冲口说完这两句,顾宜香拔腿就跑,再不理会顾大娘的难看脸色。

“哇…啊…”何君保的哭声绵延不绝,清亮的响彻云端。听得何俊见到顾宜云流血后的满心愧疚顿时消散,别过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何俊这般表现,顾大娘还能说啥?儿子闺女都指望不上,难不成还想着指望敢对女儿动完手的女婿?无奈的长叹一口气,顾大娘抱着何君保走到何俊面前。一言不发的把孩子递了过去,转身走向顾宜云:“你个死丫头给我闭嘴!再敢说半个字,我就把你丢到河里淹死去!”

被顾大娘这一恐吓,顾宜云嘟囔着撇撇嘴,愣是没敢再开口。不是怕了顾大娘,而是亲眼见到顾清山和顾宜香真的扭身走人,她比谁都担心顾大娘也就此再不管她了。

“没什么大碍,在床上躺几日就好。”开了几贴药,大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摆明了不想多呆。

“躺几日?”顾宜香的脸刹那间黑了下来。顾宜云现在躺的可是她的屋、她的床,该不会就此赖在顾家住下了吧?

“躺就躺呗!废什么话?”顾大娘当然知道顾宜香这是不想顾宜云住下。可就这样送顾宜云回何家,想着何俊那态度,顾大娘心里一阵发酸。

“可是娘,大姐不回婆家,何家人不会不高兴?”眼珠转转,顾宜香寻思着将人送走的借口。

“有什么不高兴的?也不想想是谁动的手。”瞥了一眼抱着何君保站在门外的何俊,顾大娘有气出不得,有话骂不得。怪谁?还不是要怪顾宜云自己不像话!可是这句话,顾大娘是怎么也由不得旁人说的。何君保是何家的三代单传,要是顾宜云打何君保的事传回何家,那才是真的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娘,我跟君保先回去了。”顾大娘有气,何俊又何尝没有怒?君保可是整个何家的宝,从来都是重话也舍不得说一句的。顾宜云可以冲着他发脾气,怎样都行。但是,绝对不能对君保动手!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儿子被打的嗷嗷大哭,他这个当爹的还能站着不动当木头?

“姐夫,你不带我姐回去啊?”小小的惊叹一声,顾宜香没想到何俊真的会当着他们顾家人的面说出这种话。看何俊撒手不管的冷漠表情,顾宜香心下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要是村里人知道这事,还不唾沫星子满天飞?

“不了。让你大姐在娘家多住几日吧!”没有再看顾大娘不甚好看的脸色,何俊说完就走,半刻不做停留。

躺在床上的顾宜云彻底傻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何俊抱着何君保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完全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后,回过神的顾宜云眨眨眼,望着屋内的一片冷凝,悲痛欲绝的伤心大哭起来。

“小乐,大姐…怕是要留在家里住几日。”顾清山没去拦何俊。已经闹成这样了还拦着不让走,他大姐真的掉价了!

“知道了。”顾宜云留不留在顾家,对米小乐其实没什么影响。本来她是很看不惯顾宜云凡事都向着婆家的举动,可是何俊这一走,她反倒不好多说什么了。一个女人,一个已经出嫁的女人,一个已经出嫁处处以夫为天的女人,临到最后却遭厌弃丢在了娘家…米小乐只觉得顾宜云这个人很可悲,说不出的唏嘘。

“米小乐,你躲屋里做什么呢?给你大姐弄点吃的端过来!”何俊的离去,犹如一块大石压在顾大娘心头,重的喘不过气来。三步两步的从顾宜香的屋子里走出来,冲着米小乐的屋子就嚷了起来。

“我去。”不待米小乐反应,顾清山拉下脸走了出去。再让他娘和大姐嚣张下去,小乐在顾家真就没法呆了。

“清山,你媳妇呢?”见顾清山的脸色不大好,顾大娘收敛了态度,探头问道。

“我给大姐弄吃的。”没回答顾大娘的问题,顾清山只是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径自去了厨房。

“你去算个怎么回事?又不是没媳妇…”知道顾清山还在生气,顾大娘的埋怨声越来越低,最后便是小声嘟囔道。

面不改色的走进厨房捣鼓了一阵,顾清山端出来一大碗饭菜递给顾大娘:“娘,小乐是我媳妇,不是咱们顾家的使唤丫头,以后不要有事没事就叫她。”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她婆婆,还不能使唤使唤她了?”愤愤的接过饭菜,顾大娘亦是拉下脸来。谁家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想当年她当儿媳妇的时候…

“有什么事您唤我做也一样。”没说不给他娘做,只是不希望他娘变本加厉的拉远彼此的关系。都是一家人,真想水火不容才甘心?

米家撑腰

被顾清山维护米小乐的举动气得浑身直哆嗦,顾大娘却也没敢多言语。为什么?没瞧见米老头带着一大家子寻上门来了?

“亲家来了啊?快快,屋里坐。”不管怎么说,米家上门,顾大娘肯定是要笑脸相迎的。

“姐夫。”飞快的跑过来抱住顾清山的大腿,米小奇怒红着小脸喊道,“我姐呢?姐夫有没有让坏女人欺负我姐?”

“瞧瞧这孩子说的啥话。小乐在咱们顾家好好的,怎么会被欺负呢?”坏女人?不是说的她这个婆婆,就是躺在屋子里的顾宜云,顾大娘干笑着伸出手,打算摸摸米小奇的小脑袋瓜。

别过头避开顾大娘的手,米小奇大着嗓门嚷道:“村里头都传遍了,我姐被欺负了。姐夫你要是敢对我姐不好,我就把我姐领回家,不给你们顾家做媳妇了。”

此般鲁莽的童言稚语,搁在平时指不定就一笑而过,然而今天这种情形下,顾大娘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被人找上门来质问,那不是打脸的事吗?虽然只是米小谷一个小孩子瞎嚷嚷,可米老头和尹腊梅一句话也没说,不就是默许了?

“领回去领回去,赶紧的领回去!当谁多稀罕似的。”米小奇的嗓门不小,顾宜云的尖锐嗓音更是不低,直起身子就想要下床。

“行了,大姐,你就安生点吧!”没好气的嘟囔一句,顾宜香将顾宜云按回床上。这都说的什么话?还嫌不够乱啊?之前她那般的讨厌米小乐,也没想真的赶米小乐走。她大姐倒是好,一回来就想着赶人。

“你们顾家不稀罕,我们米家稀罕!”听着顾宜云的话,米老头当下黑了脸,甩手就往门外走,“孩子她娘,接小乐回家!”

“亲家有话好好说,哎,亲家…”追在米老头的身后,顾大娘那就一个恨啊!早知道就不留宜云在家里了,这下可好,直接把米家人都给得罪了。

“亲家,您也崩喊了,咱们米家担不起。”尹腊梅从来都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可是这一刻,她为自己的女儿憋屈,说话的语气破天荒的尖刻起来。寻着喜字踏进米小乐的屋子,就见米小乐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衣物。

“顾宜云干的?”没有任何迟疑的问话,尹腊梅心中的怒火腾腾的窜烧,一把扯起米小乐就往外面走,“全都不要了!权当施舍给他们顾家了!”

“娘,您这是…”哭笑不得的任由尹腊梅拉着往外走,米小乐刚想要开口就见站在门外的顾清山冲着她摇头,当下也就不再说话。

“小乐啊,赶紧跟你娘说,都是误会。都是一家人,你大姐有口无心,没啥坏心眼的。”没料想米小乐闷不吭声的随着尹腊梅走,顾大娘不禁有些惊慌。米小乐这一走,顾家可就再没脸面在宁云村待下去了。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把新过门的弟妹赶出门,这算哪门子事啊?

“娘…”米小乐这声“娘”就不知道唤的是顾大娘还是尹腊梅了。不过米小乐依旧扯了扯尹腊梅的衣袖,顿住脚步扭过头,“顾清山,你要不要跟我一块走?”

“哎哎,不行!绝对不行!清山可不能去米家,小乐也不要去了,就留在家里!有什么话好好说,娘都听你的还不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顾大娘干脆就整个身子挡在顾清山面前,生怕自家儿子也被米小乐给拐走了。同一个村子住着,儿子儿媳妇都去了娘家住,寒碜人啊!

摇头晃脑的看了看米小乐的脸色,又瞅了瞅顾清山的神情,米小奇鼓着脸拍拍手:“好哦好哦,姐夫跟我们一起回家住。”

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臭小子!不过米小奇这一喊,倒让顾大娘想起了自家儿女:“清水、宜香,你们都干什么呢?出来!”

“来了来了。”抱出一床冬天的厚实被子连着顾宜云的头一并蒙住,顾宜香面带威胁的挥挥拳头,应声跑了出来。再让她大姐搅和下去,顾家可就真的散了。

跑到顾大娘面前站定,顾宜香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娘,干啥啊?”

“刚睡下就听到娘在喊,干嘛呢?”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慢悠悠的自屋里晃出来,顾清水打死都不承认他就坐在床上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要他说啊,就该让他娘着急着急,免得下次还是一味偏帮大姐。

“有没有点眼力劲?宜香,去帮你大嫂把屋子收拾好。清水,招呼亲家两位小舅子。”为着向米家示好,顾大娘是无所不用其极,大手一挥就指派下了任务。

两位小舅子…偷笑着看了一眼僵化的顾清水,顾宜香一溜烟的跑走:“大嫂,我去给你收拾屋子。”

“娘,他…”不可思议的指着抱着顾清山大腿不放的米小奇,顾清水完全找不到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无奈。十岁的娃娃还要他招呼?给几颗糖,还是陪着米小奇捉迷藏?就算他愿意,也要看米小奇买不买账啊!

“他什么他?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大嫂的娘家人来了,当然得好好招待。赶紧的,别杵在这当二愣子。小谷和小奇,你都好生招呼着,不许怠慢!”噼里啪啦的冲着顾清水嚷了一大通话,顾大娘极为热情的笑着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拉住尹腊梅的另一只胳膊往堂屋里拽,“亲家母啊,难得上门一趟,进屋坐坐,坐坐。”

“坐什么坐?马上回家!”已经走到大门口的米老头黑着脸扭过头,冲着尹腊梅几人喊道。

“哎呀,亲家公先回去,先回去啊!亲家母和两位小舅子,咱们顾家就先留下了,坐会再回去。”米老头的油盐不进,顾大娘不敢轻易挑衅。尹腊梅可是公认的好说话,怎么也得留下来。至于米小谷和米小奇,那就是顺带了。一家子来了四个人,留下三个人,怎么也好说话些不是?

米老头也并非真的想把米小乐接回米家。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留在娘家肯定会被人笑话的。见顾大娘此般识趣的讨好,他也就没再多说。气呼呼的冷哼一声,做做样子转身走了人。

“亲家公这脾气,呵呵…真是爽直。”低人一头就是不适应,顾大娘差点没忍住甩脸子骂人,可也只得忍下来。

回应顾大娘的,是尹腊梅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以及米小乐无动于衷的表情。

“好了好了,亲家母,咱们屋里坐,喝个水消消气。”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给留了下来,顾大娘也不在意冷场,拽着尹腊梅连带米小乐一起走进了堂屋。

“好了,可以松手了。”见到尹腊梅被顾大娘留下,顾清山拍拍米小奇的头,终于出了声。

“哦。”笑嘻嘻的松开抱着顾清山的双手,米小奇挠挠后脑勺,仍是不忘初衷,“姐夫,你不准欺负我姐!”

“嗯。不会欺负你姐的。”认真的点点头,顾清山未有丝毫敷衍之意。

“那啥,姐夫,村里人都说…”米小谷的实诚容不得他说旁人的闲话,可是外面实在传的沸沸扬扬。犹豫再三,他还是坚持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咱们米家不是没有人在。姐夫你记着,我姐也有娘家的,不是随意任人欺负的。”

“得,咱们顾家成了狼窝了。”听着米家两兄弟的警告,顾清水拍拍脑门,忍不住扶额长叹,“我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哦!”

“你娶媳妇怕什么?我还怕我嫁不出去呢!”明明是她大姐回来惹的祸,倒霉的也是她这个亲妹妹好吧?顾宜香嘟着嘴站在屋檐下,故意说给另一屋子的顾宜云听。

齐麟归来

破天荒的,屋子里的顾宜云没搭话。恼怒也好,愤恨也罢,眼下明摆着都偏向米小乐。她就是个不讨喜的存在,最好不要出现在顾家!当终于想明白这个事实,顾宜云突然有些不知何去何从。若是连顾家都容不下她,她又当如何存活在这个世上?

顾大娘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憋屈。那种有怒发不得,有话骂不得的焦躁令得她心下极端不舒服。恶狠狠的深吸好几口气,压着火气亲亲热热的将尹腊梅母子三人送了出去。

而最后那一篮子鸡蛋,纵使诸多不甘愿,顾大娘仍是咬咬牙,双手奉上。

不由分说的接过一篮子鸡蛋,尹腊梅没有推拒,只是笑着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今日是来给她家小乐撑场面的,别说一篮子鸡蛋,就是一头活生生的老母猪,她也敢收下!

米家人刚走,顾大娘的怨气自是不敢在米小乐身上发作。想了想,还是跺脚走进了顾宜香的屋子。看着躺在床上把玩着小匣子的顾宜云,顾大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败家的东西!”

“不就是一篮子鸡蛋么?娘要是真舍不得,追上去要回来啊!”习惯性的反驳了两句后,顾宜云神情一怔,忽然想起自己现下的状况。说什么也不能失去她娘这个大靠山,顾宜云撇撇嘴,还是将手中未曾打开的小匣子递了过来,“行了,消消气,赔您老人家的。”

“赔?说的好听,你…”嘀咕着接过小匣子,顾大娘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笑意。然而笑意还未蔓延至眼底,顾大娘猛的将匣子扔了回来,“顾宜云,你拿个空匣子糊弄娘?”

“我没…”大惊失色的拿过匣子一看,顾宜云的面上青白交加,脑海中尽是之前被米小乐压手的画面,“米小乐,你敢戏弄我?我跟你没完!”

“没完?有完没完都轮不上你这个已经出嫁的大姑姐!”顾大娘是真的烦了。米小乐拿空匣子糊弄顾宜云,顾宜云反过来就拿空匣子来耍她这个亲娘?反了天了!

“娘,我不是,你听我解释…”盛怒的顾大娘最终还是没听顾宜云的解释,脸色阴沉的扭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大堆牢骚不间断的自嘴里冒出,尽数倾泻给了瘫痪在床的顾老爹。

“够了!”当屋内传出顾老爹的咆哮声时,顾清水和顾宜香同时缩了缩脖子,猫着身子溜了出去。完了,惹恼爹了。这下娘总该消停些了吧?

“今天的事,对不住。”站在米小乐的面前,顾清山的面上掠过丝丝尴尬,低声说道。

“我接受。”头也不抬的忙活着针线活,米小乐语气平静的点点头。还是那句话,只要顾清山没一味的偏袒顾家人,她这里什么都过得去。更何况她爹娘也帮她出了气,找回了场子。短时间内,顾大娘不敢再寻她麻烦。

“爹娘那里,明日我会上门跟二老赔罪。”对米老头和尹腊梅,顾清山打心底的敬重。因为他们是小乐的爹娘,因为他们的宽容大度,因为他们的…一再礼让。

“嗯。”她娘或许还好说,她爹肯定气得不轻。让顾清山去当当出气筒,倒也挺好。不可置否的轻应一声,米小乐的回答着实称得上冷淡。

“你…”顾清山动了动嘴唇,瞧着米小乐专注针线活的模样,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转身出门,拿过铁锹便径自下了地。

眼角余光扫视着顾清山越走越远,米小乐终于抬起头,望着顾清山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呆后忽然失声笑了笑。不再多想的低下头,认真的赶制着手中的新衣。

“齐麟回来啦?”顾清山刚走出顾家没多久,便听到了某个曾经甚是熟悉的名字。心下一震,猛的抬起头望了过去。果不其然,那一身华衣锦服,高高抬起下巴与这宁云村格格不入的,可不就是高大英俊的齐麟?

“嗯。”齐麟极为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热情,随口敷衍的应答,与村民的热络寒暄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赶紧回去瞧瞧吧!二丫大清早就在村口张望呢!”自打成为县老爷的女婿,齐麟越发的不爱搭理他们这些乡里乡亲了。想着齐麟打小就性子冷,不喜说话,村人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

“嗯。”一成不变的点点头,齐麟脚下的步伐却是丝毫未见加快。好像村人口中所说的话完全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般,淡漠的紧。

顾清山本想装着视而不见,与齐麟擦肩而过的。不过…望着拦在他面前的齐麟,顾清山诧异的挑挑眉,并没有打算开口。

“小乐呢?”理所当然的问话,高高在上的语气,齐麟的性子永远是那么的孤傲。不对,是比之前更为的目中无人。

“在家里。”齐麟并不知道,纵使眼高于顶的他自恃清高,顾清山却再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哪怕齐麟相貌出众,才识过人;哪怕齐麟如今已高攀上县老爷为岳丈…顾清山依然瞧不起齐麟,从骨子里的看不上齐麟。

不是每个人都那般好命的能够得到喜欢的女子的亲睐。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前一刻尚在柔情蜜意,下一刻却转身就翻脸不认人的行着背信弃义的龌蹉举动。而齐麟,正好两样都占全了。

顾清山承认,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确实是羡慕齐麟的。又或者说,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称之为嫉妒。嫉妒齐麟能够与米小乐比邻而居、两小无猜,嫉妒齐麟能轻而易举的霸去米小乐的所有注意力…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段时间而已。当齐麟抛弃米小乐转而攀附权贵,当齐麟红袍加身骑上高头大马春、风得意,当齐麟目光一切的一手将所有的过去割舍…顾清山是同情齐麟的。他知道,早晚有一日,齐麟会后悔,一定会!

家里?齐麟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再如之前的冷漠,而是现出几分刻骨的恨意:“凭什么?”

“凭她是我顾清山的女人!”铿将有力的宣告,振振有词的事实,顾清山只是不屑的瞥了一眼齐麟,大步离开。

“她不是!”小乐怎么可能是顾清山的女人?不是!绝对不是!齐麟英俊的脸色显出那么一霎的扭曲,随即飞快的转过头冲着顾清山低吼道。

是与不是,又怎么可能单凭齐麟的一句话就抹杀掉?顾清山没有回头,置若罔闻的继续往前走去。他的步伐不急不缓,未见任何慌乱,亦没有露出半点胆怯。他比齐麟更了解米小乐。在齐麟生出异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再也没有回头路。米小乐不会给齐麟机会,他顾清山也不会!

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有何资格在他面前嚣张得意?齐麟的眼愈发的冷漠,隐隐带着寒光冷意。这么些年,顾清山对小乐的心思他早已看透。然而他比谁都明白,小乐不会看上其他男人。在小乐的心中,只有他齐麟,也只能有他齐麟一人!

答应迎娶叶梦蝶不过是权宜之策,在他的心中,自始至终只有小乐一人。从不曾忘却过,也从不曾放弃过!可是他的苦心经营,换来的却是小乐的另嫁他人?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背叛他的真心实意?他不是早就答应过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抓着她的手吗?短短数月,她就忘记了他曾对天发誓许下的诺言?他不允许!绝不允许!

打架

“秀秀,你这是上哪呢?”一转眼的功夫就没见着顾宜香的身影,顾清水没趣的寻了一阵,倒是意外的偶遇上了纪秀秀。

相比老实憨厚的米小谷,顾清水绝对是蛮不讲理的小霸王。纪秀秀下意识的退后两步,低声回道:“我找小乐姐上山采蘑菇去。”

怎么没回瞧见他都一副他是会吃人的老虎般的害怕神情?他最近不是没干什么坏事嘛!看着纪秀秀一脸急欲划清界限的神情,顾清水委屈了:“那我跟你一起回家找大嫂行不?”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不怎么明白顾清水为何突然对她此般热情,纪秀秀急忙摆摆手,提脚意欲离开。

“哎,秀秀,你等…”难得有机会和纪秀秀独处,又是找他家大嫂,不想错过良机的顾清水想也没想就伸手拦人。

“住手!”冷厉的喝声骤然传来,被顾清山激怒的暴戾心情还没平复就撞见顾清水调戏纪秀秀,齐麟寒着脸瞪着顾清水的手,“顾清水,你在做什么?”

没预料齐麟的突然出现,纪秀秀吓得一怔,转身就跑开了。齐麟回来了?她要赶紧去告诉小乐姐。

纪秀秀的跑开,毫无疑问的坐实了齐麟的认定。想着小乐被顾清山抢走,想着顾清水居然觊觎小谷的心上人,齐麟的脸色更加的难看:“顾清水,你便是此般龌蹉不要脸的卑鄙小人吗?”

“你才龌蹉不要脸!你才卑鄙小人!”无缘无故被齐麟辱骂,顾清水也不是好惹的,当即不留情面的回嘴道。

尹来银和顾家兄弟的那点陈年旧事,既然米小乐有参与,与之一同长大的齐麟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一定程度上,他们算是彼此对立的阶级敌人。故而对上看不顺眼的顾清水,齐麟冷哼一声,举手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