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才学不过平平,今日是张家小娘子拔的头筹。”红玉是胭脂的贴身侍婢,舜华对她也会客气三分,浅笑着回了这么一句。就准备和胭脂两人前去拜见王氏。

只是刚走了几步,就见婆子扶了王氏出来。王氏面色分明有些不好,这让胭脂和舜华心中狐疑,难道说宫中的使节已经来到家里,要王氏明日进宫?

太后的速度可真够快的。不过胭脂还是笑嘻嘻地上前去挽住王氏的手:“娘,今日你怎么出来接我,难道是怕我闯祸了?”

王氏瞧女儿一眼,却没和胭脂说话,反而开口问舜华:“今日你们进宫,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宫中内侍要传我明日入宫,说是太后召见?还恭喜我寻的好女婿?”

这内侍的话可真够多的,来传个旨还要把太后的意思都给说出来,胭脂心里腹诽一句。舜华已道:“母亲,这样的事,不大好在众人面前说吧。”

王氏一时情急,倒忘了这茬,示意胭脂和舜华两人跟上。

等进了王氏屋子,王氏挥退下人,这才对舜华道:“说吧。”

舜华还没开口,胭脂已经哎呀一声:“娘,你也别问舜华了,这事你问我好了。”

王氏的眉不由微微一皱,舜华已道:“母亲,太后和今日赴宴众人,都认为姊姊和赵家公子情根深种,只是苦于长辈不许,因此太后决定明日召见您和杜老太君,从中说合。”

王氏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赵家公子和胭脂,这是怎么扯一起的?

胭脂叹了一声:“娘您别那样看着我,我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误会的。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他们就纷纷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更奇怪的是,还觉得全是赵家不许。”

“也是,论起门户,我们家是比赵家稍微低了些。”王氏的话让胭脂的眼都瞪大了些:“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横竖我不想嫁。”

虽然晓得胭脂不想嫁是说的真心话,可舜华还是觉得有点心疼,有这么一个姊夫,那是多么荣耀的事。

王氏拍拍女儿的手:“胭脂,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若杜老太君听了太后的话,也这样认为呢?”

“难道赵镇不会去和杜老太君解释?”胭脂想都不想就来这么一句。王氏点一下女儿的额头:“那若是杜老太君另有打算呢?罢了,我也不和你说了。等明儿进宫再说吧。”

胭脂见王氏面上有愁容,急忙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娘,您别担心,真要嫁的话,我嫁过去,也一定要多从赵家拿些好处回来。娘,您明儿进宫,随机应变,如果实在不好推脱,那你也就把这婚事给应下来,到时再说。”

胭脂说的随随便便,舜华在旁边嘴巴都差点合不上,这事换了谁家不是欢天喜地?偏偏自己长姊和嫡母竟是这样说话?

不过既然她们都已决定下来,舜华还是不再发表意见,又和胭脂陪王氏说了会儿话,也就告退回去歇息。

赵镇离开宫中,晓得回家之后,定然要面对家人询问,因此并没直接回家,而是在外随意游逛,眼见掌灯时分,这才回家。

进到府内,赵镇也不去寻人,径自回自己院子。谁知一走进院子,就见灯火通明,下人们站的一院子。

赵镇一瞧这架势,就晓得只怕是这家中长辈全在自己院子里面等着,心中暗道不好,转身想出去,但也晓得这会儿已晚,只得往里面走。

有侍女从廊下迎上前:“大郎,老太君和仙师,公主,都在等您呢。”这还真是上面三代女性长辈都来了。

武安郡王薨了之后,他的妻子贺夫人就入道出家,天子颁旨,称静慈仙师,阖府上下都已仙师称之。

静慈仙师素来只在城外的道观静修,今日进府不说,竟还在这等候,实在是事情太大了。

赵镇一步一顿地往里面去,还没进屋就见自己的父亲,宁国公赵德昭走出来,见儿子这样就瞪他一眼:“这样大事,不但不回家来,反而在外游嘻,我瞧你是因为不在军中就放纵自己,该罚你去校场,练上三个时辰,连续一个月方可。”

赵镇急忙给父亲作揖:“父亲的教导,儿子知道了,只是这件事,儿子要陈以误会,可老娘娘并不肯听。”

赵德昭还要再训,永和公主已经打起帘子,语气温和地道:“还是别训大郎,祖母和母亲,都在等候呢。”

杜老太君位尊,这又是在宁国公府内,永和公主这样谦虚,也是表现为妇之道。赵德昭对妻子点一点头,就对儿子道:“还不快些滚进去。”

赵镇对继母行礼后,这才低头走进去,见了上方坐着的两位,赵镇什么都没说,直挺挺跪下:“这件事,确实是曾孙儿有错,曾祖母要打,就打曾孙儿罢。”

杜老太君方要说话,见永和公主进来,忙起身请永和公主坐下,永和公主也不推拒,坐到杜老太君身边。

杜 老太君这才在儿媳搀扶下重新坐好,瞧着自己最宠爱的曾孙:“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稳重的孩子,因此你来磨我,要借邹家大娘子的坏名声,先过过这河,我也许 了。谁知邹大娘子竟做出这等事还被众人撞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此事平息,为了邹赵两家好,并没传出风声。谁知你今日又来这么一件事。你纵口口声声 说误会,老娘娘已经认定,你和胡家大娘子,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明日我和公主进宫,纵然解释一番,可这名声已经传出去。你是想让你这支绝嗣?”

天下不止是女子有名声,男子也有。杜老太君的意思,赵镇怎不明白,但要自己娶胭脂?想都不用想,这定然就是怨偶一对。赵镇牙一咬:“曾祖母,若实在不成,应就应了,我就不信,一个这样的女子,还能翻的起天?她能被休两次,难道不能被休第三次?”

“胡扯!”杜老太君气的拍了桌子:“你怎的这样不懂事?还是你把这后宅的事看的太轻易了?娶妻不贤,祸延三代。”

“婆 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静慈仙师忙给杜老太君捶背,永和公主端过一盏茶,杜老太君喝了两口才道:“大郎,你这孩子从小聪明,自小又被你外祖带到战场上,打 仗也很不错。于是你就认为,这天下的事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上回你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我觉着给你吃个苦头也好,就答应了,谁知你吃了个苦头,不但没有想明 白,反变本加厉起来。你这样毛躁,岂是去校场上练三个时辰,持续一个月能解掉的?我瞧你啊,去书房里读上三年书,好好地认一下人情世故,才是道理。”

杜老太君这番话让赵镇的脸又红了,接着赵镇就道:“曾祖母,您让我去读书,我去就是了,可是三年,会不会太长?”

“不懂道理,读上三十年又如何?”杜老太君的话里是浓浓的恨铁不成钢。赵镇不敢再说,杜老太君看着曾孙儿,缓缓地道:“也罢,就娶进来,又怕什么?”

、第32章 说合

“婆婆!”发出惊呼的是静慈仙师,但她见永和长公主依旧坐在那里不发一眼,于是静慈仙师又缓缓做下去,对杜老太君道:“婆婆,虽说这件事,对大郎 也有些许影响,但男子终究比女儿家,影响要小些,我们赵家,怎么说从祖上到现在,也是声名赫赫,若是这样的女子进家门,若?”

后面的话静慈仙师没说下去,只是在杜老太君的注视下低头。

杜老太君轻叹一声才对儿媳道:“大郎过世这么些年,你长久不问世事,难免有些荒疏。”这个大郎自然不是赵镇,而是已逝的武安郡王。杜老太君这话里,分明有着不满,静慈仙师忙站起身:“儿媳不敢。”

杜老太太并没理儿媳妇,也没看跪在那里很不赞成的曾孙,只自顾自道:“这个小娘子,若真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大郎也不会连续两次都被她捉弄。”

赵镇的脸立即红了,想要辩解什么,却又辩解不出来。杜老太君站起身,旁边的静慈仙师忙伸手去搀扶,杜老太太这才对赵镇道:“今夜你也别睡了,去祠堂你祖父面前跪着吧。明儿还请公主和我一起进宫,这桩婚事,只能答应了。”

永和公主这才起身应是,接受到婆婆的眼神,永和公主又问道:“太婆婆的意思,孙媳妇明白,只是若胡大娘子,真像外面传说的那样,这家里,难免会有不安,那时可有别的法子?”

杜老太君只浅浅一笑:“上面还有三层婆婆呢,名分名分,很多人不看在眼里,却不知道,有时缺了这个,寸步难行。”

永和公主恭敬应是,杜老太君已经道:“自然,她是赵家明媒正娶进门的,结亲不是结仇,你们可都要记得这点。”

静慈仙师恭敬应是,见杜老太君面露疲惫之色,忙和众人簇拥着她离去。

赵镇等长辈们都走了,还没起身就有个婆子走进来:“大郎,老太君吩咐,请您到祠堂去。”看来这一夜的跪是免不了了,赵镇站起身走出门。

院子里的灯火已经熄了不少,服侍的人虽然心疼赵镇要去跪一夜,但没人敢多说一个字,只是簇拥着赵镇往祠堂去。

还没走到祠堂,就见赵琼花往这边走来。瞧见兄长,赵琼花停下脚步,赵镇倒嘻嘻一笑:“妹妹可是来瞧我被曾祖母罚的?”

赵琼花瞪哥哥一眼,面上这才显了忧色:“被罚也是你该的,可是哥哥,难道你就真要娶那么一个人?”

“今日这势头,若我不娶,这始乱终弃的名声,就背上了。”赵镇对着长辈们总要扮一扮可怜,可对着妹妹又是不同。

赵琼花的眉不由紧皱,刚要说话赵镇就拍了拍妹妹的肩:“别想那么多了,不管谁做了你嫂子,也不敢欺负你。你啊,还是趁早悄悄地拿个你做的小褥子给我,免得我这腿跪废。”

赵琼花又何尝不知道今日这事完全是因太后相信才会闹的这么大的,此刻听兄长这话,转头命丫鬟赶紧去取那种小拜垫来,又对哥哥道:“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是惦记着你。”

“你啊,比我小了七岁,怎么这口气,就跟曾祖母一样?放心好了,我在战场上都不怕,难道还怕一个女人?再说夫主夫主,难道还有女人做主不成?”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女人的可怕,赵琼花在肚内腹诽一句,纵然宁国公府因为人口简单而十分平静,可是这京中又不是没人家闹腾的。

赵镇见拜垫已经取来,也就只和妹妹说了一句,也就进祠堂去跪跪着。

“哥哥真娶了这么一个嫂子,若嫂子对哥哥不好,那可怎么办?”赵琼花看着哥哥背影消失,不晓得是问自己还是问身边的丫鬟。

“四娘子您多虑了,您的身份和别人不同,谁也不会得罪您。”曹氏虽只得一儿一女,同一个祖父下面,赵琼花却已行四,上面还有二叔三叔家的三个堂姊。

身份不同?赵琼花浅浅一笑,这些年的出入宫廷,越来越让赵琼花明白,那座巍峨的宫廷,才该是自己最适合待的地方。自己,将是未来天子身边,唯一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女子。

次 日一早,王氏就收拾停当,坐车往宫中去,今日无需上朝,胡澄送走妻子,就问胭脂:“我总觉得这事不对,胭脂啊,虽说赵家这门亲事,要真成了,那是求都求不 来的好事,可赵家那边,上面三层婆婆不说,继婆婆还是公主,胭脂啊,这样的门第你嫁进去,是会吃亏的。你是怎么想到和赵镇在一起的。”

这话胡澄已经对王氏唠叨过了,胭脂很少起这么早,忍不住打个哈欠才道:“爹爹,这话您都唠叨多少遍了,您放心,我啊,不会丢你的脸。”

“脸面又不能当饭吃。我只要你过的好好的就是。”胡澄的话让胭脂又是一笑,推着他的肩膀:“爹,您就别唠叨了,进去吧进去吧。您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我娘?”

胡澄在那皱眉细思了会儿,承认女儿说的有道理。再者说了,赵镇是曹彬外孙,曹彬是自己老上司,宁国公也是自己同僚,到时舍了这张老脸,先去请这两位看在自己脸面上,对女儿的有些行为睁眼闭眼,也不是什么难事。

主意打定,胡澄也就进门,等着妻子从宫中回转。

王氏到达宫里,因着太后特召,被迎入宁寿殿内,在一座侧殿等待了会儿,用了一些茶点,就有宫人请王氏进到大殿之中。

王氏又整肃衣服,这才跟在宫人身后,垂首进了大殿。

这是符太后平日起坐之所,内里布置的十分精致,王氏也没去细分辨都是些什么布置,被宫人引到位置,就跪下行礼。

符太后已经命女官上前搀扶:“陈国夫人客气了,今儿不过是我老媪一个,想着和你们说说家常罢了,劳动你进宫已是不该,况且你又怀着身子,赶紧坐下吧。”

“原 来陈国夫人已经又有喜了,这可真是喜事。我还奇了,母亲今日竟没点香。原是为的这个。”永和公主的声音已经响起,符太后并无儿女,待前面几位儿女,也视若 亲生,此刻听的永和公主这话,符太后就笑着道:“这还是昨儿胡大娘子说的,说陈国夫人已有身孕,怕在我面前失仪。陈国夫人,你这个女儿养的好,贴心。”

王氏自走进殿就一直揣着小心,此刻听到符太后这样赞,忙要起身说不敢,符太后已经做了个手势:“快坐着罢,都说我只请你们进来说说家常话了,再这样小心,我就恼了。”

众人都笑了,王氏也跟着笑,此刻才抬起头,瞧着符太后身边的人,除了宫女和女官,坐在左边的该是永和公主,至于坐在太后右边那位,就该是这生了两位郡王的杜老太君。

此刻,杜老太君正含笑看着王氏,这笑容也很慈爱,王氏在心中品评了,决定先不开口,先听听杜老太君怎么说。

杜老太君也是这样想法,因此也不开口,符太后见杜老太君不接茬,怎不知道这错出在哪里?唤人又送上一道茶才道:“古语有说,定亲称为下茶。杜老太君,我记得令曾孙,上回下的茶,竟被送了回来,不晓得此刻,可还有要往别家下茶的?”

“多谢太后记挂这事,不过都说姻缘天定,我现在老了,也不操心这些事。”杜老太君的话让符太后点头:“姻缘天定,这话说的好。再者说若是长辈们喜欢了,下了定,谁知小儿女们并不喜欢,等过了门,竟成了怨偶,长辈操心,也是件难免的事。”

“母亲慈爱,思虑的周到。”永和公主在旁浅浅一笑。

王氏依旧抱定主意不开口,除了适时微笑之外,并没任何别的表情。杜老太君的眉微微一皱,原本是想等王氏开口,自己再顺势接上,这样也算不得自家开口求,谁知王氏反而不开口,除了得体笑容,并没别的,偏偏这样还挑不出错来。

看来京中传言的确不实,这位陈国夫人,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懦弱,任由妾室欺凌,而是心中自有打算,这才气定神闲。这样的话,那位胡大娘子,想必更不是京中传言,想着,杜老太君对这位未来孙媳妇,竟有了一丝好感。

符太后又说了一句,见王氏依旧不接话,杜老太君也在那不说话,心中越发肯定,只怕真是两家不乐意,赵家反对还是能想通的,胡家反对,只怕是怕赵家规矩太重,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想着,符太后越发想要成全那一对小鸳鸯,因此符太后对王氏道:“杜老太君是位最和气不过好相处的人。以后,你们两家,接触久了,就知道了。”

“太后意思,妾明白了!”王氏的话还是这样挑不出毛病,杜老太君决定挑明:“说起来,胡家大娘子,听的也很不错。”

、第33章 定亲

这话如同一块石头投进水中,长久以来的沉默被打破。符太后已经瞧向永和长公主,依旧笑意盈盈:“说来这事可要怪你,你虽是继母,又碍着礼节,害怕被人说也就罢了。可瞧见好的女子,难道你就不能说一句?”

这当然不是真的怪永和长公主,永和长公主也微微一笑,面上竟带上几分小女儿的娇嗔:“母亲说的是呢,女儿竟没有母亲想的那么周到。”

说着永和长公主已经站起身,向杜老太君盈盈拜下:“亏的太婆婆不嫌弃我!”

杜老太君已急忙站起扶住永和长公主的胳膊:“公主说哪里话?也是这孩子久在战场上,毕竟是男子,和我们没有那么亲密也是有的。再者说他年岁已经不小,他要看中了什么人,我们也只有顺着。”

这话说的很中符太后的下怀,符太后已经点头:“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可小儿女喜欢是最好不过了。陈国夫人,昨日宴会上的事,想来你已经晓得了。”

王氏思虑再三,这才起身恭敬开口道:“妾的确已经晓得,不过是怕此事,是误会。毕竟小女和赵公子,并没见过几面。”

“年轻男女见面,有时,只需一眼就够了。”符太后并没看王氏,话里竟似有怀念之情。众人都知道她在怀念已逝的先帝,并没敢接话。

殿中的窗户都开了,风吹过冰盆,带来丝丝凉意。符太后似被这凉意惊醒,笑着道:“陈国夫人是做母亲的,害怕女儿出嫁之后,受人拘束也是难免的。”

情爱再好,但过日子,并不只有情爱。符太后这话,把王氏想出的借口都打消了,王氏又是一笑:“老娘娘圣明!”

“陈国夫人,我也是做母亲的,我当然晓得做母亲的心。结亲并不是结仇,难道我赵家娶一个女子进门,是嫌弃没人服侍刻意刁难的吗?”杜老太君的话让王氏的眉微微一皱,接着王氏已道:“自然不是这样,不过这其中,只怕真有什么误会。”

“陈国夫人你昨日若亲眼所见,就会晓得,并非误会了。那样的脉脉含情,那样的眼里只有对方,我已经许多年没见到了。”符太后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昨日情形,忍不住再次感慨。

给王氏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符太后是看错了,只有沉默。

符太后已经又道:“更难得的是,他们彼此还为对方考虑,争相承认没有私情。这样的年轻人,怎能不成全?”

说完符太后才对杜老太君和王氏:“因此我想,只怕是你们两家都有别的念头,这才请你们进宫来说说。谁知竟被我一猜就猜到了。”

杜老太后和王氏对视一眼,杜老太君已经起身:“老娘娘思虑周到,只是妾没有这么厚的脸皮,敢请老娘娘做媒,等出了宫,就托人上侯府说亲。”符太后已经点头:“这才对,年轻小儿女的心事,能成全的为何不成全?”

既然杜老太后都说了,王氏也只能点头。见促成一桩婚事,符太后十分欢喜,赐宴之后也就各自告退出宫。

出宫时候,杜老太后和王氏同路,王氏看了杜老太君许久才道:“老太君,这件事,您明知道其中有误会的。”

“昨日参加宴会的人,总有上百吧?”杜老太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太后若有误会,那当然可以解释,但整个京城的人都有误会,那压根就是不可能解释的。王氏唇边不由露出一抹苦笑:“可是,我的胭脂,对令曾孙,并没什么好感。”

“缘分的事,很难说的。陈国夫人你年纪还轻,等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有时候,缘分很重要。既然他们三番五次都有这样的缘分,那我们也就顺势而为。”

“缘分吗?”王氏轻叹一声,接着就笑了:“既如此,那我也只有答应。”

杜老太君又是一笑,王氏,和邹夫人,果真是两样的。

王氏回到府里时,赵家请来的媒人已经在那等候。既然两边都已说定,这桩亲事也就飞快定下。胭脂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当红玉欢欢喜喜把这桩喜事告诉胭脂的时候,胭脂并没多少喜悦就去寻王氏。

进到房内,只见王氏坐在窗下,似乎在想什么。胭脂放慢脚步走到王氏身边,轻唤一声娘。

王氏抬头看着胭脂,看着这个舍不得给她一点约束的女儿,最终还是握住女儿的手轻叹一声:“胭脂,这件事,不管是不是误会,此刻已成定局。”

“娘,我知道的,嫁就嫁吧。我只怕您会担心我!”胭脂伸出双手抱住王氏的肩。王氏拍拍女儿的手:“我不是担心这个,胭脂,我是…”

“娘!”胭脂的双手覆住王氏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娘,您要相信,我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不担心。”

这是自己的女儿啊,是无数个孤寂夜里陪伴自己的女儿啊。王氏觉得眼角有些湿了,转过头去不给胭脂看见。胭脂已经笑嘻嘻搂住她:“娘,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您。”

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胭脂这样的贴心了。王氏把女儿搂的很紧,胭脂觉得,这样就像回到当年还在乡下,母女相依为命的时候。

那样苦的日子都过过来了,还怕什么呢?胭脂又是一笑,赵镇,你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请院君留步,等奴们通报一声。”丫鬟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屋内的平静。王氏和胭脂无奈地笑笑。

胭脂已经开口:“二婶来了,请进吧。”

胡二婶掀起帘子走进来,瞧见胭脂在这里就笑容满面:“恭喜恭喜,胭脂啊,你果真是个有福气的,我听你三婶说,这家子,还出过王呢,还有什么公主做继母。哎呀呀,有这么一门亲事,真是走出门都要威风些。”

胭脂悄悄做个鬼脸,王氏已经对胡二婶道:“二婶坐吧。这人过日子,哪能只瞧见面上的风光?”

“这可不一样!大嫂,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若连面上风光都没了,还怎么过日子?”胡二婶说着话就端起丫鬟送来的茶汤喝了一口,接着放下茶杯,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手:“哎呀,我明白了,胭脂你是为了你娘肚子里的弟弟,这才要…”

“二婶你胡说什么?”胭脂的脸已经放下,胡二婶满脸你明白的神情:“胭脂你有什么好害臊的,你都嫁过两回了。若不是…”

“二 婶子是觉得,这汴京城的日子不好过,想着回乡呢?”王氏听到胡二婶越说越不像话,就那么淡淡地来了一句。胡二婶的眉立即皱紧,接着就笑了:“大嫂,晓得你 护着胭脂,你放心,这样的话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再说大嫂你就快要生儿子了,以后胭脂出嫁,孩子还小,旁边又有已经长成的大郎,大嫂啊,不管怎么说你也要有 个左膀右臂。我们再不好,也没想过你的东西。”

这番表白听的胭脂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得想办法,让自己爹把这些人都送回去,担心他们在家乡胡作非为的话,也要给地方官通个气,让地方官敲打敲打。不少吃不少穿就是。

胭脂脑中转着念头,并没接胡二婶的话。胡二婶也不需要胭脂母女接话,自顾自不停地说。

王氏已经打个哈欠,胭脂正要让丫鬟进来服侍王氏歇息,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急切。

胭脂不由竖耳细听,接着一个丫鬟已经走进来:“夫人,外头让人来报,说忠义伯府的邹夫人,带了几十个粗壮婆子,正围着我们府叫骂呢。”胡二婶口中的茶都喷出来。

“叫骂?骂什么?”胭脂害怕母亲被气的动了胎气,已经抢先问出。

丫鬟的脸色有些变了:“说大娘子您是狐狸精,故意拆散了邹府的亲事,现在转个脸就和赵家订了亲,还口口声声要夫人出去,给个交代,不然的话,就带人拆了胡府。”

这样的事,还真是邹夫人能做出来的。胭脂再次懊悔当日赵镇竟然撞破了邹大娘子的奸情,不然的话就有好戏看了。不过这人总要赶走,胭脂已经站起身:“我出去和她说,你们把我娘服侍好!”

“胭脂,你站住!”王氏稍微思索之后叫住女儿,胭脂转身有些奇怪地瞧着王氏,王氏已经拉了女儿一把:“邹夫人来了,总要我出去应付。你啊,好好在里面待着。”

“对,对,胭脂现在是要嫁进赵府的人了,名声最要紧。”胡二婶在旁点头如捣蒜一样。接着就跟着王氏出去:“大嫂,我也出去帮忙。”

论起打架骂人,胡二婶也是好手一把,不过胭脂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谁知道胡二婶是去帮忙还是捣乱的?自然也没乖乖留在房里,而是悄悄跟上。

、第34章 调配

王氏和胡二婶刚走出院子不久,就见刘姬和胡三婶双双前来,瞧见王氏往这边来,刘姬忙停下脚步行礼:“夫人,这件事,还是请老爷出面吧。”

刘姬是妾,出面处理这件事是不恰当的,王氏身怀有孕,此刻也不是什么好时机。王氏只浅浅一笑:“老爷他啊,会处理这些事才怪。你随我来吧。”

言语之中完全忽视了胡三婶,胡三婶也不在意这一点,只对王氏道:“大嫂,您还怀着身子呢,您怀着的,可是大哥盼了许多年的儿子。”

胡三婶加重了儿子两个字,刘姬的眉微微一皱,接着那眉很快松开。胡三婶一直看着刘姬的脸色,不管再冷的水,小火慢慢烧着,总有一日,会烧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