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涉。”他垂眸,淡淡的重复“等她醒过来…”

“我真弄不懂你们两是造什么孽?你感冒咳嗽自己也没发觉吗?脸白的像死人一样!更何况,你硬要和陆凤儿结婚,现在却抛下陆凤儿守在在医院门口,那你当初又何必?顾芯瑶对你,到底算什么?你什么时候,你不是世上最聪明,最无谓的妖怪吗?”

“天涉,你不懂。当有一个人,只看着你,向着你走来,不求任何东西,却愿意为你生为你死,只是对着你微笑,甚至在悲伤害怕的时候还为你而笑。那个时候,不论你的心已经冰冷成什么样子,你都清晰的可以感觉到,那心灵最深处的颤栗和渴望。那个时候,再聪明,都是无用的。你可以深刻的感觉到,她为你喜为你悲,于是,她的悲伤与快乐,也成了我的所有情绪,看不到,却在心底。芯瑶,就是那个奇迹。”

一声沉重的叹息,只见刘天涉拍拍座椅,心中抱怨着天意弄人,只能尽一个朋友的本分“我去买吃的,你总要吃东西,要不然你拿什么等她?”

莫谦点点头,看着天涉离去的背影,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命…”声音飘忽的,如风似雾。瑶儿,告诉我,你不会用命,来报复我…

love is beuti—fool

她的梦境很长,她的世界很安静,只是歌声却停了。

然后她听见争吵的声音,那么清晰,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她看不到,动不了,却清晰的听到声音。

听见风沉沉的骂道“你这个笨蛋。”

听见莫笑像是讽刺的笑声,张狂的刺进她的耳朵。还有他说:“不恨吗?离他那么近的地方直直倒下,他却连看你一眼也没有?不恨吗?就这样去死?嗯?”

还有子末像个孩子一样拉着自己的手,小声的哭泣。

然后他听见木村的声音,很小声,却那么清晰

“芯瑶,我不逼你了,就这样吧,你看着莫谦,我看着你,陪着你,只要你快乐就可以,我再也不强求了,这样,就醒过来吧…”

梦中的自己,还是免不了一抹苦笑…

恍然间,她看见小小的自己,端着书本,紧紧的握在手中,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如静默的那一点,只是一双眼,带着童稚,小手无比喜爱的抚摸着书的扉页。

悲哀的雾,覆盖在补丁般错落的屋顶。

在房子与房子之间,烟囱喷吐着灰烬般的人群,温暖从明亮的树梢吹散。

她手中的扉页,被风扬起,她清楚的看到,那错落的古老誓言。如金殿香雾中诵经的箴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书的另一面,是一幅插图,一个小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灯光把他们的影子照在墙上,是一对老爷爷和老奶奶面对着面的搀扶。

那让她幼年一次又一次抚摸的扉页,一次又一次吟咏的语句,突然间,变得苍渺…

故事的最后,原本,就是悲伤…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我不信兮。

牵着你的手,让我告诉你,不论聚散,或者别离。让我告诉你,白头到老,我只和你一起过。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仍不与君绝!

只是,故事的背后,是一段厚重的历史,<诗经、邶风、击鼓>。

故事的最初,那个时代,君王为了自己贪婪,挑起了非正义的战争。而身为士兵,不得不战,苦痛万分的他,却终是上了战场。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否明亮。不知道,是否还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到了最后,他就像风中的残烛,孤独而飘渺。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我不信兮。

也许,我能够活着回去。带着这一抹期待,只怕,在那不知生死的明天,会让他爬的越高,跌的越重。

也许,我就这样死了。于是,在那不知生死的明天,让他带着绝望,死不瞑目。

到头来,再美的,不过是一场空…

如同她,腐朽的爱情…

她的爱情,也有着那沉重的历史,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如果你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永恒的别离,还有谁,会用那歌颂自己爱情,并且,爱不释手。

如同,那如雷击般的现实,他们是亲兄妹,所以,哪来的爱情?

loveisbeuti—fool…

爱情,在现实面前,不用天崩,不用地裂,我们那么微小,一碰,就要碎了…

爱情,让人美丽,也让人愚蠢…

爱情,我是奢望了。

然后,她看见小小的自己,再也捉不住那扉页,只能孤零零的任风吹散…

父亲,母亲,姑姑,杰克叔叔,莫谦,行风,木村…他们的面孔,如幽灵般显现。

然后她看见,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它们开了又落,静默的凋零…

她以为她就这样死了。

结果,她的命很长…至少现在,死不了…

一睁开眼看见邵梅,芯瑶的脑里就只有这样的想法。这个如她亲姐的亲人,不会让她这么快死。

她听见哼气声,然后背着自己望着窗外的女人回过头,愤怒的看着自己。

“你真的很了不起!”

她无力的笑笑,尽力让那笑看上去顽皮,沙哑的声音回答“谢谢!”嗓子生疼,像是伤口被拉开了道口子。

邵梅看见那僵硬的笑,表情变得更坏“你还谢我?我要谢谢你,我第一遇上,一个人可以活活把自己折腾死的!你要死了!你知道吗?”

“是吗?”她淡淡的问,语速有些慢,但是却笑了,这一次不僵硬,却是甜的。“还有几个月?或者几天?”

听见芯瑶这样问,邵梅突然没了力气,肩也垮了下来。

“你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木村,对不起杰克叔叔,对不起爱你的爹地,对不起所有爱你的人,我们爱你,所以放你飞。杰克叔叔爱你,所以她让我来看你,你知不知道他也病了,病的很重,却不顾自己的身体让我来看你。可是你…明明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为什么会差成这样,你的身体,已经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你知不知道,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想过要死。”芯瑶抬眼看她,淡淡的像是说别人的事情“我只是很难过,很心痛,难过的时候有喝酒,心痛的时候有吹冷风淋到雨,有伤心到睡不着觉,做了一些平常人只会出黑眼圈生小病的事情,我只是难过到忘记了,那样平常的事情,我却是会死的。我已经连伤心难过都不可以了…”

“芯瑶…”看她这样说,邵梅又开始舍不得,她拉着芯瑶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那你告诉我,这样的我,还可以活多久?”

“我没有办法,完全没有办法,你身体,像是老态龙钟的老人,一天一天的衰竭,像是破败的机器,只能等着它,一天一天,僵硬的转动,然后,死亡。”邵梅别过头去,不忍心看她。嘴里吐出悲伤“半年?一年?两年?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给你再做一次手术。让它们,不要停摆的那么快。”

原来,一年,两年,对我来说,已经是长的了啊…芯瑶的嘴边,泛起苦笑。

“姑姑知道吗?”

“知道。”

“他们5个呢?”

“没有…”

“明明是说我的事情?你怎么吞吐了”她把头靠在邵梅手上。“告诉所有人,我会活下去,一直活到很老很老,这样说,好不好?”芯瑶感觉到泪水,她听见哽咽的一声“好。”

也红了眼眶说到“姐姐,你很没用,每次碰上芯瑶就凶不起来。”

“我后悔了,当初,要是拉住你,不让你去找莫谦该多好。”

芯瑶眨眨眼睛,“怎么可能?”她想伸手替邵梅摸眼泪,手却被握住,没做声,乖乖的任她握着“姐姐,杰克叔叔病了吗?”

“嗯。”

“我好久好久没和他联系。”

“我知道,和我一样…”

“对不起…”

“芯瑶,打个电话给他吧。”

顾芯瑶接过已经连通的手机百感交集,他听见杰克叔叔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她想到邵梅说杰克叔叔也病了,她焦急的表情,让她知道,杰克叔叔的病怕也是不轻,杰克叔叔的冤屈一直在那里,没有人为他平反,只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前赴后继的踏着他的名声给他抹黑。曾经所有孩子向往的魔幻庄园被形容成一个魔窟,而杰克叔叔成了怪物恶魔。

高处不胜寒,她知道…

自己还有多久可以活着?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太笨,这个和父亲一样爱自己的人,她却从来没有真正亲切的叫过一声。

她听着对方又一次的开口,终于开口,急急的喊“爹地,我是芯瑶。”

话筒那头也是一阵沉默,然后是温柔的带着宠溺的声音,好像,她不是离开了几年,而是昨天才出去,贪玩到累了,忘记回家的小孩“病好了?”

“爹地,芯瑶好了,爹地的病好了吗?”

“爹地也好了,但是芯瑶,你不能再生病了。”

“那爹地是不是要用要求孩子的方式要求自己?”

“好,爹地病好了以后也不生病了。”

“爹地的病不是刚刚就好了吗?”

“身体是要调养的,芯瑶。所以,你也不能撒谎,等你的病好了,再打电话给爹地,要好好休息。”

“嗯,爹地。”听见杰克叔叔自己说的那一句爹地,芯瑶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她抬眼望着邵梅,只见她看着她点点头,握着她的手说“你知道,那是默契,一种亲人的默契。”

芯瑶也点点头,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回想自己的童年,爹地,杰克爹地…

她拉着邵梅的手,想到自己,在窗棂外小小的自己,莫谦的一个回眸,她就陷进去了。然后她努力的生活,不论在哪里,充实自己,成为优秀的人,只是为了可以匹配自己爱的那个人。这样自私活着的自己…

所以她带着恨,母亲死了,她从始至终没有去看一眼,没有上过一次坟,没有看过一次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有再去看爹地,没有去找过一次杰克叔叔,没有一次理会姑姑,夏奇拉在她手上只是守成却没有发展,她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她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然后现在,要死了…

“我错了…”浅浅的,顾芯瑶望着紧闭着的门,悠悠的开口…

原来,爱情,真的是我,奢望了…

活长一点…

我不怕死。如果死亡,是让我,深深的沉醉在爱里,我怎么会惧怕?

就像那最初的邂逅,沉溺我满满的爱情。怕只怕,辜负了这红尘。这为我废了心血的人和事。

于是,我能回报的,只是,不如自己所愿的活下去…

如你所想的,是梦。行进中的,才是生活。你顾芯瑶,只是,梦醒了,而已…

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芯瑶才被允许下床走动,例行的检查,打针,挂吊针,还有,苦涩的药。

她不排斥,也不害怕,乖乖的,配合着所有。

望着风,和依旧坐在最远的角落里调着小提琴的莫笑。

芯瑶起身,脚还没落地,就被风轻推回病床上,她只好无奈的躺回去,小手扯了扯风的衣袖

“哥,刘特助送来的文件都帮我批了吗?”

风瞟了一样桌边的一垒文件。“看了,等你签字。”

“你签吧,我看着头晕。”芯瑶摆摆手,揉了揉太阳穴。

风看着她,点了点头。

芯瑶的嘴角,挑起一抹飘忽的笑。满意的看着风又拿起文件,走到一边,认真的批阅起来…

从芯瑶醒来,一个月的时间,夏奇拉的股价从跌到涨,她知道,是他们在背后,帮了许多。她也知道,她的时间太短,她必须为家族的事业做些什么,比如,继承人…然而,她的时间太短,就算有命生下孩子,也没有那么厚的福气,可以抚养孩子长大。夏奇拉,总该找个可以托付的人。她看向埋头在公文里的风,再一次,真心的笑。

风,子末,莫笑,楚雨,他们一没有通告就往医院跑,起先医院门口围满了成群的粉丝,虽然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在这里,但还是举着牌子默默的等着他们,只为看他们一眼。直到贪玩的子末从病房探出个头,对着窗外招了招手,于是沉默的等待,成了漫天的呼喊,粉丝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偶像确实在这里。

于是,从那天开始,一打开窗户就是一大片的红色海洋,还有阵阵的震天喊声…

壮观是很壮观,但是…这里是医院,于是,院方也劝不走他们,只能靠警力…

莫笑为此,直接把子末赶出去好几天…

芯瑶也忍不住拉着子末问:“你就不能安分点?”

“芯瑶姐,你不知道,我最近对人气很饥渴…”子末嘴巴嘟到可以吊香肠,憋红着脸回答。

于是,全体默然…

只能摸着额角的汗说:“我们知道了…”

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套的上近乎的,套不上的。都来看望芯瑶。芯瑶这一次也没有拒绝,所有人照单全收,偶尔正好碰上rainbow成员在场,对上某些人,果然有一腿,或者原来如此的眼神,芯瑶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她也依旧这样,做个合格的病人。每天安静的吃药,认真的配合邵梅做检查,把所有的事情扔给风,每天看着电视报纸里形形□的报道,只是有一个人,始终就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木村呢?”终于,芯瑶还是拉着邵梅问了出口。

“找我做手术是要代价的。”

“我知道。”

“这次的代价就是,木村锦不要再缠着顾芯瑶。”

芯瑶无奈的笑,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我就知道…”又突然抬起头“姐姐,你说,不爱我,木村还有爱人的力气吗?”语气无比认真,没有骄傲没有玩笑的口气,问着邵梅,也像是问自己。

“我怎么知道。”邵梅的语气不善。

“我会想,如果在以前,莫谦告诉我,他要死了,我还要不要他,我会说,我要,哪怕只是半年或者一年的回忆,那样短暂的记忆,也可以让我,幸福的过一辈子。所以,木村,我是应该,永远的离开他?还是试着去爱他?给他这样微笑的记忆呢?这样,他会觉得幸福吗?”如果,她剩下的人生,必须完成一些事情。结婚,生子。也许,她永远也无法爱他。这样带着利用的和他在一起。他会接受吗?她该开口吗?

“我怎么知道。”邵梅语气不善的又一次重复道。

“所有人都以为,姐姐是喜欢我,爱恋的是我,你也这样告诉你自己。只有我知道,不是。你这样的爱我,我一生病,不论有多大的事情,都出现在我面前的你。我被媒体攻击,你总是第一个出来替我反击。你对我那么那么好,其实和我无法接受木村是一样的。深爱着杰克叔叔的你,只有看着我,也只有我,有我们共同的回忆,更何况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也是,杰克叔叔当做女儿一样的存在。于是你爱我,像是爱护自己的妹妹和女儿一样,为了遮掩你对杰克叔叔的爱,你就告诉自己你是爱我的,告诉全世界,你爱女人。”

芯瑶紧盯着邵梅逃避的眼,带着了然“这样的感觉,和我是相反的,我知道木村爱我,是真的爱我!风是像哥哥爱妹妹一样爱我,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我。木村却不是,他是作为男女的情爱爱着我。可是,见到他,总是会想到莫谦,想到我悲戚的爱情,于是我无法接受他。而你是,见到我,就会想到杰克叔叔,就会更爱我一点,像爱他一样爱护我。爱一个人怎么会不嫉妒呢?怎么会不想在他身边呢?怎么会一次一次,看着我和别人在一起,你都无所表态?姐姐,你深爱的,其实是杰克叔叔罢了。所以,姐姐,我要放开自己了,你呢?你还不相信杰克叔叔吗?你真的相信那样爱护孩子的杰克叔叔会去猥亵小孩吗?你就为了这些谗言放弃你的爱情吗?如果是这样,姐姐你,不是比我更可笑吗?我死在命运手上,你却输给了流言?”芯瑶的叹息很轻,却满是悲伤。

“可是那个孩子指控他了!”

“那是撒谎!”

“可是他确实把那孩子带回房间了!带上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