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小秋已经是一肚子的火了,“就凭这些人话?”

“不…”秦紫阳说,“还凭那个无赖是廷尉府里一个官员的侄子。”

“这…简直就是…就是!”小秋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突然她想起了什么,“那李泪不是找你帮忙了吗?”

“是啊。”秦紫阳说,“所以我才先说了弘羊的事,这样的他能做什么呢?你们都不在,一下子大家都没了办法,我赶紧酬了钱去想把李公子救出来,可是…一旦说他无罪,那无赖就要被判罪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我要去看师傅!”小秋已经听不下去了,转身要走,她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秦紫阳拉住她,“别去,他已经被判了罪,用了刑。”

“那我更要去看他了!”小秋不解地看着拉住她不放的秦紫阳说。

秦紫阳却没松手,“或许最不能去的就是你,我知道李公子喜欢你不是吗?”

“这又如何?难道我连看他也不行?”小秋拉开秦紫阳的手,转身就走,

“或许,你应该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刑再决定要不要去。”秦紫阳在后面说。

小秋还在向前走,头也不回地说,“好啊!你说啊!什么刑让我不能去看他?”

秦紫阳沉默了,小秋转过身望着她,“怎么不说了?”

秦紫阳看了她一眼,眼里似乎有丝水样的闪光,“是…腐刑。”

“你…在开玩笑吧…”小秋强挤出一丝笑,“这…一点也不好玩…”她想起自己以前学司马迁的《报任安书》里的句子,“…极下腐刑…”那时候和同学还在觉得这个很无所谓,甚至还会笑几下,可是此时她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这已经不在是她以前觉得很随意的事了。或许很多,从她来到汉朝后,很多很多她以前只是当做一个知识来学的东西都那么与以前不同,不管是她以前以为的那个只有几次战争的霍去病,还是只是一个少年聪慧桑弘羊,甚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不一样。

“你以为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秦紫阳说,她知道小秋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罢了,你静静想想吧。”

桑府。

“娘,我真的是做官了吗?”桑弘羊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上面的书简说。若不是他说的话,根本和原来没有什么区别。

桑夫人看着儿子一点好转也没有,满脸的愁容,“是啊,你在看看想一想。”已经十几天都没什么好转,这样下去,儿子岂不是连官也不能做了。

“想不起来…”桑弘羊翻开书简看看,摇摇头说。他放下书简走到母亲身边说,“对了,娘,我想问问你啊。”

“什么事啊。”桑夫人问道。

桑弘羊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那个…那这七年这么久了,我怎么都没和紫阳成亲啊,我记得你们前些日子不是说十八岁的时候去秦家提亲的吗?”

桑夫人一听愣住了,这确实是他进京前在洛阳的时候,自己答应他的话,他果然还不记得自己做了官,也忘了这七年的事了,所以他还以为他和紫阳已经成亲了!桑夫人摸摸他的头说,“好孩子,等你想起来了,娘就让你和紫阳成亲好吗?”

“好。”桑弘羊笑起来就像是七年前那个纯真的少年,等待着青梅竹马的紫阳和他成亲,完成他从小就有的愿望。

“那你先休息吧。”桑夫人扶他躺下去,是的,如果他能想起来就好了,可是想起来的他就会明白他和紫阳之间的一切了,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桑弘羊睡下去还不忘认真地说,“娘,我一定要快点想起来!”

情理两难全(上)霍去病一早走出房间门,却没见小秋,他去马厩那里张望了一下,也没看见小秋的身影,他正奇怪地要走,突然见崔雁正在喂马,他走了上去问道,“老人家,怎么是你在忙,小秋呢?”

崔雁一见是霍去病,放下了草说,“原来是公子啊。小秋姑娘?不知道呢,昨天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不出来,连晚饭也没吃。”

“出什么事了?”霍去病奇怪地说,难得她也会不吃饭,当初她可是说吃饭是不要钱了,恨不得每顿都把一天的量吃完才够!

崔雁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不一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正说着话,小秋从后门走了进来,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过来,似乎根本没看见这边说话的两个人一直向前走。霍去病见她像个幽魂一样,一把拉住了她,“你怎么了?”

小秋抬起了头,霍去病一见她面色惨白,上面似乎还有泪痕,一把扶住她的肩膀问,“出什么事了?”

小秋抿着嘴不说话,她抽身想走,可是霍去病却没有放开她,而是看着她。一边的崔雁看看情况还是走开了。小秋又低下了头,霍去病摇摇她,“你说话啊!”

小秋还是紧抿着嘴,突然一下她哭了起来,“哇…”一见她哭了霍去病也一下子慌了,这究竟是怎么了,不过他想也没想就把她揽在怀里,小秋靠这他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哭了好一会,霍去病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湿了不少,小秋的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在啜泣而已,再过了一会,她停止了哭泣,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把推开霍去病,用衣袖抹了抹泪水要走,霍去病又拉住了她,“你究竟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师傅…”小秋嘴唇颤了几下,“师傅…他不见了。”

小秋坐在霍去病的房间里的椅子上,霍去病面对这她而坐,他听了小秋的话,猛地一拍桌子,虽然他对李延年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可是这种想法仅限于在对于小秋的问题上,总的来说,李延年和他没有什么过结,而且也算的上是认识的人,眼下这件事着实让他也觉得气愤,他起身说,“我倒要看看现在的廷尉府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是…”小秋抹了一下眼泪说,“我连师傅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遇上这样的事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打招呼就走了,全长安的乐坊都找不到他们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霍去病折回身子说,“那也不行!我派人找去!除非离开了长安。”说着就走了出去让府上的下人都去找了。

小秋独自坐在房间,响起了李延年对她说的最后的话,“如果…你今天走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来了,我…也不是你师傅了!”她单纯以为的等她回来的时候,也许李延年就能想明白了,那样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可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却是这样的结果,她甚至到现在都没能知道他的情况。她咬着嘴唇,咸涩的泪滑落进嘴里,返起丝丝的苦味…

可是几天后,霍去病宣召进宫。今年春天的这场战役,虽然自己的人马损失了三分之二,可是仍不失为一场胜仗,封赏和庆功是少不了的。汉武帝对自己欣赏的人的封赏是绝对慷慨的,冠军侯霍去病获食邑二千户。汉武帝对与霍去病很是满意,对他的欣赏程度不亚于卫青,他对自己的眼光更加满意,如果不是他,骑奴的卫青就不会成为大将军,而眼下的这个少年也不能施展他的才能。当他正在建立一个他所想要的王朝的时候,卫青来了,霍去病来了,就像是上天在帮助他一样。况且霍去病才二十岁,他的前途是无量的。武帝在庆功宴上将他的这种满意表现的很是直接,他一向如此,表达自己的偏爱的时候一点也不在意别的文武百官的想法。

他举杯对着卫青和霍去病,可是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诸卿,有次二将,看来匈奴人向我们臣服的时日就将近了!”话一说完,他自己一饮而尽,众人也举杯饮酒。就连那些一开始质疑霍去病和匈奴战争的老臣也没说什么话了,眼下谁也不敢和这个仅仅有二十岁的少年说什么闲话了。事实在眼前,军功如山,是谁也没有话说的。

坐在霍去病身边的卫青一直挂着微笑,外甥今天的成就不是他一直想看见的吗?在那个飘雪的时候,他抱着还在襁褓里的他,不就是希望他能有一番成就吗?可是为什么在他笑的时候,看着此情此景的时候,却想起了几年前自己的庆功宴,一种淡淡的怅然却涌了上来…

而过了这么些天李延年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连李泪这样出众的美人竟然也找不到了,似乎就在长安蒸发了,大街小巷都没有人见过他们。

“也许是走了吧。”才回来不久的霍去病招手让回报的下人退下去,对一边的小秋说,她的样子很消瘦,一点精神也没有。见她没反应,霍去病叫她一声,“秦紫阳不是见过李季吗?就在刚出事的时候,她也没点消息吗?”

小秋摇摇头,秦紫阳那时应该正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又怎么能顾及到这些呢。

桑府。

桑夫人和大夫在桑弘羊的门外说着话,这都这么久了情况一点都没有好转,她这些天也急的满脸的憔悴,“大夫,这样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啊?”

“桑夫人莫急。”大夫道,“这病不是吃药就能好的,主要还是看他自己,要是能有点什么特别的事,也许他就能想起什么了。”

“那是要什么特别的事呢?”桑夫人急切地问。

“这个老夫也不清楚,只是以前我家乡也有这样的事过,那个人后来没吃什么药也就好了。”大夫想想说,“有什么是在他忘记以前特别想做的事?如果能实现的话,也许他就能想起一点以前的事了。”

“是这样啊…”桑夫人说。

“那老夫先行一步了,要是有什么情况就派人通知我。”大夫告辞道。

“那有劳大夫了。”桑夫人说,可是却在想他的话,有什么是弘羊想做的呢?究竟要怎么样他才能好啊。

她转身想回房间内,就听见来看他的紫阳正和他说着话,她折身想走可是桑弘羊的却传进了她耳里,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房内的秦紫阳正端了水给他喝,桑弘羊接了杯子喝了一口,突然他红了脸说,“紫阳,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说以后要成亲的吗?怎么你们都说过了七年,你都没和我…”他说着认真的看着她,脸上一如少年般的纯情,虽然样子已经是才成年的人,可是说出的话和表情却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

“这个…”秦紫阳一下说不出话来,这要她怎么回答,难道说出这些年的事,也是大夫交代了不能再让他受点刺激了,一切都要让他自己想起来,“…有点原因。”

“是什么原因啊?”桑弘羊凑近了秦紫阳把她拉了过来,秦紫阳一惊,退了开,桑弘羊奇怪地说,“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紫阳虽然知道他现在还在过着十三岁那时的生活,以为他们和是像以前一样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可是且不说这些恩怨情仇,就单说他们都已经成年了,又怎么能这么亲近,毫无礼数呢?特别是桑弘羊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成年人了,自己一靠近他免不了的惊慌失措。她知道说这些现在的他肯定是不理解的,所以她还是坐了下来,不过是坐在床尾同他说话,“反正你现在还是快点好起来吧。”

“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桑弘羊抓抓头说,“不过我觉得不管怎么忘记,我知道我这些年一定有一件事是记得的。”

秦紫阳一听他说有一事记得,便赶紧问道,“什么事?”

桑弘羊向她那边挪了近了点说,“当然是要娶你啊!”

秦紫阳一听,愣在那里满脸的绯红,“说什么胡话!”她收拾了东西就向外走,“我明日再来罢了。”

桑弘羊笑说,“我可是和娘说过了的。”

情理两难全(下)秦紫阳出了门要走,突然身后被人轻轻一拍,她一惊回头看去,竟然是桑夫人,就在她吃惊之际,桑夫人先开了口,“我想和你说会话,可以吗?”

院子里石凳上,秦紫阳也桑夫人坐着,桑夫人似乎很为难地说,“我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说…”

“有什么就说吧。”秦紫阳说。

“那我就说了。”桑夫人见她这么说,开了口,“今日大夫来了说了…”她把大夫和她说的话告诉了秦紫阳。

“那就是说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最好是他一直记得的事,他也许就能想起来了?”秦紫阳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太好了。

桑夫人点点头,“弘羊必须得快点好起来,毕竟他还是朝廷的官员,总不能这样一直生病吧,时日长了我怕…”

秦紫阳知道桑夫人的担心不是没理由了,这样一直不好,很可能就有人会取代他的位置,就算病好了,想在回到现在的位置就有点难了,甚至是再入仕途都会困难了。“那怎么做呢?”

“我…”桑夫人握着手上的丝巾,“弘羊一直都说,他问我为什么这么久你都没和他成亲,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大夫也说了,过大的刺激对他不是好事。”

“这个我也知道。”秦紫阳说,“我也没有说,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是的。”桑夫人说,“所以他一直觉得你们应该要成亲的,而且…”她停了一下,“我刚才站在门口,不小心听见他的话了…”

秦紫阳一听,脸红了一下。

“我想他一直还记得的事就是要娶你。”桑夫人说,“我就想,不如让你们成亲吧!”

“什么?”秦紫阳一下惊站了起来,脸色也变了,“不,这不可以!”

桑夫人也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为难,可是弘羊变成这样就算是老天对我们秦家的惩罚了,我知道这点对于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我实在不能看着他这样下去啊!他是个好孩子,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可是所有的痛苦就是加在他身上的,如今又…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秦紫阳一下子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她也希望桑弘羊能好,可是要她和他成亲?不!不可以…“我先走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桑弘羊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桑夫人,她落荒而逃。

霍去病走到马厩里,小秋正在喂马,他走了过去说,“还在想李公子的事?”

小秋摇摇头,“不知道了,想太多了没感觉了。”她麻木地喂着马。

“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霍去病接过一点草料说。

“也许吧。”小秋面无表情地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了,好象有很多又好想什么都没有。

霍去病想想说,“对了,我在想什么时候和母亲说你和我的事呢。”他似乎有点羞涩地说。

小秋喂草的手停了一下,她似乎愣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有继续喂马,“别去了。”她随意地说着。

“什么?”霍去病奇怪地说,“你忘记啦,我那日见了姨母,她还问我究竟是要娶谁家的姑娘呢。我想想没说,我觉得还是想和母亲先说这样比较好…”他还在说着话,可是小秋已经走到了一边了,似乎完全没有在听他的话。

他走上去拉住她,“你有没有在听啊?”

“什么?”小秋问道,可是语气里一点在问的语气的没有,“我是说不要去了。”

“为什么?”霍去病听了清楚,惊奇地说,“你是怎么了?”他看着小秋的样子一点精神都没有,“你是…因为他?为什么?就因为他,你都忘了我们的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扶着她的肩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你究竟是在想什么,莫知秋?”

小秋觉得自己不敢面对他的眼神,把头扭到一边,“我不知道,只是我真不觉得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师傅他…”他说过他喜欢她啊!小秋想说却说不出口,可是自己却坚决的拒绝了他,似乎一点余地都没有,她还以为过一段时间,也许他就会遇上一个更好的人,可是如今的他,他还会被人接受吗,他还有勇气再去找自己的爱了吗?她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她却知道现在的她没有办法接受霍去病,甚至是和他成亲,或许在之前她还对这么很是期待和激动,可是眼下的她却像是给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一样,有清醒又糊涂。她挣开了霍去病,可是看见他的眼神那么期待,她想了想说,“过一段时间吧,现在的我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你明白吗?”

霍去病看着她说,“好吧,我不催你,我会等你想清楚的。”他说着转身就走了。

过了几日。秦紫阳犹豫了很久,她也知道桑弘羊的病如果一直不好是什么结局,她一直都没有把这些和爹说,憋的时间长了,她也觉得瞒着父亲不好,想想便去和父亲说了,可是不想秦老爷却说,“我早就知道了。”

“爹,你怎么知道的?”秦紫阳奇怪地说,难道是这几日自己经常去桑家吗?可是这样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前天,桑老爷和桑夫人来说的。”秦老爷说,“你不在家。”

“他们?”秦紫阳有点吃惊,怎么自己一点动静也不知道。

秦老爷说,“他们是来对那年的事赔礼的。”他说着停了下来,似乎在想什么,“其实…这些年我也想的清楚了,如果是我也许也是这么想的,像我们这样做生意人,虽然是有了钱财,可是终究不能和入朝的人相比,或许一切都是命罢了。青阳也好,弘羊也好,大家都是注定的…”

秦紫阳看着父亲说的轻松,可是一回想起儿子,似乎脸上还是出现了伤感的神色,“爹,你真的没事吗?”

秦老爷摆摆手,“桑夫人有说了弘羊的事,其实你们很小的时候我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女婿看了,可是却出了这样的事…眼下的情况也有点特殊。再加上你也确实年纪不小了,我早就想要给你安排亲事了,可是我也知道也许你是不愿意的,所以一直都没说,可是如果你能和他在一起也算是给这些年的恩怨做了了结好了。”

“可是,爹…大哥的事,我…”秦紫阳不知道怎么说,虽然爹话让她有点开心,开心的不是说让她和桑弘羊在一起,而是他能对这些事释怀,可是自己呢?如果她和桑弘羊在一起的话,那大哥,会怎么想呢,他在泉下有知会恨自己吗?“我…我不还没有想好。”她说着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