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重重的捶在孟夏的心里。

她已经不是她了,那他等是谁?

她不要连前主的感情也一并接收了,这并不是属于她的。

这种感情,总之,太…奇怪。

沈望以为,面对他的深情告白,孟夏就算不感动到扑进他的怀里,至少也该红着眼眶吧。哪知道她的脸越来越冷,看着他像是看陌生人一般。

“我想堂堂摄政王身边应该不会没有一个隐卫吧?”

“啊?”

沈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孟夏笑了笑,纵身离开,远远的抛下了一句话,“你自求多福,我就不奉陪了。”

沈望愣愣的看着她离开,直到他耳边传来玄武有些无措的声音,“王爷,属下送你回王府。”

她居然真的丢下受伤的自己?

孟夏这个女人,她是铁石心肠吗?还是她真的就这么的恨自己?沈望的心情很低落,但还是很快敛起情绪,淡淡的道:“传令下去,所有官府必须无条件配合云墨。”

“是,王爷。”

玄武扶着他,主仆二人在余晖下离开。

孟夏从一旁的树上跳了下来,看着沈望离开,转身往山坡上纵去,找到了不远处奄奄一息的马。她上前查看了一下,发现马儿的腿上受伤了,像是被什么动物咬了一口。

青杏和青梅不知从哪里赶来,看着头发上还沾有树叶的孟夏,大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夫人,这是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青梅伸手,摘下孟夏头发上的树叶。

孟夏摇摇头,“没事!走吧!回城。”

“是,夫人。”

四合院。

孟氏夫妇和孟冬,孟晨曦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等孟夏回家,听到外头有动静,孟晨曦就急急的从孟父怀里滑下来,小跑了出去。

“娘,娘…”

孟夏弯腰抱起他,轻问:“在家有没有听祖父祖母的话?”

“有!我一直很乖的。”孟晨曦重重的点头。

王氏起身,转身进了厨房,孟父招呼着她们,“你们快进屋去洗把脸,准备吃饭吧。”

孟夏惊讶的问道:“怎么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吃饭?”

“祖母说要等娘回来一起吃饭,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孟晨曦轻声解释,闻言,孟夏一下子就眼眶发热。是啊!这样才是一家人,这样才是一个家。

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家,总有人在灯下等你回家,锅里总会热着你喜欢吃的。

“快点去吧,待会饭菜又凉了。”孟父在一旁催促,孟夏听着,知道这应该不是第一次热饭菜了。她笑着点点头,对青杏和青梅,道:“你们也去梳洗一下吧,等你们一起吃饭。”

“是,夫人。”

孟晨曦挣扎着滑下去,“娘,我去祖父那里。”

“好!”

孟夏回房,洗了手脸,拉开衣柜的门,看着里面一边的女装,一边的男装,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取了一套淡紫色的义领襦裙,外穿一件短式半臂褙子。

爹娘在家里,不用再外出,她换上女装也没有什么不妥。

刚坐在梳妆台前,林曲儿就推门进来,见她扮了女装不禁有些惊讶,快步过去拿过她手中的梳子,“夫人,我来吧。”

“嗯,好。绾个简单的发髻就好。”

林曲儿点头,放下一头的乌发,从里面拿了一片小枯叶下来,问道:“夫人,你今天是上哪儿了呢?怎么头发里都夹了树叶?”

孟夏看着桌面上的枯叶,轻道:“找小五,出城从树林里经过,许是那时掉在头发里了。”

避重就轻。

“哦,原来如此。”林曲儿轻‘哦’一声,熟练的给孟夏绾了个随云髻,只用一支玉钗固定,清清爽爽的。她站在后面,认真的端睨着镜中似有心事的人儿,又问:“夫人,有小五姑娘的消息吗?”

“慕云墨已经前往去找她了,听说是往沧城方向去了。放心!慕云墨不会让她有事的。”孟夏起来往外走,“走吧,吃饭。”

林曲儿放下梳下,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花厅。

吃饭的时候,孟夏望着一大桌的人,心里犹豫是该另租一个大屋子呢,还是直接买一个几进的?如今爹娘和二哥都来了,这四合院就显得不够住了。

只是,她又觉得自己不会在栾城长久呆下去,所以,似乎也没有买房子的需求。算了,明天让青杏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大一点的屋子租。

现在这样子,也只能先等慕云墨找小五回来。

用过饭,王氏把孟晨曦抱到了自己的房里。孟夏沐浴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心里脑子里都是一片混乱。她干脆起床,一个人在院子里吹了会风,心中的燥意还是难平,便进了林曲儿她们腾出来的雕刻工作屋。

嘎吱——

青杏推门进来,托盘里端着茶。

“夫人,你今天穿的衣服里有两封信,你是不是忘记看了?”她准备洗衣服,发现了两封没有开过的信,看着上面的收件人,青杏就送了过来。

这信,应该不能放太久。

孟夏放下手中的刻刀,轻轻拍去身上的木屑,走过去拆开其中的一封,展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她又接着拆了另外一封,看后,俏脸上怒气难掩。

卑鄙无耻的祝王,他一边写了奏折,自请休妻,休妻的理由是祝王妃做了对不起孟夏的事,事实倒是事实,但他在这边这么说,在给振国公的信却不这么写,而是暗指沈望受她蛊惑,逼他休妻。还说什么一个来路不明女子,带着一个更是来路不明的孩子,企图嫁进摄政王府。

放他的狗屁。

她何曾想过要嫁进摄政王府?

砰的一声,孟夏用力一拍桌面,微眯的眸中迸射出冷光。

想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她不介意,因为的确是她让他休妻的,可如果这祝王老贼想挑起事端,坐收渔翁之利,那就恕她不能做那个好人了。

她可没有成人之美的度量。

尤其是对一个老贼。

“青杏,我出去一趟,你不要声张。”

“夫人,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让青杏跟着吧,也有个照应。”青杏不放心,小五是从这里回去时出的事,说明这个四合院也被人盯上了。

孟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一趟摄政王府。家里,你们看着点。”

青杏听她说要去摄政王府,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点头,“夫人,路上小心一点。”

“嗯,我去去就回。”

摄政王府。

沈望泡在浴桶里,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在回想今天的事情,可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孟夏干嘛一下子说翻脸就翻脸,他的那些告白有问题吗?

“姓沈的,你快点出来,一个大男人沐浴怎么也跟个娘们似的,泡了半个时辰都不出来?”

耳边传来孟夏不耐烦的声音,沈望猛地睁开眼,再细听,什么也没有。

他扯着嘴角,苦涩的笑了笑,自言自语的道:“这都出现幻觉了,我这是病得不深啊。”

孟夏在外面等了很久,还以为他睡着了,结果听到他自言自语的说话,她差点没笑出来。她起身,走到净房前,轻道:“你有病,我可没药。快点,找大夫诊诊去,别在里面磨磨蹭蹭的。”

这一次,沈望听了个分明。

他咧开嘴,笑了。

他就知道孟夏放心不下他的,一定是来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他猛地起身,差点栽倒,急急的扶住了浴桶沿才没有让自己摔下去。这一高兴,他倒是忘记了自己受伤的脚不能碰水,他高高架在桶边上。

咝…

一张俊脸皱成一团,沈望冲着净房门口,道:“夏儿,我的脚受伤了,不能碰水。现在我的出不去了,你能不能进来帮帮我?”

作吧,让你作。

孟夏心中一阵吐嘈。

你脚受伤了,明知不能碰水,大爷你怎么还要享受泡浴啊?

“求求你了。”沈望听着她没有反应,又央求道。

孟夏翻了翻白眼,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沈望,退了一步,道:“我出去帮你叫人进来,他们应该不会把我当成刺客吧?”

“别啊,这么晚了,我已经让他们退下去休息了。”

闻言,孟夏柳眉不由紧皱。大爷啊,你的脚不舒服,你还泡浴,还不留人在旁侍候。你这是成心在等我来侍候你吧?

“你不是故意的吧?”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孟夏暗吸了一口气,抬步往里面,进去就进去。男人的身子又不是没看过,全当看限级片了。

沈望见她进来,脸上笑开了花。只是不知怎么了,看着她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的身子就紧绷起来,心也怦怦直跳,脸上更是火烧火燎起来,连手心都冒汗了。

简直比第一次上战场还要紧张。

孟夏从屏风上抽下干净的白棉布,递过去给他,“你多少也该遮着点吧?你这我看过数最差的身材,我可不想看。”

沈望一张脸,由脸变青。

他没有想到,她只需一句话就能把他由喜变怒。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生气的站起来,单脚站在水里,伸手拍拍自己那发达的腹肌,问道:“哪里差了?你是眼神不好吧?依我看,你根本就是胡说一通,你怕是就没看过第二个男人的身子吧?”

“你可真会想。”孟夏咯咯而笑。

沈望见她伸手递了干布,可脸是侧开的,根本就没往自己这边瞧,心里就更加笃定,她就是故意气他。

他微微一笑,拿过干布,把下身围了起来,声音却是可怜兮兮的,“你扶我一下吧?我出不去啊。”

孟夏道了一句,“你真是麻烦。”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伸手去扶他。

沈望一点也没客气,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向孟夏,孟夏差点就没扶住,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真重!属猪的吧?”

“你才属猪,记性真不好。”沈望淡淡的回了一句。

气得孟夏差点把他扔开,沈望似乎知道她会这么干,手早已趁机紧紧的圈住她的肩膀,“你扶我到屏风后去,我穿上衣服。虽然,我很想和你坦城相见,但是,你不点头,我也不敢。”

“你?”孟夏瞪着他。

他微微的笑看着她,黑眸中清清楚楚的印着她的脸庞。

孟夏瞧着,心不由的漏拍一跳,连忙扭开头,声音*的道:“走吧,我扶你过去。我告诉你,你下次再敢说一点不三不四的话,我非揍你。”

“真暴力!”沈望嘀咕了一句,然后又像是十分肯定似的点头,道:“不过,我喜欢!够辣!”

“你?”

他是找虐吧?

孟夏移开眼,扶他进了屏风后,便如遇瘟神般,火速离开。

沈望看着她的背影,低低的笑了。

小样!

你就吃软不吃硬,这回看你还往哪逃。

沈望不急不徐的只穿了单衣就往外走。孟夏听到声音,抬眼看去,见他只穿了单衣,不禁又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夏儿,这么晚了,你是因为担心我,特意来看我的吗?”

孟夏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脸皮真厚,她一直那么嫌弃的表情,他看不见吗?

从袖中抽出两封信,轻轻的放在桌上。

“我找你有正事。你这点小伤,何需半夜来看望?”

“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孟夏也不知为什么,反正和沈望在一起,她就很难有什么好言好语。

“反正,我也不准备死在你前头,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人难过呢?”沈望闻言,一脸伤心的坐了下来,取了一封信看了起来。

孟夏沉默的坐着。

沈望面无表情的看完一封,又看另外一封,这次是面色铁青。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照做便是。”沈望抬眼看向孟夏,心里却是暗暗的决定,他一定不会轻饶了那些贱人。

敢欺负他的人,罪不可恕。

动了杀机,更不可饶。

红唇轻启,孟夏冷冷的道:“驳回休妻奏折。”

“为何?那是白白便宜了她?”沈望不解。

孟夏看着他,道:“祝王之心,难道你看不出来?一个老女人,他岂会心疼,休了于他无损,他还能挑起振国公府对你的仇恨。”

“你这是在心疼我?”沈望开心的笑了。

“非也!”孟夏慢条斯理的道:“我是不想他借我之手,一来踢了老女人,二来白捡了便宜。世上那么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让他得了?”

“驳回奏折,还有其他的吗?”

“有!如他召他一家回栾城,沧城那肥水之地,他也该让出来了。剩下的,我自己会办。”说完,她伸手拿走了祝王给振国公的那一封信。

这信要送,可不能送这一封。

呵呵!

“一切按你说的办。”沈望当下就明确表态,他想起沈守业,便看着孟夏,问道:“守业回去之后,性子变了不少,人也上进了。他想见见晨曦,可以吗?”

“可以。”孟夏爽快的应了。

孟晨曦也常念叨着沈守业,两个本就是堂兄弟,见见面也没有什么不好。

“孟夏,对不起!”沈望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道歉:“你生我的气没有错,我是不该那么激动的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但是,请你记住,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只要你平安。”

“贞洁也可以抛开?”孟夏紧紧的看着沈望,见他的眉头微不可机的皱了一下,她自嘲的笑道:“你做不到吧?”

“可以!”

“马后炮,我也会。”孟夏根本就不信。

这里的男人还有能忍受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

“我不想明白。”孟夏起身往外走,“正事说完,我也该走了。”

“孟夏,我会,我能,我相信,我可以重新走进你的心里。”沈望急急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请你给我机会,也给自己机会。”

孟夏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深深的看着他,道:“我不是那个孟夏,你不用怀着愧疚的心想要补偿点什么?我只能说,你的愧疚和感情,不是属于我的。”

轻轻挣开他的手,莫名轻松的离开。

沈望皱紧了眉头,久久也想不能,她话里的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那个孟夏,这话该怎么解?

沧城,祝王府。

老瓦急急的进了书房,见祝王正在和客人说话,连忙走过去,附在他耳边轻言了几句。祝王一听,当下就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老瓦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宫中来了一位公公,皇上有圣旨。”

祝王沉默了一会,起身,朝书房里的一个玉面书生,道:“先生,请先坐一会,本王去去就回。”

书生微笑着朝祝王拱手,“王爷,请!”

祝王匆匆来到大厅,一位年轻的公公早已捧着明黄的圣旨站在那里,听到后面有脚步声,那公公转过身,笑眯眯的对祝王行礼,“见过王爷。”

“花公公一路辛苦了。”祝王轻道。

“不辛苦,不辛苦,为皇上办事,这是奴才的本份。”说着,他打开圣旨,扯着嗓门,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特召祝王携家人返京,钦此。”

祝王听后,整个人都不对了,久久无法回法。

怎么会这么突然的把他一家老小召回京城,对于休妻之事,却是只字不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沈望看到祝王妃骂他儿子是野种,又对他妻儿动了杀机,他还能忍?

“祝王爷,祝王爷…”花公公递了圣旨过去,祝王却是久久不接,他一连唤了几声,祝王才回过神来,“哦哦哦,谢主隆恩,臣接旨。”

花公公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祝王笑着应是,心里却是恼怒,这何喜之有?他好不容易在沧城有了一切,现在又要离开,这根本就是故意这么对他的。

花公公笑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王爷,这是摄政王给王爷的信。”

祝王接过,忙道谢,唤了老瓦过来,“老瓦,让人奉茶上来,花公公,请坐。”

花公公笑着摆手,“不用了!多谢王爷的好意,奴才要急着回去复命,这就先离开了。”

“花公公,还是先喝杯茶,歇歇脚吧?”祝王说完,无声的给老瓦示了个眼色。

“真的不用,谢谢王爷。”花公公执意要离开。

祝王便笑着道:“老瓦,替本王送送花公公。”

“是,王爷。”老瓦上前,伸手做了个请势,“公公,请。”

“王爷,奴才告退。”

“公公,一路顺风。他日等本王回京后,一定再寻机会谢谢公公。”

花公公笑着离开。

祝王站在厅门口,看着花公公离开,直到看不见了,他才重重的冷哼一声,随手把那明黄色的圣旨丢在一边,坐在主位,拆开沈望给他回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