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看着八贤王脸上的灰败,心中震惊。

孟夏这个人有太多版本,她也只是上回见过,不过,那里的孟夏是阶下囚,她并没有觉得她多厉害。

“王爷,你何必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呢。以王爷的魄力和声望,何惧一个小女子?”飞花说着,弯唇笑了笑,“现在平谷城内一团糟,这就是她不敌王爷的证明。”

“你先出去吧。”八贤王摆摆手。

飞花见他闭上眼睛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便咽下还想要说的话,转身出去了。

黑帐房里。

飞掣看着八贤王进来,便问:“听说,你的十万精兵一夜之间全没了?”

“看来,这里有人嘴巴不牢,不想吃饭了。”八贤王眸光冰冷的往一旁瞥去,一旁的侍卫不由的倒退几步,满脸惶恐,砰砰几声,八贤王手中的剑已在滴血,地上两个侍卫了无生息。

“何必呢?”飞掣凉凉的笑了一下,“矿场的事情,哪个乐亭百姓不背后议论纷纷,你难道还要屠城?天下有这么多人,说你不好大有人在,你杀得过来吗?”

他以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不去想想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到底值不值得追随?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八贤王掐住飞掣的脖子,赤红的双目翻滚着怒火。

飞掣勾唇。

八贤王依稀看到了孟夏,曾经她也是被掐着脖子,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她仍旧波澜不惊,眸光暗含挑衅。手劲再用力几分,他咬牙切齿的道:“孟夏,你该死!”

飞掣本已没有生存斗志,听到孟夏的名字后,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八贤王也在那一瞬间松开了他。

“哼,别想激我,我不会上当的。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用你来去撞平谷城门,孟夏会是什么反应?”八贤王想着,勾唇笑了笑,“你说,她是开,还是不开呢?”

“无耻!”飞掣的喉咙被掐伤了,声音很小很沙哑。

“哈哈哈!你早该知道,如今才看清,只能说明你没有孟夏一半聪明。”八贤王仰头哈哈大笑,“不过,现在的孟夏也该是已经焦头烂额了,你刚刚不是说我不能杀光和我作对的人吗?我告诉你,现在的平谷城已经快死光光了,包括你爱慕已久的孟夏。那里一夜之间就蔓延了瘟疫,你认为他们还能活着吗?”

“你竟如此灭绝人性?你会不得好死的。”

“死?”八贤王冷哼一声,“那也是你们先死。”

“魔鬼!你是魔鬼。”

“来人啊!看紧他,别再出什么漏子。”八贤王唤了外面的侍卫进来,那几个侍卫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面无表情。

“是,王爷。”

八贤王见飞掣痛苦不已,他笑了笑,便出去了。

他心里不痛快,就是想过来看看飞掣,看着飞掣痛苦,他心里才会舒服。

他就是这么自私,自私的看着别人痛苦,他就高兴。

“啊啊啊…”飞掣挣扎着,铁镣撞在一起,不停的响。

乐亭城外,江边树林里,高荣轩坐在一座新坟前,一边烧纸,一边道:“小凤儿,你在下面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需要,你就托梦给我,我烧给你。”

他倒了两杯酒,一杯倒在碑前,一杯自己闷着干了。

“小凤儿,你给我一个男人的尊严,你让我明白,我也是可是让一个女人如此依赖。”高荣轩又喝了一杯酒,眼角的泪水就忍不住的往下掉。他伸手抹去眼泪,嘴角溢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小凤儿,你别笑话我。我打小就不爱哭,这是第一次哭,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心痛。你带着孩子就这么离开我了,你怎么舍得啊?”

高夫人就是一个老虎婆,当初娶她就纯粹是因为她娘家对自己的仕途有帮忙。

高荣轩说着,竟如孩子般痛哭。

流光带着司徒瑜偷渡到乐亭边界,听到树林里有人在哭,他们便躲在树后观察情况。

咦,怎么是高荣轩?

再仔细一听,流光眸光微变,小凤儿死了?

“小凤儿,你放心!你和孩子的仇,我高荣轩这辈子都不敢忘,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让那老王八血债血偿。”几杯烈酒下肚,高荣轩便没有惧意的道出自己心中的恨意。

小凤儿果然是八贤王杀的。

流光听着,心里感到很愧疚。

说到底,小凤儿是为了送他们出城才被八贤王杀的。

他欠了她的人情。

“凤儿姑娘,你的恩情,我流光记住了,你的仇,我一定帮你报。”流光暗暗发誓。

司徒瑜听到高荣轩的名字后,便低声问流光,“那人是乐亭知县?”

“对!”

司徒瑜:“你认识他?”

“他不认识我,但我对他有几面之缘。”突然,流兴脑前一亮,惊喜的看着司徒瑜,“他一心想要升官,你是不是可以给他一个机会?现在是他表现的时候了。”

“我听说,他是八贤王的人。”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流光看了新坟那边一眼,“以前,他攀附着八贤王,可这些年,八贤王对他并不重用,也没有让他升官。他心中早有不满,现在八贤王又杀了他的小妾和孩子。他刚刚骂的那句老王八就是指八贤王。”

司徒瑜微眯起双眼,脑袋从大树后探出,细细的打量着在坟前喝闷酒的人。

冲冠一怒为红颜。

再许下官位,或许,高荣轩就是他的转机。

“走,我们出去。”司徒瑜走了出去。

面前一道黑影,高荣轩立刻就扭头看去,当他看到司徒瑜时,惊讶的叫了一声,“皇上?”

“你认识朕?”司徒瑜对高荣轩没有印象,毕竟在东玉朝,一个小小的知县是不用上京面圣的。

高荣轩用力揉揉眼睛,再瞪大双眼看去,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当今圣上后,他连忙跪着行礼,“微臣叩见…”

“高爱卿,免礼,别打草惊蛇了。”司徒瑜亲自扶他起来,“高爱卿,接下来朕所说的,你都不要惊讶,先听朕说完…事情就是这样,如果高爱卿按朕说的办,他日事成之后,朕一定大大有赏,官位或是财富都少了高爱卿的。”

他把八贤王的狼子野心,还有自己是怎么遇害的,还有临安的假皇帝,全都告诉高荣轩。

他赌高荣轩的虚荣和心中的仇恨。

高荣轩愣住了,久久没有回神。

太可怕了!

八贤王竟连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原来挑起战争的人是八贤王,是他的野心,是他的计划。八贤王竟志在改朝换代,志在那把高高在上的位子。

“皇上,臣照办。”

在官位和复仇面前,他先择帮忙司徒瑜。

“那行!朕现在要立刻赶回临安,一旨停止这一场战争,你想办法让我们和你一起回城里。”

“这不是问题。”

高荣轩伸手做了个请势,“皇上请,马车就在树林后,不过,怕是要委屈一下皇上。”他为难的看了一下司徒瑜的脸,“皇上不能顶着这张脸百城。”

“这事包在我身上。”流光从司徒瑜身后走了出来,“我们可以易容。”

他带了易容的工具,还有物品。

“易容?”高荣轩心中起了疑惑,如果可以易容,那眼前的这个皇帝会不会也是假的?他说临安城的那个是假的,这也有可能是做贼喊抓贼啊。

司徒瑜扫了他一眼,“高大人,你这是怀疑朕是假的?”

“不!没有。”

“高大人,你不老实。”司徒瑜眸子微冷,“朕最不喜表面一套背后的一套的人,就像八贤那样的。”

“皇上,微臣只是…”

“只是怀疑?”司徒瑜见他点头,笑了笑,道:“有怀疑就好出来,朕可以回答你。你可以提问题,如果朕是假的,有些事情是答不上来的。”

高荣轩愣了一下,随口就问:“皇上,可不记得先皇哪一年命微臣任乐亭知县?”

“三十六年。”

“那一年,与微臣一同考取了功名的还有哪几位?”

“现户部侍郎林栋,石板知县刘仕豪,你们三位就是三十六年的前三甲。”

闻言,高荣轩又跪了下去,一连磕了几个头,额头上全是泥巴,“皇上,你受苦了。”

“不苦!”眸光悠远,司徒瑜勾起唇角,“不苦这一回,朕又怎么识破狼子野心?这一次,朕还能活着回来,这就注定了八贤王将来要死无葬身之地。”

“是是是!那贼人,一定要五马分尸。”

“高爱卿,起吧。时候不早了,朕还要赶路。”

“是,皇上,请!”

在马车里,司徒瑜细细的安排高荣轩接下来要做什么,而流光则充当马夫,赶着马车徐徐朝乐亭城门去。

高荣轩只在马车里大喝一声开城门,那时守城门的就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一句屁话都没有,没人敢过问半句。那个当日指证小凤儿的小兵,早已死透了。

“高大人好威风啊。”

“让皇上笑话了。”

“行啦!我们送你回知县府后,便立刻赶回临安,你记住朕跟你交待的那些了吧?一定不要让乐亭百姓对朝廷失了信心,对于八贤王的交待,你要像以前一样去尽心办,不能让他起了疑心。伤及百姓的事情,阳奉阴违便可。”

司徒瑜收起笑容,严肃的叮嘱。

“下官知道了。”

“还有,你家大小姐的婚事,你最好先脱着,以后朕会找机会给她另赐一门好亲事。”

“谢皇上恩典。”高荣轩又是一顿谢。

“别声张,别让我皇上,小心被人听了去。”

高荣轩捂着嘴,轻轻点头。

他们把高荣轩送到知县府大门口,便火速离开,赶往临安城。

高荣轩目送马车离开,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去敲门,“开门,开门!”

“老爷,你回来啦。”门房来开了门,闻着高荣轩一身的酒气,也不敢多问。高荣轩直接去了后院书房,实在不想回屋去看那张老虎婆的脸。

嘎吱——

“老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书房。”书房里,高夫人端坐在案台前,听到开门声,她就起身迎了过来,笑眯眯的去挽他的手,高荣轩微微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你?”高夫人嚯的一下,怒容骤现,恨恨的瞪着高荣轩。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早前在外面还养了外室。今天一大早就出了城,现在才一身泥,一身酒气的回来。

一定又是去那贱人的坟前喝闷酒了。

她向来高傲,也压制高荣轩习惯了。刚刚放下身段在这里等他,已是为了多年的夫妻感情,谁知他竟给自己甩脸色看,这气她可忍不下去。

高夫人愤愤的冲过去,指着他的额头就骂:“高荣轩,你这么王八蛋,你究竟想要怎样?老娘给你脸面,你别再得尺进寸。”

啪…

“你竟然打我?”高夫人不敢相信的捂着脸。

他这是第二次打她了。

“高荣轩,我跟你拼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居然打自己媳妇?你在外面养了个贱人,老娘还没跟你算账,你居然还敢打我?”高夫人哭着喊着扑了上去,张嘴就咬住高荣轩。

砰的一声。

高荣轩捏住她的下巴,她立刻松开嘴,高荣轩趁机把她一推,狠狠的推倒在地上。

“小凤儿不是贱人。”

高荣轩面色狰狞,那模样就像是要吃了高夫人一般。

高夫人可不怕,张嘴就骂:“贱人,贱人,她就是一个有人生没有养的贱人。贱人,活该死得那么惨,她就该死。还有你,高荣轩,你还要不要脸?你都可以当人家的爹了,你还下得了手?你是禽兽吗?”

“我杀了你!”高荣轩上前,照着高夫人身上就一阵狠踢。

“啊啊啊…救命…”高夫人吓到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高荣轩,像是要吃人一样。

第二天,乐亭较往日热闹了许多。

到处都要谈论高夫人被休,带着大女儿一直娘家的事情。

高荣轩的脸上还有手指甲划的伤口。

他带着伤上街巡视,没有一丝尴尬。

流光和司徒瑜在半路碰到了陈将军的军队,流光立刻停下马车,大喝一声,“停——”

“你是谁?小子不要命了吗?居然敢阻拦军队前进去增援?”先锋骑在马上,睥睨着流光。

“何人如此放肆?”司徒瑜冷喝一声,还没见到人,仅凭他的声音,便有一种让人想要下跪行礼的感觉。

那先锋深呼了一口气,摒除心中的怯意,“好大的口气。”

“叫你们陈大兵将军过来。”

“你是何人,口气竟如此狂妄?我们将军…”

“左先锋,前面何人拦路?”陈大兵骑马过来,看着马车上陌生的命,劝道:“这位小兄弟,我们要火速赶去支援,小兄弟还是先让一让吧。如果再拦着,那可是要治罪的。”

陈大兵是一个莽夫,但并不是一个不识理的人。

他一腔热血,誓要报效朝廷,打仗也是敢打敢拼,他的一切都是用生命和无数次的战功换来的。

“陈大兵,你过来。”

陈大兵一愣,只觉这马车里的声音很熟悉。

“大头兵,你还不上来。”

大头兵?

陈大兵浑身一震,这个小名可是当今圣上给他取的,除了司徒瑜,再没有人敢这么喊他。

陈大兵从马背上翻下来,还未来及得行礼,就听见司徒瑜的话,“别整虚的,你快点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

撂开车帘进去,陈大兵看着陌生的脸,大吃一惊,“你…”

“朕易了容,别大惊小怪的。”司徒瑜捂住他的嘴,“你听朕说,你不能去支援八贤王,现在,你得拖延前进。”

“唔唔唔…”

司徒瑜松开他。

陈大兵立刻问道:“皇上,这是为什么?”

“难道你没有听说八贤王的那些传言?朕告诉你,那些都是真的。朕没有时间跟你解释,朕现在要赶回临安去,临安的那个皇帝是假的,朕九死一生也是拜八贤王所赐。”

“这个…”陈大兵惊讶极了。

司徒瑜拉开衣服,露出脑口的伤疤,“我知道,你或许有怀疑,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身份了吧?”

胸口的那道伤疤是一年秋猎时伤的,当时救他的人就是陈大兵,所以没有人比陈大兵对这个疤痕更熟悉了。

陈大兵点头。

“你听朕的话,拖延前进,等朕一起去八贤王这个老贼。”

“皇上,你甭回临安了,我派人去把那假皇帝咔嚓了。皇上跟我一同去乐亭擒拿那老贼。”

“不!朕必须回去一趟,没有玉玺,没有信物,将士们不会像你一样相信朕。”司徒瑜又道:“朕要押着他的家人去乐亭,让他们一家在那里团聚了。”

他要回临安城,就算只是回去夺回自己的东西,只是去上一回早朝,他也能安排许多事情,断了八贤王的后。

“皇上,一路小心!”

“好!你记住朕的话,能有多慢就多慢。”

“是。”

“下去吧。”

驾…

流光驾马离开,陈大兵看着远去的马车,心绪翻滚。

老王八蛋,爷爷整不死你。

他抬手,大喝一声,“停!原地休息。”

平谷城的疫情因为及时分隔,及时处理,并没有再恶化。不过,人心仍旧慌乱,街上除了四处巡视的官兵,熬药救人的百姓,再无多余的人,小摊小贩就更加没有了。

孟夏行走在大街上,看着兵官扛着水,一家一户的去分发。

这些水是从平谷城外运进来的。

回到孟府,青杏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夫人,洗个澡吧。青杏去下碗清面过来,夫人吃了就睡一觉。”

孟夏点头,褪了衣裳,泡在浴桶,“青杏,辛苦你了。”

“夫人,青杏不辛苦,一点都不。”

青杏找了干净的衣裙过来,放在屏风后,然后就出去了。

孟夏沐浴时,不喜有人服侍。

沐浴之后,换了干净的衣裳,孟夏正欲出去,就察觉到屋顶有人。她不动声色,放下帐幔就和衣坐在床上,手里还攥着几支抹了毒的银针。有人从屋顶下来了,虽然,对方手脚很轻,她还是听了个分明。

孟夏从枕头下找出一个瓷瓶,服下一粒安胎丸,一粒解毒丸。

多防备一点,没有什么不好。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更要加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