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一直守护着我们。”

许久,安宁松开顾氏,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娘,别哭了,夜深了,咱们睡吧。”

“嗯,好。”

安宁替她掖好被子,掀被下床去吹了灯,一阵衣物窸窣声后,母女俩紧挨在一起,在寒冬里,相互温暖着彼此。

过了小年夜,年味越来越重,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眨眼间就到了除夕夜。

这几天,安宁总是失神,有时望着大门外怔怔发呆。

她在等,等孟晨曦。

明知没有可能,她依旧管不住自己的心。

结果,如她猜测那般,孟晨曦并没有出现,也没有再捎过信给她。

心,失落,惆怅。

除夕这天,顾家由年长的孙婆婆带着早早就吃了年夜饭,安乐和田家三姐弟穿着新衣,兴高采烈的去书塾那边找村里的孩子们玩了。

孙婆婆起了炭炉子摆在花厅中间,三人坐在一起,却是各忙各的。

安宁看医书。

顾氏看账册。

孙婆婆静静的坐在一旁做针线活。

哒哒哒…

大门口传来马蹄声,安宁猛地丢下手中的书,起身就往外跑去。

“安宁姑娘。”泰森从马车上跳下来,招呼暗卫们把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他走到安宁面前,将她由惊喜变成失望的表情收入眼中,“姑娘,泰森替爷送东西过来了。祝姑娘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

“谢谢泰大哥,也祝你心想事成。”安宁回了一礼,伸手做了个请势,“泰大哥,请到里面坐。”

“不了!东西卸下来,我马上就要赶回去,爷还交待别的事情,我不能耽搁太久。”泰森摆摆手,见暗卫把东西都卸下来了,便道:“姑娘,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往外走。

“欸,泰大哥。”安宁着急的喊住了他。

泰森回头看着她,见她欲言又止,恍然大悟,“爷没有信,只让泰森告诉姑娘,这些东西是他的新春贺礼,箱子上面都写了是给谁的,姑娘照着分就是了。泰森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泰林拱拱手,上了马车。

马车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如果不是暗卫把东西抬进了花厅里,如果不是摆了一地的箱子,安宁会以为这不是真实的。

顾氏和孙婆婆放下手中的活,上前看着地上的箱子。

大大小小,共有十几个。

顾氏瞧着安宁一脸失落,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故作兴奋的道:“安宁,快打开看看吧。想不到孟公子人在栾城,过年了还想着咱们这里的人。”

孙婆婆也是笑眯眯的点头,“安宁,你快看看,孟公子有东西给我吗?”

两人一唱一和,一下子就将安宁的失落驱散。

果然,每个箱子上面都写了名字,安宁一下子就找到了孙婆婆的东西,“婆婆,这个就是给你的。”

“还真有啊?”孙婆婆一脸惊喜,“想不到孟公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

安宁看着上面的名字,找了暗卫进来,分别抬回了各自的房里,其中有几箱是给严家的,安宁想了想,也让暗卫送过去。

有三箱没有写名字,安宁疑惑打开,发现里面装的全是蜜饯和糖果,糕点。

顾氏瞧着一愣,“怎么这么多?”看着上面的标志,顾氏从里面拿出一包芙蓉糕,伸手轻轻抚过外面包着的油纸。

百味斋的芙蓉糕是她以前最喜欢的点心。

那时候,她怀着安宁,反应很大,对什么都没有味口,独独吃得下百味斋的芙蓉糕。安远就每天都早早去百味斋排队买芙蓉糕,从不假以人手。

“娘,你怎么了?”

安宁上前,扶着她坐下,关切的问道。

顾氏摇摇头,“我没事!只是看着百味斋的芙蓉糕,想起了一些往事。”顾氏看向那三大箱的吃食,道:“这些应该是孟公子送村民的,明天一早他们来拜年时,我们再每家每户都带点回去,让大家都尝个鲜。”

“嗯,好!一切听娘的安排。”

顾氏拍拍她的手,抬头一脸爱怜的看着她,“安宁啊,你不要想太多,孟公子他事务忙,抽出空来也是很正常的。”

“娘,你说呢,我听不懂。”

“你这孩子,你…”

“娘,我先回房去换一本书,等一下再出来和你一起守岁。”安宁知道顾氏要说什么,可她就不想听,便寻了个借口,回房去了。

顾氏蹙眉,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一旁,孙婆婆瞧着便问:“小禅,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操心太多了。”

顾氏心事重重的笑了笑,“我怎能不操心呢?我不能眼看着她深陷进去,孟公子不是常人,我不是说安宁配不上他,我是担心…唉…”

顾氏没有说完,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孟晨曦是摄政王府的世子爷,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以孟晨曦的身份地位,他的婚事必定是要经过当今圣上的下旨赐婚的。

他未来的娘子也必定是名门贵女,安宁虽是安公侯府的嫡长孙女,可是,她们母女早已不是安公侯府的人。安宁和孟晨曦根本就不可能的。

她一下忍着不说,就是怕伤了安宁的心。

只是,眼下看着安宁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别说了,来,喝茶。”孙婆婆给她添了茶水,两人坐下来,目光都落在厅里那些箱子上。

安宁回到房里,迫不及待的打开自己的箱子。里面居然有半箱都是医书,还有半箱则放着十套春装,全部出自大晋有名的【霓裳阁】,衣服上面摆着一个檀木匣子。

轻轻抱出小匣子,拉开,里面有十二支各式各样的檀木钗,每一支都简洁大方,旁边还有一个木雕人。安宁瞪大了双眼,拿起木雕人细细打量,忽地弯唇笑了。

这个木雕人是孟晨曦。

难道?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安宁忍不住心花怒放。

这个木雕和木钗应该是他亲手雕的。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在明明就有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时,还送她这些东西,究竟又是什么意思?

安宁陷入苦恼之中。

泰森驾着马车赶到平山镇外的小路,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他跳下马车就匆匆跳上另一辆马车,马夫立刻扬鞭,“驾。”

“爷,东西都送到了。”

马车顶上挂着八角宫灯,明亮的光线笼罩在孟晨曦身上,仿佛是从他身上散出温暖的光芒。他神色淡淡的在灯下翻看着书,只是轻嗯了一声。

“嗯。”

泰森看向一旁的白虎,两人的眼神交汇一下,却都沉默了下来。

“全速赶往北燕国。”

“是,爷。”

马车如箭般,穿梭在夜色之中。

孟晨曦收到消息,沈梦辰身在北燕国,只是她的处境危险,竟陷入了北燕国太子皇甫逸和硕王爷皇甫陵的皇位相争中。

他收到消息就从栾城火速赶往北燕,也打消了回牛角村的计划。

他一方面派林曲儿和流光去海岛接爹娘回大晋,一方面自己亲自带人赶往北燕国接沈梦辰回家。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私自离家出走?

“爷,安宁姑娘这里还要不要安排人暗中保护?”白虎问道。

孟晨曦一手执着书,一手抚向身旁的一个小木雕,摇摇头,“不用了,封厉他们就够了,出京前,我已上书给皇上,为了不引火烧身,相信安公侯府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出京前,他已经皇帝商量过,故意放出风声给安公侯府,让他们知道已被起了怀疑。同时,也下了圣旨,安宁的猴头菇饼,猴头菇饮料,还有药酒都成了贡品。

安家不可能冒险对安宁动手。

“是,爷。”

白虎拱手,偏头看向孟晨曦身旁的小木雕,眸光渐暖。

宁河县,冯府。

晚饭过后,冯致远不胜酒力,早早就在凝香院的主屋休息。庄雨晗吩咐下人不得打扰,把下人打发下去,悄悄带着淡兰和淡香从后院出了府门。

后院门旁早已停着一辆马车,主仆三人上了马车,马夫立刻驾马前进。除夕夜,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马车一路来到了城外的十里坡。

凉亭外,停着一辆马车。

驭…

冯府的马车停下,淡香和淡兰扶着庄雨晗下车。

“你们都退下吧,在外头守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靠近。”庄雨晗抬手,一脸温柔的看向旁边的马车,禀退了下人。

“是,夫人。”

淡香和淡兰朝马夫示了个眼色,三人走到十米外的大树下守着,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庄雨晗移动莲步走向旁边的马车,车帘外,伸出一双大手,她满目惊喜,欢喜的搭着对方的手上了马车。

“爷,今天是除夕夜,你怎么来了?”

马车里,安远扶着庄雨晗坐了下来,伸手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了庄雨晗手里。

“我想你们娘仨了,所以就赶来看看。”

“爷。”庄雨晗面上一喜,蓦然浮现一抹少女的羞涩,举起酒杯,“爷,妾身祝你万事如意!大功告成!”

安远弯唇笑了一下,举杯与她对碰一下,“好!承晗儿的吉言。”

马车里的小几子上,摆着两副碗筷,几碟下酒菜,还有两壶酒。庄雨晗拿过酒壶,往两人的酒杯里续满,“爷,来,妾身陪你多喝几杯。”

“好!”

安远点点头,两人温馨的喝酒。

良久,安远搂着庄雨晗,问道:“晗儿,臻儿和霖儿的身体如何?还有,你这个时候出来,冯言谨会不会怀疑?”

“爷,你放心!晚饭时,我在冯言谨的酒里下了蒙汗药,他不会醒来的。臻儿和霖儿现在很好,爷不用担心,晗儿只是希望咱们一家人可以早日团聚。”

庄雨晗温顺的依在安远的怀里,手悄悄的伸进他的锦袍中,暧昧的划着圈圈。

安远伸手抓住了她那双不安分的手,顺势一拉,庄雨晗就倒在了他腿上,四目相触,庄雨晗满面酡红的看着他,眸光炙热。

安远缓缓低头,她温顺的闭上眼睛,嘟着嘴唇,满怀期待着他的采撷。

软软的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如蜻蜓点水,瞬间就抽离。庄雨晗倏地睁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安远,心中略有不安,“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安宁笑着扶起她,亲昵的点了下她的额头,“赶了一天的路,明日一早,皇帝要在宫中设宴,我得参加。现在,我该启程回栾城了。”

“什么?这么快?”庄雨晗一脸失落。

“皇帝设宴,我也没有办法。”安远捋着她的头发,满目柔情,“晗儿,你以为我不想早日一家团聚,不想早日让咱们的儿子认祖归宗吗?我现在忍着,也是为了咱们一家人的将来。晗儿,你别生气,你得体谅我。我知道,这些年来让你们娘仨受苦,受委屈了。你放心,待他日大计将成,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

“你说真的?”庄雨晗心里的那点不悦,被安远三言两语就哄没了。

安远重重的点头,举起右手,“我安远发誓,如果有失诺言,我就不得…”

话还未说完,庄雨晗捂住了安远的嘴巴,冲着他摇头,“嘘,别说了,我相信你。你放心!冯府这边尽在我的把握之中,我一定会成为你的有力的后盾。”

“嗯。”安远点点头,拉安庄雨晗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晗儿,辛苦你了。”

“爷,为了你,为了我们一家团聚。我不辛苦的,真的。”庄雨晗摇摇头,笑得一脸满足。

第222章 阴谋欲来

安远松开她,叮嘱,“晗儿,爹说了,现在不能动顾氏母女,那个顾安宁的东西,有几样都被封为贡品。孟晨曦也对她多有关注,那里还有孟晨曦的人。你若是去动她,那稍有不慎便会自投罗网。我前几天收到消息,朝延有人弹劾我们安家,这些日子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庄雨晗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有些阴沉的道:“那个顾安宁,她不仅打伤了咱们的儿子,还当众让我娘仨受辱。难道这气我就一个人这么吞下去?”

“晗儿,你放心!迟早有一天,她让你受的委屈,我定将让她千倍万倍的还回来。现在是关键期,咱们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安远细声安抚庄雨晗,眸光已凝结成冰。

庄雨晗抬头,柔柔的看着他,“当真?”

“傻瓜。”安远忽的笑了,爱怜的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事成之后,你想我怎么补偿你,我都可以做到。”

闻言,庄雨晗一脸喜色,“那如果我要你休了那个女人呢?”一想到安远后来娶了倪家的女儿,她就一肚子的气。

安远蹙眉,有些不悦,但为了稳住庄雨晗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你放心!那个位置绝对是你的,不会有人动摇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你舍不得她?”庄雨晗敏感的推开他,目光中带着探究。

安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弯唇笑了笑,“傻瓜,这天下的女人,除了你,我还会舍不得谁?你瞧,就连这除夕夜,我不也撇下她们来找你吗?”

“爷。”庄雨晗扑进他怀里,心满意足的道:“爷,你别多想,雨晗吃醋也是因为舍不得你。这些年来,我为爷做了这么多,付出这么多,还不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名正言顺的回到爷的身边,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嗯,我明白。”安远搂紧了她。

良久,外面传来安远侍卫的声音,“侯爷,时候不早了,再不出发,可能就赶不上明日的皇宴了。”

庄雨晗抱紧了安远,依依不舍。

安远搂了她几下,松手,轻轻推开她,“晗儿,你要保重,照顾好咱们的儿子。回头我抽时间再来看你。”

“爷。”

“乖。”

“可是人家舍不得你。”庄雨晗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又道:“爷,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可不能忘记了。”

“不会忘!”

“那我先回去了。”

庄雨晗弯腰走到门口,突然手被安远拉住,轻轻一扯,她就跌进他的怀里。他的唇落了下去,印上她饥渴的红唇,碾磨撕咬,直到马车里响起了粗喘声,安远才松开她。

“爷,我…”庄雨晗眉目含情的望着他。

安远摇摇头,“乖!我真的没有时间了,下回一定好好的补偿你。”

“你可不许骗人。”庄雨晗伸手抚上他的唇。

“不骗你。”

“好。”庄雨晗笑着点头,“那我就等你。”

“嗯,记得照顾好自己,还有咱们的儿子。”安远再次叮嘱。

庄雨晗见他这么关心自己和儿子们,不禁心花怒放,点头,“你放心,我会的。我们娘仨不在你身边,你也要保重。”

“好!”安远撂开车帘,目送她上了旁边的马车。

两人相望许久,安远终是放下车帘,吩咐,“走吧。”

庄雨晗站在马车上,红着眼眶目送安远的马车离开,直到消失在夜色之中。一旁,淡兰从马车里取出披风,“夫人,天冷,披着吧,别着凉了。”

“回去吧。”庄雨晗拢了拢披风,弯腰进了马车。

“是,夫人。”淡兰放下车帘。

庄雨晗面色阴沉的坐着,低头看着小几上的东西,不知在算计着什么。许久,她抬头,满目阴狠,冷声吩咐,“淡兰,你想办法找到那人赖氏的亲妹妹。”

“夫人,找她做什么?”淡兰一脸惊讶。

庄雨晗招手,淡兰附耳过去,凝神听着庄雨晗的吩咐。

淡兰听后,惊愕的看着她,“夫人,侯爷不是交待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先不要招惹顾氏母女吗?”她实在不懂庄雨晗为何不听安远的叮嘱?

双眼微眯,眸光乍寒,庄雨晗恨恨道:“我不可能让她有机会攀上孟晨曦这棵大树,如果让他们有了更深的关系,那对咱们就更是不利。”

“那夫人想要?”

“让她没有资格站在孟晨曦身边,我不能伤她,可不代表我不能利用别人啊。你记得把手尾处理得干净一点,不能留下把柄在别人手上,更不能让人怀疑到咱们这里来。”

庄雨晗前阵子让人调查了顾氏母女的情况,对于她们的一切算是了如指掌。

就算没有上回在平山镇的那件事,她也是容不下顾氏母女的。

现在,她更不可能让她们好过。

她不会让安宁有机会回安公侯府。

淡兰和淡香相视一眼,两人连忙应道:“是,夫人。”

“你们办事我放心,你们放心,我答应你们的事情,等事成之后,一定不会食言。”庄雨晗再次提及曾承诺过她们二人的事情。

淡兰和淡香闻言,目露惊喜。

“夫人,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们。”

那厢,安远端起小几上的茶水,不停的漱口,满脸阴冷。

“爷。”东灵递了痰壶过去,接住漱口水。

安远一直漱,很久才停了下来,摆手,闭目往后靠去,“行啦!出去吧,我想一个静静。”

“是,爷。”

安远强力忍下作呕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安抚庄雨晗,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大计,他不可能在最后亲吻庄雨晗。

想起自己收到的情报,想起庄雨晗的不甘寂寞,他就恨不得亲手掐死她。这些年,他一直被她蒙在鼓里,什么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与冯言谨的事情,他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