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雨倔强地爬起来,“他们说哥哥是丧门星,就是该打。”

“你…”蓝栩抓起手边的竹条就甩过去。

“啪!”一声脆响,打在了一身白衣的孩子身上,立时甩出了一道血痕。

“江雪!”蓝山雨被突然冲过来的蓝江雪护在怀里,忍不住惊呼一声。

“他已经一身伤了,莫再打了。”蓝江雪小声抽了一口气,语调平淡道。

回到卧房,蓝江雪默不作声地给满身是伤的小孩子上药。

“江雪,我今天去见了宫主了!”蓝山雨的嘴角还在流血,脸上却带着大大的笑容,“宫主给了我三根凤凰羽呢!”说着,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的帕子,帕子里是三根小小的红色羽毛,在阳光下泛着艳丽无比的光。

“嗯。”蓝江雪面色淡淡的,继续给他涂药。宫主每年都会换毛,除了尾羽,其他地方的羽毛是可以拿来赏给别人的。

“宫主告诉我,凤凰的传承记忆里有说,白孔雀是最接近凤凰的鸟,你把这红色的羽毛戴在身上,就是高贵的凤凰了!”蓝山雨说着,把一根艳色羽毛插在了蓝江雪的头上,咧嘴笑。

蓝江雪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个浅淡的笑来,慢慢凑过去,在那青紫的巴掌印上,落下一个轻吻。别人都说他是不详的白子,这傻子却说他是高贵的凤凰,真傻。

儿时这个清甜的吻,蓝山雨记了一辈子。待两人都变成了少年,长开了的蓝江雪美得不可方物,蓝山雨的眼中便再看不到他人。

“我不要雌孔雀,我要江雪!”已经成为孔雀翎副楼主的蓝山雨毫不退让地对父母道。

“作孽啊!”母亲哭得伤心欲绝,父亲气得要打断他的腿。

宫主说少主天纵奇才,需要自小练武,得选一名蓝氏子弟前往皇宫做国师。作为族长的蓝栩,思索良久,在纸上写下了“蓝江雪”三个字。把那孩子送走,山雨兴许就会想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戚戚:为什么白孔雀是最接近凤凰的

鸟攻:好染色呀!

鸟爹:涂上朱砂就是火凤凰

鸟爷爷:撒上金粉就是金凤凰

戚戚:原来如此

第200章 番外三 弱水三千

人道痴情的上位者只宠一人,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如今大章的百姓就是这么评价青元帝的。

采真是刚刚调到帝王身边的宫女, 因为聪明伶俐被指派来给青元帝添茶,刚刚到帝王身边, 还不是很熟悉,只能低头小心地奉承着。

“呵,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年轻俊美的帝王,放下批奏折的朱笔, 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一辈子那般长, 若是只喝一瓢水, 岂不是早晚要渴死?”

采真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敢接话。提拔她的大宫女警告过她, 不可置喙帝后之间的事, 说什么都可能会被杀头, 她只能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奏折批得差不多了,看看天色,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辰子戚站起身,唤了太监总管进来,“今晚临幸清渠宫。”

“是,”太监总管低头应下,立时指了人去清渠宫打理,转头瞧见了杵在一边装木头的采真,便道,“你去丹阳宫,告诉皇后娘娘一声,皇上今晚要去清渠宫。”

采真刚进宫不久,还不太清楚宫中的情况,但她明明听大宫女说过,这宫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没有其他妃嫔。莫非那只是表面的,其实那些宫室里都有人住…

思及此,小宫女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皇帝要去临幸他人,却叫她去告知皇后,若是皇后一怒之下打死了她,这冤可向谁诉去?

总管吩咐的事总要去办的,采真哆哆嗦嗦地往丹阳宫跑,颤颤巍巍地通报,由着丹阳宫的宫女引进去。

丹漪正在看孔雀翎递上来的消息,蓝山雨站在一边随时回答宫主的问题,还有几名属下等着回事。

一身艳红长袍的皇后,斜倚在宝座上,修长的指尖捻着一张薄纸,美若谪仙。听闻紫宸宫过来的宫女,缓缓抬起妖冶的凤尾目,淡淡地问道:“何事?”

采真看到了皇后的模样,愣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道:“秦公公让女婢来传话,皇上今晚要…临幸清渠宫。”

小宫女的语气太过视死如归,弄得归云宫一干属下都有些愣怔。

“皇上这是移情别恋了?”鸦翎楼主小声问身边的鹅翎楼主。

“闭上你的乌鸦嘴。”鹅翎楼主拍了他一巴掌。

丹漪微微蹙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清渠宫在哪里。那是皇宫西北角的一处宫室,宫中挖了一条小水渠,就取名叫清渠宫,其实没什么好的景致。“去回了皇上,本王今日有些繁忙,不便挪动,叫他到丹阳宫来吧,有个好东西给他瞧。”

接命令皇帝到丹阳宫来,这明目张胆的争宠真的可以吗?

“这…”采真吓得哆嗦,想要出口的疑虑,在对上皇后那双不怒自威的美目之时,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今天这脑袋是掉定了,左右也是个掉,采真忽然就不怕了,回去原话转给了皇上。

“呵…”青元帝听了,很是不悦,甩袖就往丹阳宫去,“哪有皇后点名让皇帝过来的?”

丹漪刚好处置完归云宫的事务,摆手示意属下们退去,“清渠宫是个冷宫,房舍简陋。”

高傲的凤凰非梧不栖,破旧的宫室是不愿去住的。

“我算着,也就那个宫没住过了。”辰子戚走到丹漪身边,跟他挤在一个软榻上。

丹漪伸手把人揽到怀里,将刚得到的消息条子给他看,“剑阳的新宫过两年就建好了,到那里随你临幸。”

因为京城与归云宫相去甚远,丹漪常常要两头跑。心疼自家小红鸟奔波劳碌,辰子戚登基没多久就决定要迁都,新的都城就定在剑阳。只是剑阳没有像样的宫室,要重新建皇宫还需几年的时间,且章华台一时半刻也不好搬,便在旧皇宫先凑合着。

采真看着如胶似漆的帝后,惊得下巴差点脱臼。所谓的临幸清渠宫,就真的是去住一下那间宫室的意思…么?

辰子戚看着手中的消息,北漠的匈奴有异动,经过长达几年的内斗,最终决出了六王子为新的丘林王。

“看来边境又要不太平了。”辰子戚摸摸下巴。

“他刚继位,一时半刻不会过来寻事,”丹漪把那张纸抽走,扔到一边,拉着他去用晚饭,“过几日就是春日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好啊。”辰子戚抓了一只鸡腿,大口吃起来。武帝已经化龙了,先前丹家爷爷带着自己的龙来皇宫炫耀,只给他看了一眼,便小气吧啦地挡住了。这次回去,可要仔细瞧瞧,好知道自己长大之后是什么模样。

次日,交代了近几日不上朝,寻常事务交由丞相处理,紧急大事交给鹰翎的人传信,辰子戚就变成小龙,跳上黑鹰的脊背,抱着小红鸟回归于宫去。

仲春时节的玉山,花开遍地。溪水边的草地上,开满了淡粉色的小花。

一条丈许长的青龙,悠闲地趴在水边,修长柔软的身体沿着水岸的形状蜿蜒,一只青色的大爪子搭在水里,任由清冽的溪水在爪缝间缓缓而过。温暖的阳光照在水晶石一般的鳞片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斑,在溪水对岸的黑石上映出了一片璀璨星幕。

金色的大凤凰,加上尾羽跟青龙一般长,正安静地蹲在青龙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啄着龙的身体,梳理着柔软的青色鬃毛。歪头看看似乎已经睡着的龙头,用脑袋轻蹭了一下那长长的龙角,忍不住发出“咕吱咕吱”的笑声。

“哗啦!”水中的大爪子抬起,呼了乱蹭的凤凰一巴掌,青龙翻了个身,露出白嫩的肚皮,继续晒太阳。

爪子上的水把艳丽的凤凰羽冠给弄得湿哒哒,丹阙也不在意,甩甩脑袋把水珠甩出去,继续尽职尽责地给大龙梳毛。

草地上扑蝴蝶的小红鸟瞧见了爷爷的动作,迈着小短爪啾啾啾地跑过来,歪头看看那微微晃动的龙尾,张口,咬住。武爷爷瞧着比嫂子更好吃!

“臭小子,不许咬奶奶!”仗着大龙还听不懂凤凰语,丹阙肆无忌惮地瞎用称呼,把头顶绿毛的小家伙叼过来,放在脚边。

青龙睁开眼,看看蹦跳着想要爬上来的小红鸟,伸爪把小家伙放到肚皮上。

“啾啾叽!”凤二兴奋不已地在龙身上跑来跑去,寻了最凉快的一处,整只鸟摊上去。

“你倒舒服。”丹阙变成人形,盘腿坐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孙子的屁屁。

凤二挪挪身子,把屁屁藏起来,继续摊着。天气渐热,趴在龙身上是最舒服的。

天空中传来一阵鹰鸣,黑色翅膀的大雕落地,从上面蹦下来一只四根尾羽的小红鸟和一条筷子长的小龙。

“啾啾!”

“嗷呜!”

辰子戚和丹漪跟爷爷打招呼,抬眼就瞧见了正在晒太阳的大龙,欢呼一声扑过去。

小红鸟扑扇着翅膀,勉强飞到了龙肚皮上,便噗通一声跌下去,砸在了弟弟的身上。

“叽!”凤二被砸得吭叽一声,努力从兄长的屁股底下钻出头。

小龙则快速爬到龙头处,伸爪抓住长长的龙角,攀着龙角蜿蜒而上,张嘴在带着短短绒毛的角上啃了一口。

龙角也是有感觉的,大龙睁开眼,伸爪想把角上的小家伙抓下来,奈何爪子有点短,够不到角。

丹阙伸手把调皮的小龙抱下来,伸手点了点小龙额角的两个小鼓包,“呦,戚戚长角角了?”

以前那只是两个小突起,如今已经冒出的带绒毛的芽尖,已经能看出小龙角的雏形了。

辰子戚扭动着身体,不让爷爷碰自己的角,跳下去吭哧吭哧爬上龙肚皮,跟丹漪挤到一起。

“啾叽!”凤二看到嫂子抬头打招呼,张嘴,咬住小龙尾巴,立时被哥哥啄了一口。

溪水对岸的圆石头上,雪白的孔雀静静地立在顶端,长长的尾羽沿着石头垂下,宛如一道冰雪瀑布,美不胜收。一只蓝孔雀从天而降,落到石头上,亲昵地与白孔雀交颈。跟着宫主在京城两个月有余,都没有来得及在求偶季开屏给心上鸟看,蓝山雨颇为遗憾地把头埋在白孔雀的羽毛中,使劲蹭了蹭。

闹腾了半晌,直到丹夙和青筱夫人走过来,众人才纷纷变成人形。

“我俩准备继续出门游历,凤二就交给你俩了。”丹夙把正在吃竹米的小儿子塞到辰子戚手里。离开前一窝的孩子,青鸾才能再生蛋,这次说不定能生个小青鸾出来。香香软软的小女儿呀,嘿嘿嘿!

辰子戚看看毛茸茸的小叔子,刚要答应,就被丹漪一把抢走,塞到爷爷手里,“我跟戚戚在京城,不便照料,还是给爷爷看着吧。”

丹阙看看手里胖乎乎的小孙子,转头问武帝。

武帝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腰间扣着一条嵌宝石的红色腰封,暖化了本身冷硬的气势。伸手把小家伙抓过去,捏捏柔软的小肚子,冰冷的寒星目中泛起点点笑意,左右也无事,他一生什么大事都做过,就是还没带过孙子,“也好,子戚也多住几日,爷爷教你腾云。”

“啊?腾云?”辰子戚苦了脸,他角还没长出来呢,腾什么云?

不想学飞的辰子戚,跟丹漪一起开完春日宴便逃回了京城。

青元十年,大章迁都剑阳,改称玉京。

帝王入主新宫当日,空中有一龙一凤交缠起舞,百姓纷纷跪地。青元帝受上天庇佑,果真名不虚传。

一龙一凤在大殿之上徘徊,悦耳的鸣叫声响彻天际:“戚戚,凤元,来跟爷爷们学飞飞!”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戚戚:我记得武帝是我的曾祖啊

鸟攻:反正都是叫爷爷,有什么区别?

戚戚:却别大了,这差辈了呀

鸟爷爷:现在我俩成亲了,就按成亲之后的辈分来,这叫什么来着?

武帝:嫁鸡随鸡

鸟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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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暂时就写到这里吧,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新坑的话大概已经有想法了,等我看完资料书就来~等我呦~么么啾~

第二百零一章 番外四 孔雀开屏(二)

“江雪!”年少的蓝山雨, 追着国师的轿撵腾空而起。抬轿的是能长途飞行的大雁, 作为一只孔雀根本飞不远。

细长白皙的手掀开轿帘, 蓝江雪看着后面那只蓝色的傻孔雀,薄唇嗡动,狠狠心放下手中的软纱, 不再多看。年轻的蓝孔雀终于力竭,长鸣一声坠落下去。

那只白孔雀,终究什么也没说, 徒留下一声长叹消散在云海间。

蓝山雨从枯草堆里爬出来, 看着渐渐消失在天边的轿撵赤红了双目。

国师一任就是十年,这十年间都不会出皇宫一步, 而他作为一只飞不远的孔雀,要去一趟京城简直千难万难。

“哟呵, 在这儿捉虫呢?”一道略显粗粝的声音从树顶传来,蓝山雨抬头看去, 就见一身黑衣的刁烈正蹲在树梢,歪头看着他。

蓝山雨眯起眼睛,看着枝头那只傻鸟。据说这刁烈是鹰族这一代最出色的, 已经被送去陪少主练功了。

“刁兄, 几日不见你又威武了许多,听说下月就要接任鹰翎楼主了,可喜可贺。”蓝山雨笑眯眯地打招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刁烈原本瞧见这孔雀从空中跌下来,是想来嘲笑他一下的, 没想到这人开口就是恭维,着实让他卡壳了,只得含糊应了一句,“唔。”

蓝山雨嘿嘿一笑,伸手揽住刁烈的脖子,“听说你在陪少主练功,如何呀?”

“少主天纵奇才,不是你我能比的。”刁烈不乐意跟他离得太近,试图甩开他的手,却被蓝山雨死死缠住。

“刁兄,我这飞了大半天,没力气了,看在咱俩自小一起打架的份上,扛我一把呗?”

“…”

宫廷深院,寻常人不得入内,但少宫主过几年就要去宫里选龙,如果他能搭上少宫主的船,自然也就能见到江雪了。

只有三尺高的小孩子,穿着一身红衣,在枯枝落叶间一招一式地练着拳法,虽然生涩稚嫩,但身形步伐中暗合着丹阳神功的精妙心法,看起来颇有气势。

“见过少主。”蓝山雨跪在小小的丹漪面前。

“蓝山雨?”丹漪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汗,“你来找本座,可是为了蓝江雪入宫之事?”

蓝山雨一怔,惊讶地看向年仅四岁的丹漪。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雏鸟园里跟人打架捉虫子呢,少主竟然已经对宫中诸人了如指掌,这份心智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引荐蓝山雨过来的刁烈也是一愣,面色不善地瞪向蓝山雨。

“少主明鉴,属下的确思念家兄,然则非是为此而来,”蓝山雨收起试图骗小孩的心思,诚惶诚恐道,“属下,希望从此能效忠少主。”

效忠少主,就是凡事以少主为先,宫主都要排在后面。

丹漪负起双手,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你比你爹聪明。”

蓝栩作为蓝氏一族的族长,加上孔雀翎楼主的身份,如今的蓝山雨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才会眼睁睁看着蓝江雪被送走而束手无策。想要反抗父亲,首先必须有越过他的能力。

听到少主这么说,蓝山雨悄悄松了口气,这便是愿意给他机会的意思了,郑重地给丹漪行个大礼。

蓝山雨天生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骤然失去了哥哥,让他的心性一夜之间成熟起来。往常在孔雀翎中存在感极低的副楼主,开始拉拢属下,排除异己,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在孔雀翎中站稳了脚跟。

归云宫中的人再也不会说年轻的蓝山雨是仗着蓝氏少族长的身份才当上副楼主的了,提起蓝山雨,几位楼主都要赞一句“年轻有为”。

蓝栩看着一日比一日出色的儿子,老怀大慰,深觉自己后继有人了。把蓝江雪送走当真是个万分明智的做法,瞧瞧,家里太平了,儿子也出息了。在蓝氏族长傻乐呵的时候,蓝山雨已经得到了丹漪的认可,正式成为了少主的心腹。

丹漪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京城建一座孔雀翎的分楼。

“本座若是选出龙来,定会在京城停留数年,要建一座怎样的孔雀楼,你可知晓?”丹漪语调悠然地问他。

京城!蓝山雨心绪激荡,抬头看向年幼的少主,那双清澈的凤尾目中,掩藏着洞悉万物的神韵。

“属下知晓,定不负主上所望。”蓝山雨再聪明终究还是个少年,藏不住脸上的喜悦。

归云宫的羽人数量有限,每个人都有任务,像他这样的副楼主更是繁忙,孔雀又不是能长途飞行的鸟,要抽出时间偷跑去京城看江雪几乎是不可能的。蓝栩也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把蓝江雪送进宫。如今他奉少主之命去京城建孔雀楼,要见蓝江雪就轻而易举了。

丹漪定然是知晓了他的心思,才会给他这样的任务。这是少主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的恩赏。直到此刻,蓝山雨才真的对丹漪死心塌地。

皇城,太真宫。

蓝江雪穿着一身素白长袍,在院子里亲手种下一棵龙抓槐。他自小寡言少语,如今做了国师,皇帝、妃嫔、朝臣,各个都想来卜卦问询,让他烦不胜烦。当朝皇帝不是明君,他是半句也不想与之多言的,索性在太真宫中布一道南客迷踪阵,挡住那些不愿见的客人。

“国师,这么晚了,怎么还亲自种树啊?”皇帝没有经过通禀,直接走了进来,摆摆手挥退左右,带着一抹玩味的笑走到蓝江雪身边。

做皇帝这么多年,他自忖各色美人都见识过,但在见到蓝江雪的那一刻,还是禁不住乱了方寸。泠泠如天山雪,郎朗若云中月,冷冷清清,恍如谪仙。

蓝江雪拿出一方雪色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沾了泥土的指尖,“皇上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无事,”皇帝靠近一步,伸手抓住了蓝江雪宽大的衣袖,“月下看人美三分,古人诚不欺余。”

蓝江雪看看自己被抓住的衣袖,再看看一脸痴相却还附庸风雅的皇帝,目光倏然变冷。

皇帝只看到雪色的衣袖翻飞,如梦似幻美不胜收,而后就脖颈一疼,不省人事。蓝江雪收回还未出手的手刀,蹙眉拔下皇帝脖子后面的孔雀翎金针,抬头看向房顶。

一身蓝衣的蓝山雨一跃而下,抬脚就要踹那皇帝,被蓝江雪一把拦下。

“弄昏他还好说,若是身上留了淤青,叫我如何解释?”蓝江雪不赞成地说。

“这个登徒子,死有余辜,我杀了他,明天自会去向宫主请罪。”蓝山雨气红了眼,抬掌就要拍碎皇帝的头盖骨。

蓝江雪立时出手拦他,兄弟俩瞬间过了几十招。自小跟着宫主习武,且年长几岁,蓝江雪的内力比蓝山雨要深厚不少,很快就占了上风,一掌袭向蓝山雨的胸口。这本是平平无奇的一招,动作也不快,蓝山雨竟毫无防备,就这么敞开胸襟让他打。

手掌在距离胸膛三寸处骤然停下,蓦然收回的内力让蓝江雪一阵血气翻涌,急道:“你这是作甚?”

蓝山雨本有些委屈,自己千里迢迢跑来看他,这人没一点惊喜不说,还要打他。但见他因为骤然收势而蹙眉低吟,顿时紧张起来,一把将人抱住,“我逗你玩呢,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蓝江雪推开他,“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背着爹偷跑下山的?”

“不是!”蓝山雨骄傲地挺起胸,“少主让我来京城建分楼。”

“少主?”蓝江雪听出了这话中的不寻常,“你…”

“爹不许我见你,我便投了少主,很快他就管不着我了。”蓝山雨眼中满满的势在必得。

“…”蓝江雪垂目,重新拿起树苗开始栽种。少年的心思他明白,但他们都是雄鸟,又是名义上的兄弟,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