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喜欢?”王太后对于刘曦很和蔼,田玉明了的将麻将向前推了推,说道“臣愿送给曦公主。”

“不了,不了。”刘曦连连摆着下手,轻声说道“我不会玩的。”

“听田玉说很简单,曦儿聪慧,一学就会。”王太后向刘曦招手,刘曦看看阿娇,见到她微微点头,哪怕不愿意,也只能站起身,跪坐在王太后身边,娇软的唤道“皇祖母。”

“咱们一起学,学会后曦儿就可以陪皇祖母打麻将了。”

王太后揽住刘曦的肩头,若一对慈爱的祖孙,刘曦拿起一张麻将牌,刻着三个圆饼,是三饼吧,同现代没什么不同,用翡翠做的牌摸起来更舒服,相碰声音也更清脆,状似好奇的问道“田玉…表哥,长安城里都玩这个吗?”

“四人一桌,学起来很容易。”田玉算了人手,开口说道“旭皇子也一起来吧,正好凑够一桌。”

刘旭一挑眉,扫了一眼麻将牌,直接拒绝道“没兴趣。”

田玉神情一僵,很是尴尬,没料到刘旭在王太后面前也会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是不是太不把田家当回事了?他爷爷田蚡不只是皇帝的亲舅舅,更是当朝丞相。

刘曦敏感的觉察到王太后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指动了动,说道“哥哥就是这样,除了对霍去病有兴趣之外,对别的东西都感兴趣。”

刘旭皱紧了眉头,妹妹这解围的话虽说的是实情可是怎么听着怎么别扭,又找不出哪不妥,阿娇先是责怪的扫了一眼儿子,随后向王太后说道“母后勿怪,他玩闹惯了,没有一刻安静老实过,让他坐下来打牌,恐怕比让他背书本还难过。”

“麻将牌只是娱乐的玩意,刘旭不学也好。”

王太后放下揽住刘曦的手,淡淡的提醒道“读书是可是正道,旭儿也不能一点书也不看,整日跟着那个…”

“霍去病。”田玉再次提醒,刘曦眉间一跳,怎么听田玉的语气不大好呢,难道霍去病得罪过他?

王太后点头道“就是他,虽说皇上看重他,但怎么说他的出身也不大好。”

“皇祖母,出身决定不了一个人是不是真有本事,孙儿就是觉得霍去病有本事,比那些只会钻营的人强多了。”

田玉脸一红,手中的麻将牌都觉得烫手,垂下头道“旭皇子教训的是。”

第十七章 婆媳之间(下)

长乐宫气氛凝重,阿娇似警告似无奈的瞥了刘旭一眼,隐含着一丝歉意,轻声道:“母后,旭儿这孩子打小就任性,认准一头怎么都拉不回来,他认为谁好,就连我的话都不听呢。”

王太后淡笑道:“他这一点是随了皇上,哀家就想不明白,卫青倒还罢了,是立过功的,可霍去病…就是个无法无天的顽童,除了皇上他将谁放在眼里?一个私生子,却长于宫廷,这不是乱套了吗?”

“皇祖母。”刘旭插嘴,被阿娇用眼神示意让他住嘴,随后笑道:“这恐怕就是说得缘分吧,皇上去关内侯(卫青)的府上,偏偏遇见了四岁的霍去病,一下子就看重了,硬是带进宫来,我也劝过,可皇上说,他就是喜欢霍去病天不怕地不怕不受拘束的脾性,当初…”

阿娇抿嘴轻笑,刘曦很想往下听,霍去病是如何遇见刘彻的,难道也是学卫青将刘彻压在身下?眼巴巴的望着阿娇,好想听哦。

“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

王太后的问话适时的响起,阿娇笑道:“霍去病当时还小,就敢跳到桌子上,同皇上嚷嚷着欲随卫青去打匈奴。母后您想,皇上一听这话,哪还忍得住,直说霍去病像他呢,卫青可是被他的外甥吓得够呛。”

王太后脸上多了几许笑容,叹息道:“霍去病像皇上?这哀家没看出来,不过他就快被皇上当儿子看了,哀家这些个孙儿,哪个似他那般?朝政上的事,哀家也管不了,这事,哀家倒是要同彻儿说上一说,再看重霍去病也得分个尊卑吧。”

刘旭低头忍着笑,轻声嘟囔:“让霍去病懂尊卑?很难,很难。”

刘曦耳朵比较灵敏,这话听得很清楚,随未见过,但冠军侯霍去病就应该如此大胆,王太后上了年岁,听得不清楚,问道:“旭儿,你说什么?”

田玉眼睛眯着一道缝隙,刚想开口,刘曦拿起麻将牌,摆弄着好奇的问道:“田表哥,这个怎么玩?画得圆圆的是什么?这张牌上的字是…”

刘曦不敢说那是‘万’,若不是就坏了,魂穿汉武,好好的优秀大学生成了文盲了,睁眼瞎一个字都不认识,这打击对刘曦来说很大,也很不容易接受,读书识字十几年,一转眼回到学龄前。

“这个…这个…我不认识的。”刘曦委屈的撅着小嘴,眼底漾起水光,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让田玉怔了怔,一向骄纵任性的曦公主,也会露出这种样子?冲口而出:“是万字,曦公主,您手中拿得是一万。”

“哦,哦,原来万就是这样的啊。”

刘曦连连点头,看来穿越前辈没有改变名称,眼珠微微一转,记起现代时的笑话,手指轻抚麻将牌上的一字,向田玉笑道:“我认识一字哦,若不是田表哥说起这是万,我…我还以为万得画上一万个一呢。”

“噗。”刘旭忍不住噗嗤笑起来,连连咳嗽“咳咳…咳咳…”

阿娇笑着摇头,田玉垂头强忍住笑,道:“曦公主,您想得很好,很好。”

王太后看看面前的这些人,稍稍愣神才明白过来,由于大笑眼角的皱纹深上一些,笑道:“画一万个一字,曦儿,你也不怕累着?”

刘曦其实出言就后悔了,调剂气氛可以,但是在阿娇面前啊,这笑话她也应该听说过的吧,一直偷偷瞧阿娇,见她眼底除了笑意,多了一分欣慰,才稍稍放心,好在只有四岁,看来以前的公主也不大识字,有这样的看法也不会太奇怪。

刘曦在袍袖下收紧拳头,以后不得再大意了,望着笑得前仰后合的王太后,暗自感叹,古代的娱乐生活实在是太贫乏了,若不是有阿娇在,自己也可以再甩两个段子出来,保准笑翻这些古人,哼哼,到时看你们谁还敢笑本公主不识字?

“皇祖母,你们都笑曦儿,不同你们说了。”

刘曦小脸微红,眸子晶亮,恼怒的模样更显得她可爱上几分,王太后揽住刘曦,稍稍止住笑意:“咳…不笑曦儿了,呵呵…不笑,你们谁都不许笑。”

刘曦跪在王太后身侧,小手捶着王太后的后背,帮她顺气,轻声说道:“这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有个词…”

歪着小脑袋,刘曦手未停,做苦思状,阿娇提醒道:“曦儿想得是彩衣娱亲?”

“嗯,嗯,嗯。”

刘曦连连点头,原来汉朝时就有这么词了,还是阿娇自创的?需要查证,闷闷的说道:“娘,你好聪明,都知道曦儿想什么。我要读书,我要识字,虽然逗笑了皇祖母,但曦儿不想让旁人笑话。”

这才是最关键的,也是刘曦最想要的,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知识分子,一下子一个字不认识,这打击不是一星半点,还是重头学吧。

阿娇点头道:“娘会教你的。”

王太后缓了口气,田玉殷勤的端起瓷杯递上,刘曦瞄了一眼,又是一愣,是绿叶茶,由于她父亲喜欢茶叶,对此刘曦有点认识,炒茶具体出现的时间她给忘了,应该不是在西汉,穿越者的改变真是无处不在,她是天才呢,比废材的自己强太多了。

“曦儿也想用茶?”王太后看着发愣的刘曦,吩咐道:“去端茶水过来。”

“是,太后娘娘。”随侍的婢女应声去准备,王太后茶水沾唇,道:“哀家的茶叶比不得馆陶大长公主府,皇后也尝尝吧。”

阿娇笑道:“天下皆知,母后您懂茶,也会品茶,皇上是孝顺儿子,贡到您身边的茶叶,皆是上品,岂是公主府能比的?”

婢女端着托盘轻步走近,将空竹所制的茶杯放在刘曦面前,后手拦端着紫砂壶续满茶水,轻柔的说道:“曦公主请用。”

一举一动很优雅,刘曦望了一眼婢女,清秀姣好,眸光若水,是一位温婉动人的女子,同阿娇气质上截然不同,这样的美人放在王太后身边,是不是有些浪费呢?

刘曦侧头,阿娇手指腹轻托杯底,小口饮着清茶,轻声感叹道:“茶好,人也好,母后是有福气懂享受之人。”

王太后瞭了一下眼皮,长乐宫外传来禀告声:“太后娘娘,皇长子(刘据)求见。”

第十八章 温玉长子

“让哀家的长孙进来。”

王太后和熙愉悦的话语,蕴含着对皇长子的疼爱,见阿娇恍若未觉平淡的用茶,笑着说道:“据儿是有孝心的,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长乐宫,或陪着哀家说说宫里长安城的趣事,或念些书册,不让哀家寂寞了,也使得哀家不成了睁眼瞎,不了解这宫中,天下的大事。”

刘曦身子一震,这话是对阿娇说的,古人说话都是这样绕半圈?阿娇架空了王太后?有待观察。

“皇上慧眼识珠,将据儿交给皇后,你教养的不错,好诗书,待人温和谦恭良善,有长兄风范,瞧着性子上更似先皇。”

阿娇眸光平静,不见一丝波澜,欣慰的笑道:“母后谬赞了,是据儿争气孝顺,一样养在我身边,旭儿就顽皮的很。”

王太后所说刘据像先皇(汉景帝),让刘曦对刘据的兴趣更浓,她当初灵魂飘荡的时候,见过皇后小产和刘据的出生,想到刘彻的那句皇长子交给皇后抚养,随后刘据的生母就死于雪崩,刘据是不是知道?他更愿意相信谁会害死他的生母柳美人?刘曦身子一颤,眼前仿佛出现刘彻阴狠的眸光。

王太后轻声问道:“曦儿,怎么了?”

“没事,没事。”刘曦重新扬起笑脸,“我…几日没见到据哥哥,很惦记他呢。”

王太后看着阿娇说道:“哀家好悬给忘了,曦儿同据儿最是要好,据儿也最疼你,若不是这两日皇上查据儿的功课,你又一直养病,不得见旁人,据儿早就去看望你了,当初你发热时,还是据儿宣的御医。”

“曦儿要念着据儿的好。”

阿娇说出了王太后隐藏的话意,让王太后很意外,动动嘴唇,刘曦笑容灿烂,应道:“是,我会记得据哥哥的好处。”

阿娇含笑点头,柔声道:“母后也是这个意思吧。”

王太后嗯了一声,阿娇继续品茶,刘曦暗暗挑大拇指,好一手四两拨千斤。

长乐宫门口人影晃动,身材挺拔的少年身袭土黄色宽袖长锦缎长袍,上罩一层薄纱,飘逸俊秀,面冠如玉,缓步走来,少年唇边挂着一抹暖阳般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孙儿刘据拜见皇祖母。”

少年眼中透着濡幕之意,双手放于胸前,宽大的袍袖垂地,行礼叩拜,刘据不足十岁,行为举止却宛如成年人,刘曦暗自感叹,古人真是早熟,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一直若顽童般的亲哥哥刘旭,同刘据一比,刘曦觉得也难怪旁人看着皇长子更放心。

王太后眼里疼爱更炙,向刘据招手,刘据先点头,后再次恭敬的叩拜阿娇,“据儿见过皇后娘娘。”

行礼一丝不差,刘曦觉得独独少了亲近,按说刘据也在阿娇身边养了几年,到现在也是记在阿娇名下,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如此生疏?

“据儿不用多礼。”阿娇放下茶盏,刘据恭敬不改,道:“皇后娘娘理不可废。”

“你自从搬离昭阳殿,同我生疏了许多。”

刘据温润的眸光一凛,没料到阿娇会在此说出这话,随即笑道:“儿臣不敢,儿臣始终记得皇后娘娘的养育之恩。”

“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以后遇到难处就回昭阳殿,本宫总是记得你的。”

刘据垂下眼睑,盖住眼底漾起的波动,应道:“谢…谢皇后娘娘。”

“罢了,去陪太后吧,你这也是待皇上尽孝心。”

“是。”刘据跪坐在王太后身边,王太后拉着自己的长孙,细细的问着衣食住用可曾亏待了?身边的婢女内侍是否尽心伺候?

刘据都一一回答,语气温和:“劳皇祖母挂念,是孙儿的不是,孙儿身边一切都好。”

“也是哀家这个当祖母的多虑了,皇后宽厚慈爱,怎会薄待皇上的长子?”

“皇后娘娘不曾亏待孙儿。”

这祖孙俩的一问一答,看似寻常,可刘曦总觉得不大一样,仿佛长乐宫的每个人都带着厚厚的面具,稍不用心,就会错过他们说话的本意,这么活着难道不累吗?

“妹妹的病大好了?”刘据的话适时的传来,刘曦连忙守住心思,点头道:“谢据哥哥,好了许多。”

刘据打量刘曦半晌,把刘曦瞧得有些发毛,刘据才含着几许亲近之意笑道“你的病好了,我的书册可就倒霉了。”

这是什么意思?刘曦听不大明白,王太后笑道:“据儿,这回你可以安心了,我们曦儿不会再破坏你那些宝贝书册竹简,曦儿刚刚还说要认真读书,你这位学富五车的哥哥可得多教教曦儿。”

“可是真的?”刘据不大相信的模样,显然以前吃过刘曦的亏,带着一丝怀疑说道:“曦妹妹,你要认真读书?不会是又想出什么花招来破损我的竹简吧。”

刘曦瘪瘪小嘴,说道:“据哥哥胡说,我才不会破坏竹简呢。”

“你只是想看竹简是否会被火烧坏罢了,或者想知道串竹简的绳子结不结实。”

刘曦小脸一红,原来以前的公主这么胡闹,眨眼说道:“据哥哥,不是有金屋纸吗?”

田玉眼底充满的敬意,开口说道:“据皇子是有大志的人,从小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学习黄老学说,有心将老子著写的竹简,誊写到金屋纸上,让天下读书人诵读。”

刘据淡然平和笑笑,并不居功道:“这事不是单单我一人就能做到的,老师也在做。”

“那只是黄老学说?”刘曦问道,恍惚在历史课本上记得,汉武帝实行的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当然不是,尚有许多的儒家,法家,墨家学说,宫中保存的竹简都应该誊抄在纸上,省得破损遗失,让圣人的学说,无法流传后世教化万民。”

温文尔雅的皇长子刘据,眸光坚定,身上的书卷气十足,刘曦不由得心生敬佩,文化的传承确实很重要,难怪皇长子刘据得到许多人的拥护,不管怎么说,他有这个本事,刘曦瞥了一眼跳脱的刘旭,不过,还是更喜欢真性情的亲哥哥。

第十九章 就此抹平?

刘据修长的手指凸出的骨节上有着淡淡的薄茧,应是长期握笔写字磨出来的,同刘旭手上由拉弓射箭磨出来的茧子不同,刘曦不知道刘彻有几个儿子,但无论是温文尔雅的刘据,还是喜欢齐射不爱读书的刘旭,都很出息,若放在现代,就是天才儿童,在汉武朝,刘旭想得是什么,刘曦还摸不准,不过,刘据想得只有一件事,凭着记在皇后名下皇长子的身份,得众人拥护,登上太子之位。

就是由此想法,刘据即使对田玉也很有亲切,一丝小看的神情都不露,又不似清高的书生,拒田玉于千里之外。

从他们的闲谈中,刘曦听得出,田玉也是不大喜欢读书的,却机灵诡辩,说话风趣幽默,嘴又很甜,尤擅长讨女子欢心,几句话即不伤刘据长孙的地位,有逗得王太后笑意连连,这份功力,可不是仅仅凭着他是王太后娘家亲人的身份就能做到的。

“据皇子请用茶。”

刚刚给刘曦递茶的宫女将空竹茶盏低头俸上,她低垂恭敬的眼里,露出出一丝慈爱的眼波,慈爱?刘曦眨眨眼睛,宫娥不过十五六岁,正当妙龄,难道和刘据有亲戚?

刘据双手接过茶盏,向宫娥点头,道:“多谢皇祖母。”

这句话更是让刘曦愣住了,好奇心起,两道弯弯的淡眉轻轻皱了皱,跪坐着的小腿有些发麻,身子一歪向旁边倒去,砰的一声,惊呆了众人。

“曦儿,曦儿,你怎么会?”

阿娇不似刚才淡然,着急的欠身,刘曦揉着小腿,鼓着两腮,道:“娘,我没事,只是…跪久了…腿有点疼。”

“曦儿为何不早说?同皇祖母还客气?”

王太后拉着刘曦起身,刘曦单脚蹦来蹦去,念念有词的说道:“活动,活动就好了。”

“曦儿,不许失礼。”阿娇轻喝,刘曦停下了跳跃动作,这也不行吗?对公主是不是要求太严了。

“娘,可是…可是…好疼的。”

刘据如往常一样出言相劝,道:“曦妹妹性子活泼可爱,太过拘束反倒不好。”

阿娇勾勾唇角,起身将刘曦领了回来,这几步路不再让刘曦的脚发麻,低头看着女儿,阿娇淡淡的说道:“皇长子也会希望曦儿具有公主的礼仪吧。”

“儿臣知错,皇后娘娘恕罪。”

刘据口中请罪,却投给刘曦一抹爱莫能助的眼神,刘曦很是挠头,这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以前的公主被他几句话收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