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顾名思义,即为大汉皇族修养洗汤泉之地,有常年温暖的温泉,泡在里面又舒服有解乏,是个好去处,只是由于甘泉宫修建在匈奴人叩关之后难下攻击道的地方,地势一马平川,从汉景帝后期开始,甘泉宫就不复盛名,但是随着汉武帝刘彻对匈奴的反击,甘泉宫重新修缮了一番,慢慢的焕发活力。

几杆翠玉的竹子编成的竹筏飘飘荡荡在温泉水上,从竹筏上深处一直小手,不停的划拨着水流,哗啦哗啦的声音同旁边的水车带动的水声相应,刘曦身上裹着一块粉细布,粉嫩的小肩膀,小腿露在外面,整玩得开心,突然竹筏不动了,马上有剧烈的晃动起来。

刘曦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温泉水下的刘旭搞鬼,慌张的大喊:“娘,水下有妖怪,有妖怪了啦。”

随即像条美人鱼一样偷偷的滑进水里,转到刘旭身后,突然一下子抱住他,刘旭吓了一跳,水流灌进口中,刘曦浮出水面,看见被呛得咳嗽不止的刘旭,拍水笑道:“哥哥,知道厉害了吧。”

刘旭被呛得脸通红,咳嗽道:“妹妹…妹妹…你…你…”话都说不完整,赌气的向刘曦撩水,显然他是忘记了前两日的教训,刘曦在在现代时另一个爱好就是游泳,抡起玩水,她比刘旭要强多了,手脚并用,反击过去,刘旭被弄得更更加狼狈,最终向岸边阿娇求助:刘旭大喊道:“娘…娘…妹妹欺负我…好了,曦儿,你在玩…我可真生气了。“刘旭遮挡住脸,一连串的水流让他睁不开眼睛,刘曦再次狠狠的撩了几下解气,撅嘴道:“羞羞,还说我会告状,哥哥才是呢。”

“不同你玩了,我去找娘去。”刘曦半勒鬼脸,迈开小腿向阿娇跑去,水声伴着刘曦轻盈的笑声,她从魂归汉武开始就没有这么轻松自在,她有时在想,永远居住在甘泉宫该多好,会少了许多的烦恼的。

楚玉在水中推着一个不大的竹筏,上面装满了时令水果,其实以汉朝当时的生活状态来说,水果还是很匮乏的,葡萄,苹果都没有,好在还有橘子,刘曦顺手拿了个橘子,向楚玉扬手:“归我喽。”

刘曦上半身趴在岸边上,盘成两个小土包的头发湿漉漉的,看着躺椅上三尺长布裹身子的阿娇,褪去厚重的汉服,只有此时方能显露出阿娇玲珑有致的身段,修长白皙的脖颈,小巧精致的蝴蝶锁骨,饱满浑圆的酥胸,纤细柔韧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挺翘的臀部,刘曦下意识的擦擦嘴角,按现代形容,根本就是魔鬼的身材,连同为女人的刘曦都爱看。

阿娇手执扇子,刚刚儿女们的玩闹,她虽然在岸边却看得很清楚,神情有点恍惚,儿时她也曾在甘泉宫汤池中和刘彻玩水嬉闹,当初也是她占尽上风,刘彻去向皇帝舅舅告状,顺便以七发只说,让皇帝舅舅(汉景帝)首次注意到九皇子刘彘的聪慧,也就是在那一日,她们定下了今生的因缘。

有时阿娇不由的怀疑,刘彻当时是去告状了吗?还是去找机会靠近皇帝舅舅(汉景帝)?分不清,想不通,不过,刘彻赢了,从汉景帝众多的儿子中脱颖而出,阿娇一直很清楚,刘彻继承帝位最主要的是汉景帝认为他合适有雄才大略,她只是占了一小半原因,就因为有了这项清醒的认识,阿娇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没有被拥立之功,金屋藏娇的许诺耀花了眼。

“娘,您吃。”

刘曦将翻身坐上岸,小腿还是舍不得的踢着水面,回手将剥好的橘子送到阿娇嘴边,刚才阿娇的若有所思时的迷茫,让刘曦有点心疼,虽说要避开前朝六宫的纠纷,可是听闻刘彻宠幸什么刑美人,刘曦生气得很,可是阿娇听闻这个消息,笑容越发的平和,淡然的目光根本就不似对她的丈夫,刘曦看见阿娇眼里闪过的一分狡黠,突然一个念头涌上来,刑君儿得宠不是也是她安排的吧?

阿娇将女儿手中橘子吃了,欠身刘曦抱上了躺椅,轻笑道:“同娘说说,刚刚旭儿欺负你了?”

刘曦眼珠一转,回眸看了一眼刘旭,转身对阿娇说道:“没有,哥哥不怎会欺负我?”

刘旭坐在竹排上,阿娇和刘曦的听不大清楚,只隐隐听到“欺负”“哥哥”想起妹妹最会告状的,高喊道:“娘,别信妹妹的话。”

刘曦笑倒在阿娇怀里,柔软幽香,肤若凝脂,阿娇是难得的美人呀,“哈哈,哥哥…哥哥…不信我的话,对哦,娘…你千万别信我这句话啊…““调皮的丫头。”阿娇轻戳刘曦的额头,刘旭很茫然,阿娇笑容越浓,有了这两个孩子,这辈子很值。

阿娇解开刘曦的盘头,擦拭着她的头发,刘曦眯着眼睛,似一只被主人饲弄得很舒服的小猫一样趴在阿娇怀里,娇娇的说道:“娘,曦儿喜欢你呢,很喜欢。”

阿娇轻笑,手并未挺下,低声道:“曦儿不用为娘担心,你父皇是在昭阳殿,娘所住的宫殿见到的刑君儿。”

“父皇惦记着娘,可是…可是曦儿不喜欢刑美人。”

刘曦撅嘴,刘彻如果不去昭阳殿,阿娇才会担心的吧,阿娇淡笑:“没有她也会有别人,刑美人很好的,又不会怀孕,多她一个美人,有什么关系?”

刘曦身子一紧,阿娇停手问道:“我弄疼曦儿了?”

“没有,没有。”刘曦挠了挠头,不愿露出异样,不会怀孕是古代女人最大的悲哀吧,阿娇搂住女儿,轻抚刘曦的膝盖,“终于消肿了,好在没有留下病根,若是曦儿又个三长两短,娘会废了刘静,刘宏。”

“刘宏哥哥是去藩地了吧,娘,我不想看见刘静呢。”

刘曦得到消息,阿娇头碰着刘曦额头,说道:“刘静的一切都掌握在你手中,甚至将来的婚配,曦儿,我早就同你说过,诸益公主刘静总有求到我面前的一日,最大的报复就是牢牢的掌控住她的命运,随心所欲摆弄她的一生。”

“楚玉,将我亲手编织的东西,给皇上送去,半月之后,本宫带刘曦刘旭,回未央宫。“

第五十六章 甘泉烽火(二)

阿娇让人将她亲手编织的同心结送去给刘彻,并通知他回宫的日子,一是刘彻对幕后黑手的惩治让阿娇满意,二是同心结极为夫妻同心,阿娇不会因为册立储君的事让刘彻为难,她始终是信任刘彻的。

当然阿娇是不是这么想,在刘曦看来,好像都点问题,阿娇对刘彻的心理防线同样很深,不过接到同心结的刘彻会高兴,阿娇满意刘旭少了一个对手,不说皇长子是不是会被册立为太子,就说刘宏去藩地也是好消息,更何况还有诸益公主,阿娇不会忘记她给刘曦设下的圈套,睚眦必报同样也是她的性格,绝不会轻易宽恕伤害过她的人,尤其是她爱如珍宝的儿女。

“娘,好热呢。”刘曦睡得迷迷糊糊,仿佛无意识的撅嘴踢被子:“好热,好热的。”

阿娇将刘曦提开的被子重新该好,哄到:“别动,你的腿伤刚好,不能受凉,不许踢被子。”

刘曦没有睁眼,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很难受,蹭了蹭枕头,又不满的的嘟囔两句睡熟了,刘曦还是喜欢同阿娇一起睡得,所以睡前软磨硬泡,撵跑了刘旭,缠着阿娇答应下来,这有刘曦对阿娇的依恋,更多是对周围环境的不安,仿佛只有呆在阿娇身边,她才是安全的。

阿娇用丝绢轻轻擦拭女儿额头上的汗水,一手撑着头,一手摇着扇子,为女儿驱散热气,睡梦中的刘曦感觉微风袭人,舒服了许多,唇边印出笑容。

榻上四周悬挂着垂地的薄纱,朦朦胧胧,在不远处的条案上,燃着一盏昏暗的孤灯,吱嘎的推门响声,打破了宁静,楚玉轻步走近,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有事回禀。”

阿娇放下扇子,撩开纱帘,用眼神示意楚玉轻声不得惊动榻上熟睡的女儿,阿娇又察看刘曦无恙后,才尽量轻的起身,穿上软鞋,从旁边的衣架子上随手拿过长袍,披在身上,将垂下的青丝甩到身后,远离床榻,轻声问道:“什么事?是宫里出事了?”

“刚接到消息,匈奴人叩关难下,您要造作打算,甘泉宫比不得宫里安全。”

阿娇皱了皱眉,轻声道:“匈奴应该打不到甘泉宫来,他们哪会知晓我在甘泉宫,我看他们是奔着粮食来的,这不是要到秋收了吗?”

“匈奴人叩关也给皇上一个极好的借口,是战是和不用再讨论了,都欺负到头上,难道还要和吗?”

阿娇将碎发笼在耳后,在迎战匈奴这一点上,阿娇从心底是支持刘彻的,大汉的尊严是打出来的,而不是靠着和亲和丰富的嫁妆。

“娘娘,朝堂上乱成一团,主战主和各分两派,还有…还有匈奴大单于伊稚斜来了书信,说是南宫公主寂寞思乡,请求皇上再嫁公主。”

楚玉顿了顿,看了一眼床榻,压低声音道:“点名要娶凤翔公主。”

“他妄想。”阿娇声音高昂,一下子起身,身子略略颤抖,尽量压低声音道:“曦儿在虚岁上才六岁,还是个孩子,竟然…伊稚斜好大的胆子。”

“娘娘,您消消气,匈奴人一向妄为胆大,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已经言辞拒绝了,而且当着朝臣的面要力战匈奴,绝不会再用公主和亲,就是因为这般,匈奴才会叩关的吧。”

阿娇平复了一会,重新坐下,倒了一杯温茶,缓缓的说道:“不用公主和亲这一点我是信皇上的,从他成为太子的那一日起,就看了吕皇后给匈奴单于的书信,里面吕皇后说得极为谦卑,说是容貌丑陋,岁数也大了,赶不上妙龄少女,无法陪伴单于…”

阿娇喝了茶水叹道,眼前仿佛出现当时刘彻激愤恼怒的样子,在阿娇面前,站在高高的宫墙上,张开双臂向着北方高喊,他要报仇,他要雪和亲的耻辱,甚至要接回南宫公主。

当时刘彻黑亮的眼眸,有神的看着阿娇,承诺他们的女儿不会再重复和亲。他会给女儿招个最好最出色的驸马。

“娘娘…娘娘…”

楚玉的呼唤惊醒了晃神的阿娇,她的眼眸重现清明,那些往事甜蜜的往事只能藏在心底,轻声道:“你去准备一下,咱们提前回宫,明日就走。”

“诺。”楚玉答应了一声,随后低声道:“刑美人最近可是常常缠着皇上使劲手段邀宠呢。”

阿娇眉头一挑,细算日子,淡笑道:“她是想要个孩子吧,本宫说得话看来她是听进去了,六宫的女人,若是没有我同意,决胜不出孩子的。”

阿娇的话让床榻上装睡的刘曦心一紧,她的手段好强悍呀,让谁生谁就生,阿娇到底是如何做到呢?刘彻宠幸哪个女人可不是阿娇能决定的。

“皇长子刘据呢?他应该被皇上训斥了吧。”阿娇缓了缓语气,笑着问道:“他身边人还在?”

“皇长子身边也没什么人了,若不是看在魏其侯窦婴的面子上,皇上不会轻易绕过窦彭祖的,哪会像现在这样交罚金,闭门思过。”

魏其侯窦婴是个有本事的人,只可惜放不下窦家,阿娇淡淡的叹息:“魏其侯窦婴早晚有一日会被窦家牵连进去。”

长安城刑场在月光的照耀下血迹斑斑,夜风吹不散血腥气味,刘彻白日里因为匈奴人的书信,大开杀戒,砍了一批主和赞同和亲之人,并严声训斥皇长子刘据,册立储君的喧嚣,被即将到来的战事压了下去。

长乐宫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王太后不见往日的平和,激动的说道:“皇上,你封刘宏为王,让他去藩地哀家就不戳了,可是据儿,有什么错?你怎能说得如此严厉?”

刘彻一展衣袖,盯着王太后,低沉的说道:“母后,长乐宫不好吗?:您不是最喜欢居住在长乐宫吗?”

王太后然知道刘彻是什么意思,让她在长乐宫安养天年,莫要插手前朝的事情,可是她还有田家,王家需要维护,刘彻今天虽说没有处置依附于她的朝臣,但都罚金贬职,田蚡也被刘彻骂了一顿,打压下田家的实力。

“彻儿,娘是为了你好,据儿是长孙,哀家自然多疼了些,他教导好了,适合当大汉的储君的,你父皇在你这个年岁,若不是窦老太太要立梁王,早就立太子了,只有立太子,天下才能归心。”

“立储之事,朕自有打算,你若是真为了朕好,就别再提立储的事情,也让舅舅少想一点,朕不是父皇,您也不是奶奶。”

刘彻直接点明,他不会容许太后干涉朝政,更不会容许外戚专权。

“皇上,皇上,急报,急报。”杨得意慌张的跑了进来,高喊道:“匈奴人向甘泉宫方向去了。”

第五十七章 甘泉烽火(三)

“你说什么?匈奴骑兵去了甘泉宫?”

这个消息使从容的刘彻多了一分慌乱,一下子起身,大步向外走,王太后一把拉住刘彻,神色慌张,问道:“你要做什么去?”

“母后,阿娇在甘泉宫。”刘彻搀扶住王太后,道:“朕不能眼看着她有危险。”

“不成,你不能去,你是万金之躯,不得去冒险,彻儿,听娘一句话,咱们派兵去,李广,程不识,还有???还有???”

王太后拍着脑袋一时想不起到口边名字,刘彻说道:“您说的是卫青?”

“对,对,对,就是他,你不是一直很看重卫青吗?我们让他领兵去甘泉宫营救阿娇,你可以留在长安,统筹安排。”

刘彻并没有刚才的坚决,王太后认为说动了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彻儿,你是娘亲生的儿子,娘还能害你吗?听娘一句话,让卫青去救阿娇。”

刘彻合上眼睛,不晓得在想什么,王太后死死的抓住儿子的手,接着说道:“为了曦儿遇险的事情,阿娇跑去了甘泉宫,她实在是太任性了,彻儿,咱们派兵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阿娇是朕的妻子,是大汉的皇后,而且在甘泉宫不仅有阿娇,还有曦儿和???朕的皇子。”

刘彻突然睁开双眸,里面迸发出如火焰一般的光芒,“若是皇后被匈奴人掠走,朕的尊严何在?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刘彻掰开王太后拉着自己的手,步履矫健,甩动玄色宽袖,外罩薄纱的皇帝便服,多了几许的飘逸,刘彻像是找到了平生最大的对手,高声说道:“伊稚斜,他既然敢领兵袭击甘泉宫,朕正好趁此会会他,当初在马邑,朕设下伏兵,伊稚斜却跑了,朕很遗憾,这次是个好机会,朕不会错过。”

“刘彻,你给我站住。”王太后声嘶力竭,唤住刘彻,“你别忘了当时高祖皇帝被匈奴单于围困,危在旦夕,若不是吕皇后采用陈平的计策以金银买通匈奴胭脂放了高祖一马,高祖皇帝根本回不了长安,刘彻,你比高祖皇帝还能耐?”

刘彻停住脚步,在袍袖下的手攥紧,这事同样是大汉皇帝的耻辱,王太后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刘彻的后背,说道:“我也是疼爱阿娇的,若是她真不幸被伊稚斜掠走???废了她皇后之位也就是了,彻儿,你若是抹不开面子,就用太后的诏书,到时补偿馆陶大长公主刘嫖,厚赏陈家,他们不会有异议的。”

王太后一步一步靠近刘彻,声音放得柔软上许多,“你姑姑即便疼爱阿娇,可她同样是大汉的大长公主,会想明白的,这一点上,她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吗?”

“母后,朕再说一遍,阿娇是我的妻子,我是不会废除她皇后之位的,除了她之外没有人配当朕的皇后。”

刘彻的身躯慢慢的隐入黑夜里,消失在王太后的眼前,王太后撑不住,跌坐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滴落,泛白的嘴唇轻颤:“阿娇,陈阿娇,你是给皇上下了什么咒,让他不顾凶险的去救你?”

匈奴单于率领骑兵兵临甘泉宫的事情,顷刻间传遍长安,这事根本就隐瞒不住,甘泉宫方向求救的烽火狼烟已点燃,在漆黑的夜晚,火焰很明显,长安百姓们知道皇后娘娘如今正在甘泉宫,望向未央宫,大汉皇帝会去救他的皇后,他的妻子吗?这是每个人心中的最大疑问。

馆陶大长公主府,一向稳重的陈诚打翻了杯盏,愣了一会,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冲去,远处火光冲天,陈诚揉揉眼睛,没错是甘泉宫方向,高声喊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诚儿,你要做什么去?”馆陶大长公主刘嫖,站在廊下的柳树旁,冰冷的说道:“下马,我有话同你说。”

陈诚攥紧缰绳,不愿下马,刘嫖加重语气:“陈诚,下马。”

“我要去救姑姑,去救曦儿和旭儿,祖母,她们现在很危险。”

刘嫖有点松弛的眼皮挡住眼底担忧,哼道:“你去救娇娇她们才是最危险的事情,况且,你有什么能耐去救她们?”

“祖母,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姑有危险。”

陈诚喊着,温润的人若真是着急发脾气反倒比暴躁的人更骇人,陈诚眼中充满血丝,刘嫖说道:“将陈诚给本公主拽下马。”

“诺。“孔武有力的仆从上前,在大长公主府,真正的主人永远是刘嫖,双拳难敌四手,陈诚很快被仆从拽下马,文弱书生模样的陈诚手底下的拳脚功夫出乎意料的不错,他并不是病秧子,同样练习过骑射武功。

“让陈诚去幽室,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门。”

刘嫖再次命令,陈诚喊道:“祖母,祖母???姑姑在等着我们呢,祖母???祖母???”

声音逐渐远去,刘嫖此时不再掩饰担忧,凝视甘泉方向的浓浓黑烟,身子一晃,婢女扶住,馆陶平定一会推开婢女的搀扶,没有进宫求救,反而下令紧闭府门,对仆从下人下达封口令,不许他们谈论甘泉烽火的事情。

刘嫖挺了挺腰向幽室走去,遣散身边伺候的下人,幽室顾名思义,就是清幽反省的地方,里面只放着两个垫子,不见任何的摆设,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大大的‘静’字,陈诚见到刘嫖,嗓音沙哑的说道:“祖母,我要去救姑姑,曦儿,她不能出事。”

刘嫖抬手就给了陈诚一巴掌,失望的说道:“曦儿,曦儿,在你心里只有一个曦儿吗?陈府上下又算什么?娇娇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陈诚捂着脸,呜咽了两声,手掌盖住眼睛,道:“姑姑说陈家才是我的责任,陈家平安,她们在宫中才会平安,可是???可是???如果她们出事,陈家???陈家又能用来做什么?”

突然陈诚抱住刘嫖的双腿,仰着脸说道:“娘是隆裕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只要老实本分,皇上不会加罪于陈府。”

刘嫖叹气,轻抚陈诚脸上的掌印,低声道:“诚儿,馆陶大长公主何时老实过?娇娇最常同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帝王无情。”刘嫖字句清晰,平缓的说道:“皇上迁怒的本事,你不是不清楚,你带人去甘泉宫,是把手中的底牌完全亮出来,到时不仅皇上会知道,王太后,六宫中有心太子之位的夫人美人都会知道,诚儿,你是想毁了娇娇多年的布局吗?”

陈诚垂头遮挡住脸上的神情,紧紧闭着眼睛,才不会流泪,轻声道:“祖母,我???我???明白了,太后娘娘所住的长乐宫才是姑姑想要的。”

“你不了解娇娇,她并不是你想得那般肤浅,热衷于权势,她比谁看得都清楚,也比谁都了解皇上。”

刘嫖将手搭在陈诚肩头,低声道:“我相信娇娇会渡过眼前的劫难,而且领兵的是匈奴单于伊稚斜,以皇上的性子,他不会不相救的。”

“是。”陈诚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像是应声虫一样,重复着刘嫖的话,“匈奴单于伊稚斜,皇上会出兵。”

刘嫖沉默下来,半晌后缓缓说道:“陈诚,我告诉你,陈府才是你的责任,在你心中占据最大的分量。”

“诺,诺,诺。”陈诚不停的诺,将陈府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地方,刘嫖缓步离开,留下最后一句话:“你若喜欢想要保护曦儿,就更不能让陈府有事,无根的公主会落得什么命运,你也应该清楚,当初我母亲,曾经权倾两朝的窦太后在父皇(汉文帝)在位时,同样受了许多的委屈,保住了后位,保住了先皇(汉景帝)的太子之位,等到先皇登基(汉景帝),才有了后来的尊荣。”

陈诚跪伏在地上,额头碰触着冰冷的地面,紧闭眼睛,陈家,曦儿,这两个词不停的在脑中晃动,他无法辨别轻重,喃喃的说道:“曦儿,我无法去救你。”

宣室内灯火通明,刘彻身披铠甲,腰中挂着天子剑,在他身边站立着卫青,公孙敖,程不识,在军中很有威望的飞将军李广几日前主动请命去看守代郡,按照匈奴骑兵的习惯,代郡是首当其中的,所以刘彻同意李广去代郡。

没来到此番叩关南侵的是匈奴大单于伊稚斜,他有法子绕过代郡,直逼甘泉宫,刘彻刮目相看,是他最大的劲敌。

“就按朕说的办,出兵甘泉宫,同伊稚斜一较高下。”

刘彻猛然起身,胸前的流速晃动着,让他多了几分彪悍之气,众将单膝跪地拱手道:“诺,末将谨遵皇上旨意。”

当刘彻骑上马带兵出了长安城后,见到了熟悉的影子,对着马背上的少年喊道:“霍去病,你给滚回长安去,谁让你带着朕的羽林出来的?”

霍去病催马来到刘彻跟前,拱手道:“没有皇上的命令,调兵的虎符,谁也调动不了羽林军。”

“这么说你是一个人?”刘彻目光灼灼,嘴角微微上扬,“你不怕吗?”

“臣是皇上的侍中,您到哪,臣就在哪,您不怕,臣当然不会怕,况且伊稚斜,臣早就想见见呢。”

刘彻马鞭轻轻敲了一下霍去病肩头,策马疾驰,“随朕去看看伊稚斜,到底是何模样,霍去病,你像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