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杏儿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她一双美眸突的瞪圆,愤怒而难以置信,嗓音愈发尖锐:“温舒唯!你乱写些什么?谁准你未经我允许擅自把我的照片发到微博上?”

美人原就哭过。此时花了妆又恼羞成怒的样子,再没了丝毫美态,像极精神病院里被人踩中痛脚的疯婆子。

她尖声说完,便伸出双手,扑上去,欲抢夺温舒唯的手机。

温舒唯往后一撤身,姚杏儿扑了空,差点再次摔坐在地。她转身,看向温舒唯,目光里充满一种惊慌的怨毒。

温舒唯收起手机,嘴角挂着一个很浅的笑容,看着她,认真道:“你想让我删除刚才发的微博?”

“没错。”姚杏儿心里慌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太过失态,“你如果识相的话,就赶紧把那条微博删了,否则……”

温舒唯目光定定望着她的眼睛,不躲不闪:“否则怎么样?”

这双眼睛明亮清澈,清明坦荡,不掺杂任何威胁意味,也看不出任何图谋,一时间竟令姚杏儿面露错愕,不知能说什么。这感觉就像她卯足了全身力气,一拳头却砸在了棉花上,软绵绵,收放自如,伤不了对方半分。

那一头,温舒唯面色一如既往的柔婉无害,整个人心平气和,“你要联合你的圈子封杀我?我主页是个记者,有单位有工作,微博B站很少接推广,也不混圈,也就是说,网络影响不了我任何现实生活,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姚杏儿恨得咬牙切齿,“温舒唯,你别太嚣张。”

“我没有嚣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温舒唯很认真地说,“其实你很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拿我怎么样。而你微博上粉丝千万,靠自媒体为生,这件事对谁的负面影响更大,不用我跟你分析。”

姚杏儿:“……”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买话题买热搜引导舆论,甚至可以倒打一耙说是我动手打了你。”温舒唯摸了摸下巴,猜测着,“你刻意掐着我下班时间,到我单位附近演这出戏,还找人拍了照片录了视频,原本应该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姚杏儿:“……”

“但是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温舒唯朝她挥了挥手机,“有了我这条微博在前,你再怎么买水军控评,网上的风向也不会倒向你。大家都是明眼人,别把网友当成是非不分的傻子。”

姚杏儿双手垂在身侧,用力握紧成拳头。

她是网红鼻祖,微博上粉丝千万,一直是靠阳光正能量独立女性的人设在吸粉。如果这些丑闻被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姚杏儿静默数秒钟,心头一阵利弊权衡,终于做出了选择。她道:“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把微博删了。”

温舒唯笑了下,道:“很简单,你只需要发条微博,公开向那天被你当众扇巴掌的女孩儿道个歉。”

这个交换条件在姚杏儿的预想之外,她惊讶又恼火,冷笑了声,怒道:“不过一个小助理,你跟她有什么交情,非要逮着这事跟我过不去?”

温舒唯说:“我不认识她,完全没交情。”

姚杏儿更加窝火,“那你什么意思?”

“我这是为你好呀。”她很自然地说。

姚杏儿:“你说什么?”

“在你小时候,你的父母没有好好教你怎么做人。”温舒唯非常认真,“到了社会上,就必须有人帮他们教你。”

姚杏儿一下子更加恼怒,一不留神就再次暴露某些本性:“你他妈说谁没家教呢?”

“我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理解的。”温舒唯边说边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便道,“行了杏姐,现在时间挺晚了,我家里还等我回去吃饭,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你先考虑吧,是想给那姑娘公开道歉,还是想借着我那条微博一火出圈,都你定。考虑好了跟我联系就行,我B站主页有合作邮箱,电话不用留了,发邮件吧。”

温舒唯一副“好说好说一切都能商量”的语气,话说完,甚至还给气得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姚杏儿礼貌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姚杏儿肺都要气炸了。

自上回网红节后台丢了大脸,姚杏儿就对这个温舒唯恨得牙痒痒,做梦都想报仇,好好整整这个多管闲事的小网红。前段日子,她被日本的一个时装品牌邀请过去看秀,完后又忙着自己原创美妆品牌的新品发布,一直没腾出时间,这儿闲下来才有功夫收拾温舒唯。

谁知,精心策划了数日的计划,让对方一眼识破,率先发了个“预防针”微博,置她于水深火热之境不说,还把她所有后路都给堵死了。

姚杏儿是中国的初代网红之一,少年成名,一路顺风顺水受人追捧,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哪儿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看着温舒唯的背影,姚杏儿暗咬牙,回身朝拿相机的两个助理递了个眼色。她本就做了二手准备,虽是下下策,但事到如今,不干也得干了。

两个男助理点点头,收起相机,压着脚步飞快动身跟过去。

前方的温舒唯似乎察觉到什么,微皱眉,不动声色,脚下步子却越走越快。这条巷子不算长,前面已依稀能瞧见大马路的灯光,汽车鸣笛声隐隐传来。

还差三百米左右,她不敢再耽搁,拔腿直接用跑的。

可还是晚了。

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竟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温舒唯脚下步子跑得急,这一拉一拽,脚下踉跄险些栽倒。她心一沉,倒吸口凉气勉强把身子稳住保持平衡,咬咬牙,回身抡起包就砸在其中一个男助理脸上。

盒子包四个棱角都是坚硬金属,男助理始料未及被砸得正中红心,疼得哎哟一声,呲牙咧嘴捂住了鼻子。

趁助理五指松动的瞬间,温舒唯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挣开,又飞起一脚,狠狠揣在另一个男助理的膝盖骨上。

这人也是一阵鬼叫,抱着膝盖原定蹦起来三下。

姚杏儿气得跺脚,恶狠狠地道:“连个女的抓不住,养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去把她的手机给我抢过来!在那个包里!”

两个男助理起先没缓过神,想不过就一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娘们儿,抓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吃了瘪,顿时火冒三丈,迈开大步追上去,又一次拽住了温舒唯的胳膊。

温舒唯故技重施,对方却早有防备,一抬手把她的盒子包给挡开了。

男助理冷笑:“没招了吧?看你能跑天上去!”

话说完,两个男人同时围上来抢夺温舒唯手里的包。

温舒唯蹲下来,把包链缠手腕上,连绕几圈裹得紧紧的,两手交叉护在肚子上,倔强地怎么都不肯松手。

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没法比,两个助理下劲儿,温舒唯手臂登时被勒出了道道红棱子。她痛得冷汗涔涔,喉咙深处溢出一阵低低的闷哼。还是不松手。

一番蛮横拉扯之下,姑娘身上的衣物已有破损,白衬衣的领口崩开松落,露出一片白花花又细腻如玉的皮肤,两条线条柔美的锁骨。在夜色里刺眼又醒目。

助理甲被那片儿雪白晃了下眼睛,问旁边那个:“这是铁链子,她不松手,照咱这么拽,不得把她手臂给拉折了?”

助理乙骂他:“这女的是杏姐死对头,没看杏姐多讨厌她吗?折了就折了,又不是你媳妇,没见过女人啊,看见个漂亮的就怜香惜玉。”

助理甲点头:“也是。”

两人嘀咕着说完,正要不管不顾地发狠用力,没留神,一人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打得两人头冒金星眼前发白,直接飞出半米摔下去,躺在地上呻吟痛呼哎哟连天,爬都爬不起来。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姚杏儿根本就没回过神,霎时错愕地睁大了双眼。

这边,温舒唯抱着包蹲在地上,疼出眼泪,双眼都迷蒙了。全身也有点儿脱力,脑子迷迷糊糊,只隐约察觉到拖拽的力道消失,连带着手臂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她缓慢抬起头。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一件宽宽大大的黑色男士外套就兜头罩了下来,将她整个人从脖子到大腿都给裹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

温舒唯一怔。

她闻到了熟悉的清冽烟草味,和某个人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

“手,我看。”沈寂整个人蹲在温舒唯面前,嗓音低柔,垂着眸,去看她抱在怀里的胳膊。夜幕下,他眸色很沉,轮廓线条格外冷厉,整个人有种教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盒子包的铁链死死缠绞着胳膊,血液堵塞不流通,不用看也知道会是什么番如何触目惊心的可怕状貌。

加上他这样子看着有些吓人,温舒唯眨了眨还糊着泪珠子的眼,下意识就把胳膊往里藏,“小问题,只是勒了些印子……”

沈寂依然很冷静,沉了调子:“我看。”

温舒唯没辙了,拗不过,只好由着他捏住自己上臂,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把整只右手给拿出来。

铁链子在姑娘小臂上勒出了道道血痕,已经乌青了,原本雪白纤细的胳膊整个都有些充血,红肿骇人。

沈寂垂着眼,一手捏住温舒唯的上臂,一手轻轻托着她纤细的手腕骨。半秒后,他侧过头,闭眼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吓到她。然后才面朝她掀开眼皮子,说:“你这伤可不是小问题,得上医院处理。”

温舒唯说:“……没这么夸张吧。”哪儿有这么矫情娇气的。

沈寂不说话,唇紧抿着,微动身,一只手环过她后背,另一只手从她膝盖弯底下伸出去。

温舒唯被这人的动作弄得一愣,意识到什么,低呼出声:“别别……你要干嘛?就算要去医院,我胳膊疼,两只腿又没受伤,不用你公主……”

公主抱的“抱”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沈寂已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双脚骤然腾空,温舒唯吓一跳,怕掉下去,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下意识抬起来环住了他脖子。

沈寂车停在巷子另一侧。

他抱着温舒唯往车走,经过姚杏儿时,他步子顿了下,侧过头,看了这整个儿都吓傻的女人一眼。眼神阴沉狠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姚杏儿:“……”

姚杏儿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动动唇,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短短零点几秒,沈寂已收回视线,抱着温舒唯离去。

走出数米,温舒唯听见有警笛声远远传来。

她刚才疼傻了,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猜测应该是沈寂或者其它路过的群众报了警,又狐疑道:“不过,你怎么在这儿?来找我吗?还是顺道路过?这也太巧了吧。”

“这事儿我记下了。”沈寂冷不丁地说,调子很冷也很静。没头没尾,答非所问。

温舒唯一怔:“你说什么?”

“敢动我的人。”他忽而勾了下唇,笑容阴沉彻骨,遍布严霜,“挺他妈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