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靠在那墙头,衣衫不整,破碎的银丝衬衣露出了两只丰满胸乳的女人,点点头:“我真不想说好巧…”

万静原来是闭着眼睛,显然受了一些皮肉苦,她这个时候没了力气,连衣衫没有整理,只是听到方知否的声音,她被打得肿了半边的眼睛微微眯起,模模糊糊的看着面前的人影,好半天,“方…方知否?”

“嗯,是我。”方知否掏出电话,“要我打电话给医院么?还是——你需要报警?”

万静没有阻止方知否,也没有答谢,只是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方知否,你会这么好心?”

没有。

方知否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地上女人的痛苦,摇摇头,说道:“你说对了,我是没有。”

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回答,万静扯了扯嘴巴,这一动作似乎牵动了她身上的痛楚,她嘶了一声,又是说道:“我…我也不需要你救…”

真是不好的相遇啊。

方知否转身,想要离开。

月色凄凄,好女孩真的是不应该大晚上还在深深巷子里乱逛的,但是最后,她摸到了口袋中的东西,又是停了下来。

重新的走到万静身边,方知否蹲下身子,啧啧摇头:“真惨…你疼么?”

万静本来也是一个极为骄傲的女人,虽然这份骄傲有的时候给她惹来了无数的痛楚和苦难,但是她不需要怜悯,尤其是她最讨厌的女人。

“你…滚——”一个滚字还在喉咙口,方知否手一抬,一颗小小的药丸已经顺势的滚进了万静的口。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万静虽然脑子迷糊,这个时候疼痛让她感官有些迟钝,但是方知否的动作,她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

“止痛药,你相信么?”方知否这么说着,站了起来,靠在对面墙上,看着时间。

药效,据说很快。

三分钟。

滴答滴答——

三分钟过去了。

似乎,真的是止痛药。

起码,万静的表情看着不是那么狰狞了,方知否才是捏了捏手掌,走到万静身边,“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吧?”

当过去的一切穿越时空而来,摆在方知否面前的是血腥,还有痛楚。

“万静,你告诉我…当年,是不是你撞死了我父亲?”在医院门口发生的那惨案,夺走了方知否父亲的生命,也夺走了方知否心中最好的软弱。

万静的目光有点呆滞,听到方知否的话,忽然笑了起来,“方知否…原来你就想知道这个…想知道,你可以直接来问我啊…何必做这点小手段…”

万静吐出一口血沫,轻轻的笑了起来。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万静已经停了笑容,点头,她承认,“是…当年是我下的手…包括你父亲帮人担保,还有车祸,最后你家的负载累累,都是我…怎么样…方知否,恨我吧,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当所有的真相扑到面前,方知否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只是说道:“我会告上法庭的。”

“呵呵…”万静有笑了,眯着眼睛看着方知否,“方知否,我以为你多聪明呢…法庭…你居然想到了法庭…”

万静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方知否的天真。

小巷子忽然起了一阵风。

旁边有些垃圾被吹了起来,在小巷子飞舞着。

模模糊糊,很是美丽,谁知道会是那么肮脏的东西。

方知否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万静…告诉我,当年那开车的人…是谁?”

万静猖狂的笑容顿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她再次的笑了出来,“我不是说了,都是我做的…怎么样,方知否我现在沦落到当女支女,又染上了毒瘾,要弄死我,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方知否,你有本事,现在杀了我啊…”

方知否没有动。

万静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方知否,你个孬种,你从来都是…你喜欢孙子豪,你不知道自己争取…你以为,谁都会像狗一样,匍匐在你的脚边吗?爱情是需要争取的…老娘看不惯你…我后悔…我现在只后悔…当年,怎么没有找人做掉你…”

安静的巷子,万静凄厉的声音响起。

方知否只是掏了掏耳朵,慢慢的靠到万静的身边,“你激怒不了我的…没错,每个人都应该为她所犯下的错误进行弥补,对于你来说,就算死一百次,都不够,你欠了我两条人命…不过——”方知否顿了顿,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说道:“你知道的…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对于你来说…最可怕的是,你所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会因为你的错误,受到严厉的惩罚…”

“…”万静的笑容卸下,良久,她带着颤抖的声音才是响起。

“方知否,你疯了…你…你明知道的…孙子豪…爱你的…”

“哼…”方知否微笑,无辜得好像一个天使一般,是的,就像孙子豪经常说的,方知否好像一个洁白善良的天使,和他们这些走在黑暗中的人一点不一样。

可是,这个时候万静看到的明明是一个恶魔。

恶魔展开翅膀,对她笑,并说话:“没有人能脱逃惩罚…要知道,无知,并不代表无罪,而爱情…”

方知否闭上眼睛,良久,她才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说完接下来的话,“早就不在我的生命了…”

月光下,女人长发飘飘,美丽魅惑,好像月下的妖精一般,妖娆,但是致命。

但是万静却是全身颤抖,“你…你想干什么?”

话完,妖精低头,咬着她的耳朵,轻轻的给了答案。

“夺走你的爱的,杀掉——爱你的。”

026

不知道为什么,这晚上,方知否应该是开心的。

她不喜欢的人,被她狠狠的踩在脚底,她那么的光鲜亮丽,而她却生活在泥地里。

应该是开心的吧,但是方知否却罕见的失眠了。

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梦到了父亲。

“知否…你从小就自立,你永远都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父亲一贯是相信她的,就算是当年,她未成年怀孕,他都是相信她并爱护她的。

或许是这些信任,让方知否从小就和父亲亲密,只是没有想到,她一步走错,就步步错了下去。

呼——

方知否大汗淋漓的从睡梦中惊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呼出一口气。

再也无法睡着,索性的起来坐一会儿。

月色幽幽,散发着冰冷的光辉,就好像这个时候,她的心一般,冰冷。

月光下,她伸出手,痛苦的捂住心脏,那里,有东西,就要破茧而出。

方知否知道,那是魔。

“爸,你一定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心里住了一个魔。”方知否轻轻的摇头,叹息,看着外面的一路月光,这么说道。

是的,她的心里住进了一个魔,它时时刻刻撩动着她,时时刻刻的想要破茧而出。

她不想这么做的,但是最后她的动作,却不是那么回事…她做了…明明不想的…

抚着心脏,方知否痛苦拧眉,“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方知否抓着自己的心脏,撕心裂肺的疼痛,它似乎就要钻出来一般。

进去,快点进去——

方知否心中默念,这样默念。

但是,良久——

她抬起头来,脸上重新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垂下手,她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那放在床头柜上的药丸,微微一笑。

没——

没那么简单的。

送到手中的猎物,就这么放弃么?

那不是她,从来都不是她。

不知道方知否这边的纠结,孙子豪这边也过的不轻松。他怎么知道这个混蛋大象染上的这个破事还很麻烦。

林振飞靠着黑道毒品起家,虽然前段时间有一次大的扫毒,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帮林振飞扫清了障碍。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样看来,就知道林振飞的性子了,这样一个极端可谓说是六亲不认的人,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偷吞他货物的小喽啰呢。

失掉那点小钱是小,但是大象这一掌,就好像打在他的脸上一般,拂了面子,对于林振飞才是最关键的。

孙子豪忙了一夜,才把大象找到,藏在了自己的家里。

“都让你别碰那东西了,你还偏不听…”

一夜惊吓,大象这个时候,失魂落魄。

“豪哥…不…我要出去…小静还在外面,他们知道我逃了,一定会去找小静了…”

“你现在出去不是送死么?我帮你找船,你先出去避避风头…”孙子豪抽出一支烟,叼在唇边,想了想,又是拿下。

他还记得某人不喜欢他抽烟。

“豪哥…不…小静…小静还在外面…”

大象的手颤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恐慌中。

“操…”孙子豪又是低声咒骂,“你给老子呆在这里…我出去…我出去给你把万静找到…”

嘭——

大门被关上了。

层层上锁。

大象捂着脸,他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原来,当初做这件事情的那点决心,在昨晚上的逃亡后,消失殆尽。或许,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这个过程。

方知否就是在大象的心里防线低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敲响了孙子豪的大门。

“叮咚——”

大象猛的冲沙发上坐起来,好像惊弓之鸟一般。

是谁?林振飞找过来么?

门铃锲而不舍的敲响了,大象探了过去,见到方知否的脸,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可是,等不到他的决定,方知否已经自己掏出钥匙开门了。

门,打开,方知否看见门口畏缩着的一脸苍白男人,微微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班…班长…”

方知否放下手中的早餐,笑了笑,“对了,阿豪呢?”

大象摇摇头,不能说出真相,只是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不知道。”

方知否熟门熟路的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出门看到大象一脸的惨白,问道:“你没事吧?”

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水杯递给了大象。

大象摇头,“没事。”喝了一口水,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回答道。

“这样啊…没事就好…”方知否轻轻的笑,却没有走开,她在大象的面前坐了下来。

“我记得你有个奶奶的。她的身体还好么?”

大象一僵,微微别过头,“她早就过世了。”

“这样啊…”方知否的表情有些遗憾,耸耸肩,“真替你难过…我说真的,因为我太懂,这种亲人没了的感觉…”

大象捏着手,狐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方知否,“班长…你…你等豪哥么,豪哥…豪哥还要一阵子才出来…”

“不…”方知否摇头,目光冰冷,直勾勾的看着大象,吐出一句话,“我在等你——撞死我父亲的凶手——”

嘭——

大象本来已经握着了水杯的手这么一松,那脆弱的玻璃杯从手心滑落。

“你说什么?我…我不懂…”

大象别过头,躲避着方知否探视的表情。

这样一副样子看在方知否的心里,如果原来只是猜测的话,那么,只能说现在一切都变成了真实。

她站起身来,逼近男人。

“是你…当时在医院门口的人是你…”

“班…班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方知否忽然是笑了起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她一脸的冷意,“你逃不过的,万静已经说了,当时是她教唆了你,撞死了我父亲…”

“不…不是…”大象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挥舞着手,他额头上都是冷汗,顺着脸,慢慢的滑了下来,最后他看着面前胸有成竹的女人,蓦地软了下来,埋着头在掌心,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鬼迷心窍…和小静…和万静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

方知否没有动,在所有的真相来临之前,她忽然觉得她没有想象的那么痛苦。

她只是看着这个已经被逼近绝路的男人,心中一片的平静,良久,她才是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不是说了对不起,就能得到谅解的。”

孙子豪开门的时候迎来的是一室的香味。

他严肃的脸因为这个香味,勾上了一个轻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