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阳,那你爱我吗?”

他嗤笑,这表情看得我心里莫名恼火,便冲着他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末了,使劲一咬。

他目光一沉,低声道:“你想谋杀亲夫不成?”

他说这话虽是戏谑,但我特别爱听。没遇到他之前我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遇到他之后我踌躇不前,死命压抑自己,但如今我觉得我又鲜活了起来。

“秦子阳,你说咱俩这算是恋爱吗?”

他像是对这个词儿有些困惑,蹙眉想了半天,点了点头,然后那眉就松开了,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问题似的,“苏念锦,咱俩的确在恋爱。”他说,像是年轻了好几岁,那股子深沉劲也消退了很多。我从来没听过他这种口气,一下子有些蒙,但之后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白天我们出去逛街,去了海底世界,看着每一种不熟悉的生物我都要尖叫,像是一个无知的孩子。

“你看这鱼多漂亮。”我指着里面一条身上长着花纹的鱼说道。

“那是热带特有的品种,在这里存活下来肯定是需要饲养员精心照看的。”

“这鱼真好看,就是可惜了,在大海中多自在啊。”

“没准下一秒就被其他更为强大的生物给吃了。”他说话总是这么不带温度。

我生气地不再搭理他,双手伏在那一块块小玻璃上,贴着玻璃壁看那些鱼来回游荡。秦子阳把身子向前,紧紧地贴靠着我的后背,说话时会有热气喷在我的耳边,酥麻得让我忘记了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

出来的时候下着雨,我和他选了一家电影院,里面正放着一部文艺片,我问他:“看不?”

“无所谓。”

“这片你不会看得睡着吧?”

“不会。”他回答得肯定。

我去买票,选座位时我本来打算选正中间,这样的位置视觉效果比较好。

“就…”我刚要说,秦子阳淡淡地插了一句:“最后面这两个位置,谢谢。”

那小姑娘看了秦子阳一眼,飞快地按了鼠标,笑容灿烂地把票递给了他,还格外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这片子挺好的,很感人,我看了。”

我在想,她的话怎么那么多,莫非遇到每个来看电影的人她都要插上这么一句?还是说这么多年我每次去看电影,那些负责卖票的女的都欠缺热情和礼貌?

因为是文艺片,又不是旺季,影院里人很少,最后一排只零星坐着几个人。我和秦子阳落了座,在偏右的角落里。

影片开始了,满大街都是墨索里尼的党徒的集会、鼓动参军的演说、前线牺牲将士的追悼会,还有小镇,那些灿烂的阳光,忧郁而美丽的女人,她撩着波浪状黑亮的秀发,穿着最时髦的短裙和丝袜,蹬着充满情欲诱惑的高跟鞋,来到了西西里岛上宁静的阳光小镇。她的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勾人遐想。她的一颦一笑都教男人心醉,女人羡妒。玛莲娜,像个女神一般,征服了这个海滨的天堂乐园。

我看着,静静地靠着秦子阳的肩膀,很温馨,很宁静。

我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这个让所有男人疯狂的女人,被一次次野蛮地占有,被不公地对待,然后成为妓女,堕落,忧郁的时候不禁觉得心里异常的难过。

胸口很紧,使得我狠狠地抓住秦子阳的手。

“你说这个律师,还有这些可恶的人,是不是都很禽兽?”

“只不过是电影而已。”秦子阳淡淡地说,似乎不理解我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我不理他,只是一直盯着那大大的银幕,却感觉到有只手覆上了我的大腿根。

我的大脑嗡地热了起来,忙四处看去,发现大家都在盯着银幕,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才平静下来,不过仍旧阻止着他那不安分的动作。

“这里是影院。”我说,声音压得很低。

“没有人会注意。”他贴着我的耳朵,说话的工夫已经开始轻咬我的耳垂。

“我想要你。”他突然说,嘶哑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我惊慌了,真的。这些日子,每当他发出这种异常感性低哑的声音时,我就知道他想那个。

“现在?在这儿?”我把身子侧开了一些,不可思议地低呼。

秦子阳看着我,一双眼睛就是在影院这种漆黑的地方也炯炯有神得吓人。他盯着我,目光落在我的锁骨上,然后重新把我拉了过去。我们额头相贴,姿势极为暧昧。他开始吻我,不是那种法式舌吻,而是舌尖轻轻地舔舐我的嘴唇,半擦,半撩。

“现在。”他说。

“你疯了!”我惊呼,声音因为惊讶而有些高。

“嘘——”他轻声说,然后拉过我的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将我裙子后面的拉链拉开,手绕到前面,抚摸着我的胸口。我不禁发出一声轻喃,但被电影中那些嘈杂的声音遮掩。

“咳咳。”这时候有人起身,尴尬地在旁边咳嗽了一下。

我猛然弹跳开来,向右侧挪去,用手撑着额头,低垂着眼帘,不敢去看对方。

“不好意思,让一下。”那人似乎要去厕所,穿过几个人后走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心虚,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格外暧昧。

一直到他走出去很远,我才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秦子阳一眼。

没想到他却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一只手又那样探了过来。

“走开。”我拍掉他的手。

“我是想帮你拉上。”

他这一说我才想到上衣的拉链刚刚整个被他拉开了,不禁气恼地低着头,要是有灯光,估计我的脸准是红成了一片。

“不用我弄?”他问得漫不经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犹豫了半天,最后只能向现实低头,“快点。”我说。

他伸出手,缓缓地拉,指甲却总是刮到我的后背,脊椎中像是埋了一条火龙,经过这一撩拨,开始熊熊燃烧起来,让我竟然忘记了刚刚的事儿。

“好了。”他贴着我的唇,吻完之后在上面轻咬了一下,道。

“嗯?”我迷蒙地看着他。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方,这下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窘得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忙让开身子让刚刚那个男人进来。

不过等到平复以后,我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做都做了,还怕啥。这里阴暗无比,出去了也谁都不认识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我迎向秦子阳的那张俊脸,道:“秦子阳,你爱我吗?”

这次是我先问,而他顿了半晌,沉声道:“爱啊。”

这回答弄得我着实吃了一惊,心怦怦地跳个不停。我忙抓住他的衣领,凑了上去,急道:“你再说一遍。秦子阳,你刚刚是说爱,我没听错,对不?”

他笑,笑得高深莫测,“你问这话时的表情很招人爱。”

“表情?”如同一盆凉水浇了下来,让我由里到外瞬间变得冰凉。

“你是说只是爱我这种表情?”我问,语气中有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悲伤。

“不然呢?”他问,手指放在我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着。

“呵呵,没什么不然,我就问问。咱们还是看电影吧。”跷起一条腿,刚好抹开了他在上面跳舞的那只手,身子顺势向右挪去,和他隔开段距离。我命令自己把眼睛放在银幕上,死死地盯着不动。

电影中,那个女人重新回到西西里,那里依然是阳光灿烂,她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见历史,照见人们过去的种种行为,每个人期待着又恐惧着她的开口。她终于说话了,但不是怨毒的咒骂,而是一声平静的“早安”。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人们,尤其是女人们拿出了热情,不由分说地填满了玛莲娜的挎包。

看到最后一个镜头时,我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问秦子阳:“你说,是战争把人们变成了魔鬼,还是本来就是魔鬼的人们在战争这种极端时刻原形毕露了?”

“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

“只是有感而发。”

“在我看来两者是相互联系的。正因为战争的残酷,人们才会变成禽兽,而那些埋藏在心里的禽兽种子便茁壮成长,最后开枝散叶。”顿了顿,他又道:“战争一向会催发人们心中那颗邪恶的种子。”

“所以他们疯狂,他们变态,他们丑陋。”我一口气说完,然后抬起头盯着秦子阳的眼睛,“那么你们呢?”

从电影院出来时,光芒射过来,我的眼睛一下子疼得张不开。

“秦子阳,你说人的适应能力是太差还是太好?不然我怎么一下子适应不了这光,一下子又适应了那种黑暗呢?”

“看你想不想适应。”他说,然后拉下我遮在眼前的手。

慢慢地,我一点点睁开眼,发现阳光仍旧是那样灿烂,而我也仿佛一直生活在这片灿烂下。

“你说得对,确实看我愿不愿意。”我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毫不顾忌地拉着他漫步在大连的街头。

刚刚被雨水洗涤一新的街头又恢复了它的繁华与热闹,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有人会注意我们,我们是那样开心,甚至比刚刚来这时还要开心,这是心灵和肉体的彻底结合。

第二天,我们去了“发现王国”。我就喜欢玩那种刺激性强的,喜欢坐在过山车上俯冲向下那一瞬间的感觉。

到了顶端时,我忽然大喊:“秦子阳,你就是个混蛋。”

他似乎也被我感染了,玩性大起地跟着我喊:“那苏念锦,你爱上这个混蛋了吗?”

之后就是呼啦啦向下冲时的风声,在两侧回荡,像怪兽的嘶鸣吼叫。

我感觉脸颊疼得厉害,但越是疼我就越是高兴,下来后我又要去玩,一次又一次,痴迷于这种俯冲下来的感觉。

最后秦子阳白着一张脸,说:“不行了,我有些头晕。苏念锦,你可真厉害。”

我笑得弯了腰,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我想是因为开心,“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那不现实。”他说,声音又恢复了淡漠。

我不喜欢他这种腔调、这副姿态,猛地站了起来,拉过他的手腕,在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任凭我咬着,眉头微微蹙起,但并没说什么。我咬够了,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放了下来,有些心虚地看着他,小声道:“疼吗?”

“疼。”他说,然后揽过我的身子,紧紧地贴了上去,下面的那个硬顶着我,“不过,这里更疼。”

“流氓。”我低呼。

“那你爱不?”

“不爱。”

“爱不?”他又问,眼神暗沉了很多。

“爱啊。”我想到什么,眼珠一转,呵呵地笑道,踮起脚,主动在他那薄凉的唇上吻了一口,“爱你问我爱不爱时的这副表情。真的,秦子阳,你这表情特别招人爱。”

他愣了一下,随即狠狠地压上我的唇,辗转纠缠间,他说:“女人,果然爱记恨。”

我被吻得气喘吁吁,靠在他的胸口大口地呼着气,却没忘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对,秦子阳,女人都爱记恨,我更是。所以,有一天,如果你让我痛了,我一定会让你更痛,千倍百倍地痛。”

他没有回话,只是让我靠在他的胸口。晚风吹了过来,这里变得异常美丽,游人的脸上总是带着异乎寻常的喜悦,然后水浪一波一波地涌来。

“我们去骑那个吧。”我说。

“好。”

在大连这个海滨城市里,他难得地宠着我、依着我,我说什么,他顶多皱眉,最后仍是在我的撒娇下点头应允。

就像在水上骑车,他本不喜欢,却依然答应了,只不过最多也就能让他陪着我,到了上面连蹬都懒得蹬,但那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与骨子里的高雅惹来很多女人的瞩目。

总会有一些大胆的女人不管他身边是不是有伴儿就上来搭讪,这也让我充分见识了中国这泱泱大国的国民的热情。

他也来者不拒,大多数时间礼貌得让我尖叫。

“秦子阳,你这样是不对的。”在他把照相机递过去,那个穿着凉快的美女甜甜地道谢后,我义正词严地道。

“嗯?”他挑眉不语。

“你该耸耸肩,然后用淡漠疏离的语气说,抱歉,我很忙,你找别人吧。”我学着他那姿态,“对,你就该这样,你在我心中就是这样。”

他被我逗乐了,低低的笑声像是流水,缓缓地淌过我的心田。

“我从来不无故摆姿态。”

“可你就该是这姿态。”

“看来你对我的印象不是很好,怎么感觉你说的是那种高高在上、傲慢无礼的人?”

“你不是?”我眨着眼,问他。

“我不是。”他说,随即抿着嘴,露出一个淡笑来。这笑却让我的心陡然之间柔软得能滴出水。

“秦子阳,你真可怕。你就像毒药,让人品一点就想要更多,然后一点一点地上瘾,想要解药时却发现这毒千变万化,想拿到具体的药方都难。”

他没说话,只是挑着眉,望了我一眼,随即又望向远处。

最后一晚,我与他在旅馆里格外疯狂,真像是化作了两只蝴蝶,飞舞交欢,然后作茧为蛹,渴望一辈子就死在这丝中,抵死缠绵。

完事后,我靠在他的胸脯上哼唱庞龙的《两只蝴蝶》,五音不全,却哼得津津有味。

“这歌真…”他想找词汇来形容,眉宇轻蹙,带着一抹不喜。

“俗,是吧?”我说,然后一下子翻身撑在他的上方,散乱的发丝垂在两侧,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但我就爱这俗气。以前我也不喜欢这歌,我觉得它就是一网络歌曲,俗气,过后就沉了,但今天我突然觉得这歌很有味道。”越说我离他越近,身子摩擦着他的下体,贴在他的耳旁,断断续续地唱:“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跃这红尘永相随…”

他闷哼一声,翻身把我压住。

最后,这些不在调子的曲音都化作一室旖旎…

从大连回来之后,我与秦子阳依旧如胶似漆,我们常常缠绵。我开始努力尝试走进他的交际圈,那个圈子有着光鲜亮丽的外表,有着上流社会的虚伪、奢侈以及淫靡。

我也常常看到各色各样的女人围绕在他们身边。是啊,他们这种人,从来就不缺女人,只要招招手,就有大把大把衣着华美、姿态妖娆的女人前仆后继地往上冲。

程姗说:“苏念锦,你开始堕落了,真的,从你的穿着上就能够看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所以就干脆不回答。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下班的时候秦子阳把车停在下面等我。以前我都让他停远点,我觉得这样好,不会被人知道,省得到处都是闲言闲语。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样那些女人就会离他远一些。

我在公司众多异样的目光中上了秦子阳的车。走过去的时候,我的背脊格外挺直,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有人窃窃私语,我就当她们是在嫉妒,这样心里便觉得好过些。

“今天去哪?”我问。

“白家的晚宴。”他说,扭动车钥匙,拉动排挡,随意瞥了我一眼,“今天这身不错。”他淡淡道。

我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女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当你抗拒一个人时便会筑起层层堡垒,本能地保护自己,把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那些垒壁看似坚不可摧,但一旦有了裂痕,便会瞬间倒塌,然后一颗最柔软的心就坦露在了外面,赤裸裸地呈现出来,那时别人便有了伤害你的机会,但那层堡垒却再也筑不起来了。

车子在一栋豪宅前停了下来。豪宅外面停了很多车,全是名牌,各种各样的豪华轿车像是一场小型的车展。若不是跟了秦子阳,我想也许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参加这种豪华盛宴。

挽着秦子阳刚走进去,就看到几个人迎了过来。其中最为亮眼的就是白可,她穿着一件镂空的黑色晚礼服,高贵典雅,像一个女王。

“子阳,你可算来了,我爸刚还问起你呢。”那张灿烂的笑脸在看到我时有一丝阴霾,却转瞬露出最优雅的笑容。

“苏小姐,好久不见。”她向我点了下头,眼光似是探究,似是凝视,说不好,总之很复杂。我想到了上次,也就是第一次见秦子阳时,她就跟在他身边,当时饶起云还半开玩笑似的戏谑她,惹得她大发娇嗔,而每句话落时眼神都落在秦子阳身上。

“白老最近身体可好?”秦子阳嘴角挂着一抹温文的笑意,客气有礼地问道。

“还行,就是总念叨着你,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要吃醋了。”白可说话间有着撒娇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