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这是在折磨他自己,即使再落魄,他也可以选择比这体面一百倍的生活。

“Hi,过来了。”一个穿着妖娆的女的跟他打着招呼,一副熟络的样子。秦子阳略微点了一下头,接过她手中的衣服,转身进了里屋。

我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那个女的就走了过来,看我的眼神极不友善。

“你是谁?他的新马子?”

我挑着眉,看了看她又看向别处。

“装什么装啊,也不看看你那样,要啥没啥的,一看就跟个村姑似的。”

“我是村姑那你是什么?荡妇,还是妓女?”

“你——”她气得用手指着我。

“哦,我错了。”我突然道歉,一脸的诚意,然后缓缓站起来,眼神透过她,“你是这个人新的马子?呵。”说完我嗤笑着。

她举着手就要打我。

这次我没躲,而是站得笔直地看着她,但那巴掌始终没有落到我的脸上,就在半指的距离处被秦子阳握住。

“John你放开我,我非得教训下这个女的不可。”

秦子阳瞪着她,眼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快。

“于薇。”他声音很冷,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却让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人立刻住了口。她回过头看着他,“John你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这和你没有关系。”秦子阳仍是那不冷不热的样子,“那边的客人正在点东西,你先过去。”

于薇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有着防备,还有一抹狠厉。

等她走远了,我拍着巴掌,“不错,真不错啊,秦少。没想到落魄成了这样,你依然可以吸引女人。这才几天?几天就可以把人迷成这样了…”

“苏念锦,你应该放过你自己。”

“那么你呢,你可曾放过你自己?”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他手中正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酒杯,衣服上的扣子敞开着,虽然性感,却让我觉得很扎眼,总是想起以前的秦子阳:穿着笔挺的阿玛尼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Gucci的皮带,偏好斜纹的领带,身边有一群人簇拥着,说话时总是冷淡而礼貌,车子永远是最顶级的品牌,去办事时后面都要跟着两辆轿车,派头十足,就连闯了红灯压过斑马线,警察看到那一排贵气十足的车牌号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段日子里,我也习惯了这种隆重至极的礼遇,而如今…

“怎么就不适合呢?要说认识你之前不适合也就罢了,可是认识后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纸醉金迷,烟、酒、刺激,这些东西都是你教给我的。你以前常说我像是个妖精让你上了瘾,其实你不知,你自己才是,你不只是妖精,你还是魔鬼。你有着一种魔力,让看到的女人心甘情愿地沦陷,然后你自己在一旁风轻云淡。秦子阳,你知道不,其实你很残忍,你残忍得能让女人的整颗心都拧成一团。”

“我很抱歉,但我不适合你,我们在一起没有未来。”

“为什么没有未来?你现在平凡了,而我本来就是平凡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抿了抿唇,淡淡地道:“我不想和我的过去有任何的交集。”说完他转过身,“你回去吧,凡是能让我想到过去的人和事的我都打算忘记,然后重新开始。”

“真好,说得可真是精彩,但是,我不信。”我走过去,直直地看着他,拉着他的领子,说:“秦子阳,你看着我,然后告诉我,是不是白可对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她说了一些狠话或者是侮辱你的话?”

“没有谁对我说什么,够了,真的够了。”说完他一把挥开我,力度很大,我差点就栽了一跟头。

“呵,人要知好歹,John不喜欢你纠缠他,你就莫要再纠缠下去。”于薇一直在看着这边的情形,见到秦子阳这样对我更是高兴得立刻走了过来,手臂搭在秦子阳的肩上,冷嘲热讽地说着。

“我和他说话与你无关。”我看都没看她一眼。

听到我用这口气和她说话,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走过来,抓着我的头发就往地上拽。

风尘中的女子总是有着一般人没有的狠劲,就算她还不是什么风尘女子,但是在这种地方待惯了也多少会沾惹一些,就像我曾经跟秦子阳他们那伙人待惯了,连胃都被弄刁了。

秦子阳伸手过来拦住她,“于薇你闹够了没?”

“你说我?”于薇表情很受伤,“就为了这个女人你说我?她是你以前的马子还是你最近刚认识的相好?John你现在吃我的用我的,你竟然还为了其他女人这样说我。”于薇不敢置信地低吼着。

我迅速看向秦子阳。吃她的用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子阳你不是挺有骨气吗?你给我的那五百万你一次没提过,你要是求我,我还能给你点,反正这些钱曾经是你的不是?”

“五百万?”于薇听到这话都傻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子阳,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我没有,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于薇忙追了上去。

接着几天,我常常来这儿,一坐一个晚上,什么也不干,就是喝着酒然后看着秦子阳工作。

我点得很多,但是喝得不多,因为我每次点他都会过来,不论情愿与否。

可是今天,今天我心情特别不好,因为他亲了她,亲了那个叫于薇的女人,就当着我的面。

于是我拼命地喝。那不是酒,那是忘情水,可为什么,越喝这情越是忘不掉?倒是把自己给彻底喝高了。

都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可是人们还是习惯于去借。

喝多了,心里就激动了,借着一股酒劲,我走上前,直接吻上秦子阳的嘴,想要把那上面的气息吻掉。他没有回应我,紧抿着一张嘴,但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要把它们吻开。怎么可以不让我吻呢,这双唇,这双唇我吻了多少遍,怎么可以让其他女人来吻?

喝了酒,脑海中一片混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倒也真是执着。

不知执着了多久,那张嘴终于露出了一点缝儿,我的小舌就像是一只蜜蜂,终于闻到了花蜜的味道,一下子钻了进去。果然是甜,而且很软,那舌头软软的,我刚要继续追逐,就被秦子阳一把拽离了开来。

我有些不甘地看着他,他此刻就像是电影中那些坏人物,阻挡了我品尝美味佳肴的可能,但是他的眼睛好黑,好暗,却暗得汹涌澎湃的。我呵呵地笑了起来。

“秦子阳,你的眼睛怎么就能这么迷人呢,比那天上的星星都要璀璨。”

“你喝多了。”

“嗯,我可能喝得真有点多了,天都开始旋转了起来,我面前竟然有好几个你,严肃的、冷静的、高傲的、死板的、疏离的、淡漠的,通通都是你,就是没有一个在对我笑的。那个会对我笑的秦子阳怎么就没了呢?”说完,我再次试图走上前,却被什么绊到,踉跄了一下,然后就没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秦子阳那放大的脸映入眼帘,他正睡在我旁边。他的睫毛可真长啊,一个男人竟然可以有这么长的睫毛,当真是比女孩子还要漂亮。但是不要误会,秦子阳绝对是阳刚的,他的好看和许莫然不同。提到许莫然我不禁升起一股惭愧感。我当初走的时候太匆忙,也没来得及和他说,而如今又因为秦子阳的事儿忘记了和他说。还说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最优秀的弟弟呢,我这算什么啊我?那个隐忍而骄傲的家伙也不知会怎样去想。

不过算了,现在我没有时间和力气去思考那些,我的头疼得像是要炸掉一般。我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我怎么会喝那么多酒?一切像是放映机一样,开始在我脑海中回放。

直到回忆起喝这么多酒的原因,我猛然凑过去,嘴唇吻向秦子阳的唇。睡梦中的他似乎被什么吵到一样,皱着眉,但是并没有睁开眼。我不管那些,我只是要吻他,就连我意识不够清醒时我都知道要去抹掉那些痕迹,更何况我现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他虽然没有睁眼,我也不知他醒没醒,但是他开始回应我,他的舌与我的舌相互交缠,我们两个像是水草一样缠绕纠结着。

然后我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这种战栗感熟悉而又陌生,它像是电流一样,瞬间涌入我全身,我整个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秦子阳的眼睛猛地就睁开了,他反身把我压倒在大床上,迅速扣住我的手腕,额头与我的相碰。他的眼睛那般明亮,一点也不像刚刚睡醒的人。他伸出舌头开始舔吻我,就像我以前常常那般吻他一样地吻我,很细碎,很缠绵,带着湿意的唇在我身上跳舞。起初是缠绵的小夜曲,然后是诗情画意的圆舞曲,再然后是激流勇进的进行曲,最后又化成了午夜哼唱呓语般的摇篮曲。

秦子阳的舌头就像是琴弦,但比世界上任何一根琴弦都更能撩动我的心。

最后,汗水顺着他的脸与我的脸流淌下来,流入了彼此的口中。我对秦子阳说:“看到没,你的身体还渴求着我。”

他眯着眼,里面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然后脸色忽然就暗沉了下来,推开我,冷淡地下了地,点起一根烟夹在手中抽着。我看着他坚挺而冷硬的背影,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苏念锦,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就是我这样爱你,满足你?如果满足了是不是可以停止你的纠缠?”

我所有的柔情都被扼杀在这一句冰冷的话中。

可是我没有退缩,反倒笑了,我说:“你以前不是常常问我爱你吗,我都不说,但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是,我苏念锦是爱你,我承认,但这没什么可耻的。倒是你,你其实对我也有感觉了。你这个懦夫,你就想逃避,你连你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你比我更可悲。”

他抽烟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拼命地往自己口里送,然后那些大大的烟圈一个接一个地从他口中吐出,把他包裹在其中,让人看不真切那张脸。

“随你怎么说。”

“怎么不敢面对了?都说男人可以因性而爱,而女人一定要因爱而性。而你,连性都不要了,在这和我讲着大道理,你说这怎么就不是爱我的一种表现?我真是感动啊。秦子阳,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地感动。”说完,我轻轻地在他后背烙下一个吻,我用舌尖在上面画着心形,反复描摹。

他不说话了,又开始沉默,接着是大口地吸烟。

那天回去之后,一件我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就是我突然看到了许莫然,在我下榻酒店的门口。

“莫然。”

我不大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冷得吓人。我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至少对我从来没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怎么来上海了?是特意来找我的吗?等了多久了?”许是心虚,我慌乱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许莫然看着我,就是看着我,死死地,不动。如果谁要是跟我说,人也有比冰还要冷的时候,我一定相信,因为我眼前的这位就是。他不只是比冰还要冷,甚至比石头还要硬。

但是我发现他的左腿有些弯曲,他从来不会这样站着,他一定要比任何人站得都挺直,除非…

这个念头闪过时我走上前要问他,却又想到什么似的,立刻收了那句尚未出口的话。我怎么就忘了,他是许莫然啊,那个骄傲隐忍的许莫然,就算被说被骂也比被同情好的许莫然。我笑得若无其事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莫然,来,进屋吧。”

我开了门,等着他进来,但是他始终没有动一步的意思。我有些奇怪,看他那表情,该是还在生气,我又不知怎样去劝他好。

“莫然,那天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本打算过几天给你打个电话的。”

“你进去吧,我要回去了。”他淡淡地说。

“莫然。”我叫着他,把他当成闹别扭的小孩,但是他听到我这声叫后显得更懊恼。他的双眉,那双过分秀气的双眉隐隐紧皱着,拧成了一个“川”字。

“进去。”他突然的一声吼倒是把我惊了一下。我看了他几眼,最后叹了口气,把门关上。

我靠在门上,一时之间不想动弹。

接着我听到几声虽然被刻意压制但有些异常的声响。透过门镜,我看到许莫然咬着牙,脸色通红,汗水大滴地滴落。他的手紧紧地按在那条腿上,像是拽着千斤的重物一样一点一点往外移动。

那痛我无法想象,因为没有同样经历的人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但是看着许莫然那一点一点往外蹭的腿和那痛苦纠结的模样,我知道,那一定是凡人无法忍受的巨大疼痛。

这一刻,我后悔死了自己怎么就没和他说一声我要走。依照他的个性,我知道他是特意赶来找我。他是担心我了,在这里不知等了多久,等到那条腿犯了病。

苏念锦,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混蛋。

第二天我去找他时,他的脸色好了很多,这也让我放心了。他还是那副清淡的样儿,不过经过一次疼痛的洗礼整个人似乎又瘦了一圈。

“莫然,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那样。”他淡淡地答道,然后看了我一眼,“我没留在T大。”

“怎么?T大没把你留下?”怎么会?依照许莫然的优秀程度,T大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不打算当老师了。”

“这不是你一直的向往?你说过,你最喜欢校园那种宁静的氛围,你说只有那里最适合你。”

“我有我的打算。”

“你确定你现在的打算是你所喜欢和想要的?”说着我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子,握着他的双手,看着他,“莫然,你看着我,你确定吗?确定这个决定是你真正想要的?”

他看着我,而且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这种眼神太过深邃,以至于我下意识地避开了。

但是他却不肯放过我,他的手扳过我的脸。

“我确定,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确定过,这就是我想要的。”说这句话时,许莫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指尖冰凉,像是没有温度的冷血动物。人的体温竟然可以如蛇一般,我莫名地想到了那个夜晚,他对我说:“苏念锦,我从来没觉得这么温暖过。”

说完之后,他挺直背脊走了出去,只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他新换的手机号码。

凌晨两点多,上海的夜生活亦和所有的繁华大都市一样丰富多彩。

秦子阳正在端酒,却因为我的到来手上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这僵硬太过明显,我看得真切,即使他后来用力地掩藏。

今天我穿得格外性感,至少是我这辈子少有的性感,就连跟秦子阳在一起的日子我都很少穿成这样,因为那个时候没有必要。

“这位小姐,一个人吗?”

我本来想说不是,但是看到秦子阳投注过来的目光时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是啊,一个人。”

“我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我耸了耸肩,做了一个随意的表情。

男人打了一个响指,向Waiter要了一杯“完美恋人”。

我一口喝了下去,他笑了笑,向我比起了大拇指,“够爽快。”

话落,他一屁股坐了过来,由我的对面变成了和我肩并肩。他的手也开始变得不老实,不知什么时攀上了我的身子。

我有些反感,本能地要避开,但是想到了不远处的秦子阳,于是强自压抑心中渐渐升起的那股恶心和不适感。

我看见秦子阳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里面的酒洒了出来。

那客人嚷嚷着,“你怎么拿的,都洒在我衣服上了。”

原来他不是不在乎呵。

我心里面想笑,但表情却仍是那样,男人再次伸过来的手我也没去拦。

秦子阳走了过来。他终于走过来了。

“这位客人,这杯酒是我请你的。”

“我没要什么酒。”

“请你放开我的女人。”他说。

“这是你的女人?”男人问他。

秦子阳抿着嘴,但那表情冷硬得吓人。

“他是你男人吗?”那男人问。

“是啊。”我干脆地答道。我没像电视中那样矫情地说不是,等着秦子阳吃醋再与他大打出手,那种事情秦子阳是干不出来的,至少现在的秦子阳不会为了我如此。

“是你刚勾引我的。”男的不乐意了,站起来就唧唧歪歪骂骂咧咧的。

“我勾引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你了?”我嗤笑着,他这种男人是我最不屑的。

“你们两个是不是合起来耍老子?我告你们,今天这事儿没完。”

剧情不照着剧本演,但绕了一圈,偏偏演回来了,怪不得晚上八点档的电视剧中总有那些狗血到不行的熟烂戏码,原来,生活真的就是一场烂戏。

男人握着拳头冲着秦子阳就是一挥,却被他一下子给躲开了。

“我不想和你打。”

“怕了不成?”男的见他这样越发来了劲头。

果然人善被人欺。

秦子阳见如此也不再废话,一个拳头挥到了他的脸上,那张让人厌恶的脸顿时变得让人更加厌恶起来。

“你——”

他也动起了真格,只是秦子阳显然是练家子,几下就把他打得趴下了。

他一边恶狠狠地咒骂着,一边拖着腿往外跑,让人不齿到了极点。但没多久,一伙人就闯了进来,直接把我和秦子阳拉了出去。

“成哥,是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