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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既精锐又锋利,如刀锋,寸寸剜入宁艨的心,生生是骇人的,可她却并无一丝一毫的退缩,而是昂着头看着他,继续勇敢大无畏的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之间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和以前一…”

“你还真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我真就是这样想的,你还像以前一样,继续跟我拉远距离,在外人看来,你只是哥哥我不过妹妹,很单纯的兄妹关系,可到底我也不姓顾,跟你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说是兄妹还是有点对你影响,所以旁人若要是问了起来,你干脆直接就说你救过我一命,看我可怜才带回身边的。”

宁艨是真敢,哪怕顾聿森已经再度幻化成了那一枪崩人脑袋却毫不眨眼的冷血军将!她却依旧开了口,将她心底所想,一五一十的表达了出来,商量的方式,却带着已下了决断的决然…

这孩子,当真是还未真正开窍,她还是不懂,顾聿森对她所付出的,并非单纯的喜欢,而是爱情,男人对女人那种,最深刻的爱情!

亦或者说,她还没有领悟到爱情,即便是喜欢顾聿森的,她也没他爱的那样深,所以才可以一张口就说出这种话来,撇清关系的话语,竟然一句不停顿,半分不犹豫…

看似黏他,实则最残忍的,却是她!

只要一下决心,她就当真能与他划清了界限再无瓜葛!

若是说,昨晚她的本能致歉伤了顾聿森的心,那么,她这一刻的话语,却是扎扎实实的让他…寒了心!

还以为她热情澎湃的跑来找他,是彻底想通了,结果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宁小艨,你还不懂?”

温情不再,顾聿森立刻迸放出了寒气,咬牙切齿之间,直恨不得那个惹他生气的蠢孩子能化成字眼被他咀嚼!

把她嚼碎了吞入腹中,与他的骨血混在一起,两人合为一个,看她还能不能跟他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聿森这样还真是有点渗人了,尤其那方才还春风得意的眸子,竟忽然就变的暗沉沉,与狂风骤雨来袭之前的天幕竟没有任何的区别…

心尖尖上面的肉“突”的一跳,宁艨下意识的往后面缩了一下,睁的大大的清眸看着顾聿森,竟是懵懂满盈,无辜不已。

她根本都不必再说什么了,仅就这样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顾聿森了然她的想法,却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心里头,才会特别的…不是滋味儿!

确实不是个滋味儿,他这到底都是做了些什么,养了她这么多年,竟然养出来个情商如此之低的小蠢蛋?!

“顾…”

“我问你。”压根就没有跟宁艨再度开口的机会,顾聿森直接爽利的问她:“你这样急着来找我,到底抱着何等心思?”

“心思?”

眨了一下眼睛,宁艨脑袋略略歪了歪,直愣愣的往顾聿森的眼睛里面望过去,被里面的那种深刻意味所击中,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自己突然有点儿…疼了,莫名的,无端之间,心疼了。

“顾聿森,你、你别多想,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对,我的意思就是说,我之所以会那样建议,也只不过是因为在担心你,我这身份到底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你肩上的担子即便你没有说过我也是知道的,仅是你这个顾姓,就注定了你未来的路跟别人不一样,像那些大户人家名流望族家的孩子就连身边站着的女人都一定会是出身高贵,有钱有势的,而我,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让你遭受怎样的排挤指点呢。”

“不必解释。”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顾聿森就直接回应了一个摇头,以及紧随而来的一句——“你只需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即可。”

“方才的问题?”

她之所以会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找他的原因所在?

“当然是因为你都不理我了我找不到你,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还有就是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是不是不要我了,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急的慌,若是不跑出来找你做点什么,我实在没办法安心!”

没办法安心么?

既然知道为他着急,揣摩他的心思,那么,她就应该是在意他的,这一点,他自是不必再探知。

那么…

“对于昨晚以及刚才,你怎么想?”

瘫着一张俊脸,顾聿森的声音毫无波动起伏,叫人压根就听不出他的情绪,然而,宁艨还是于那么一声低低的追问之中,感受到了压力…

无形的,悄无声息的,巨大的,压迫力!

心头一紧,宁艨想,是不是她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可是,她真就是那样想的呀,而且她之所以会那样为他考虑,还不都是因为是他么?

要知道,她也是很难过的!

她明明最为害怕的就是他的不要她,然而,她却可以为了他好,而自动选择拉远距离,放他不要她…

这样,还不足以表明她的心思么?

心里念叨着难过的少女漂亮的脸蛋上面却是一脸的懵懂无知,还有那眼神,干净的过了分,简直一片纯白,她这个样子,任是谁,都只会觉得——她是不懂的,不懂情感更不懂男女之爱,想的更过分一点,或者她就连方才彼此的那般亲热,都并没往心里去,还直以为,因为对象是顾聿森,所以他做一切都是应当的,她不会拒绝,哪怕只是为了感恩。

可…

她的心呢?

她的意愿呢?

真的就一句感恩,就能把一切都解释过去,就能够让顾聿森满足,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去抱她,吻她,爱抚她,乃至是日后的…彻底占有了她么?!

看着那懵懂无知的面庞,明明还是那样的美好,但是顾聿森却莫名觉得,那上面蒙上了一层灰,倒是没降低她的魅力,只是拉远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让他跟她之间,隔上了一层无形的墙,他靠不进去,而她,也走不出来…

嘴角的冷郅是那样的深厚,心里的晦涩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加深,顾聿森欣喜不再,心头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那苦涩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继续淡淡锁住宁艨,低低迫问她:“回话。”

“我…”

樱桃小嘴儿微微张了张,与顾聿森深眸相视着,宁艨沉默了片刻才重又开口:“昨晚、昨晚…昨晚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今早醒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回想,一直想到刚才你出来那一刻,即便我还不甚清楚,但我却知道,你一定是被我伤到了,我跟你之间,十一年的时光,绝对是世间最为亲密的家人,你的亲近却只换来了我的一句对不起,这样的客套生疏,莫说是你我之间,哪怕只是对普通朋友,也会难受。”

“所以你躲开,一直都不接我电话不理我这些我其实都是能理解的,也没生气,我之所以那样着急着赶来找你,老实说,连我自己都说不出个完全来,我只知,我是真的着急,心里面总有一种感觉——如果我今晚不来找到你,那么,我跟你之间,真的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

冷峻的脸上面色极怪,慧深莫测的看着宁艨,顾聿森将她那话语咀嚼了番,然后,暗着眸去盯她,神色极为古怪:“你的意思是,你还只想跟我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就意味着她的心思其实还放在过去,也就是说,她还只是把他当成了哥哥,不管再越界的亲热粘腻,于她而言都只不过是哥哥与妹妹之间的亲昵方式,就好比她,来了例假,胸部发育…这等根本难以启齿的事情,她都可以对他说的肆无忌惮。

不是没脸没皮,更不是不懂男女授受不亲,而是在她那颗小小的脑袋瓜子里面,压根就没有把他当成男人来看待!

他是哥哥,是家人,却独独不是…寻常男子!

冰漠的脸庞都要出现裂缝了,顾聿森难得的持续流露着表情,将他的情绪展露出来,不多,就那么一点点,直指怀中的十六岁少女。

其实他深知,她才不过十六岁,心智都不算完全长成,对于太多事情,尤其关乎于爱情,更不可能了解的通透,所以他要求太高是不对的,可,他着急!

顾聿森是真的着急!难得的一件事情,让他从十八一直开始挂心着急!

到底他有二十六了,依照顾家的风俗家风,不出意外的话,两年,最迟两年之后,就该为他安排女子帮他筹谋成家之事了…

他当然可以拒绝,但若没有一个正当且站得住脚的理由,莫说旁的,仅就是去跟爷爷开口,拒绝他老人家的好意,他都不忍。

那是不孝,是对老人家莫大的伤害。

尤其不仅是他在成长,老爷子也一样,他在成熟,前头有着大好的岁月时光任他去驰骋,然而,老爷子却是在奔着老年去,垂垂老矣,身为顾家长孙,成家立业开枝散叶的重担,自然是落在他肩膀上的,若是他与一位女子私定终身,彼此情投意合你侬我侬,老爷子即便再生气,也是应该可以理解的…

但这前提是——要情投意合!

否则只他剃头担子一头热,老爷子会由着他才有鬼了!

真到那时候,老爷子是一定会用着无比强硬的手段逼他就范,让他放弃那个心并不在他身上,转身去迎娶顾家挑选的孙媳妇的…

他当然可以不从,然而,要知道,无论他顾聿森在外头多么的冷酷无情,桀骜不驯,但是对顾家,对顾老爷子,对父亲母亲,必定再尊重不过,谦逊有加!

更何况,试问这世间,有谁会当真愿意,与自己的长辈闹僵得罪家族?

而如果她的心里也有他,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比他对她的少,在现实和家庭的压力面前,她也可以像他一样,有着坚定的决心去克服,同他一样执手并肩,一直坚持下去,丝毫不动摇,那么,无论未来的路是何等的艰难,他都——永不言弃!

关键的,顾聿森了解自家爷爷这个人,看着强硬无比,他说的话就是军令,如山压上身,谁敢不从就等着被压死或者直接被砸死吧,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爱情,是有着非常敬重的心态的…

他尊重爱情,尊重两颗年轻相交融的心,只要相爱,不管那名女子身份地位是何等的微小,出身如何不能够帮助到他孙儿,他最终都是会妥协的,会支持。

所以,顾聿森才着急,急着去把这事儿彻底解决了!

可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在跟他差一点将“野战”进行到底了,回过头来还敢一脸的懵里懵懂,睁着大眼睛说着那么天真无知的话?

简直…

拳头握了又握,手背上的青筋都在挤压着夜色了,顾聿森的眼神竟比夜还深,点点环绕在宁艨的身,忍了又忍,他最终在她的懵懂眼神之下,只说了一句话——“你先回去,一个人好好琢磨,弄清楚对我的感觉,更弄清楚刚才那种事情的深意!”

“那你呢?你去哪里?”

仰着头,紧紧抓着顾聿森的衣服,宁艨一脸的小着急,那种神色,竟好似是一离了他她就不能呼吸了,就像鱼儿离不开谁,人类离不开氧气那般。

或者在以前,顾聿森还会为此而欣喜若狂,私心的以为她是在无意识的表达爱意,但是在这一刻,这曾经的欢喜于他而言,却是最大的讽刺!

“我留在这,给你独自思考的空间。”

启着唇,顾聿森以着一个完全成熟人的方式和心态在跟宁艨交流,不管她是否成年了,在他心底,她都是对等的,他尊重她,一分一毫!

只可惜啊,某位被最大程度尊重的青春少女,却是小脸蛋皱巴巴的,一团小褶子,衬的她那张脸越发青涩,整个人也越发懵懂了…

关键她还发表着疑问,在问顾聿森——“为什么?”

她还说:“你的意思我其实已经想到了,喜欢我嘛,而我,虽然确实心里还觉得有点突然,角色转换不过来,可我这么多年来都这样依赖着你,我知道,我一定也是喜欢你的,这不就够了么?”

“至于刚才我给的建议,只是因为实在担心,到底我的出身摆在这里,会害了你。”

“不够。”顾聿森说。

当然不够,她若真的爱他若他爱她一样,那么,她一定会连半分推开他的想法都不会有…

别说什么是在为他着想,为他考虑,那只不过是不够深爱的借口罢了。

如果连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自己就先打起了退堂鼓,把他推了出去,那么,他还怎么去打拼未来?还怎么去说自己是在扞卫爱情?

说到底,爱情是件太脆弱的东西,它不是圣光,更不能治愈,除了只能让一个人的心里升华之外,根本无法普照其他,而在更多的时候,它只不过是一场无人观看的烟火,独自璀璨,终归沉寂…

她若不爱,他再爱,都只是自燃,终归毁灭。

到头来,莫说夫妻做不出,只怕是连这十一年来他的用心,都该是化为灰烬,从此陌路。

他怎可能容许?!

“丫头。”

顾聿森唤,定定望进宁艨的眼,声色嘶哑,低低的说:“我接下来的话,你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听进心里去,我此生只说这一次。”

“我…”张了张嘴,宁艨本想再解释点什么,可是在顾聿森那般深刻的视线之下,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点了个头:“好,你说。”

她听着,一定很听话,很认真的听。

于是,他说了,在她极为郑重严肃的眸光之中,他淡淡启唇,喊着她的名字——“艨艨。”

他说:“我爱你。”

( ⊙ o ⊙ )啊!

听到这样三个字,这是宁艨所给出的第一,也是唯一反应,真的就是这,看着顾聿森的眼神,也活像是不认识他了,整个世界都变天了的感觉!

这…这这这…

会说出这样话的人,是顾聿森吗?

最最关键的是,他、他他他…他…爱她?

宁艨当然知道顾聿森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喜欢跟爱还是不一样的,而且老实说,她真没敢往深了去想,谁知现在却如此直白的听到,她的心灵不可能不受到撼动,震颤涟涟!

太过吃惊的下场就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其实,顾聿森也并没有打算让她说什么,他只是想让她听…

而且明明是在说着世间最为温情浪漫的字眼,他却依旧有本事说的活像是在扛着枪对准敌手迫其投降,硬邦邦且冷冰冰的,还很没温度!

甚至就连过渡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给予宁艨,他就继续说了下去,看着她,一瞬不瞬…

“我这话你记住,只此一次。”

“可是大…”

“现在你终于明白了?”

“可…”

“没有可是,别可是。我只是以为,你来找我就是已经想通,你明白我的感情也对我同样情感,所以才让我亲任我摸,甚至还跟着我一起放肆,结果…”

结果,你还是不懂。

唇角淡淡一勾,一抹极为苦涩的意味撩出来,顾聿森闭了一下眼睛,只一秒,复而又睁开:“艨艨,我不会说话,我没办法告诉你,就在刚才那个角落,我的心有多满,可你现在却来告诉我,你可以把我推开,只为了你口中所谓的保护我。可事实上,你的为我好,不过是在保护自己。”

“我…”

“先别辩解,我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有,你瞒不过我。”

依旧保持着抱着宁艨的姿势,而她也依旧抱着他,顾聿森却偏偏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是这么多年从未曾有过的遥远,看着宁艨,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初次会面的陌生人:“我以为你想通了,结果你却这样不懂,其实也不是不懂,你只是在害怕吧,怕靠我太近会受伤,怕付出太多最终仍被我抛弃,却打着保护我的名义,你不觉得,这对我太讽刺?”

“不是…我…”

“你还小,我本不该对你这般强求,可我有我的打算,既然你不懂,那我现在就直接告诉你,我对你存的,是这心思,不管你成年否,我从来只把你当女人,我在用男人的眼光看你,在用男人的心照顾你,你只要知道这个就行,其余的,不是你操心的范围。”

“可是我不敢去放任自己在这方面任性,到底我这身份。”

抿抿唇,宁艨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这一回,她的神色很是郑重,是史无前例的成熟,一改方才的懵懂无知,就连看着顾聿森的眼神,都是成熟底蕴…

说到底,她早年的经历让她早熟,她的内心其实早就已经经受过锤炼,很多事情,一点即透。

可…

首卷083.竟就是

可就这被点透,却并非顾聿森所想要听的。

到底她这身份?

她这身份怎么了?

就因为无父无母,从小被丢弃,所以就活该不被人喜欢,不能被接纳?

根本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不说多,但是至少他的天下,能由他做主!

当然,前提是她也愿意投身进他的世界,被他的天下包围环绕…

伸手过去,顾聿森往宁艨紧紧皱着的眉头上摸了摸,明明很轻,没表情任何多余情绪,他的脸部也没变化,依旧瘫着,宁艨却不知道为何,竟然从中感觉到了一缕…缠绵悱恻?

尤其他方才才说着爱她,她的心,没有办法不悸动。

但他却只摩挲了她一下,立刻就又收了回去,不给她任何回应余地的说:“我说过了,这些都不在你操心范围。”

“那我需要操心什么?”宁艨问,非常谦虚。

薄唇淡淡一勾,顾聿森低低一句——“摸清自己的心。”

“我是喜欢你的这一点我很确…”

“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