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

云若岚倒没注意到他在家,还有点意外,笑着站起身了。

“平阳也在?”

楚董事长年龄比晏平阳略大,从小就认识,此刻站起身说话,便是一副颇为熟稔的样子。

“雪大路滑,楚董事长和夫人、令千金一起过来,有事?”

晏平阳语调微愣,脸上却带着笑,坐在了沙发上。

楚董事长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开口说出这样不留情面的冷语来,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熟稔的笑也有点挂不住了,话锋一转问,“老爷子在午睡?”

“嗯。年龄大了,平时睡眠浅,难得睡熟了,我也就没惊扰她。”

“应该的应该的。”

楚夫人眼见自家男人脸色有点僵,连忙笑着圆场。

端坐在沙发上,楚乔的指甲几乎陷进手心里去。

偏偏——

长辈说话,又是这种打太极式的方式,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楚董事长更是三言两语决定了她的命运。

先前从云若岚那里已经晓得早上的事情晏老爷子还不知道,他自是松了一口气,先是表达了一番教子无方的自责之情,又直接给了自己台阶,说是再过几日,楚乔又得出国去,甚至,他连亲事都给安排好了,这孩子在国外待了几年习惯了,还准备在那边定居呢重生之重铸天朝。

晏平阳只神色淡淡地听着。

楚乔几次忍不住想插嘴,都被楚夫人握着手警告了一下。

到最后——

晏平阳没说几句话,她再次出国的命运却定了下来。

楚乔咬着唇,面上的笑容都根本维持不住,跟着松了一口气的父母出了晏家大厅。

晏平阳和云若岚站在门口目送几人。

良久,云若岚侧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晏平阳,斟酌着开口道:“先前是我不好,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晏平阳冷笑一声,看着她,“以为我不将少卿他媳妇放在心上?她可能受委屈被欺负的事情和我们晏家无关?你刚才那样子,我还以为你跟着楚家姓了。”

“我……”

“哼。”

晏平阳没理她,直接转身往大厅走了。

到了大厅,更是直接打电话给晏程明,让他继续在网上使一把力。

楚乔已经出了那样洋相,云京这圈子原本也待不下去了,眼下在网上又是臭名昭著,为着给楚家留脸面,他倒是也不能做的太过了。

不过——

逼着星悦表态,向姜衿道歉还是没问题的。

他态度突然拐了一个弯,晏程明虽然不解,却也乐意照办。

事件在网上一直升温。

第二天,星悦娱乐官博代表楚乔,在微博上了姜衿,表示歉意。

姜衿接到了李敏的电话,才算晓得发生了何事。

全程置身事外,她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微博上浏览了一通,还没想清楚自己要不要有所表示,手机铃声又突然响了起来。

看一眼来电,她直接接通了。

电话那边,江卓宁寒暄两句,开口道:“我觉得你说的应该有可能,那天的车祸并非意外事故。”

“你了解到什么了?”

“还没。”江卓宁苦笑一声,“只是今天遇到一件事。”

“嗯?”

姜衿等着他说话。

江卓宁也没拐弯抹角,无奈道:“下班后被袭击了一次,幸好有惊无险。”

第236章 南辕北辙【江】

“怎么回事?”

姜衿一惊,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电话那边的江卓宁也明显愣了一下,斟酌着开口道:“今天车子停的远,下班后过去取,身后突然窜上来一辆摩托车,若非我躲避及时,这会应该被碾成肉饼了。”

他语调略显轻松,明显是为了安慰自己。

姜衿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

只想想,一时间都觉得胆战心惊。

过了良久,她才回过神来,迟疑着发问道:“那你没受伤吧?”

“擦破点皮,不要紧。”江卓宁淡笑。

“我知道了。那你暂时别管了吧。”姜衿犹豫了一下,语调慢慢郑重起来,“继续下去我怕你有危险,还是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

江卓宁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小会,点头道:“好。”

“差点连累你,真是过意不去。”

“客气什么?”江卓宁笑着安慰她,“我这不没事吗?”

“好,那先这样。”

“嗯。”

温声应了,江卓宁挂断了电话。

“我帮你擦点药。”童桐拎着药箱已经在他身边等了好一会,眼见他挂断,紧抿的唇总算松开,小声说。

江卓宁看着她,她眼圈还有点红。

摩托车从后面驶来的时候,他避无可避,直接翻进了边上的绿化带里。

天气这么冷,本来穿得厚,他身上倒不至于有事,只是手背上被树枝划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右脸也蹭破了,流了一点血,怎么都遮掩不过去。

刚才童桐给他开的门,一开门就吓哭了。

想到她着急慌张地拉着他袖子问“哪里还有伤”的样子,他心里竟一时间满是负罪感。

好像从医院里那一次开始,这人一直在担惊受怕。

每一次都是为了他。

江卓宁抿着薄唇看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淡笑道:“好。”

“脸上这伤口小,先处理这一块?”童桐用棉签沾了点消毒药水,俯下身,正准备触碰他的脸,突然又停下,皱着眉头道,“消毒会有点疼,嗯,你忍一忍。”

江卓宁一愣,笑了,“我是男人,这点疼还不碍事。”

童桐丰润的唇又抿了起来。

她知道呀,知道他是男人,可,这和他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她心疼,他破一点皮她都难受。

更何况这伤口在脸上。

像他这么骄傲的人,脸上怎么能有疤痕呢?

只想着,她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两个人距离太近,江卓宁都能感觉到她轻软绵甜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药水碰到伤口,他蹙了一下眉,童桐手一抖,棉签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变身女文豪。

“对不起。”

她着急慌乱道了歉,低下头就去捡。

江卓宁突然握住了她手腕。

四目相对,童桐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眼睫毛有点湿。

眼泪掉了,怕被他发现?

江卓宁这样想着,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轻声道:“脏了就别捡了,重拿一个吧。”

“哦。”

童桐一愣,想起自己刚才竟然要去捡棉签,又有点尴尬,连忙扭过头,又去茶几上取新棉签。

可——

江卓宁捉着她手腕呢。

她下意识低头看去,抿着唇,从他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手。

两个人都没说话,温暖的室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缓缓地流动着,童桐背着他俯身在剪纱布,宽松的针织毛衣便因为她的动作皱起来一些,露出后腰一小截柔白细嫩的肌肤来。

许是因为从小家庭环境好,童桐皮肤很好。

她向来穿着保守,始终被衣物保护着的身上肌肤更好,牛奶一样,触感滑腻。

江卓宁突然想到先前书房里那一次。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他的目光便从她腰上慢慢移动,静静地看着她,竟是意外发现,她眼下这个动作,抿着唇剪纱布,身体弯成柔和的曲线,非同一般得恬静动人。

像一个恭顺贤良的妻子。

这想象让他心情突然愉悦了一些,唇角忍不住勾了极浅一道弧,他将视线偏到了别处。

“手。”

童桐侧身坐在了沙发上。

江卓宁便将受了伤的那只手递过去。

童桐先给他消毒,一边轻柔地动作着,一边低声道:“那个手还没好呢,这个手又伤了,你上班怎么办?”

江卓宁的目光落在另一只手上。

晏少卿在那天帮他保留处理了断指,第二天,他犹豫过后还是去了医院一趟。

医生说好了以后手指可能没以前灵活,他其实不怎么在乎,最终决定再续上,不过是担心童桐和父母看到了之后受惊心疼她。

断过手指这件事,就算作他一个秘密好了。

江卓宁淡淡想着,童桐也将他受伤的手指包扎好了。

整理了医药箱,看着他的手,她略微想了想,柔声问,“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乔伊她们什么时候走了?”

江卓宁突然问。

“下午的飞机。”童桐想起来又笑笑道,“中午给她们包了饺子,三种馅呢,好在她们吃得很开心,都给吃光了,说是下次再来玩还做这个。”

“三种馅?”江卓宁眉头轻蹙,“你一个人做?”

他上班,童桐算上那五个人,总共六个人,六个人吃三种馅的饺子,那得多麻烦?

他蹙了眉头,童桐也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小声道:“没,乔伊她们也有给我帮忙的权少诱欢,宠妻成性。”

“帮忙?”

江卓宁无语地笑了一下。

那五个人,不跟着捣乱就行了。

跟他过来原本估计也存了研究童桐的心思,可这姑娘是个实心眼,别说给她们甩脸色了,怎么看都是任劳任怨的典型模范代表。

乔伊她们虽然开放,却也都是爽朗性子,难怪走之前会发那样一条短信。

“江公子,你老婆真可爱。”

江卓宁凝神想着,再抬眸去看童桐,一时间也颇觉认同。

这么实心眼的姑娘,能不可爱吗?

这样想着,他便站起身道:“不做了。我们出去吃,门口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去尝尝?”

“现在啊?”

“嗯,你不方便?”江卓宁一愣。

“没。”童桐只是从来没和他去过西餐厅这样的地方,感觉有点意外,愣神过后很快开口道,“那我去穿外套,你等我两分钟。”

“好。”

江卓宁话音落地,童桐已经转身跑了。

她说是两分钟,当真很快下来。

江卓宁立在楼下,看见她从楼梯上跑下来,脑海中突然闪过另一个人影。

他和孟佳妩刚确立感情的那段时间,在宿舍楼下等过她好些次。

原因是孟佳妩说了,以前是她追他,眼下她追上了,就得享受女朋友的权利,按着她的道理,总该是他等她的,而并非她等他。

他觉得先前的确对她不好,答应了。

第一天,她说是十分钟,可实际上过了时间才披散着头发跑下来。

再后来——

越来越晚,直到她不陪他跑步了。

他其实无所谓。

晨跑这习惯是从小就有的,有没有人陪对他来说差不多。

只——

此刻想起她,心情突然就复杂了。

童桐到了跟前就看见他一副出神的样子,脱口问,“想什么呀?”

“孟……”

江卓宁一个字出口,戛然而止。

童桐一愣,脸色很快就变了,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江卓宁话未说完,可单看他的反应她就知道,没说完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他在想孟佳妩吗?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多么平淡无奇乡野妇科男医。

可他却想着她出神了。

纵然她离开、纵然她眼下在其他男生身边、纵然她的妈妈和姐姐才刚刚对他们做下那种事,他仍是不在乎,忍不住就想到她,江卓宁,是吗?

童桐看着他,突然就很想这么问一句。

可她终归什么也没问。

她只是侧个头,好像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眼眶酸涩,勉强笑着道:“走吧。”

“童桐。”

江卓宁薄唇都抿成了极为细长一道弧,下意识握紧了她肩膀。

如果说刚才那一瞬心情复杂,这一会,看着童桐近在咫尺的侧脸,他只觉得心脏好像突然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紧缩着疼。

那样一段感情,事实上他的确难忘。

爱也好恨也罢,避免不了经常会突然想起。

可事实上——

这也算一个慢慢释怀的过程。

他和孟佳妩谈恋爱半年时间,出国两年时间,回来在一起不到两个月。

总而言之,聚少离多。

冲动过后总有反思、激情过后总有懊悔,短暂的欢愉之后,往往会承受长久的痛苦。

孟佳妩不适合他,回国后这一段动荡不安的日子里,他也早已经感受不到最开始的那种愉悦,基本上都是无奈、压力、疲倦和烦闷。

他只是看着童桐飞快地跑上跑下,突然觉得喟叹而已。

若是真心爱护,一个人,她总会事无巨细为另一个想到,怕他疼、怕他等、怕他不开心。

眼前这女孩,在全身心投入地爱着他。

她不会以生命做赌注,不会让他难堪难做,无论何时何地,永远将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她的爱情没有火那么浓烈,却像水那么温柔缠绵。

他在想孟佳妩,何尝不是在想她?

她却误会了。

依着她的性子,这一会定然会难过伤心到极致,偏偏连难过都是无声的。

眼下两人是正经夫妻,她有质问愤怒的权利,不是吗?

江卓宁扣着她肩膀的那只手用了点力道,看着她故作镇定的那张脸,他竟然觉得有点无措、着急,甚至,慌乱,他喉头滚动两下,半晌,才勉强开口道:“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