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妩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们正好从抢救室里走出来,无可奈何的冲着姜蓝梦摇了摇头,跟在后面的病床被推出来时,姜玉兰的身上被盖上了一层白床单,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好像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叶妩站在长椅旁,定定的看着床上的姜玉兰,似乎有点没有缓过劲来…

上辈子那么磋磨凌辱、作威作福的婆婆姜玉兰,就这么死了?

姜蓝梦隐隐的啜泣声传来,趴在病床边上,泪水顺着脸颊死命的流落下来,哽咽声、啜泣声传来,哭得梨花带雨,好不让人心疼,不少医生护士们都围在她身边好言相劝着,让她节哀。

叶妩恍然回过神来,勉强的摇了摇头,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拧开一个喷雾剂,喷在手帕上,用手帕擦了擦脸,眼圈也当即被刺激得红了…不管是真是假,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总要跟着落下点眼泪才是,不然又会有人说她冷血无情了。

从姜玉兰进手术室开始,君家这边只有一个蓝梦守在手术室外面,其他人要么出去疯玩,要么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哪有功夫搭理这个?

现在倒是好了,姜玉兰死了,不用折腾他们陪床,直接准备丧事就行。

君家人总算是闻讯赶过来了,先是或真或假的哭了一场,连君老太这么大年岁的人,都跟着抹了几滴眼泪,然后暗暗地瞟了一眼叶妩。

叶妩坐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本不想惹事的,谁想到,君老太居然朝她招了招手,然后哽咽不止的道,“妩丫头,你婆婆是个薄命的,她向来最是疼爱你的,那你当嫡亲女儿来看待的…这次的丧事,你可要办得风风观光的。”

“奶奶,我知道你怜悯婆婆早早离世,可您也要爱惜自己身体才是。”叶妩一边故意红着眼圈,一边拍了拍君老太的手背,“我一个才二十岁刚出头的女人,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当初我妈去世那会,要不是我外公家的舅舅和小姨帮衬着,我自己怕是都撑不起来…反正停灵也要三天呢,我刚才给明翊打过电话了,让他赶紧回来,这事啊,你放心,明翊是个拿得定主意,有他和二嫂操办,肯定不能委屈了我婆婆。”

嗤,想让她操持这场丧事?想得美!

叶妩心里暗暗唾弃,君老太这一招表面上是看重自己这个孙媳妇,还不是想利用自己这个冤大头?风光大办丧事,买个风水好的墓地,这笔钱可不便宜呢,更要命的是,停灵三天得要有人跪在那守灵,大晚上的跪在外面瑟瑟发抖,每晚都要上三祭送别老人,折腾三天下来,整个人都得瘦一圈…真当她叶妩傻了?

说完这些话,叶妩离开挣脱开君老太的手,“奶奶,您先坐着歇一会,我去给明翊再打个电话,催一催他赶紧回来…”

君老太望着叶妩的背影,稍微的沉下些许脸色,摆弄起手上的檀木佛珠,微微的合上双眼,诵起经来。

君明翊是差不多晚上十点左右到的,他到家时,家里这边只是一片哭天抢地,可卷连灵棚和白布都没有准备好,让他不由得有些恼怒,刚想出口询问,闻讯赶过来的姜蓝梦赶紧冲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刚被从医院抬回来的姜玉兰尸首。

君明翊顿了顿,会意的点了点头,赶紧走到姜玉兰停尸的地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声悲凄的嚎啕痛哭声随即传来,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躲在旁边偷懒的叶妩,看着君明翊跪在地面上、一副孝子贤孙的架势,鄙视的撇了撇嘴。

君明翊嚎啕大哭完,从一大群披麻戴孝人中找到叶妩,红着眼睛哽咽道,“阿妩,这一次妈妈的葬礼,还要麻烦你多多操心了。”

真特么的跟君老太不愧是祖孙俩!一个德行!

叶妩心里都快被他们无耻而又理所应当的态度给气死了,玛蛋,除了那一只婚约以外,老娘跟你熟吗?君家那么多长辈,还有你这个宝贝儿子以及姜蓝梦那个宝贝儿媳妇,怎么着就非要让自己操持这场丧事?劳心劳力自己还要倒贴钱不说,最后还落不下什么好名声…凭什么?

你们君家的人又不是都死绝了,凭毛让老娘出钱出力出人的给你们君家操办这么晦气的丧事?

不要脸!

“明翊哥哥,怕是让你失望了呢,我前一阵出车祸,身体虽然好得差不多了,可是经不起半点劳累,稍微一动脑子,就很容易晕倒…”叶妩可怜楚楚的叹了口气,“都是我的身子不管用,不然的话,婆婆的丧事,就不用劳驾二嫂和你这么辛苦了。”

君明翊被叶妩冠冕堂皇的借口给咽得不行,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有缓过劲来,最后瞟了一眼叶妩那张红了眼圈的脸蛋,温柔中略带着些许痛苦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涟漪,“阿妩,连妈妈的丧事你都不肯管吗?我跟你结婚这么久,你有什么怨气都可以冲我发泄,可是妈妈的丧事…这是她的身后事啊!她那么疼爱着你…”

“明翊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操持起这场丧事呢?”叶妩一只手扶着额头,痛苦不堪的叫道,“医生说我不能过度劳累,说我的身子因为这一年的过度操劳,已经处于一种很不好的状况了,再加上我前一段时间的车祸差点死在医院里,不能有半点操劳,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医生都这么说了,你怎么就执意不肯放过我?”

一边说着这话,叶妩身子晃了晃,全然一副准备晕倒的模样。

跟在后头的辛追立马快步上前,“大小姐,您没事吧?医生可是说了,您不能过度劳累,这一阵子您已经够累的…”

说完这话,辛追还故意抬了抬头,看向君明翊那张错愕的面庞,“先生,您是我们家大小姐的丈夫,按理说我这个做助理的,不应该多嘴,可这次您也实在太过分了,明知道医生是怎么叮嘱强调的,居然还是强行要求我们家大小姐操办这些事情…您是不是想累死我们家大小姐啊?君家这么多人在呢,你和二少夫人姜蓝梦不也都好好的吗,怎么你们就不能做这些事情,非要我们家大小姐这么个病号来做?”

叶妩面色苍白的冲着辛追摆了摆手,故意呵斥道,“辛追,别乱说话!明翊哥哥,你等我歇一会,缓缓神的,然后马上就去操持这些…”

夫妻两人之间的争吵,让前来吊唁的宾客们不约而同的望去,瞧着叶妩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子骨,再瞅瞅君家好几十口人坐在那闲着唠嗑聊天…

宾客们心中就呵呵呵了:你们君家又不是死绝了,怎么就非逼着人家叶妩这个病号给你们家办丧事呢?

再加上联想到君明翊和叶妩之间的不合,以及姜玉兰在外面的名声,在场宾客们瞬间鄙夷的看向君家一大家子人。

突然闹起来的状况,让君老太好一阵没脸,眼神冷飕飕的瞟了一眼叶妩,随即摆了摆手,“罢了,明翊啊,你想尽孝心,这一点老太太我理解,但是你媳妇既然身体不好,就别强留她在这了,妩丫头啊,你要不然先回去歇歇吧,左右这边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在操持着,用不着你这么个小丫头。”

“那就多谢老夫人的体谅了。”辛追牙尖嘴利的直接应声,一边扶着叶妩,一边碎碎念道,“大小姐,这边人多事也多,您就先回家歇歇吧,咱们明早再过来,正好家里那边已经给你炖上了大骨头…”

君老太的那句让叶妩回去歇歇,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谁曾想到,这叶妩跟辛追,居然真的溜了?!

离了君家,叶妩立马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让开车的乐南直接去附近的香园,正好司凛和他送的那只黑猫崽也在那里等着。

手捧着滚烫的骨头汤,叶妩一边啜着,一边觉得喝得身心舒畅,整个人好像都恢复了精力,再想想君家在夜里守灵的那群人,越发觉着这碗骨头汤有滋有味的。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司凛挑眉,看着叶妩喝得美滋滋的,自己也情不自禁的翘起唇角,将一小笼屉的灌汤包推到她面前。

叶妩点了点头,顺手捻起一只鸡蛋大小的袖珍灌汤包塞进嘴里,“灌汤包的味道很好吃,骨头汤里好像还有点…中草药的味?”

“骨头汤里是搭配着几味名贵中药材炖出来的汤品,重在滋补。”司凛用纸巾擦了擦叶妩的嘴角,无奈的笑道,“你不是一直怕冷还手脚冰凉吗?我前几天问过一位杏林国手,他说你有点体质阴寒,需要好好养一养。”

“嗯,用好吃的好好养养。”叶妩脆生生的应了一句,继续胡吃海塞着,也不瞅瞅现在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她还往自己肚子里塞吃的…

辛追在旁,无语的瞟了一眼自家大小姐的小肚子:都已经圆滚滚了,你还继续往下吃么?

吃饱喝足,辛追将残羹冷炙收拾出去,房间里独留下两人,叶妩抱起那只睡得迷迷糊糊的黑猫崽,舒舒服服的蹬掉鞋子,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看向坐在对面的司凛,“对了,事多攒一起,我倒是忘记问你了,司凛…韩家那边怎么样了?根据时间上算,韩宁应该早就到家了,你有没有跟韩老爷子打过招呼?”

“韩家?”司凛轻启薄唇,敛去眼底看向叶妩时的那番暖意,绯红色的唇瓣间划出一抹森冷残忍的弧度,“放心好了,韩老爷子要是不解决这事,我就亲自帮他解决。”

就在叶妩担心韩家再起幺蛾子的时候,远在百岳市的韩家,却陷入一片阴云密布中,韩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手拄着拐杖,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韩家好几个儿媳妇都面色不安的坐在旁边。

终于,期待已久的推门声响起,韩啸的声音在玄关那里发出,“爷爷,我们把小宁带回来了。”

一边说着这话,一行四位韩家人稀稀落落的进了客厅,只有韩宁跟在最后,满脸的不情不愿,看见韩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这丫头居然怒气冲冲的将自己手上的小提包扔到客厅地毯上,甩手就要上楼回房去。

“给我站住!”韩老爷子从牙关里挤出这句话来。

韩宁甩了甩头发,气哼哼的没搭理自己爷爷。

“韩宁,我让你给我站住!”韩老爷子抬高了音量。

韩啸见着老爷子脸色不愉,赶紧拉了一把韩宁,总算把她拉住了。

瞧着还满脸委屈而又不甘心的孙女,韩老爷子几乎都快后悔死了!是他太娇惯这个孙女了,才把她养成今天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家里孙子多,唯一的一个孙女韩宁,便成了全家的宝贝疙瘩,别说是她亲妈了,就算是三个伯娘,都把她宠到没边的地步,相较于几个堂兄的能干,这丫头少了几分精明和有眼色,多了几分骨子里的高傲任性。

瞧着孙女居然还是这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韩老爷子强行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故作沉静的问道,“你们不是应该早就出发回来了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韩啸苦笑不已,他可以告诉爷爷,韩宁这丫头到了机场,居然趁着自己不备,直接跑了吗?三个人找这丫头找了一圈,总算是在机场外面逮到她…那个时候的韩宁,正拎着自己的小包,准备打车回去。

那个时候,韩啸真的是第一次后悔了,后悔自己以前这么宠溺着这个堂妹。

瞧见韩啸的苦涩表情,韩老爷子心里瞬间明悟过来,眼神幽幽的看向韩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说!”

“还不是小宁这死丫头?”韩四最烦家里上下宠惯着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气呼呼的道,“这个死丫头,到了机场,居然趁我们不备,自己偷跑了!我们三人找她找了大半天,差点报警…”

“跑了?”韩老爷子眼神渐渐冷却下来,看着韩宁站在自己面前,还满脸委屈愤怒的模样,缓缓开口道,“韩宁,你跪下。”

韩宁刚刚还扬着小脸,做出一副愤慨的样子,可是听见韩老爷子的这句话时,瞬间愣住了,忍不住叫道,“爷爷,你在胡说什么?”

“我让你跪下。”韩老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抬起头,看向韩家老四,“老四,你去取家法来…由你来执行家法。”

韩宁整个人几乎都怔住了!

爷爷不会是老糊涂了吧?什么取家法?又为什么让自己跪下啊?凭什么呀?

“爷爷…”韩宁忍不住叫了出来,“你干嘛呀?!凭什么要对我用家法?”

韩老爷子眼神冷飕飕的瞟了一眼韩宁,“你跪下,我一会自然会让你知道个清楚明白,这些年…家里人真的是太娇惯你了,把你养成了这副德行!”

韩家老四虽说对这个女儿挺严厉的,可是听见老爷子居然说出请家法这种话来,也忍不住心疼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韩家家法那可是一条上面缠着指甲大细小刀片的鞭子啊!小宁这么娇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份罪?

韩家的四个女人,也瞬间傻了眼,随即哭天抹泪的就想给韩宁说情。

韩老爷子这次是动了真火,眼神冷冷地瞟了一眼自己的四个儿媳妇,“谁敢替她求情,就跟她一起跪着!”

向来疼爱韩宁的韩家三儿媳妇,一听老爷子的这话,她倒也光棍,扑通一声直接跪在老爷子面前,语气生硬的道,“老爷子,您想对我们小宁动家法,好歹也要给我们个理由吧?儿媳妇我可是记着,上次我们韩家动家法的时候,可是小姑子韩琴罔顾家族,跟人私奔…”

站在后面的韩琴,立刻悄然垂下头,脸上闪过一抹屈辱和莫名的悔意。她跟几个泼辣的嫂子,向来不太和睦,几个嫂子也没少拿她“嫁给普通人挨了家暴最后灰溜溜滚回韩家”的这事挤兑她。

“老三媳妇!你给我闭嘴!”韩老爷子胸口剧烈起伏着,“我上次说过,这事谁也不许再提起,你们是不是聋了?嗯?!”

韩家三媳妇撇了撇嘴,不做声了。

韩家老四媳妇,也就是韩宁亲妈,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眼汪汪的道,“老爷子,三嫂说得对,您就算是想罚我们家小宁,好歹也要给个罪名吧?您可千万别听信了外人的谣言,让自己亲孙女受了委屈啊。”

说完这话,韩宁妈妈还故意看了一眼韩琴,“爸,您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是我们自己家出了白眼狼,联合外人,故意栽赃陷害她侄女…我倒还是真不知道了,哼,我们家小宁不过是去北宁市玩了两天,能闯什么祸?别是某些居心叵测的人,为了嫁进叶家,故意跟那么个蛇蝎心肠的叶妩联合在一起,陷害我们家小宁吧?”

“就是!就是啊!”韩家三媳妇也出口应声,还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韩琴。

韩琴讪讪的垂下头,她现在是回娘家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忽然有点真的想嫁给叶世峰了,至少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也省得家里有点事,就是她不好。

韩家大儿媳妇看了一眼韩宁几乎傻掉的表情,也有点心疼了,好声好气的劝道,“爸,事情总归要查清楚,才能惩罚啊。我们家小宁向来乖巧懂事又聪明伶俐的,能闯下什么祸事?是不是误会了?”

韩家二儿媳妇相较于老三老四而言,还算是比较明理的,给老爷子倒了杯水,好言相劝道,“爸,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身子骨,我们有事说事,韩宁若是真的闯了祸,自然该罚,但若是个误会,也省的委屈了她。”

韩老爷子冷笑不已,斜睨了一眼韩宁,“哼,还能委屈了她?你给我跪下!”

韩宁委委屈屈的跪在自己亲妈身边,眼里泛起了泪花,哽咽道,“我不就不是不愿意回来吗?回家天天被你们算计着要把我嫁给谁…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听着女儿委屈得抽抽搭搭得话语,韩宁妈妈立刻觉着心如刀绞似的,愤怒的看了一眼傻怔在一旁的韩家老四,忽然嚎啕大哭了出来,“小宁,这个家是容不得我们母女俩了,谁今天要是敢罚你,妈妈就跟你爸离婚!”

“——那就离吧。”

韩老爷子轻描淡写的话语悄然响起,带着几分冷硬和怒意,“谁今天要是再敢替韩宁求情,那就滚回你们自己的娘家去!我们韩家,要不起这样的儿媳妇!”

这下子,别说是韩宁了,就连整个韩家都彻底懵掉了。

韩老爷子对几个儿媳妇向来宽容,从来都不会说半句重话的,可这一次,他居然能说出让儿子和儿媳妇离婚的这种话来,——他是真的怒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韩家老二韩都,终于抬起脑袋,看向一大家子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小宁这一次真的闯了大祸,如果不是人家叶妩紧急替她在背后收拾烂摊子,这一次…我们韩家怕是全家都栽在了小宁身上。”

韩家老四彻底垮了脸色,他之前还奇怪为什么老爷子今天大动肝火呢,现在连素来正直睿智的二哥都说要罚她,韩宁肯定是闯了大祸!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说了些什么,居然能连累到全家?

几个韩家的儿媳妇瞬间蔫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不敢再说些什么…老爷子就算是年岁大、老糊涂的被人糊弄了,韩都可不是那么好让人糊弄的,如果连他都这么说,那么…肯定是出事了。

第48章 韩家烂摊子

韩家父子俩联合在一起的威力,彻底让全家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老三媳妇讪讪的勉强一笑,“爸、二哥,小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值得你们俩这么大动肝火?还把话说得这么隐晦…我们都是一家人,难不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爸你也太不纳我们这几个儿媳妇当一家人了。”

说着,老三媳妇似乎觉着自己理直气壮一般,扬了扬下巴。

韩家老四向来是个沉稳话少的,对于妻子也冷漠一些,很少会管她的事,可是现在听见妻子居然这么跟自己父亲说话,当即色变,阴沉沉的冷笑道,“你要是再敢多一句嘴,敢质疑我爸半句…明天离婚的,就不止老四夫妻俩了。”

韩老爷子眼神赞赏般的瞟了一眼自己三儿子,微微点了点头,四个儿子虽然说资质参差不齐,可也好在各个都是有主意的,不会被自己媳妇拿捏得住,小事上宠着媳妇,大事上绝不含糊。

韩都不好在这个时候插嘴,只能故意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

韩都妻子会意的点了点头,再瞅着自己三弟妹还是这么拎不清的,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向来随和的她也多了几分淡淡的威严,“三弟妹,别怪我这个做二嫂的说你,别说是我们韩家了,就算是放眼整个边北郡的世家里,也断然没有一个儿媳妇处处过问家中大小事的道理,什么一家人不是一家人的,你要是真的这么说,爸这么多年怕是都白照顾我们这些儿媳妇了。”

韩老爷子对儿媳妇们向来宽厚,只要他们不闹得太过分,甚至明里暗里欺负自己女儿韩琴这种恶气都能忍下来,足见老爷子的态度。

可现在,老三媳妇居然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老爷子没把媳妇当成一家人的话,今儿故意激将对方,有意让他说这个秘密,别说是随和宽厚著称的韩家二儿媳妇,就算是韩都这个二哥,都有些生气…老三媳妇到底是何居心?

老三媳妇眼见着全家都不帮着自己说话,这才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哼一声。

韩老爷子冷冷的看了一眼老三媳妇,也不搭理她,反而径自站起身,目光扫视了一眼客厅中的家中众人,“你们兄弟四个还有小琴一起跟我上楼…小啸,你跟韩宁也一起上来,拿好家法。”

兄弟四人对视了一眼,其他三个自然不是知道其中内里,只能将视线投向老二韩都,韩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表示有些话不好当面说,只能老实的跟着老爷子上了楼,韩啸无可奈何的拍了拍韩宁的肩膀,“小宁…我们上楼去吧。”

韩宁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径自跟着上了楼。

到了楼上的书房里,韩老爷子让韩宁直接跪下,让韩四拿着家法鞭子,照着韩宁后背,冷的不妨直接抽了上去!

韩宁刚跪下,哪里注意到自己亲爸拎着鞭子在后面等着呢?猛地挨了这么一下,整个人差点趴在地面上,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几乎叫得人触目惊心!

“孽女!你差点害死了我们韩家,你知不知道!”韩老爷子想到司凛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电话里毫不留情的训斥和威胁,山羊胡子气得都发抖了起来,“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家里三楼书房是绝对的禁地,为了你偷进书房的这事,我骂过你多少次?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听见韩老爷子的话,韩宁总算是从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短暂的清醒过来,趴在地上,叫得那叫个凄惨!

“再打!”韩老爷子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你要是舍不得打你闺女,就换个人打。”

韩四咬了咬牙,高高的扬起手臂,照着韩宁的脊背又来了一鞭子!

凄厉的惨叫声,如同梦魇般盘桓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心惊胆战的看着老爷子。

韩啸不敢再给堂妹说情,只能怜悯的看着趴在地上鲜血淋漓而又彷徨无助的她,心里暗暗叹气:小宁怎么就这么任性呢?家里三楼书房,是爷爷和几位叔伯们谈及家族要事机密的地方,她居然还最喜欢往这里面闯…

“这一次,你偷进三楼书房不说,居然还敢偷听我跟别人的说话,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韩家?啊?!”韩老爷子提及这事,心里怒火越发旺盛,“我在这里会客,跟人谈事,你居然躲在书房里偷听,你是不是嫌弃我们韩家过得太安稳,非要害死全家才肯罢休啊?!”

韩宁被打得实在是太痛了,也总算是知道怕了,脸色苍白的趴在地面上,脸上满是泪痕,啜泣的哀求道,“爷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过我这一次吧,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书房里有人,我不知道那天司凛在这里啊。”

司凛?这家伙是谁?

韩家老大老三的心头升起一股子疑惑来,看向韩都,韩都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只是眼底流露出一股子深深地无奈和挫败:别说是老爷子了,自己这个二伯都有想弄死这个侄女的心思了!

反倒是站在后面的韩四,当即手上一抖,和韩啸不约而同的在心底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司凛…那不是今天白天那会,叶妩身边的那男人吗?怎么又跟他有牵连了?

从韩宁嘴里得到答案,验证心中所猜想,韩琴倒是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了,站在旁边,神色间越发沉默了下来。

孙女脱口而出的话语,差点韩老爷子当场气昏过去,怪不得司凛说别让韩宁坑死了全家,果然说的不错,她这真的是能坑死全家的节奏啊!

司凛那天来的时候,走的是韩家密道,除了韩老爷子和继任家主韩都之外,全家任何人都不清楚这事…现在,韩宁这丫头居然堂而皇之的把司凛的名字喊出来,这不是等同于把这事公开给全家吗?

司凛的事,本事韩家家主和继任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韩宁这个蠢货,居然直接将这事给喊出来了!

“给我打!再打!”韩老爷子气得歇斯底里的叫道!

韩四还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父亲如此失态,几乎都呆住了,看着韩老爷子被气得近乎于疯魔了似的,终于意识到…某些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他自己的预想了。

韩家老大悄然拉住自己的四弟,看向老爷子,苦笑道,“爸,事到如今,您还是把事情跟我们解释清楚吧,左右小宁已经把那个名字说出来了,我们这么一知半解的,反而容易出事。我不知道…我们韩家,什么时候有那么个叫司凛的男人有瓜葛?而且能把你气成这样?”

事情已经被孙女给捅漏了,韩老爷子好像瞬间衰老了下来,原本精神十足的样子再不复,反而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心力交瘁,他原本只是想教训孙女一顿,可谁曾想,韩宁这丫头…居然直接把司凛的名字给喊了出来?

现在,连素来温敦有礼的长子都这么说,韩老爷子实在是没办法了,落寞的坐在椅子上,苦笑着道,“本来…这事你们是没资格知道的,这是历代韩家家主及继任家主的不传之秘,如果不是那天小宁撞破了我和司凛在书房见面,恐怕你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名字。”

韩家一群人静默的站在那里,悄然毫无声息。

韩老爷子自顾自的摇头叹息,“外人都知道,我们韩家在天京城的靠山是天京城宋家,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宋氏不过是我们韩家表面上扒拉上的一个天京城世家,韩氏真正的靠山…是司家。”

“司家?我倒是从来都没听说过。”沉稳寡言的韩家老三,难得的开了口。

韩老爷子白了一眼三儿子,“别说你了,就算是天京城地界上的,都不见得有几个人听过这个姓氏!那你们知道司徒这个姓氏吗?”

“司徒?那不是两百年前末代皇朝的皇家姓氏?”学识渊博的韩家老大,主动开口道。

韩老爷子手捋着胡须点头道,“末代皇朝,司徒皇帝主动退位让贤,顺应历史潮流,主动退位,将我龙国从封建制直接过渡到西方体制,打那以后,世上再无司徒家,当年的司徒姓氏减去后面那一个字,变为如今的司家,在天京城中地位超然,现存于世的最后一位司家人,就是司凛…而我们韩家,则是世代效忠于司家的附庸家族,所以,如今的司家,才是我们韩氏的真正靠山,宋家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这么一个石破天惊般的消息,震得在场人几乎彻底傻了,呆呆的看向韩老爷子,全场一片静寂…

提起这些,韩老爷子无限感慨般的叹息道,“我们韩家,是司家埋在边北郡的一枚重要棋子,两百年来,两家好像从未打过交道似的,可只有当代家主才清楚,没有司家的暗中插手,就没有如今韩家的风光无限,这一次司凛过来,只是来顺便过来跟我谈谈而已,没想到居然被韩宁撞破,而且,居然还…”

“小宁把这事给说出去了?”韩四听了这些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眼睛死死地盯着趴在地上委屈得抽抽搭搭的宝贝女儿。

“岂止?”韩老爷子恼怒的指了指韩宁,都恨不得掐死这丫头,“这个丫头…她、她居然自作聪明的把这事说给了南方五大族的人听!你个逆女啊,就算你偷听,怎么能把家里的事,当着南方五大族的面往出说啊?南方五大族和天京城世家关系紧密,你跟他们说,不就等同于把这事告诉给整个天京城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事情传出去,天京城的那些世家们惹不起司凛,却能惹得起我们韩家,这事只要穿出去,第一个死的,就是我们韩家!”

韩宁被爷爷的话给吓到了,哽咽了一下,“…哪、哪里有这么严重?”

“当年的司徒家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龙国为了感恩司家的深明大义,给予司家以世代监察、情报的职责,换句话讲,司家现在就是我们龙国锦衣卫指挥使,统领SA和KA两大特情局,对内监视豪门世家,对外监控国外势力谍报,现在天京城多少人都盯着他们呢,他们惹不起司家,可是能收拾得了我们韩家!尤其是宋家,一旦他们得知我们韩家不是真心投靠他们,反而跟司凛有所牵扯,你觉着…宋家会饶过我们吗?嗯?!”

一边说着,韩老爷子气得一巴掌糊在了桌子上。

司家是龙国的现代版锦衣卫?

这个念头浮上心间,瞬间让韩家集体脸色青白了不少。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韩四看向宝贝女儿的眼底也渐渐泛冷,原本还觉着这丫头只是被自己娇惯了些,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逆女到底是闯了多么大的祸事!

眼见着连爸爸都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韩宁只觉得全家好像都不理解自己,心里委屈得想死,又气又急,最后反而还倔强的扬着脑袋,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流落下来,“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凭什么都要把这事推卸到我的身上?”

说着,韩宁强忍着后背的痛楚,从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泪流满面,“我又不是有意要偷听,更加不是有意要把这事透露出去的,你们为什么都觉着这是我的错?”

韩四苦笑不已。

是,女儿是无意偷听,又无意间把这事说出去的,可是无意啊,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义正词严?她觉着她是无意的,所以犯下的一切过错就都可以被原谅,她是无意为之,所以这事就不是她的责任,她可以理所应当的扬着下巴,说出这种话?

呵呵…这份“无意”,却要韩家几十口人和百年基业为之买单!

有些时候,无意,会比故意,更加害人不浅。

更加令韩四心寒的是,自己那个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什么时候已经被娇惯到这种地步了呢?犯了错,觉着自己不是故意的,那便不再是她的责任,她也可以轻松地摆脱这些负担…

“你居然到现在还死不悔改?”韩老爷子都快要被这个孙女给气死了。

韩宁用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傲气的扬着下巴,好像恢复了韩家千金应有的傲气和仪态,坚定中带着些许执拗,坦然的道,“我并不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只不过是随便跟司凛说让他来我们家拜访一下而已…爷爷,明明之前是你说的,想把我嫁给司凛做他的妻子,我现在只是尽力按照你的意愿去争取他的倾心,这样做,我有什么错?”

按照我的意愿去争取司凛?

韩老爷子都被韩宁的理由给弄懵了,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仪态出众的孙女,险些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当日看着司凛为了叶妩而匆忙追去的背影,只不过感慨一句司家人的情深、遗憾被司凛所钟情的不是自己孙女罢了,谁说要真的把韩宁嫁给司凛了?

且不说韩老爷子现在是不是想把孙女嫁给司凛,关键的是,你乐意嫁,人家乐意娶吗?

拜托,明明你们韩家是人家司家的附庸家族,人家做主家的,凭什么要娶附庸家族的一个女儿?别以为自己是韩家小公主,就觉着天下的男人都得追着你、捧着你,恨不得把你金屋藏娇、立刻领证结婚了,你韩宁又不是什么貌似天仙、权倾龙国的顶尖人物,凭什么人家就得愿意娶你?

“你特娘的放屁!”

韩老爷子瞬间气得暴跳如雷,脸都涨紫一片了,“那天,我不过是看着司凛缀着叶妩离开时的样子,随口感慨他看上的女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孙女韩宁?谁说要把你嫁给他了,更何况,就算我想让你嫁,人家司凛肯娶吗?嗯!”

“爷爷,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愿去做而已。”韩宁稍微抿了抿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站在角落里的韩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她从始至终都在保持清醒的旁观着这一切,心里也自然比谁都清楚:韩宁说的“按照爷爷的意愿去做”,不过是给她的行为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真实情况是她韩宁喜欢上位高权重、神秘邪魅的司凛,想把对方从叶妩手上抢过来,又不想老爷子在知道了后拿她联姻,才故意找的理由。

当女表子还要立贞节牌坊,不外乎如此罢了。

韩宁这丫头,所有的精明和聪慧,都用在了男女之情以及如何不被联姻之上了,她这一段时间,那么极力促成韩琴和叶世峰的联姻,不就是打着把姑姑嫁出去、家里就不用再急着把她嫁出去的算盘吗?

韩琴不说,不等于她不知道,只不过她自己愧对家族,懒得计较罢了。

正当韩家陷入一片阴云之中时,清脆的铃铛声悄然传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清晰。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韩老爷子。

韩老爷子苦笑,扶着桌子的手,悄然摸向桌子下面的机关,随即,书架缓缓被拉开,从中走出来一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赫然正是一天多都未见的容叙。

看见韩家这么多人都在场,容叙显然有点惊讶,意味深长的看向韩老爷子,推了推眼镜问道,“韩老…您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全家都在等我吧?”

韩老爷子苦笑,冲着他拱了拱手,“容先生,这次可真的是要辛苦你了,我们韩家创下的祸事,还要劳驾您来给收拾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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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最近有点卡文,不在状态。

第49章 忘却记忆

容叙轻轻一笑,目光扫视了一眼韩家在场的众人,“韩老客气了,我不过是按照boss的意思过来的…不过,今天似乎有点人多啊?”

韩老点了点头,恨恨地看了一眼韩宁,苦笑道,“都是家中这个逆女…”

“罢了,您教训孙女我不管,先让我把今天来的目的达成,boss那边还在等着我回去。”容叙打断了韩老爷子的愤怒,纯良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正经认真的表情,“boss的原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出现半点纰漏,他不介意让韩家出点‘意外’…你懂的。”

“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了。”韩老爷子置地铿锵的回道,看了看自己的孙女和几个儿子,“再出这种意外,不用司少,老头子我亲自清理门户。”

容叙没理会老爷子的承诺,反而看向韩家几个人,“都有谁需要洗去这段记忆的?”

“除了韩宁以外,老大、老三、老四都要忘掉今天这段记忆。”韩老爷子点出了几个人,然后看向韩啸和韩琴,略微沉吟了一下,“我已经准备将家主的位置给老二了,小啸也成了继任家主,倒是不需要清洗掉这段记忆,至于小琴…”

韩老爷子彻底犹豫下来。

除了当年韩琴非要嫁给那个普通男人犯过这么一次傻之外,这个女儿的表现远比她的几个哥哥还要更加出色,尤其是这一次如果不是小琴见势不妙,多次帮着叶妩故意把韩宁支出去,恐怕小宁闯的祸会更大…

“韩琴倒是不用了。”容叙摆了摆手,笑吟吟的看向静默在旁站立着的韩琴,笑得意味深长,“她是个聪明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且,让她记着这些事情,对三方都有好处。”

容叙话语里的“三方”,指的是谁,当然不言而喻的。

韩琴是个心思通透的,容叙这么说,自然而然的让她联想到自己和叶世峰的那件事,从容叙这里透出这点口风,居然让自己保留这段记忆,还说对三方都有好处…那是不是意味着,叶妩已经默许了自己做她的继母?

关于用催眠手段、清洗掉今晚自己的记忆这件事,韩家三兄弟自然不会反对,家族的规矩就是规矩,他们自己在资质上比不上韩都,也不会让他们觉得心里不平衡,而且关于司家的事,在整个龙国都是个惊天秘密,知道那么多,对他们自己没好处,就算自己不想告诉别人,也说不住哪天喝多了,顺嘴就被人套话了去,现在完全清洗掉这段记忆…总好过将来害死全家。

可是韩宁偏偏不干了,死咬着不肯让容叙催眠忘掉之前那么多关于司凛的记忆…天晓得,容叙是司凛的人,韩宁对司凛的意思傻子都看得清楚,谁知道司凛会不会因为韩宁的纠缠,而故意让容叙对她的记忆做什么手脚?

瞧着韩宁那副泪眼汪汪的模样,而不肯接受催眠,容叙倒也没强求她,只是冷笑着道,“韩小姐,您若真的不愿意接受催眠清洗记忆,那就算了,反正boss在临来之前,还特意吩咐我了,说您如果执意不肯忘记的话…”

从容叙嘴里听到司凛提起自己,韩宁的泪眼中猛然划破一抹光亮。

“不肯的话,那就去死好了。”容叙轻描淡写的从唇齿间吐出这句话。

韩宁的所有希望都被容叙的这句话打消,那双朦胧美目间满是绝望之色。

容叙哪里会搭理她的痛苦?先叫上韩家兄弟三人,将他们请进了书房侧门的静室里,这三位的事倒是好办,只让他们忘记之前两小时内发生过的事就行,然后将“绝对不能允许韩宁跟一个叫司凛的男人有分毫瓜葛”的心理暗示埋藏进他们的潜意识里,最后关于今晚的这两个小时,他直接构造了一个虚拟场景塞进三人的脑海里。

集体催眠清洗记忆,连一个小时都没用上,容叙自己从静室里出来,回到书房时,就瞧见焊机剩下几个人呆呆的看着自己。

容叙轻笑,“韩老,您的三位儿子已经在静室里睡着了,今晚我是秘密前来的,他们既然已经忘记了今晚的事,就不方便再叫醒见他们了。”

韩老微微点头。

容叙又将视线投向韩宁,轻笑了出来,“请吧,韩小姐…噢,对了,还有件事要跟您知会一声,为了避免您在这三天之内,故意留下某些证据,我已经派人去你的闺房搜了,还有你的行李箱和手机,也都需要检查一遍,想必你是不会介意的吧?”

韩宁本来还暗自庆幸自己有写日记的习惯,可是听见容叙这句话,整个人差点疯掉了,再没了千金小姐的高贵和仪态,几乎恨不得冲上去咬容叙一口!

催眠韩宁的难度,几乎要堪比当初催眠叶妩的难度了,当初叶妩那么容易被催眠,是因为她的情感处于最脆弱的时期,不小心着了司凛的道,可她意志力强硬,加之上辈子的痛苦过于恐怖,没有被司凛套出话来。

可韩宁却不一样了,她虽然意志力薄弱,但因为之前已经有了警惕,再加上她发自身心的抗拒,容叙居然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都没催眠得了她,反倒是把容叙差点折腾得脸都绿了。

容叙最后终于生气了,那张纯良无辜的脸上露出一抹冷飕飕的笑容来,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副手术用的白色橡胶手套,然后拿出一个跟口服液大小差不多的全金属盒子,转动密码,盒子打开,里面浮现出一层白雾,白雾散去之后,才看见里面是一排那种用密封玻璃瓶装着的透明液体,就好像是那种医用的注射药品。

撕开无菌注射器的外包装,取出小手指粗细的注射器,取出全金属盒里面的透明玻璃装着的药品,敲碎上面的位置,用注射器将液体汲取到注射器里…

韩宁几乎都被容叙这么一系列熟练的动作给看呆了,直到注射器准备好,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眼睁睁的看着容叙手持着注射器,一步步走进,忍不住慌张的大叫道,“你、你这是干什么?救命啊…爷爷!救命!”

容叙用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是什么?呵呵…真是个好问题呢,唔,怎么跟你讲呢,因为你的极其不配合,我只好将自己的备用计划拿出来,这可是实验室的最新产品,金铛铛好像说它叫‘小叶子十七号’,是一种新型实验室产品,适用于某些极度不配合的犯人,可以将你的所有感官无限放大,将外界干扰作用到最大值,放心好了…我做过实验的,这种药品,搭配着催眠的效果是最好的,不会毒死人的。”

一边说着这话,容叙缓步走到韩宁面前,一把扳住她的脑袋,对准脖颈动脉的位置扎去!

透明的液体,缓缓的流淌进韩宁的身体里,她几的所有感官越来越大,甚至都觉着容叙扳住自己脑袋的那只手,已经快把她的头骨勒得近乎于断裂…

“好了,韩宁,1、2、3…你该睡了。”容叙轻飘飘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韩宁双眼迅速呆滞,随即缓缓的合上了双眼。

“一觉醒来之后,你会忘了那个关于司凛的一切事情。”容叙尽力放缓放轻声音,“那天韩家晚宴上,你在书房里只是睡着了,爷爷的书房里,并没有人任何陌生人,你安安静静的躲在角落里睡了好半天…宝贝,跟随着我重复一遍…”

合着双眼的韩宁,毫无意识的跟随着呢喃道,“我、我那天没有看见司凛,在爷爷的书房里,我躲在角落里睡着了…在北宁市找叶妩时,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司凛…”

容叙满意一笑,继续轻声道,“…你畏惧那个叫司凛的男人…怕他怕得要死…”

“畏惧司凛…不!不…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俊美又邪魅的男人…”韩宁的潜意识里,仍旧跟容叙的心理暗示相对抗着。

听见这话,容叙丝毫没有恼怒,反而继续轻轻的道,“不,你忘了…韩宁,你不喜欢司凛的,那个男人好恐怖,他差点掐死你…继续靠近他,他会杀了你的…你根本不喜欢他,你对他的只有畏惧和远离…”

容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彻底击碎了韩宁心底那最后一点的抗拒,跟随着容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些话,活动剧烈的脑海里将这些言语编织成一副又一副的画面,替代了自己原有的记忆…

“韩宁,你之前关于司凛的所有记忆,都是错误的,都是一些支零破碎的碎片,你把这些碎片垃圾交给我,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今天我告诉你的画面…从今晚后,你将彻底舍弃忘记那些不属于你的碎片…”

给韩宁的催眠,为了避免日后出现任何纰漏,容叙足足做了两三个小时,等韩宁彻底被催眠完毕,睡下时,容叙整个人几乎都已经忙活得满头大汗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书房里是,韩家书房里剩余的四个人——韩老爷子、韩都、韩啸和韩琴,还精神抖擞的坐在那里,每个人手上捧着一杯香茗,正说着闲话,看见容叙脸色不好的回来了,赶紧问问情况。

容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摆了摆手,“催眠完毕了,韩老爷子你那几个儿子倒还轻松,可唯独韩宁,极其的不配合,我最后只能给她用了点药,才顺利催眠…那个药物有点副作用,这几天可能让她头疼,但是没有大事。”

孙女只是头疼几天,已经超出韩老的估计了,总好过把自家宝贝孙女一辈子拘在家里,或者干脆送进精神病院要来得强吧?

对此,老爷子自然无话可说,感激的话说了一大箩筐,反倒是旁边不声不响的韩琴,忽然开了口,“容叙,麻烦你回去的时候,替我…我们韩家,向叶妩道谢,这一次她为了保住我们韩家而做出的努力,我韩氏永不敢忘。”

韩琴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在场的几个人楞了一下。

反倒是容叙,砸吧砸吧嘴,忽然乐了出来,“韩老爷子,您倒是养了个好女儿,这么聪明…当初没走仕途这一路,真是可惜了。”

韩老爷子不明就里的看向韩琴,而韩都,则带着一股子隐隐的怀疑和不敢置信,看向韩琴。

“怎么回事?”韩老爷子忍不住问道。

身为继任家主的韩都苦笑,“爸,今天上午刚得到的消息,天京城下放的苏氏矿难调查组副组长和组员被人杀了。”

“跟这事有关系?”韩老爷子诧异。

韩都故意看了一眼自己韩啸,有意试探他的头脑,“小啸,你说。”

韩啸还在发懵呢,听见韩都的话,这才磕磕绊绊的道,“不、不太可能吧?死者调查组的副组长叫庄起彦,是南方五大族庄家嫡系,也是庄老爷子的亲孙子…更加重要的是,好像小宁当众说出司凛那事时,庄起彦就在场。”

韩老爷子手上的茶杯差点当场掉碎在地!

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难不成,庄起彦是为了自己家这事而被灭口的?

瞧着韩家人已经意识到真相了,容叙将身体靠在沙发上,轻笑了笑,冷漠的道,“这事你们倒是不用谢我,因为昨晚我替boss回天京城开会去了,boss身边可用的人都没有,本来,那晚的既定计划是你们韩家孙女自己作死,就舍弃掉韩家这颗棋子的。”

舍弃掉韩家这颗棋子?

那意味着,为了平息天京城其他世家的怒火,韩家将任由着他们收拾,而司凛不会插手!

瞧着韩家几个人脸色白了白,容叙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轻描淡写的道,“按照boss的脾气,是你们韩家自己出了纰漏、自己在作死,他是不想亲自插手的…是叶妩挽救了你们韩家,她把自己身边的暗卫和家族死士调派出去的,截杀庄起彦,在对方把消息传递出去之前,截留住了这份情报,为了给你们韩家收拾烂摊子,截杀庄起彦。”

韩家人的脸色都白了!为了截留住这份情报,叶妩居然派人杀了庄起彦!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别说是韩啸这个年纪小的了,就连韩都这么大的男人,都忍不住脊背冒寒气:叶妩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气,居然敢杀南方五大族的嫡系!

心里一边感叹着,可是另外一方面,他们又在心里鼓掌叫好,杀得好!真的是杀得好啊,不杀庄起彦的话,这个时候,可就轮到别人家来灭杀他们韩家了!

只是…玛蛋,这个人情欠大发了。

叶妩救了整个韩家,还为此截杀了南方五大族的人…

这么大的人情,韩家该怎么还?

瞧着韩家静默一片,容叙轻飘飘的笑了笑,“boss今天给我打电话,吩咐任务时,特意告诉了我一句话,——‘生米恩、斗米仇’,意思是说,小恩小惠的才是恩情,无法回报的大恩到最后就成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