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要什么?”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听不听?”

“听。”

“你可以告厉景呈强暴。”

荣浅杏目圆睁,“告他?”

“对,再加上人证物证,他就完了。”

荣浅尽量放松情绪,“你知道厉景呈的背景吗?”

“只要你肯告他,我会让他翻不了身。”

“你可真是恨不得他死。”

“难道你不是吗?”

荣浅哑然,安静下来,周边连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到,荣浅不禁反问,她真的恨不得厉景呈死吗?

那边发过来张截图,是从校园网上找到的,一次校庆活动中,荣浅穿着校服跟同学们合影,身后是被邀请来的霍少弦,他的手掌自然地落在她肩头,相机定格时,霍少弦垂下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笑得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朵,灿烂娇羞,熠熠生姿。

荣浅觉得眼中刺痛无比,她颤抖着手指将窗口关掉。

她将聊天记录全部清除,将笔记本上好密码后合起。

其实,厉景呈从来不会去查她的事,更不会开她电脑。

荣浅双手撑着额头,只觉头疼的像要裂开似的,厉景呈总是理直气壮地问她:荣浅,你和霍少弦分开真是因为我吗?

她咬紧嘴角,他分明知道一切都是他蓄意安排,他以一个侵略者的姿态强行介入进来,却总还要用他亲手挥在荣浅身上的那道伤疤去刺她,她每回都被问得哑口无言,现在想来,真是个笑话!

荣浅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站起身时,晕眩加剧,肚子的不适感加重,她伸手撑住墙壁,一步步挪进卧室。

在床上躺了会,荣浅艰难地翻身,连日来的心情郁结加上方才的刺激,她即便强迫自己不去想,注意着身体,可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荣浅忙拿起电话打楼下的座机,月嫂匆忙上楼时,荣浅已经将护照和身份证塞在包里。

“少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肚子难受。”

月嫂上前将她扶起,“快,我们赶紧去医院。”

楼下的佣人和司机帮忙将荣浅扶上车,她往里吸气都觉得难受,荣浅看向身侧的月嫂,“不要告诉厉景呈。”

“为什么?”

“我怕他担心,去了医院先看医生怎么说。”

可月嫂哪里有这胆子,进了医院后,她转身就给厉景呈打去电话。

医生给荣浅检查到一半时,厉景呈神色匆匆地赶来,“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动了胎气。”医生回道。

“为什么?”厉景呈扬高音调。

医生让他去办手续,“先住院观察一晚上,没有大碍的话,明天出院在家静养,倘若还是不行的话,我建议在医院治疗到生产。”

“怎么会动胎气?”

“原因有多方面的,可能是孕妇情绪波动较大,或者受了什么刺激,8个月之后家属随时要面临着孩子出生的可能,所以你们不能有一点点马虎。”

厉景呈走到床前,月嫂帮忙去办手续,他将荣浅从上面抱起来。

护士替她打了一针,叮嘱荣浅不要随意走动,晚上给了她两颗药丸,“十二小时过后我会再拿药过来,注意休息。”

厉景呈坐在床沿,脸上的紧张还未褪去,“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荣浅平躺在床上,男人的双手落向她腹部轻抚,“吓得我一身冷汗,会开到一半就过来了。”

“那你快回公司吧,我没什么大碍。”

“开会哪有老婆孩子重要。”厉景呈已经吩咐月嫂回去取些东西,“肚子饿吗?”

荣浅点头,“饿。”

听到这个词,厉景呈不由开怀,“我打个电话让他们送过来。”

“等送过来我都要饿死了,医院边上不是有馄饨店吗?我想吃。”

厉景呈不疑有他,“那你好好躺着,我去买。”

“好。”

荣浅眼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走出病房,她深吸口气,肚子的不适感缓解很多,她掀开被子起身,拿了包往外走。

荣浅紧张地迈动双腿,步伐越跨越大,透过敞开的病房门能看到里面一幅幅不一样的场景,荣浅坐了电梯下去,只需走出医院大门,她就能远离厉景呈,远离这个窒闷之地。

忽然,一道闪光灯刺痛她的双眼,荣浅下意识伸出手臂挡了下。

她看到不远处正有个人对着她拍照,荣浅大惊,对方连闪光灯都没关,显然是故意的。

荣浅想起那个男人说过的话,她快步朝拍照的人走去,对方见她过来,快速闪进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她不死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荣浅才要走出住院大楼,一道闪光灯紧接而来。

她怒不可遏,只见对方拿着手机摆弄,似在给人传送讯息,荣浅想到机场的事,她顿住脚步,那人拿着手机的手朝她挥了挥,荣浅越发肯定,她抬起的双脚往后退,不得不往回走。

荣浅神色恹恹回到住院楼层,在走廊那头看到月嫂正在焦急地四处询问,荣浅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

她握紧手里的包,人藏在楼梯间的门后。

很快,接到消息的厉景呈也匆忙赶回来,他手里还拿着替她打包的晚餐,“人呢?”

“不,不知道,我刚过来就看见少奶奶不见了。”

厉景呈快速进了病房,荣浅这会不能回去,她躲在门后,厉景呈几乎没逗留,出来时神色焦虑,整张脸都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

“厉少,怎么办那,不会出什么事吧?”

厉景呈抬下手,示意月嫂别开口,“楼下再去找找,找仔细了。”

“好好。”

男人杵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走廊间的昏暗灯光衬得两边白璧越发有种逼仄感,厉景呈就靠着墙壁,他大掌按向前额,修长的五指遮掩住脸上神色,长长的走廊内,经过的人、驻足的人,都无法拉动厉景呈的脚步。

他肩头担起颓废,荣浅头一次觉得,这样强大的男人似乎也有被压垮的时候。

他利落的短发看着仍旧精神抖擞,抬眸的瞬间,即便隔得这么远,荣浅都能看清楚他潭底的恐惧以及焦虑。

荣浅避开身,背部抵向冰冷墙面,厉景呈,你这样的人,也有恐惧吗?

你又在恐惧什么?

厉景呈一间间挨着病房找,荣浅透过玻璃门看到他的身影反复穿梭,整个楼层都要被他翻过来,他不死心,又快速下了楼。

荣浅打开楼梯间的门后,快速回到病房,将她的包放进床头柜。

等了十来分钟,不见他们回来。

荣浅起身走到窗前,她打开窗帘,楼底下是一片花园,长长的廊子连接成拱形,正值傍晚时分,天空萧瑟,这么寒冷的天,看不到几个人影。

空旷的草地上,她看到厉景呈正快步走着,时不时顿在原地,喊着她的名字,“荣浅,荣浅!”

她抿紧唇瓣,眼眶有些微的湿润。

天空沉得几乎就压在头顶,厉景呈张望四周,他似乎才想到要打荣浅的电话,急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却因为太过着急,手机掉在了脚边。

男人弯腰捡起,很快拨出荣浅的号码。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出意外响起,荣浅并没接,厉景呈也没抱多少的希望,他将手机握在掌心中后继续找。

“荣浅!”

那声音,连站在四楼的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荣浅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将厉景呈所有的着急尽收眼底,他不住看向周侧,人慢慢往后退,却不知绊到了什么,差点跌倒。

荣浅眼眶内酸涩不止,她抬起眼帘,不让泪水流出来。

心头的某个地方触动下,荣浅张嘴,话里带着咬牙切齿,“他这样你就想心软吗?荣浅,你的心究竟有多不值钱?”她喉间抑制不住轻哽,目光再度落向花园内的男人。

“厉景呈,你做下那些事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你将我捧在掌心上一样的宠,有没有想过你曾经在我心上身上狠狠扎过的一刀呢?你的宠,我要得起吗?万千宠溺,却要建立在彻骨的伤害之上,厉景呈,我情愿你从不曾对我好过一分,以此,换回我当年的清白和时光,可好?”

如若说不想到霍少弦,那是假的,荣浅双手撑着窗台,楼下的这个男人,究竟撕碎了属于她的多少幸福?

厉景呈头重脚轻地站在原地,他心里有一百种一千种猜测,他内疚自责,他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留在病房内。

这也是厉景呈从来不曾在荣浅跟前展露过的狼狈,他打电话给月嫂,但显然谁都没想到荣浅已经回到病房。

厉景呈双手插入发丝,这般严寒的天,他仅仅穿了身西装,又是从公司会议室匆忙赶来,连大衣都没带上。袖口处的白色因他这番动作而钻出西装袖沿,“荣浅,荣浅——”

他弯下腰,剧烈喘着粗气,仿佛天塌地陷般。

荣浅看着他的这番煎熬,她倒是想让他一直这样难受下去,可她上来有一会了,月嫂待会说不定会折回来。

荣浅拿了手机再回到窗前,她拨出厉景呈的电话。

男人听到手机铃声,快速抬起头,荣浅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欣喜若狂。

厉景呈赶忙接通,“喂,荣浅,你在哪?”

荣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景呈,你去哪了啊,床头柜上有你买回来的东西,却没看到你的人。”

“你现在在病房?”

“嗯。”

“等着我,哪也别去!”厉景呈说完,挂上电话后快步朝病房区而来。

荣浅看着他疾步离开的背影,泪水控制不住淌下来。

她的心一点点滴出血来,厉景呈,你现在对我的好,又有何用?

风过水不可能无痕,有些痛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荣浅回到床上,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厉景呈推门进来,他喉间干涩,目光在四周扫了圈,荣浅坐起身,神情慌张,“你去哪了啊?”

男人走近后坐向床沿,“我到处在找你。”

“刚才有个奇怪的人进来,也不说是做什么的,我害怕极了,他还拿出手机对我拍照,我不敢在医院里待了。”

“他长什么样?”

荣浅将对着她拍照的男人描述番,“会不会是跟踪我的?”

厉景呈胸膛起伏着,让荣浅躺到床上,“待会我查查。”

病房区是不设置监控探头的,毕竟属于产科,厉景呈方才找人都引来了很大的不满,荣浅总要说得真实些他才能相信。

月嫂也很快回到病房内,厉景呈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东西,“去热下。”

“好好。”月嫂擦把冷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做过这么多家,还是头一次碰上荣浅这样的孕妇,动不动就失踪,真是要她的命啊。

热完晚饭回来,厉景呈亲手喂她,荣浅心不在焉,在外面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别说离开了,就连看个病都被人这样监视,要想离开南盛市简直比登天还难。

吃过东西,她躺在床上没敢动,方才已经冒过一次险,荣浅手掌伸进上衣内,掌心小心翼翼摩挲着肚皮。

这是她和小米糍最近的交流,荣浅心绪不宁,厉景呈解开她上衣的扣子,露出整个光滑隆起的肚皮。

男人双手捧住,薄唇印在她肚子上,荣浅一颤,男人呼出的热源在她腹间急促流淌,“小米糍,你知道爸爸刚才有多着急吗?我以为你和妈妈离开爸爸了。”

荣浅手掌落向厉景呈的脑袋,“我怎么会离开你?”

男人专注着眼前的动作,并未察觉到荣浅眼里的虚情假意。

厉景呈抬起头看向她,“我知道不会,只是方才的一瞬间,那股感觉浓烈到几乎要摧毁我的心智,我喊你的时候,得到的只有回音,仿佛最重要的东西就这样失去了。”

荣浅莞尔,“傻子,我看到那人对我拍照,我肯定要跑啊,我多怕他对我不利。”

厉景呈再度埋首在她腹前,月嫂进来看眼,“厉少,我先去吃晚饭。”

荣浅朝她看眼,“去吧。”

“要不要我买一份回来?”

厉景呈经过这场虚惊,哪有食欲,“不用了。”

荣浅躺在床上,身体分明已经承受不住,心却累得怎么都睡不着。

两人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中,厉景呈是怕荣浅知道真相,而荣浅则是怕厉景呈察觉她知道了真相。

调取医院的监控,果然看到有人跟着荣浅拍照,厉景呈顺着荣浅所说的去想去看,那场面在他眼中,倒也成了荣浅逃出病房,又被人跟踪。

翌日,医生过来查房,替荣浅重新做了次检查。

“可以出院,但最近几天必须多躺,要保持心情的愉悦,休息好才行。”

荣浅吃了次药,这才出院。

回到家,厉景呈更是小心翼翼的,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荣浅躺到床上,一日三餐都由佣人送上楼。

她找不到任何能摆脱厉景呈的方法,他对她每次的碰触,都会在夜间化作噩梦纠缠得她不能入睡,荣浅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有些事不是越想就越能放开,而是如藤蔓般,越缠越紧,最终使人窒息。

厉景呈尽量放开手里的事来陪荣浅,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吃过中饭,他见荣浅睡着后,这才起身走向书房。

公司还有些事需要解决,厉景呈推开书房门,他径自来到书桌前,将电脑打开。

看了会文件,他觉得眼睛酸涩,抬眼看向书架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定睛一看,厉景呈蹭地从座椅上起来。

他大步来到书架前,原先摆着雕塑的那个地方空空如也,厉景呈书房内的东西从来不让人乱碰,他四处找了圈,真是没了。

厉景呈心神一慌,他快步拉了书房门出去。

荣浅其实并未睡着,她睁着眼,忽然听到有说话声从走廊那头传来。

荣浅竖起耳朵,依稀听到书房、雕塑等几个字样,她这才想起那个被她砸碎的雕塑,她当时以为自己立马就能走了,这才毫不犹豫下得手。

------题外话------

明日精彩预告:

39——装的好累

39装得好累

荣浅从床上撑坐起来。

厉景呈怕吵着她,转身去了书房。

家里的几个佣人跟在他身后,厉景呈手朝书架上一指,“上面的雕塑呢?”

几人面面相觑,“厉少,我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那它还能自己长腿跑了吗?”

“书房是我负责的,但这个地方前两日就空了,我平时打扫从来不会乱碰您的东西,我还以为您自己丢了。”

厉景呈面色肃冷,冷哼出声,一掌拍向书桌“我怎么舍得丢了它?!”

“但我们真的没看见。”

荣浅站在房间门口,书房内的说话声在开了门后清晰传到耳朵里,厉景呈双手撑住桌沿,这个雕塑并不是值钱东西,佣人也不可能带出去,唯一的可能性是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摔了。

佣人们对望眼,一个个噤声不语。

“都先下去吧。”

荣浅看到有人从书房内相继出来,她忙掩上房门,不久后,厉景呈也走了进来。

她装作才睡醒的模样,“好困。”

“那再睡会。”厉景呈按住她的双肩,让她躺回床上。

“浅宝。”

“嗯?”

“看到我书房的雕塑了吗?”

荣浅摇摇头,“是我给你刻得那尊?”

“对,我今天才发现不见了。”

荣浅沉淀片刻,这是她给厉景呈好不容易雕刻好的,如今就这样不见了,她自然要有脾气,“怎么可能,不是你放着的吗?”

厉景呈试探问下,“你有没有拿去别的地方?”

荣浅坐起身,面色不悦,“你什么意思?”

“别激动,”厉景呈忙按住她肩膀,“我就是随口问问。”

“你是不是怀疑,是我丢了?”荣浅挥掉他的手,“早知道有这么多事,当初就不该刻给你。”

厉景呈就差咬掉自己的舌头,“那可能是佣人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摔碎掉了。”

他神色失落,荣浅都看在眼里,“碎了就碎了吧,也不是值钱东西。”

男人朝她看眼,“但对我来说却比任何珠宝名车都尊贵。”

厉景呈揽过他的腰,“等以后再给我刻一尊。”

“不要,”荣浅面无神色将他推开,“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即便是再刻,那也不一样的。”

吃晚饭时,荣浅下了楼,成天睡在床上人更没精神。

厉景呈替她拉开椅子,两人刚坐定,其中一名佣人就在边上说道,“厉少,少奶奶,我那天在楼梯口是听到有摔碎的声音,还挺响的,我匆忙上去时,在书房和其它房间并没看到异样。少奶奶,您还记得吗?就是我敲门问您,您说碎了几个杯子,我想可能是那天被打碎掉的。”

厉景呈示意那名佣人走上前,“当时,还有谁在楼上?”

“没有,房间都是早上就打扫好的,我上去时就少奶奶在二楼。”

荣浅手里的筷子啪地敲响桌面,“你的意思,是我弄碎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荣浅朝她看眼,“那你说,既然是我送的东西,我为什么又要把它摔碎。”

厉景呈怕她情绪又不好,伸手搂向她,嘴里随口哄着,“别气,不过是件小事,不提就是了。”

“小事?”荣浅推开厉景呈,“我送你的东西没了,你说是小事,厉景呈,你是有多不在乎?”

她推开椅子起身,荣浅的口气很呛,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楞,厉景呈却没发火,迁就着她,“我在不在乎,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要是能看透…”接下来的半句话,荣浅并未说出口,这几日积压在心里的怨气似乎终于能找个机会发泄,“你不也怀疑我吗?”

“我哪里怀疑过你?”

“你就有,”荣浅知道她蛮不讲理,可她不过是找个借口,让自己好受些而已,她伪装的太辛苦,她恨不得抽厉景呈一巴掌,却不得不装出跟他恩爱的样子,“厉景呈,你也知道这是我的第一尊人脸雕塑,也应该知道它对我的重要性,可你却将它弃之如敝履。”

厉景呈不再言语,旁边的佣人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嘴巴,“少奶奶,都怪我多嘴,您可千万别误会啊。”

荣浅朝厉景呈看眼,饭也没吃就径自上了楼。

佣人们面面相觑,来帝景这么久,也只有荣浅能每次这样挑战厉景呈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