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手掌在她肩头轻拍,“走吧,痛一痛就过去了,总比你留在这天天受煎熬要好。”

荣浅接过何暮递来的纸巾,“可我的小米糍…”

“浅浅,”林南还有担忧,“其实我不信厉景呈能让你离开,既然他那样处心积虑,会让你走得这么轻松吗?”

荣浅冷笑了下,“他是没想过我会走。”

“高傲的男人通常都太自信。”

其实荣浅知道,厉景呈不是自信,在她身上,他完全找不到这两个字的优势,他完全是掐着小米糍这一点,才把她吃得死死的。

过了许久后,月嫂从屋内出来,径自来到几人跟前,“少奶奶,小姐醒了,厉少让您进去。”

荣浅擦干眼泪,“我知道了。”

林南跟何暮的包都放在里头,两人跟荣浅一道进去,小米糍正哇哇直哭,荣浅抱过女儿后喂奶。

两个朋友凑在跟前,“真可爱,她正在看我呢。”

“就是,她还笑。”

何暮抓着小米糍的一只手,忽然能将荣浅的那份心痛,感同身受,这么可爱的女儿,她又怎么能舍得放下?

厉景呈从另一侧走来,林南拉了拉何暮,“浅浅,我们先回家了。”

“好。”

她没有出去送她们,厉景呈来到荣浅近侧,弯腰看眼她怀里的女儿。

“小米糍。”他逗了女儿两句,小米糍喝奶便不专心了,一会玩着,一会冲跟前的爸爸笑。

门口的佣人进来,“少奶奶,您哥哥来看您了。”

荣浅听闻,忙拉下衣服,过了两三分钟后,才见荣择进来。

荣浅哑着喉咙开口,“哥。”

男人点下头,看眼坐着的厉景呈,他径自走到沙发前,看了看荣浅怀里的小米糍,“和刚开始看变化很大。”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荣浅让他坐,“怎么没看到佳佳姐?”

“她在家照顾爸爸。”

荣择是从来不会来帝景的,荣浅目露疑惑,男人也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他从怀里掏出张纸交给荣浅。

她伸手接过,率先入目的是落款处的签名,以及盖章。

“这是我妈被警方带走前,留给我的,说是可能保我好前程的一道护身符。厉景呈,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男人邪肆的眸光轻扫眼,“当然没忘记。”

“当初,你让我妈帮你拆散浅浅和霍少弦,为了得到她,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不过,我妈也没让你失望,”荣择苦笑了下,“现在,是我问你讨要报酬的时候了。”

荣浅盯着那个签名,五指慢慢收紧,白色的纸张被弯出一道道折痕。

“你说过,所有的条件你都会答应,现在,我们兄妹俩想要回荣氏,它本来就是交给你暂时打理,我们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厉景呈人往后靠,双手张开,其中一条手臂轻巧地搭在椅背上,“我居然不知道,你们兄妹两何时冰释前嫌了?”

“说到底,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好个亲兄妹!”

荣浅仔细看着上面填满的字,荣择先一步解开她的疑虑,“这是我请了律师,经过深思熟虑后填上的,三天后,你必须交还荣氏,否则按当初接管荣氏时,荣氏净资产的百分之十作为赔偿,拖延一天,那就是笔不菲的数字,这份文件是你亲自签下的,具有法律效应。厉景呈,荣氏在你眼里不过是块可有可无的点心罢了,如果它只是作为你留住荣浅的筹码,那大可不必这样。”

“这么点破事,你倒要弄得全天下人尽皆知?”

荣浅听出他嘴里的嘲讽,“我已经没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了,我不相信自己的亲人,还能信谁?”

厉景呈听完这句话,脸色瞬间铁青,嘴里的话带着切齿的味道,“他都成了你能信任的人?”

“是,我这双眼睛一直瞎了,才会那么相信你!”

厉景呈呼吸皱紧,荣择双手交扣,“浅浅,文件我给你了,要不要履行,全看你的意思。”

“要,当然要!”荣浅话语笃定,“荣氏是我们荣家的,不该毁在我手里。”

她目光落向厉景呈,扬起手里的纸,“三天之内,请你务必交还公司。”

这般态度,这般决绝,当真令厉景呈心被狠狠地刺了下。

他从没想过侵吞她的一点点东西,他也做不出来。他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个留住她的筹码而已,现在看来,原来是这么可笑。

“浅浅,”荣择朝她看眼,“你跟我回荣家吧,我们现在就走。”

厉景呈抬起的视线犹如带了尖针般锐利,任何一个想来带走荣浅的人,都会被他视作眼中钉,荣浅的手紧了紧,怀里的小米糍嘤嘤两声,她眼里露出犹豫,手里的力道越抱越紧。

“你想要女儿,我会帮你,我们先把公司要回来,到时候你争取小米糍的抚养权就会容易很多。”

荣浅目光落向他,荣择朝她点了点头。

厉景呈是没想到,她要离开他的决心,居然连荣择都知道。

他嘴角溢出抹轻讽,从荣浅手里将文件接过去,她指尖被纸片划得生疼,“厉景呈,我没想到你为了自己的目的,连‘卖身契’都敢签。”

“我有什么不敢做的。”

厚颜无耻!

厉景呈仔细地看了眼,“交还荣氏是么?行,我接下这份文件,三天之后准备办交接吧。”

荣择没想到会这样顺利,“当真?”

“你妹妹还押在我手里,我骗你做什么?就像你说的,荣氏不过是块饭后点心,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荣择如释重负,嘴角总算能微微勾起,“浅浅,我们走吧。”

荣浅没敢在这个时候去拔厉景呈的老虎须,“哥,你别担心我,你赶紧回家准备准备,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他看眼荣浅怀里的孩子,点了点头。

荣择走后,厉景呈将手里的文件撕了个粉碎,荣浅脸色微变,“你!”

“急什么,”男人满掌心的碎纸屑丢向茶几,“不过是张复印件而已。”

她抱紧怀里的小米糍,准备起身,厉景呈喊住她,“等等。”

荣浅满目戒备看向他。

“我做这些,目的只有一个,你应该知道。”

“是,我当然知道,”荣浅克制不住勾勒起的冷笑,“又是因为我对吗?”

“是。”

她没再和他废话,抱着女儿转身上了楼。

荣浅在网上预约了一家影楼,下午要过去。

厉景呈见她背着包出门,“你去哪?”

“和小米糍拍满月照。”

男人起身跟她出去,厉景呈走在荣浅身后,“我本来也打算满一个月后拍,但考虑到小米糍太小,据说百日照最合适,能抬头了,姿势…”

荣浅来到车库,厉景呈示意司机回去,他将车门打开,“我送你去。”

荣浅没有多作坚持,坐进了副驾驶座。

来到影楼,由于是预约好的,所以不用排队,小米糍还小,只能拍一些仰躺着的照片,即便是趴着,小脑袋也抬不起来。

荣浅换上礼服,摄影师总会捡些最好听的话说,“这位妈妈真漂亮,刚生完孩子一点看不出来,身材保持的真好。”

荣浅抱着小米糍,厉景呈出来时,摄影师放下相机,“爸爸快过去,我们要开始全家福了。”

男人朝她看眼,几乎能猜到,荣浅肯定会竭力反对,厉景呈走到了她身侧,没想到荣浅只是往旁边站站,并没出声。

厉景呈欣喜若狂,伸手去搂她。

荣浅肩膀侧开,不让他碰触,摄影师觉得奇怪,“爸爸妈妈靠近点,两人一起抱着孩子。”

荣浅却不放手,“就这么拍吧。”

摄影师见状,只好照做。

她本来是不想和厉景呈合影的,但既然要走,她就不能再惹恼他,小米糍如若跟着厉景呈,今后让不让她看,多久时间看一次全得听厉景呈的。

怀里的女儿丝毫不知道今后的路会怎样,她只觉得好奇,四周张望。

回去的路上,荣浅抱着小米糍一声不吭,厉景呈单手握住方向盘,他双目透过内后视镜落向荣浅,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荣浅如惊蛰般挥开。

“我们去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

“难得跟女儿一起出来,你也总不能天天闷在帝景。”厉景呈径自将车停在路边。

她坐在车内不肯下去,厉景呈见状,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将小米糍接过手,荣浅只好随在了他身后。

两人走进商场内,这儿有最齐全的母婴用品店,厉景呈抱着小米糍进去,荣浅在货架上拿了件连体衣,刚要询问号码,转身却看到了霍少弦一家。

他们都住在附近,在这碰上也不奇怪。

莫希最先看到荣浅,但她并未作声,只是别过脸转移开霍少弦的注意力,“买件马甲吧,在家穿挺好的。”

“嗯。”霍少弦轻应声,荣浅想赶紧离开,不想尴尬地撞上,但霍少弦就是感觉到有什么异样般转过头看了眼。

她的目光来不及避开,直直迎上对方。

荣浅僵硬着嘴角,莫希看了眼,“浅浅,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是啊,真巧。”

“你也来给女儿买衣服?”

厉景呈抱着小米糍回到荣浅身侧,莫希勾起笑,“我和少弦正好经过,就来看看,其实橙橙的衣服柜子里都塞不下了,但少弦总喜欢给她买。”

“是啊,”荣浅强颜欢笑,“男人好像都爱这样。”

厉景呈伸手揽住荣浅的肩膀,“还要买些尿不湿,我们去看看。”

“好。”荣浅在这时并未挣开,“我们先走了。”

“好,”莫希朝她摆下手,“下次见。”

荣浅任由厉景呈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莫希挽住了旁边的男人,“厉景呈对浅浅挺好的,对不对?”

霍少弦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落向旁边的货架,“买这两件吧,再看个大衣。”

荣浅和厉景呈走出商场,她从男人怀里接过小米糍,从而躲开了他的搂抱。

三天后,厉景呈果然没有食言,将荣氏交还给了荣家兄妹。

荣择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荣浅。

“哥,你先接管,好多业务可能还需要重新着手,最主要的是要看看财务方面。”

“我知道。”

荣浅离开时,什么都不需要带,她跟着厉景呈的时候,就带了个人来,走的时候,也只能她这个人走。

她呆呆坐在床前,小米糍出神地盯着转转乐玩,音乐声传到荣浅的耳朵里,她伸手摸着女儿的小脸。

厉景呈走进房间,将他们拍的照片拿了回来。

“快看看,女儿可爱极了。”

荣浅头也没回,“我要走了。”

“去哪?”

男人将照片放到一边。

荣浅似是听了个莫大的笑话,“当然是离开你。”

厉景呈手里动作顿住,收回时,沉重的相框没有站稳,一下砸向地板上,男人面容咻地阴鸷,“谁允许你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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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浅转过身,定定看向他,“我知道你向来说话不算数,但我今天肯定要走。”

厉景呈心口的钝痛丝丝缕缕展开,他拿了其中一本相册快步走到荣浅跟前,“你真舍得下女儿?”

“我舍不得。”

厉景呈神色一松,以为她脾气来了,又闹上一闹而已。

男人坐定后将相册交到荣浅手里,“这些照片都是我挑选的,你看看。”

荣浅将相册一页页翻开,小米糍很爱笑,几乎每张都是乐呵地张着嘴,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厉景呈的心思那么明显,他就是要用女儿留住她。

荣浅将相册抱紧在怀里,她垂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相册封面上女儿那张娇嫩白皙的脸。

厉景呈的心还是慌得,特别是荣浅方才那一声,我要走了,这会还在他的心里泛着涟漪。

她将相册放到旁边,“你说过,只要我想走,随时都可以。”

“你到底什么意思?”厉景呈沉声。

“我想将小米糍带着,”荣浅双手紧张地交握,她知道厉景呈答应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都不会有,但她还是期许奇迹能发生,“你以后还能结婚生子,你让小米糍跟着我吧,好吗?”

这是这段日子以后,厉景呈见到她头一次露出乞求的眼神。

男人冷冷划开嘴角,“你想都别想!”

荣浅鼻尖冒出酸意,目光甚至不忍去看小床内的女儿,“厉景呈,我要离婚。”

“呵,”男人轻笑声,“离婚是吗?可以,分居两年以上法院才能判,你就等着吧。”

“离不离婚,只是一张纸而已,你又何必霸着不放?”

“荣浅,想离婚,门都没有,我就是要霸着你,我得不到,谁都别想得到。”

荣浅气得嘴角哆嗦,“你变态!”

“随便你怎么骂,”厉景呈眸子阴冷,“你要走是吗?你即便走出了帝景,我也不会跟你离婚,更不会让你带着小米糍,只要你出了那扇门,你就别再指望今后能见到女儿,一面都不许!”

荣浅杏眸圆睁,眼里的愤怒越聚越烈,“就算是离婚,我还有探视权,你凭什么不许?”

“什么权那都在我手里,我说了算,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只要踏出去一步,我永远不会让小米糍知道她的亲生妈妈是谁!”

荣浅忍不住,眼泪刷得流了出去,她伸手打向厉景呈的肩膀,男人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后将她拉近,两人的脸几乎撞上,厉景呈眸子盯紧她,呼出的热源喷灼到她脸部,“难道,这么可爱的女儿都留不下你吗?”

“我没法面对的是你,”荣浅回道,“我再爱小米糍,可我留在这就要天天看到你,跟你一起生活,每当我挺不过去的时候,你就说,你不想要女儿了吗?厉景呈,她是我生出来的,我比谁都爱,可你却将她当做套住我的枷锁,我多待一天,我就觉得窒息得活不下去。”

“你死了吗?”厉景呈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收紧,“你不是好好地活着吗?在这,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依然对你宠溺,还有你所谓的最爱的女儿,你还缺什么?”

荣浅咬紧唇瓣,厉景呈的心理已经扭曲了。

她用力将他推开,“是你亲口说的,只要我一个人,我就能走。”

男人噤声不语,他是真没想到,荣浅能走得掉。

连他这么硬心肠的人,有了小米糍后都已经不知不觉变得柔软,更别说荣浅这样的,他的威胁在她眼里,似乎一文不值了。

“你别又说,我也不能走,我留到现在都是为了女儿,”荣浅擦拭下眼角的泪水,“厉景呈,强留一个心不在这儿的女人,对你一点好处没有。”

“那你的心在哪?”

男人抬了抬眼帘。

荣浅舌尖发麻,鼻翼的酸涩是止也止不住,她懂那种被人狠狠伤过心的滋味。

她只是不懂,聪明如厉景呈,这种反问分明是要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难道他真的已经刚强到感觉不到痛吗?

“我的心在哪,你不懂吗?”

她余光落向小床内,她的心,如今只在女儿身上。

可惜,她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答案,也顺利让厉景呈接受了这个本就含有歧义的答案。

厉景呈嘴角的冷笑化为嘲讽,一两年的时间,终究抵不过那十五年。

骄傲如他,又何必强留这样的人?

他站起身,迈着僵硬的双腿走了出去。

荣浅捂着嘴,不让哭声传出去,她看着厉景呈逐渐走远的背影,一种悲戚感在心头滋涌,说不出的难受,像是有双手在狠狠撕扯着她,痛,却又必须痛着。

荣择坐在荣氏的办公室内,昨天就办好交接手续,他双手插进发丝,目光盯着硕大的电脑屏幕。

手机铃声响过好几遍,他这才伸手接过。

“喂?”

“哥。”

荣择靠进椅背,“浅浅。”

“公司怎样了?”

“我现在在办公室,你呢,你考虑得怎么样?”

荣浅站在阳台,目光望得很远,能看到帝景外秀丽的风光,她闭了闭眼睛,似乎一股新鲜的空气吸入鼻翼间,“我今天下午就会回家。”

“好,”荣择嘴角浅勾,“你的房间一直留着,回来就能住。”

“哥,公司怎样了?”荣浅心里担着份心,“有没有什么大的纰漏?”

荣择的视线再度落向电脑,他摇下头,故作轻松,“没有,很正常。”

“那就好,”荣浅悬起的心总算落定,“我生怕我当初的决定毁掉了荣氏。”

“我让司机来接你吧?或者,让佳佳来。”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荣浅并没再多说,挂断电话后回到了房间内。

耳畔传来嘟嘟声,荣择这才反应过来,将手机摆到旁边。

厉景呈的团队临走时的釜底抽薪,将荣氏推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渊,资金链断缺,钱全部投资了项目,且短时间很难有收益。许多工程甚至还未正式启动,他这是用钱打造一个不切实际的未来。

有些项目急需注入资金,可荣氏的账面上只有寥寥几个钱,荣择接手的是个烫手山芋。

但他没有告诉荣浅。

她既然执意要走,有些话,还是等离开后再说,荣择不想再牵绊住荣浅的脚步。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荣择扬声,“请进。”

进来的是以前就跟着他的秘书,“董事们都已经到齐了,在办公室等着您。”

“好,我马上去。”

秘书神色犹豫,“荣总,我看他们一个个面色很不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毕竟,他们一直觉得之前的管理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