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骋将她搂紧,亲了亲她的发尖,“不用着急,别怕。”

下面,一簇手电光凌乱地扫过来,是个年轻的男人大步往这边跑,幽蓝混着明黄的灯光浊浊落到脸上,唐意真想伸手拂开。

“封少!发现了,人就在下面的水潭里。”

唐意一听,双腿一软,整个人往下倒。封骋眼疾手快将她捞在怀中,唐意泪水忍不住涌出来,封骋尚算冷静,“说清楚,人怎么样?”

“应该是压伤了腿,人还清醒着。”

唐意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神色一松,他对上她的目光,“听见没,没事,我们下去吧。”

两人顺着斜坡慢慢往下,踩到地面上时,脚步往下陷了些许,这儿以前是庄稼地,四周长满杂草,唐意跟着前面的男人快步往前,在不远处看到一辆倒着的电动车。

另外几人正在搀扶唐爸爸唐妈妈起身,肯定是路上开得急了,方向盘不稳,所以冲了下来。

唐妈妈喊了声,“哎呦,痛,痛!”

唐意忙过去,“爸,妈,你们没事吧?”

唐爸爸大半个身子都在水塘里,腿被电动车给压着,这会好不容易被拖上了岸,唐妈妈拉住他的一条腿,“老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再没人来,我和你就要冻死在这了。”

唐意听得一阵难受,上前便要去搀扶。

唐爸爸却避开她的动作,唐意惊了下,抿着唇瓣,一双黑亮的眸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望向唐爸爸,他脸上都是淤泥,眼神却严厉地剜了眼女儿。

封骋跟在唐意身侧,示意手底下的人快将老两口送上去,他打声招呼,“叔叔,阿姨。”

唐爸爸脸色都快结成冰了,看到封骋揽住唐意的肩膀,他瘸着腿上前,一把揪住女儿的衣领将她拉向自己,唐意因着这个动作趔趄步,封骋眼中闪过道暗芒,耳边传来唐意低弱的声音,“爸,您当心自己的腿,我在您身边呢。”

唐爸爸被人搀扶着,却不忘将唐意带在身侧,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老夫妻俩驼回地面,封骋联系了急救车也在赶来,唐意和爸妈坐在一辆车上,封骋便紧随其后,和唐睿坐在了另一辆车上。

唐睿抬起腕表看眼时间,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侧过头能看到封骋埋在暗光中的脸庞,唐睿清了清嗓子,“你和唐意的事,要有心理准备,我爸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当初你跟我爸不也一样吗?甚至不惜和他们断绝来往,直至你怀孕,这道坎才迈过去。”

“可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封骋抬头迎视。

唐睿的话在嗓子里顿了顿,“他们接受了我和展年,所以才更加不会接受你们,唐意是你小姨,在我们老家,这种关系说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再说,我已经让爸妈抬不起头一回了…”

封骋目光透着疏离,薄唇抿紧后松开,语气坚定而有力,“我必须要和唐意在一起。”

救护车在半途赶到,将唐爸爸唐妈妈接上车,一行人继续直奔医院而去。

唐爸爸比较严重,骨折了,唐妈妈腿部擦伤,上完药休息下即可。

点滴瓶悬挂在半空,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纤细的管子注入人体内,唐意站在病床边,一声不吭,唐睿陪着唐妈妈坐在另一侧,床上的爸爸满脸皱纹,面色黝黑,两个眼睛似要在唐意身上扎出洞来。

封骋疾步从外面进来,“叔叔,阿姨,手续我都办妥了,这是VIP套房,外面里面都能住人,护工我也请好了,待会就能过来。”

“这辈分不管怎么论,你都喊不上我一声叔叔。”

唐意听了,不由抬头看向床上的爸爸。

封骋上前步,语气却执意,“叔叔,我知道您什么意思,但我和唐意早就在一起了,况且,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血缘关系。”

唐爸爸的怒火再度被点燃,“想都别想,唐美丽!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着。”

这原本听在封骋耳中该是喜感十足的名字,却令他完全笑不出来,“叔叔,你应该也听听唐意的意思。”

“糖糖,你可别犯糊涂,你是要爸妈以后见不得人吗?”唐妈妈头发乱篷篷的,方才在休息间洗过,吹干后还未来得及梳理,也没心思去折腾了,“封骋和大米一样,都是喊你小姨的啊,这辈分要是乱了套,回家后那些亲戚朋友问起,我们怎么说?”

唐意轻咬下唇瓣,侧首望向封骋,“你别说了。”

封骋眉间微挑,“三两句话,你就动摇了?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你们——”唐爸爸强撑着坐起身,“你告诉我,你到底住在哪?”

唐睿忙朝着唐意使眼色,示意她别犟,唐意舌尖发麻,好像被打了麻醉剂似的,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口,封骋干脆大大方方承认,“我们住在一起。”

他明显看到唐爸爸惊得倒吸口冷气,“你,你再说一遍!”

唐意侧过身,由于反应激烈,推向封骋胸口的力气有些大,他硬生生往后退了步,唐意神色略带焦急,“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和姐姐照顾。”

“让你姐去给你拿衣服,我住院的这段时间,你住在这儿,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唐意背对着病床上的人,封骋垂眸看向她,他一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他就是看不得她受委屈,哪怕是自己的爸妈都不行,“叔叔,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执意反对,别人说什么,让他们去说好了,就算我们之间一点事情没有,也阻挡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既然有些人生来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们又何必非要去迁就他们呢?”

唐爸爸怔了怔,却不想消化这句话里的含义,他气得举起手臂一指,“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们俩要在一起,就是不行!”

“封骋,”唐意两手扣紧他的手臂,“你快走,别待在这了。”

她将他一步步推了出去,到病房门口时,封骋的脚步定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爸妈出事,我也很着急,但有些事是必须要解决的。”

“我爸现在气成这样,他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

唐爸爸见状,一手抄起床头柜上的茶杯,手臂扬高的瞬间,唐妈妈喊了声,“你做什么?”

杯子应声破裂,透明的玻璃四散飞溅开,唐意只觉得脸颊处有阵尖锐疼痛传来,封骋快速将她按到怀里,手臂一揽,扣着她的肩膀带她出去了。

病房内传来阵很大的说话声,唐意伸手去捂脸,封骋压下她的手掌,“别碰。”

正好在下巴的地方,被碎玻璃划开了一道,烦着殷红血痕,肯定很疼。

“我带你去处理下。”

唐意仰着脑袋,咽气时都能感觉到那种尖锐疼痛,她皱起眉头,声音却很有力,“不去了,就是擦伤而已,没事的。”

“不行,万一发炎怎么办?”

唐意焦急朝病房门口看了眼,“你快回去吧,不然我爸真有可能会冲出来,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正常。”

唐睿从里面出来,唐意见状,推了把封骋,男人却单手将她拉回自己身侧,“要我走也行,先把伤口处理了。”

唐睿仔细看了眼,“封骋说得没错,万一以后留下疤怎么办?你先过去,爸妈这边我安抚着。”

护士替唐意简单清理下,没有大碍,就贴了个创口贴。

唐意精疲力尽坐在走廊内的长椅上,她双手交扣放于膝盖,目光像是定住般落到地面上,封骋从里面出来,看了她半晌。手刚落到她肩头,她便惊醒般起身,封骋顺势将她纳到怀里。

“我得回病房了。”唐意两手撑在他胸前,不让他抱紧。

“如果,我说如果,”封骋薄唇贴到她耳际开口,“你爸妈一定要我们分开,你会乖乖听话么?”

说完后,封骋在沉默中竖起双耳,唐意那么不听话的人,总是忤逆他的意思,他这会最想听到的一个字就是,不。

但她只是将自己的肩膀从他臂弯间挣脱出来,唐意冲他摆了下手,“快回去。”

她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封骋的话从身后碾压而来,“说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名义上,你姐姐是我小妈,你是我小姨,我们都是亲人,可真正当事情出来的时候,你们才是一家人。会彼此安抚,即便责备也是因为关系亲昵,而我呢?却是你们要急急撇开的那个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这层关系?”

男人的嗓音透在灯光中,在狭窄的走道内显得压抑而空旷,唐意猝然顿住脚步,她回过神对上封骋的目光,他一语不发,薄唇抿成道凛冽的直线后,便转身离开了。

唐意紧咬下牙关,齿间甚至感觉到酸涩,他裤腿上还有泥渍,混在深灰色阿玛尼的高档布料上,那是一副格格不入的场景。唐意看到男人高大的背影越走越远,她瞧得出他的落寞和寂寥,是啊,即便她要回去面对父母的指责,但他们终归是一家人。

唐意走回唐爸爸的病房前,推门进去,妈妈就站起来了,“脸没事吧?”

到底还是担心,唐爸爸尽管不问,目光却掩饰不住焦急,那一下他是气急了,没想真伤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唐意摸了摸脸,摇头说道,“没事,也不疼了。”

唐睿扶着唐妈妈走过去几步,“既然护工来了,妈,您跟我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

“对,你和姐回去吧。”

唐爸爸躺回床上,“你们都走吧,让唐意陪我就行。”

封骋驾车离开医院时,一望无垠的路灯犹如蜿蜒伸长的长龙般望不到尽头,他从来没觉得,这一层关系居然这么难以捅破,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觉得没什么。

唐意晚上就在旁边的小床上睡觉,护工离开后,唐爸爸也入睡了。

病房内有种特殊的消毒水味道,唐意辗转反侧,手机就放在枕头底下,她估摸着封骋这会应该是到家了。

她指尖摩挲着手机壳,脑子里回旋出封骋离开时的神情,他就好像受了重重的打击,原本习惯的孤苦伶仃忽然成了压垮他的最强武器,唐意不由叹口气,想要发条短信。

旁边的病床上,却忽然传来阵咳嗽声,唐爸爸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唐意,你要还敢跟封骋牵扯不清,你就真的别再认我们了。”

唐意心头一惊,好像有块大石头忽然压了过来,她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闭起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那双眼,那张脸,犹如镌刻在了心中一般,怎么都挥拂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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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再起挑拨

翌日。

也不过是清晨时分,阳光还未从东方透露出来,只有一缕红得似血般的朝霞染在天际,将城市中犹在沉睡的万物打上层朦胧。

管家起得最早,昨晚没等到封骋回来,他进入玄关处,看到一双明显是踢乱在那里的皮鞋。

他心微松,封骋几乎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尽管骄纵跋扈,可自己的小主人,他总免不了喜欢护短,要有人真敢说封骋什么,他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脚步声吸附在绵软的地毯上,管家来到二楼,经过书房时不由驻足,门敞开了半道,他摇了摇头,这孩子,一再提醒他书房门要带好,他上前,手刚握住门把,下意识地抬头,却看到一抹身影俯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管家走了进去,封骋应该是一宿没回卧房,他修长的双腿交叠,拖鞋就丢在脚边,回来后洗过澡就趴着了,所以身上是套浅蓝色居家服,屋里的暖气很重,管家上前些,看到他几乎被埋在文件堆中,手里的签字笔在熟睡后,无意识地在他掌心内画了好几道长线。

不知从何时起,封骋就变了…

管家细细想来,就想到了唐意身上。

以前,封骋仗着公司有封展年,很少管事,也就经营着手里的几家酒店,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私生活就不免放纵,再然后,就遇上了唐意。封家一夜间失去了第一个顶梁柱,封骋堪堪接手,却不料,又被身边的人害得失去了主动权…

这就注定了,他现在的路必将很难走。

管家看向桌上的那些文件,摇摇头,似乎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可奈何,他如果不做,那谁又能代替他呢?

封骋没有回头路,管家自然知道,可他只想他的小主人,这条路能走得通畅些,能多一点像他这样的人去支持他,而不是谁都想在他背后捅一刀。

到底,他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

管家退了出去,将书房门带上。

咔哒一声,封骋眉头轻蹙下,醒来时头痛欲裂,脑子昏昏沉沉的,尽管屋内暖气十足,但还是觉得有些冷。

他坐直身,四肢酸麻得仿佛被卸去一般,头发蓬松得落在头顶,待两手恢复些知觉后,他在书桌上开始四处翻找,手机就夹在两本文件中间,封骋拿了后起身,挪动小步来到落地窗前。

手指拂过屏幕,并没有一条短信,或者一个电话。

心里闪过些失望,但他还是拨通过去,这种事上,没什么好计较谁先谁后的。

唐意也起了个大早,见爸爸还熟睡着,便蹑手蹑脚出去了。

来到楼底下,刚掏出手机,掌心内便传来阵震动。

她赶紧接通,声音清晰而明亮,“喂。”

封骋没想到接得这么快,“醒了?”

唐意穿了件单薄的外套,站在院子里,稀薄的空气伴随着晨间特有的凉冽挟裹而来,她单手插在兜内,“醒了,刚下楼呢。”

“昨晚没事吧?”

“没事,妈和姐姐回家住了,我在这陪爸爸,”唐意站在小道上,这会还早,院子内偶尔有几个年老的病人在走动,在这个同死神争分夺秒的地方,大概也只有此刻能如此娴静宁谧了。唐意站在一株梧桐树下,耸了耸肩,手掌在肩头处轻抚两下,“封骋…”

“嗯?”

她不会跟他说,她昨晚根本没睡好,一早就起了,怕被爸爸听见,所以赶忙躲到了这个空寂寂的院子内来。

唐意想听听封骋的声音,“没什么,就是想到你昨晚说的话了。”

“昨晚…”封骋顿了顿,颀长的身子靠向玻璃镜面,“我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我挺好的,你不是还在我身边吗?”

唐意脚下踢了踢,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卷儿,居然掀落在她的脚背上,唐意轻扬面容,“是啊,我在呢。”

封骋由衷展颜,“我待会去趟公司,晚点就去医院。”

“不,不用,”唐意脸上轻松的神色拂开些,“你别来了,不然我爸那暴脾气又要压制不住。”

封骋思忖片刻,“那好吧。”

“待会能让人给我送几套换洗的衣物来吗?我爸肯定不让我回去。”

“好。”

挂上电话的时候,唐意心中竟有了依依不舍,她望了眼掌心内的手机,神情怔忡,最终摇摇头,回了病房。

走进去时,妈妈也来了,两人正在说话,唐爸爸的嗓门很大,“肯定是偷偷跑出去了!”

“你别急啊,先给糖糖打个电话。”

“要让我再见到封骋,我非打断他的腿…”

唐妈妈也有些生气了,“说话归说话,别乱动,还打断别人的腿呢,你自己的腿能站起来吗?”

唐意拎着保温杯进去,“爸,我给你去买早餐了,正好超市开门,就买了个保温杯,你看,还有你喜欢吃的大包子。”

唐爸爸一看,板着的脸总算放松些,“出去也不讲声。”

“你还在睡觉嘛。”

唐意手里还拎着几个买来的瓷碗,唐妈妈眼看她动作细致地开始盛粥,“糖糖啊,你和封骋之间可千万别真的有什么关系啊,我和你爸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唐意捏紧手里的碗,唐爸爸已经料到了,昨晚两人的态度和神情他都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还是回县城上班吧,等我的腿好了,你跟我们回去。”

“爸,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圈子。”唐意将碗放下来,眼瞅着父女俩要呛声,唐睿抱着大米适时过来解围,“来来来,我们大米来看外公喽。”

唐意见状,干脆退到了旁边。

她还要去上班,原本唐爸爸不让,叫她辞职,好歹还是被唐睿暂时劝住了。

唐意刚走出病房,就接到司机的电话,说是给她备了几套衣物送来。

唐意乘坐电梯下去,司机已经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了,“唐小姐。”

她本想接手,一看,东西实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这么多?”

“封少怕您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您平时用的碗筷还有被子毯子都在这。”

唐意倒吸口冷气,司机两条手臂吊直,“我帮您拿上去?”

“你就说,是我姐姐让拿来的,去吧。”

唐意想着,唐睿也在场,自然不会拆穿。

虽然夸张,但这不就是封骋的作风吗?

唐意不由失笑,一股暖意从心底溢了出来。

唐爸爸的腿其实没多大事,下午时分,唐睿见爸爸睡着了,她将孩子交给随行而来的保姆,这才拉过唐妈妈的手,“妈,我给你去选几套衣服,你们匆忙出来,换洗衣服都没带。”

“要什么衣服啊,马上就回家了。”

“那也要好几天呢。”

唐妈妈看眼点滴瓶,“我不放心,我要在这看着。”

唐睿拗不过她,“那这样吧,你在这陪爸,反正你的尺寸我也知道,我去买。”

保姆带着孩子也出去了,没过多久,门口传来阵敲门声,唐妈妈以为是唐睿回来了,刚要起身,就看到进来了一名年轻的男人。

唐爸爸听闻,也醒了过来,萧誊拿着手中的果篮过去,“叔叔、阿姨,你们好。”

“你是?”

“我叫萧誊。”

二老对望眼,对这个名字印象不深。

“我是糖糖的朋友,以前,总是没时间去拜访你们。”

唐妈妈听到这,忙过去招呼,“来来,坐坐坐。”

萧誊微笑,坐在那,接受唐爸爸不加掩饰地打量,这年轻人看上去气度不凡又沉稳,也不知和自己的女儿是何关系。

“你和糖糖,是同学?”

“我们是大学同学,确切来说,我们谈过一段恋爱,并且感情非常好。”

唐妈妈仔细回忆,只觉萧誊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之前听唐睿不经意提过?

唐爸爸坐直些,萧誊见状,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

“那你和糖糖,怎么就分手了呢?”唐爸爸不由问道。

“说起来,一言难尽,”萧誊双手落向病床床沿,“本来,想等我的公司开起来再去正式拜访你们,那时候,我和糖糖刚从学校毕业。唐睿姐和封展年还未结婚。那时候封骋很针对我和糖糖,他接受不了封展年再婚,就把怒气都撒在糖糖身上。有次,甚至将糖糖关在酒店,让我拿五十万去赎身,东拼西凑,还有个朋友卖了自己的车,我们才凑到这笔钱。可等我们把糖糖带到酒店楼底下的时候,他就那么轻轻松松把钱从楼上撒下去了…”

萧誊口气有些微的起伏,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可那份屈辱却仍旧压得他穿不过去,“封骋是谁啊,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自然不在乎这些钱…”

“什么?”唐妈妈嗫嚅出声,“他,他居然做得出那种事?”

萧誊勉强扯开抹嘴角,“这些话,糖糖肯定不会跟你们说,毕竟还有唐睿姐这层关系在,可她们姐妹俩在封骋手里吃了多少苦,兴许也只有我最清楚了。”

“我就说,纨绔子弟信不得,凭他再怎么装,本性难移!”唐爸爸气得不住喘息。

唐妈妈小心翼翼接口,“然后,你们就分手了?”

萧誊苦笑下,“我和唐意相爱几年,五十万虽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我们有信心去偿还。可…”萧誊胸口一窒,二老明显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那小子,还是不肯放过你?”

“我们才起步的物流公司被砸了,我也被打成重伤送进了医院,糖糖去求封骋,让他收手,可他却说,除非糖糖和他好。”萧誊抬起握成拳的手,敲了敲自己的前额,“那时候,尽管唐睿姐还没结婚,可有些事却是板上钉钉的了,糖糖说,她是他的小姨,绝不可能,但封骋的态度让我们都很吃惊,他说,就是因为这层关系,他才要她,他就是要让别人都来看看,他和自己小妈的亲妹妹好上了。”

唐爸爸气得嘴唇都在哆嗦,这关系还是被提及了,还是以这种不堪的口吻。

萧誊一身疲惫,沉浸在傍晚的阳光中。“叔叔,阿姨,我知道我和糖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只是心疼她。封展年死后,封骋不让唐睿姐见孩子,糖糖为了照顾孩子,就只能搬过去住…他也习惯了这种逼迫的手段。”

唐妈妈听到这,眼眶咻地红透,“怎么会这样,那两个孩子什么都没和我们说起过啊。”

“她们孝顺,也只能姐妹俩彼此帮衬着,封骋之前对我和糖糖做的事,唐睿姐也都知道。若不是因为意外怀孕,她也待不住封展年身边。”

唐爸爸喘着粗气,萧誊握紧的两手松开,“糖糖那傻丫头,现在肯定还在自我为难着,凭她的力量,怎么能摆脱得了封骋呢?我知道她是怕你们担忧,但我想了想,她自己承受的东西太多了,叔叔阿姨如果可以的话,也帮帮她吧。”

二老被吓住了,事情的严重性原来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萧誊并未多作逗留,说了会话后,起身离开了。

临近下班时间,唐意看眼电脑,收拾好东西,便准备跟同事一起走。

“糖糖,你男朋友真好,每天送这么多吃的,你看,我今天这份没吃完,带回家给妞妞吃。”

唐意绷紧的嘴角总算勾了抹弧度,“你家妞妞也喜欢甜食?”

“可不是么…”

说话间,都已经到了楼底下。

唐意一抬头,却看见封骋的车停在马路边,她和同事们说了句,便快步过去。

脸上不由扬笑,她走到驾驶座旁,弯腰一看,见封骋趴在方向盘上。唐意朝车窗上轻敲两下,他似是没听见,唐意加重些力道,封骋这才缓缓起身,面对她的却是满脸倦色。

他落下车窗,“上车。”

“你身体不舒服?”

封骋轻抚下眉角处,“还好,头有些疼,待会吃点药就行,上车吧,去吃晚饭。”

唐意瞅着他的面色,嘴里的话却有些犹豫,“这…我得赶紧去医院。”

封骋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被针扎似的,“我们一天不见,总要留点时间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