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手脚都没处放。

她知道苏瑾年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可,她从未想过,是如此有知名度的两位大学教授。

更没想过,苏瑾年的外公外婆,是那种会同国家领导人,出现在华夏新闻台的退休干部。

这一大家子,每个人,都让她非常非常有压力。

坐在客厅里陪着几位长辈说话,她下意识去看挂在客厅里那面钟,第一次觉得,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明明苏瑾年就在她边上,这一次,却无法让她感觉到丝毫可靠安稳,除了压力还是压力。

他的长辈的确像他所说的那样,特别和蔼可亲。

可——

不一样的。

那种不动声色问话的气度,最让她恐慌。

时间到了一点半。

保姆阿姨准备好了菜色,周宛平要去厨房做几样拿手菜。

陶夭下意识起身,笑着说,“我给您帮忙吧。”

“不用不用,你坐着陪老爷子聊天就行,第一次来嘛,哪有让你下厨的道理?”

“妈,你就让夭夭帮你呗,她会做饭。”苏瑾年笑着道。

周宛平愣一下,“那好吧,陪我说说话也行。”

语调温和、面容慈爱。

陶夭总算放松些,朝苏瑾年一笑,跟着她一起进了厨房。

“会做饭呀?”周宛平问她。

“嗯。”陶夭笑了笑,点头道,“伯母你看看还需要做什么,让我来就行,切菜什么的,都会。”

周宛平环视一周,“老爷子口味重,大葱再切两根。”

“嗯。”

陶夭在边上拿了两根葱,去垃圾桶跟前剥。

没几秒,听见周宛平语调随和问,“瑾年说你是孤儿?家里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呀?”

陶夭一愣,“九岁的时候爸爸没的。”

“怎么没的?”

“生病,癌症。”

“癌症?”周宛平淡笑,“现在这些病五花八门的,你爸是什么癌?”

陶夭微微一抿唇,“我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周宛平又笑,话锋一转,“妈妈呢?”

“我从小没见过她。”

“没见过。瑾年说别再你跟前问妈妈的事情,我们还以为有什么不能告人的隐情呢。”

陶夭低头切葱,“没。他可能怕我伤心。”

“也是。”周宛平点点头,“我们家这孩子从小没经过什么事,单纯善良的很,当初非要学表演,我和他爸就很不赞同。娱乐圈是个什么地方,小姑娘各个人精似的,他那样的,一骗一个准。”

陶夭没说话。

周宛平看她一眼,继续,“有些事当着他不好说。现在就我们俩,我也就明说了。你和瑾年的事,我们家没一个人同意。且不说你无父无母,祖上遗传病这些都排除不了,单单就你这人,和我们家瑾年也是万万无法匹配的。”

“伯母我……”

陶夭朝她看过去,对上她好整以暇的目光,说不出话。

“你们这种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姑娘我见多了。你自己说说,十几岁,一个姑娘连文凭都没有,靠什么生活?我看你长得还不错,怎么最后就找上我们瑾年了?他是把他外公的事都和你说了吧?”周宛平矜持地笑了笑,“小姑娘,瑾年不懂事,你觉得我们家人都随了他,单纯好骗?”

“我没有。”陶夭眼泪顿时掉下来。

她也不知道没有什么。

周宛平话里深意太多,一时间,她竟不晓得反驳哪一句。

“我言尽于此。像你这么不清白不干净没文化又心机深沉的女孩,我们苏家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要是你当真喜欢瑾年,趁早断了他的心思,对你们都好,明白吗?”

陶夭低下头,立在案板边,又去切葱。

周宛平看着她,压低声音,“老爷子退了没错。可你若是不识好歹,苏家也有的是办法。”

咣当一声,陶夭扔了刀。

被切到的一根手指很快流了血出来,葱白都染红了。

她听到周宛平在边上喊,“哎,这怎么切上手了。瑾年,快进来,带夭夭去贴个创可贴去。”

“切到手了?”苏瑾年很快跑进来,握着她手指一脸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瞧这眼泪都出来了。”

话落,朝周宛平道:“妈,那我带她出去了。给你帮忙没帮上,你自己弄吧,辛苦了。”

“没事。快去贴个创可贴吧,瞧这血流的。”周宛平语带心疼。

陶夭跟着苏瑾年去了客厅。

一颗心忍不住哆嗦。

是,她经历丰富,她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好几年,可,周宛平这样让她心生恐惧的人,真真切切第一次遇到。

怎么就能温柔和蔼地说出那些话呢?

她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事实上,除了周宛平,这家里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敢再抬头去看。

一下午,浑浑噩噩。

------题外话------

二更奉上,么么哒爱你们。(づ ̄3 ̄)づ

剧透一下,全文第二卷卷名是《海棠春睡》,O(∩_∩)O哈哈哈~

046:二少,是陶小姐

临近五点,苏瑾年和她一起出门。

上午接他们的小青年将两人放到了早上下车的地方,苏瑾年开心地拥着她,神色雀跃,“夭夭,总算到这一步了。”

陶夭苦笑,看着他摇摇头。

“怎么了?舍不得离开他们呀?”苏瑾年揉着她的手,开玩笑道,“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有的是机会再见,哈哈。”

“瑾年,他们并不喜欢我。”陶夭想了想,轻声道。

“怎么会?”苏瑾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你没瞧见啊,那会你切了手,我妈多紧张,临走了还跟我说,早知道不让你进去了,害你受累。”

陶夭用力地咬了咬唇,“她真的不喜欢我,那会在厨房里,说是让我尽早离开你。”

苏瑾年不可思议,“怎么会?是不是她哪句话让你误会了?她吃饭那会还说明年秋天结婚好。”

陶夭张张嘴,奈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瑾年叹口气,“好了好了。我妈那人有时候心直口快,不过她这性格还和你挺互补的,你刚好不太爱说话,以后我们结了婚,婆媳俩在一起总得有话说才行。”

陶夭看着他,突然问,“如果你在我和你妈之间只能选一个呢?”

“还没进门就和婆婆吃醋啊?”

陶夭看着他俊朗年轻的一张脸,半晌,再无话,她抬手抚上他的脸,尔后,流露出无比温柔一个笑,抱紧了他。

苏瑾年将她抱在怀里,一直等到苏乐过来。

三个人返回香江。

——

一路上,陶夭没说话。

她靠在苏瑾年怀里,抬眸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苦涩又忧伤,总觉得,云川市这地方,她永远不会再来了。

晚九点,车子到了市区。

“苏乐,停车。”陶夭说了上车后第一句话。

苏瑾年迷迷糊糊看她一眼,“怎么了?直接送你回影视城吧。”

“和可人约好在这附近见一面,你们先走。”

尤可人是陶夭的朋友,这个苏瑾年还是知道的,见她面色坚持,迟疑了一下,也就点头应允。

陶夭朝两人笑了笑,在路边下车。

街道两边霓虹闪烁,马路上车水马龙,城市夜景一如既往璀璨无比。

汽车鸣笛声、行人说话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音乐声,这所有声响混合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热闹极了。

她想起五年前,初来香江那一晚。

她似乎就这样走在街头,心里雀跃、兴奋、又期待。

她的妈妈在这座城市某一个地方,只要见到她,她也能像其他小女生一样,每天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去学校。

她那么出名,应该会给她安排单独的房间吧。

她不在乎她二婚,也不在乎她再生小孩,爸爸已经没了,她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希望她过得好。

然后——

路边突然跑来一个人,抢走了她抱在手里的包。

包里装着她所有东西,等她再反应过来上去追,已经晚了。

来这座城市的第一晚,她一无所有。

胡思乱想着,陶夭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包,沿着路边一直走一直走,都忘了,她为了去见苏瑾年的爸妈,特意穿了一双带跟的鞋子。

据说,高跟鞋会让女孩显得优雅矜持。

可——

她这种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女孩,凭什么有优雅矜持的样子?想必,那一大家子,全当看了一个笑话。

陶夭停下步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向路边一个便利店。

抱着包走过去,她在里面选了一小瓶二锅头,付账。

许蔓走后,爸爸时常醉酒,后来她去姑姑家,姑父也时常醉酒,酒这东西,她一直很讨厌的。

后来遇到吴叔,他喜欢喝酒。

就是这种最普通最便宜的白酒,每次喝几口,从来不醉,说是冬天的时候可以暖身。

出了便利店,陶夭拧开盖子灌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直入胸腔,受不了,整个人都前俯后仰地咳了起来。

咳完了又笑。

边上有路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指指点点。

陶夭全无感觉,也未曾察觉,隔着绿化带,黑色迈巴赫车窗里,男人蹙眉瞥过来的一眼。

“二少,是陶小姐。”

驾驶座开车的徐东也看见了陶夭,意外地说。

“我没瞎。”

后座传来男人漠然声音。

徐东一噎,索性也不说话了。偏偏,又忍不住抬眸看过去一眼,心中感慨唏嘘。

这姑娘每次见面都狼狈得不得了。

甚至,每一次都能狼狈出新花样来,让人不得不服气。

似乎是十九岁?

可——

这抬手灌酒的动作,生生被她演绎出几分豪气,豪气里还带着几分悲怆,让人颇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二少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没他什么事了。

徐东沉默着收回视线。

车外——

陶夭一连灌了几口,走路都有些摇晃。

举起瓶子又要再喝,手腕突然一松,边上有人大力拽走了她怀里紧抱的包,飞快跑了。

“站住!”

陶夭醉意全消,大喝一声。

路边几人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就见她突然扔了酒瓶,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追了上去。

“站住!”

“站住!”

“站住,听到没!”

陶夭在连着喊了几声之后,突然跃起,将前面逃窜的青年直接扑倒在地,紧接着,不等他回头,便坐在他背上,死死压住他,甚至,第一时间脱了高跟鞋,朝着他后脑勺就是一顿猛砸。

“抢我包,让你抢我包,你怎么不去死!”

“你麻痹,让你抢,抢你麻痹!”

“那是我全部,全部懂吗!你抢了我就没了,什么都没了!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她一边骂一边打,什么脏字都往出蹦,边上路人目瞪口呆看着,半晌,竟没人能上前一步。

几分钟后,那青年被她砸的晕头转向,连连求饶。

可——

陶夭浑然忘我、无动于衷。

“再打下去要死人了。”

“高跟鞋鞋跟不得了啊!”

“姑娘,姑娘!”

看热闹的一众人察觉出不对,很快有人拿了手机准备录视频。

“起来!”

随着一道阴沉冷厉的男声,陶夭突然被人提着后领拽了起来。

偏头,她对上程牧染着薄怒的黑眸。

“关你屁事!”

她猛地从地上拽了自己包,骂他,“哪哪都有你,阴魂不散,你是瘟神啊你!多管闲事,他妈的浑身都是病!”

“陶……”

徐东要阻止已经晚了。

视线里,程牧单手将那姑娘给拎了起来。

同时,路边汽笛声响彻夜空。

“善后!”

程牧沉着脸丢下两个字,再没说话,扣着陶夭肩膀,大步流星走到路边黑色迈巴赫跟前,一开车门,将她扔了进去。

再然后,他坐进驾驶座,一踩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徐东:“……”

047:你是不是想睡我?【长评有奖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