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一晚上拨错的号码、程牧的相救,甚至,后来医院外面的偶遇,都是天意。

天意让她走到这一步,何苦生怨?

陶夭扯了毛巾擦脸,用了水乳霜,对着镜子涂了一层口红,显得气色很好,整个人清新亮眼。

一转身,程牧站在门口看她。

陶夭扯出一个笑,仰起脸问他:“好看吗?这颜色?”

这样一个陶夭,其实是有些陌生的,程牧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勾唇:“好看。”

“帮我谢谢徐特助。”她淡笑着。

程牧揽着她往楼下走,状若随意地问:“怎么就知道主动了?”

“嗯?”陶夭侧头。

程牧凑到她耳边,声音低低:“昨晚。”

陶夭一愣,反问:“你不喜欢吗?”

是喜欢,可非常意外。

程牧看着她笑容淡淡的样子,收了话茬,若有所思地下楼,不再提起这一话题。

——

楼下,餐厅里。

陶夭刚吃完饭,电话响。

程牧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已经拿起了边上的手机,起身笑着唤:“宁哥,怎么了?”

好像是经纪人来电。

程牧淡淡想着,抬眸问许妈:“昨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陶姐姐削苹果割了手。”许一生抢答。

许妈笑了笑,接过他话茬说:“好在伤口并不怎么深,贴了个创可贴。不过感觉起来她心情不怎么好,闷闷的,也不晓得是不是太无聊了。”

程牧若有所思。

许妈又道:“年轻小姑娘嘛,爱玩的年纪。夭夭这性子太沉闷了些,看着让人心疼呐。”

“我今天带她出去看朋友。”程牧笑着说,“一会程宅有人过来,开车带你们出去玩玩,路线我都安排好了。”

“外面冷得跟什么似的,你忙你的,操这个心。”

程牧笑着问许一生:“想不想出去玩?”

“想!”许一生脆生生答话。

程牧看着许妈,神色温和叮咛:“穿厚点没事。到了有暖气的地方再脱外套,小心点,别感冒了。”

许妈有些无奈地笑着揉了揉许一生的头发。

很快,陶夭打完电话回来。

程牧看着她淡声问:“经纪人电话?”

“嗯。”

“说什么了?”

“就说年后拍戏的事情。”陶夭装了手机,问他,“《皇贵妃》什么时候再开工?”

程牧一笑:“你想什么时候?”

陶夭:“……不能再一直这么耽误了。”

那么大投资的一部剧,所有演员也基本是跟组拍摄,眼下莫名其妙停着,每天都有不菲的损失,而且,她也实在想找点事情做了。

“那就初八。”程牧一锤定音。

——

十点半,两个人到了倪家。

程牧将车钥匙递给倪家的下人,揽着陶夭往里面走。

寒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陶夭没戴口罩,索性一直低着头,听着风吹落雪的声音,心里一片冷寂。

“程先生来啦。”耳边传来一道亲切的女声。

陶夭抬起脸,对上一张陌生又热情的中年女人笑脸,扯了扯唇角,神色淡淡地笑。

“外面冷,先进屋吧。”女人朝她笑了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并未过多地问询她的身份。

程牧没和她多说,揽着她进了屋。

客厅里,几个人正陪着倪老太太说话,闻声都站了起来。

“程二来了呀。”

“呦,带了个姑娘。”

“真难得。”

“哈哈。”

几声寒暄后,陶夭对上了没吭声的傅远。

他看着她,神色颇为意外。

当然,不止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倪老太太也是一脸意外,站在她边上的两个中年女人则面含微笑,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她几眼。

程牧唤了倪老太太和她边上一位中年女人,眸光落在傅远身上,淡笑:“姐夫来挺早。”

姐夫?

陶夭心下诧异,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女朋友,陶夭。”程牧又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她,声音自若。

短短五个字,又让陶夭愣了一下,她甚至没得及问候人,听到身侧传来风流戏谑的调笑声:“哟,二哥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啊。”

程牧转头蹙他一眼:“这不就知道了吗?”

话落,微微低头,哼笑着对陶夭说:“这人混不正经,远着点他,知道吗?”语调亲密,毫不避讳的样子。

霍云庭?

霍东城前妻的儿子,许蔓的继子。

陶夭遇上他颇觉意外,程牧没介绍名字,她也装作不知道,看着他抿唇淡笑了一下。

霍云庭穿深蓝色西装,个子高,特地俯身打量了她一眼,朝程牧笑:“啧,我说二哥,您这女朋友好像年龄小了点……”

“成年了。”

“噗!”

霍云庭被噎了一下,抬步到了倪老太太跟前,笑说:“上次您过寿我在国外,没能来,回去被老霍好一顿训,赔罪赔罪。”

“有段时间没见,你这贫嘴的毛病倒是没改。”

“哈哈,别都站着了,快过来坐。”倪老太太跟前的中年女人看了陶夭一眼,招呼几人落座。

“谢谢傅夫人。”陶夭乖巧地应了一声,又趁机问了倪老太太好。

招呼她的正是傅远的母亲,倪老太太的亲女儿,年近花甲,保养得好,穿一件鸡心领毛衫,优雅从容。

她招呼了陶夭,下意识看了傅远一眼,目光又和倪老太太对上,两个人在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意外的神色。

陶夭能察觉到似乎不经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心情有点复杂。

傅远……是程牧的姐夫?

那先前倪老太太寿宴那一晚,程牧挡车打电话,均是刻意?

“给。”边上,程牧突然说。

陶夭侧目,发现他手心里一颗糖静静地躺在糖纸上。

她手指捏了,默默地塞进嘴里,酥心糖入口即化,甜蜜蜜的味道充斥口腔,她脸色突然变了变,抬手捂在小腹上,一阵心慌。

程牧正和边上的霍云庭说话,突然感觉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

孩子一样的小动作……

他勾勾唇身子倾到她跟前,温声问:“是不是无聊?要不要看电视?”

“我好像那个来了。”陶夭声音低低。

程牧一愣,下意识看向她腿:“现在?”

“好像是。”陶夭在沙发上有点坐不住,脸色也慢慢发红,声音低低又道,“没带用的东西……”

她说着话,不过小会工夫,脸色又有些发白了。

想到上一次,程牧脸色一怔,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难受吗?”

“嗯,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我带你去。”程牧话音落地,扶着她站起身来。

“怎么了这是?”边上几个人这下都发现陶夭脸色有些不太对,语调担忧地问了起来。

“不舒服,我带她去一趟洗手间。”程牧神色自若笑笑。

——

陶夭在洗手间里磨蹭半天,扶着墙往出走。

门口,程牧灭了烟,上前一步扶住她,温声问:“能走吗?”

陶夭点点头:“还好。”

来例假的时候没有一次不痛的,基本上都得卧床休息两天,眼下出门在外,只得强忍着。

程牧见她脸色实在不太好,有些急了。

上一次陶夭这情况他遇到过,偏偏眼下刚过来倪家,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突然就走了,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他安抚说:“倪真就在二楼,比你大几岁,先问她要点用的应付一下?我让人扶你上去。”

陶夭定定神,勉强点头:“嗯。”

程牧抬眸朝不远处看了眼,已经等着的女佣快步过来扶住了陶夭,声音柔和地说:“我扶您上去吧?”

话落,小心地搀着陶夭往楼梯口去。

倪家小姐的房间就在二楼,门开着,两个人到了门口,女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跳。

“我不相信,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倪真快步追出来从后面抱住欧阳琛,话刚说完,感觉到他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停住步子。

“小……小姐……”门口传来一道结巴的女声。

她连忙放开欧阳琛站好,抬眸看过去,对上一张陌生年轻的脸庞,女生脸色惨白,有些尴尬地看着她,笑着说:“对不起,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题外话------

家里的育婴嫂要休假两天,老公也不在,阿锦要一个人带宝宝,所以今天一更哈,有三千字了,亲们见谅。(*^__^*)

114:她还好吗?

室内安静了两秒。

倪真听见欧阳琛的声音:“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称呼,没有疑惑,他表情温和、声音平静,好像对眼前这人为什么出现在倪家都不觉得奇怪。

倪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陶夭脸上。

女生应该比她小几岁,清瘦高挑,穿一件白色粗针的高领毛衣,配式样简单的紧腿牛仔裤,却显得身材很好,窈窕有致。

看上去,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脑海里有些画面一闪而过,倪真一瞬间福至心灵,神色惊喜问:“你是陶夭吗?傅远哥带你来的?”

其他三人:“……”

陶夭神色愣一下,淡笑:“程牧带我来的。”

“程家二哥?”倪真明显十分意外,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哦,我还以为……”

“真姨。”欧阳琛突然声音平淡地唤了她一声,提醒说,“陶小姐似乎身体不舒服,叙旧的话等会再说?”

倪真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看着他不说话了。

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怨怒。

欧阳琛辈分比她小,可年龄却比她大两岁,她为他跑去国外念大学,她的心思,他当真一直都不知道吗?

她鼓起勇气表白,他却在外人面前这样落她的面子?

倪真几乎克制不住委屈的情绪了。

边上,陶夭看着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走也不是,留也不少,正纠结,又听到欧阳琛语调淡淡说:“我先去客卧看看小四。”欧阳瑜昨晚和几个朋友疯了整夜,刚一来就找了地方补觉。

欧阳琛话音落地,抬步出了房间。

好半天不敢吭声的女佣总算慢慢回神,腼腆地说:“小姐,陶小姐例假来了,程先生让我带她上来……”

“行了,知道了。”倪真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着对陶夭说,“等等哈,我去拿给你。”

“谢谢倪小姐。”陶夭松一口气。

倪真一转身,她看着她的背影,心情还颇有些复杂。

平心而论,倪真长得挺漂亮,气质上接近程牧那个表妹谢灵儿,娇柔俏丽,又有名门淑媛那种自信优雅的气度,挺招人喜欢的。

欧阳琛表面看着温润如玉,拒绝起女孩子来好像也丝毫不讲情面,够冷酷无情的了。

难不成,豪门里这些少爷都这样?

她胡乱想着,倪真去而复返,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声音柔和地问:“要不我带你去客卧里休息,你脸色可真够差的,躺着能好些吧?”

陶夭心里一暖:“会不会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倪真淡淡一笑,领着她往外走,边走边道:“阿瑜一进门就嚷着要睡觉呢,我奶奶他们都是很随和的人,你别拘束哈,有什么需要就说,来者是客嘛。”

“嗯,谢谢。”陶夭笑着回她,心里喟叹。

倪老太太本是倪家养女,嫁给养兄已经够离经叛道了,丈夫去世后又握紧倪家掌权至今,随和两个字,只是表象。

不过,生在这样的大家族,哪有心思简单的人呢?

她胡思乱想着,很快被倪真领到了一间客卧,两个人又不熟,倪真等她去了洗手间便离开了,留下女佣照看她。

陶夭再从洗手间里出来,整个人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小姐下去招呼客人了,陶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行了。”女佣见她出来,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陶夭脸色苍白地坐到了床边,笑说:“不用了。我在这休息一会就好,你下去了给程先生说一声。”

“好的,知道了。”女佣点点头,半掩门退了出去,不曾想,转个身被外面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定定神,小声道:“琛少爷。”

话落,对上他清雅温和的笑容,脸蛋慢慢地红了起来。

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小姐喜欢他呢,这样家世长相气度俱一流的贵公子,哪个年轻女孩不喜欢呢。

欧阳琛嗯了一声,问:“她还好吗?”

陶小姐?

女佣一愣,回神道:“说是自己休息一会儿。”

欧阳琛淡淡点头,目光往门口扫了扫,心不在焉的,静了下来。

他身上有非常清新的淡香味,却不像一般人常用的香水,类似于书香水墨的味道,好闻极了。

这样温和内敛的人,能让身边人觉得非常安心。

女佣正出神,又听他说:“冲碗红糖水端上来,另外,再拿个热水瓶。”

“……知道了。”女佣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欧阳琛表情淡淡:“去吧。”

“我这就去。”女佣这下总算回过神来,心里仍是有些疑惑,脸色古怪地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喟叹,房里这陶小姐可真是有福气。

程先生、傅先生,还有这一位琛少爷,一个赛一个高高在上,偏偏都对她关怀备至,上辈子造了什么福诶……

主人客人都在楼下,楼上显得很安静。

身后,房间里一点响动都没有,欧阳琛盯着虚掩的房门看了一小会,没进去,也没离开,一直静静地站在外面,神色淡淡的,没情绪的样子。

女佣好一会折而复返,将红糖水和热水瓶送进去给陶夭,再出来看见他,想了想又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