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拘留所外。

等半天的司机迎上来:“二爷。”

“回海棠园。”

“好。”司机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开车。

吴晓丽看了陶夭一眼,陶夭还没开口,揽着她的程牧突然声音冷冷道:“你坐副驾驶。”

“……啊?”

“不用。”陶夭下意识扭头,朝程牧道,“我刚才不是说了?”

程牧打断她:“我没答应。”

“那她……”

“听不懂我说话?”程牧没理她,不悦地瞥了吴晓丽一眼。

吴晓丽这下才回过神来,晕乎乎哦了一声,开了副驾驶门坐上车。

陶夭:“……”

程牧拉开后排右侧车门将她推了进去,关上门,自己绕车尾走到另一侧,脱了大衣坐上车,朝司机发话:“走了。”

黑色迈巴赫稳稳地驶出了拘留所,上了街道。

陶夭好半天回过神,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扭头朝程牧说:“那……把我们随便放在哪就行了,不用带我们回去……”

太过意外,她语调都有些不对了。

程牧倾身到她跟前,抬手将她散落下来的一缕长发拢到耳后,声音温和说:“大过年的,别惹我生气了,嗯?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吗?不在你跟前我不放心。”

陶夭:“……”

眼前这人,真是程牧吗?

她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司机和吴晓丽坐在前面,自然也将他一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顿时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怕给你惹麻烦。”好半天,陶夭声音低低说。

她分外寻常一句话,吴晓丽心里却咯噔了一声,紧张起来。

她身子紧贴着座位,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很快,听到了男人越发低沉柔和的声音:“尽管惹。”

程牧的嗓音里含着一丝纵容的笑意。

吴晓丽:“……”

想起先前自己威胁陶夭那几句,她突然就非常后悔。以这人眼下对陶夭的宠爱,她要是说了苏瑾年的事,自己先没什么好下场吧?

陶夭那样无所谓的态度,难道是有恃无恐?

那她……

吴晓丽心绪愈发乱了起来。

——

下雪天,车子开很慢。

临近七点,几个人到了海棠园。

夜幕已经垂下来。

路灯亮起。

吴晓丽下了车,咬着唇打量周围的一切,艳羡、紧张、欣喜、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心里,复杂极了。

有生之年,她进了香江第一富人区。

她要住在程牧家里。

周围这一切,让她觉得,她好像在做一个不真实的梦。

吴晓丽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忍住,小小地拧了一下,疼痛感又让她很快松了手,深吸一口气。

“很疼?”边上,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

吴晓丽扭头看过去。

路上走了近两个小时,她一路听着程牧和陶夭的动静,已经知道,陶夭应该是来了例假。

她雪天落了病根,每逢这几天都非常虚弱,得卧床休息。

真荣幸啊,得了程家这一位关心。

吴晓丽站在雪中看着,突然地,有点佩服陶夭。

她这样身世连她都不如的女生,年纪轻轻,竟然能让香江大佬纡尊降贵做到这一步,堪称传奇了。

离了几步远,她没听清陶夭说了句什么,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程牧一俯身,将陶夭从车里抱了出来。

陶夭乌黑的长发披散垂坠,身上还裹着程牧的大衣。

“愣着干嘛!”程牧看见吴晓丽就没什么好脸色,冷冷地说了一句,抱着怀里人,大跨步就往屋里走。

吴晓丽一抬眸,对上不远处站着的司机。

司机看着两人的背影,瞠目结舌,并不比她好多少。

吴晓丽突然就获得了某种平衡,低下头笑一下,一转身,连忙快步追了过去,跟着进屋。

远远地,听见一声欢呼:“陶姐姐,你又被爸爸抱回来了呀!”

“她身体不舒服,我先送她上去休息,你们先吃饭,不用管我。”程牧开口说话。不过,并不是朝那个欢呼的小丫头,而是朝向她边上站着的一位老太太,语调挺温和。

爸爸?

吴晓丽看着先前说话那小女孩,有点糊涂了。

这时候,屋里几个人也看见她,老太太愣神后笑着问程牧:“诶,这个姑娘是?”

程牧脸色冷淡:“……陶夭养父的女儿。”

“哦。”老太太点点头,温和笑着问,“还没吃饭吧?”

吴晓丽看着她,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尖酸刻薄的奶奶,她抿着唇,有些结结巴巴地喊:“奶……奶奶好。”

许妈:“……”

程先生找了个小姑娘当女朋友,家里这称呼都乱了。

许妈一时不晓得该如何接话,程牧又看了一眼走到近前的张珍,淡声吩咐说:“在二楼给她收拾个房间。”

“好,我知道了。”张珍笑着说。

程牧嗯一声,抱着陶夭,大步上楼去了。

许一生跟着两人跑了。

“这丫头。”许妈愣一下,急忙忙追了上去。

——

张珍抿着唇收回目光。

脸色失落。

定定神,她抬眸看了吴晓丽一眼,冷淡说:“跟我来,我先带你去一下房间吧。”

“哦。”吴晓丽笑一下跟了上去。

置身豪宅,她有一种莫名的心花怒放的感觉。

张珍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收了视线,边走边说:“这会就算了,你等下吃饭前在玄关那换一下拖鞋。家里这地毯都挺贵的,踩脏了也不好打理。等会程先生可能下来吃饭,他比较讲究,你要不太饿的话先洗一个澡,你头发看上去实在太脏了。”

吴晓丽:“……”

她神色探究地看着张珍。

张珍脊背笔直,自顾自走着,又道:“程先生喜静,家里人不多。你要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别乱跑。三楼是主卧和程先生的书房,闲杂人等不能上去,知道了吗?”

吴晓丽:“……你是保姆吧?”

张珍一愣,停下了步子。

吴晓丽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语调随意说:“第一次见到保姆这么能bb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主人呢。我穿鞋进来怎么了哦,程老板都没说话呢,轮得到你操心呀,真搞笑。”

张珍看着她,脸色慢慢难看起来,半晌,嗤笑:“土鳖——”

“你妈才土鳖呢。”

“你骂谁呢!”张珍音调突然上扬,恼怒道。

“骂你呀。我就骂你怎么了,拎不清的小**——”吴晓丽拖长音调看着她,一脸讽刺地笑着,“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亲,你以为跟电视剧里演古装戏呢?大丫鬟拿个鸡毛当令箭,欺负到主子头上了!想被程老板上啊,刚才在楼下人家根本看都没看你好吗?哈哈,还割个双眼皮,你都不觉得自己贱吗?”

吴晓丽肆无忌惮的声音落在耳边,张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还不带路啊!”吴晓丽冷哼着说。

张珍咬牙看着她,突然笑了:“不就有个没皮没脸的姐姐吗?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你说陶夭哦。”吴晓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程老板对她那么好,要不要脸有什么所谓啊?倒是你,脱光了人家都不一定看,哈哈,羡慕嫉妒恨直说呀,小婊砸——”

话落,她抬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眼泪都差点流下来。

张珍恨恨地握了两下拳。

她没吭声。

程先生上次已经说了,安分守己一点,继续干下去,不然,等着她的便是被踢出海棠园的命运。

眼下陶夭正受他看重,吴晓丽不能惹。

看着前面趾高气扬的背影,张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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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程先生越发看重陶夭了【二更】

三楼,主卧。

程牧将陶夭放在了床上。

陶夭半路上又开始疼,此刻总算躺倒,整个人下意识蜷缩起来,一只手捂着小腹忍耐。

程牧取了自己大衣扔在一边,顺势坐在她边上,一脸无奈地问:“你是每次都这样?”

陶夭一脸汗,咬着苍白的唇,低声问:“家里有止疼药吗?”

“又吃?”程牧顿时拧眉,语调沉沉说,“那个吃多了没什么好处,不能吃了。”

“再吃一个,吴晓丽她……”

“行了。自己都自顾不暇,还管别人。等你好了再说她的事。”

陶夭轻喘了一声:“嗯。”

语调飘忽,听上去让人于心不忍。

程牧想了想,又说:“明天带你去医院看一下,总这样怎么行?找个好大夫,调理一下身子。”

“不去。”陶夭回答得很快,音调都突然高了。

程牧将她汗湿的鬓发拨了拨,蹙眉说:“这种事由不得你任性。”他将她搂起来,帮她脱了大衣。

陶夭靠在了他怀里,摇头:“调这个得吃中药的,太苦了,喝不下去。”

她痛经比正常人严重太多,在吴家住了段时间吴叔就明白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带她去过医院。医生开了中药,可惜她实在喝不下去,每次都偷偷倒了,最后吴叔以为没办法调理,也就不提这个事了。

想起以往,陶夭脸色便不怎么好了,带着些伤感。

程牧只以为她发愁喝药,好气又好笑,摸着她脸颊问:“良药苦口,没听过吗?”

“我真的喝不下去。”

“先找大夫看了再说,实在喝不下去再想办法。”

陶夭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

程牧看着她额上的汗,叹口气,起身去洗手间拧了个热毛巾,拿出来帮她擦脸。

他就坐在她边上,低着头,脸上神情很专注。

陶夭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程牧一笑,“想说什么?”

“没什么。”

陶夭收了视线,心情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

下午接了吴晓丽之后,程牧对她非常温柔呵护,她觉得,应该是刻意为之,为了在吴晓丽跟前给她撑面子。

眼下呢,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

他应当是承认了有那么一点喜欢她了,可那一点喜欢,就能让他产生这么大的转变吗?

感觉起来并不真实。

程牧帮她擦了脸,又抬起她两只手擦了擦,随意问:“现在饿不饿?晚上想吃点什么?”

陶夭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程牧起身放了毛巾,折回来将被子给她盖好:“那先睡一会。”

“嗯。”陶夭躺进了被子里。

程牧在跟前陪了她一会,眼见她困倦得睡着,他拿了衣服在洗手间里冲了一个澡,下楼去。

——

楼下,客厅里。

张珍和另一个刚到的阿姨正打扫卫生。

程牧给一众人放了差不多两周假,眼下是收假第一天,里里外外需要清洁的地方很多。

“许妈和一生回房了?”边上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张珍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站起身,笑着回答:“是呀。带回房间里哄睡去了,刚上去。”

程牧点点头,抬眸扫一眼,又问:“吴晓丽呢?”

“吃完饭也上去了。”张珍道。

程牧沉着脸,若有所思。

张珍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轻声问:“陶小姐睡下了吗?晚饭还没吃呢?您想吃什么?刘哥下午也到了,这会还没歇下。刚才说您下来了叫他。”

程牧点点头:“去叫他过来。”

张珍放下抹布,取下塑胶手套,抬步去洗手间里洗了手,去佣人房里找厨师刘鑫。

很快,两个人一起回到客厅。

刘鑫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看见程牧便笑着唤了声:“程先生。”

程牧俯身在烟灰缸里磕了一下烟灰,朝他道:“陶夭身体不舒服,说是没胃口,你看着帮她弄点吃的。”

“没胃口?”刘鑫想了想,问他,“下午炖了大枣骨头汤,要不用小砂锅煮一些龙须面,陶小姐应该会喜欢。”

“她吃过?”程牧挑了一下眉。

刘鑫笑道:“是,先前吃过一两次,看着挺喜欢。”

“行,去吧。”

刘鑫想了想,又问:“是到月经期了吗?我再熬一盅姜枣红糖水给她?”

程牧定定地看他一眼:“好。”

两个大男人说起女人这个免不了有一些尴尬,刘鑫抬手挠挠头,笑着转移话题:“那您呢?吃点什么?”

“随便。”

刘鑫:“……好的。”

话落,他转身去厨房里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