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运气不错,居然我们刚回京就找到我,福分更是不浅,居然能入得了我那婆娘的眼。”听说是老太太亲自带她到家中地,怪老头地态度顿时好了许多,“说吧。找我什么事?是你自己要来找我的,还是我那个笨蛋徒弟要你来的。”

“是我自己要来找前辈。想请前辈帮忙的。”范小鱼笑了笑,

“要我帮忙可以,不过嘛,”怪老头背着手绕了范小鱼一圈,眼里竟是狡黠的贼笑,“你得给我一个能让我帮忙的理由才行。”

范小鱼地脸顿时一红。她是不反对让怪老头知道她和丁澈的关系,但这种事情让她来说似乎有点那个…

“哈哈哈,好了好了。告诉我我那笨徒弟在哪里,我自己去问他。”怪老头性情虽乖张。却也知道世间地女子但凡碰到这种儿女情事总有点害羞的,便大笑着放过了她。顿合范小鱼心意,忙大喜地道:“他现在正在夏竦的府邸里等老前辈,具体的原因我路上再跟老前辈说。”

“这样啊…”怪老头回头望望小屋,估摸着他那婆娘反正一时也不会起来,便道,“好吧!你前头带路。”

说着,心中偷笑,看来他那笨徒弟总算开窍了,还是遵照了他老人家的指示,真的把人家小姑娘给勾到手了。嘿嘿嘿嘿,这个小姑娘这么聪明能干,这一下他可再也不用为酒钱发愁了。到时候,老婆娘想喝什么酒就请她喝什么酒,反正未来地徒弟媳妇孝敬他这个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两人在夜风中如鹰般疾速飞行,很快就来到了夏府,

“老前辈,就是那座院子,西厢第一间。我就不过去了,就在外面等你。”想起一路上怪老头不时投来的既戏谑又满意得意地目光,范小鱼不由微微有些脸红,坚持要在外面等。

怪老头也不勉强她,嘿嘿一笑,就无声地闪进夏府里头。

看着他那真正比鬼魅还鬼魅般的身手,范小鱼微笑着舒了口气,有了这个怪老头在,就算夏府真是龙潭虎**,她也能放心了。

只是,不知道二叔那边怎么样了?如果他追踪顺利,能重新发现义帮地窝点,这样的吧匿名信连同画像一起交到官府手中,然后乘乱擒拿住高志达等人。那左右护法再厉害,也绝对敌不过怪老头和老太太,剩下的一个高志达,纵然有再多高手保护,凭她们叔侄俩再加上丁澈也一定能手到擒来。只要这三个匪首落网,剩下的义帮也就不足为惧 想到很快就能将义帮的威胁解除,范小鱼的笑容不禁更浓,但她在外面没等一会,就见里头已忽地跃出一道身影,直奔她的藏身地。

“老前辈,你怎么…”范小鱼正想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却不料被怪老头一把抓住了手,神色十分凝重地打断,“丁澈可能出事了,你赶紧告诉我那三个家伙住在哪里?”

范小鱼顿感一阵昏眩,却又猛咬了下唇,立时挣扎着振起精神,急道:“跟我来。”

“你说方向,我带你走。”说话间,怪老头已托着她的身体越过了高墙。

“那边。”心如擂鼓中,范小鱼已顾不得多想,迅速地调出脑中的记忆,按照丁澈的地图疾快无比地率先扑向高志达所在的院子。

“抓刺客,抓刺客…”不出所料的,他们一进入院子就被包围了起来,周围瞬间出现了无数火把,一只只长箭如急雨般射了过来。

怪老头一声怪叫,双手拂边的长箭都揽了下来,随手就还了回去,周围的惨叫声立刻此起彼伏。范小鱼跟在他身边只挡了后面的几只散箭而已,俩人就已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入了屋内,不期然地屋子果然是空屋,迎来的是十几把尖锐的飞刀。范小鱼挥舞着披风,一下子击落了三把,却见怪老头已经不知道何时抽了根腰带,随手一抖,已将剩余的飞刀灵活地卷在了腰带上。

“弓弩手补上,火攻。”根本就不曾停留的,外面又有人下了新命令,一只只燃烧着的火箭立时更为密集的破空而来。

“老前辈,那个人就是高志达。”一听到这个声音,范小鱼那几乎被意外的变故冲昏的头脑反而陡然的清明起来。

“好,先抓他。”

怪老头身体一旋,已勾起屋中的椅凳,挡去了几只火箭,同时一掌抓住一扇窗户用力一抓,已将窗户卸了下来,身形没有半分停留地复又疾冲了出来。将窗板扔给身后范小鱼间,腰带一抖,被裹住的那些飞刀,已如方才的箭羽般变成新的武器,投掷了过去。

火箭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范小鱼根本就无暇惊叹怪老头的神勇,立时抓住窗板旋转了起来,紧跟在只用一根布腰带来防御的怪老头身后。

“刀手!”瞬息间,他们,但对方更是片刻不停地厉喝道,细雨火光中,一道道寒光已挡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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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生死之间

“小丫头,你坚持一下,我去抓人。”怪老头如闪电般地一转,已不知从何人手中夺了一把钢刀过来,扔给了范小鱼。

“前辈放心。”范小鱼咬牙道,一想到丁澈生死未卜,她浑身的热血就熊熊的沸腾起来,多年习武所积蓄的力量顷刻间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出来,借由窗板做盾牌间,手中钢刀仿佛已如跟随她多年一般变幻自如,片刻间就斩下了两个刀手的手腕。

而后,她的刀也不止一次的和血肉相碰撞,她的鼻中也不止一次地闻到浓郁的血腥,甚至,在纷飞的细雨中,她那暴露在面巾之外的额头,还感受到了好几滴温热。

但这并不是以前的练功,也不是逼真的演习,而就是直接血淋淋的现实,就算她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近距离和敌人刀枪相击的经验,就算此刻她的脑中塞满了死亡的气息,这一刻,她也只能挥舞着手中的寒刀,尽可能地在第一招内就斩却敌人的战斗力。

是自卫,是保命,更是为了一个人,丁澈是为了她家才来夏府当间谍的,丁澈更是她两世以来唯一一个真正动过心、有过那样亲密关系、而且已经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刻入她生命的男人。

为了他,她宁可双手染满鲜血都绝不退缩。老子就在你们帮主身上割一刀。“一片惨呼中。怪老头已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扣着一个人,跃回了范小鱼的身旁,同时顺手一脚踢飞了紧紧尾随在后的一个身影。

周围的攻击瞬间停止,细雨中,一滴鲜血沿着刀尖,恰好滴在一只断手之上。

范小鱼僵硬着地站着。鼻中的血腥因为这一静止而分外地浓郁了起来。几乎令人作呕。

“放了我们的帮主,不然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被怪老头最后踢飞地那个人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跌倒在地,反而在半空中快速地翻了个身,就稳稳地立住。

“他是西门康。”范小鱼立时一眼认出了他。

“接好。”怪老头深谙擒贼先擒王之道,将被点了**地高志达往范小鱼身上一推,白发已飘扬在半空之中。

下一秒。范小鱼的钢刀已紧紧地架在高志达的脖子上,纵然她的手还有些颤抖。但露出面巾之外的坚毅眼神却足可令任何蠢蠢欲动者止步。

“你们要是敢碰我一个毫毛,就再也别想得到你们同伴的下落。”高志达不愧为一帮之主,这个时候居然还能镇定地想和范小鱼谈条件。

范小鱼地回答是直接在他的脖子上抹出一缕血丝,沉声好歹,我不介意学一学凌迟地手法。”

高志达一颤,身体顿时更加僵硬。

“说。他在哪里?若有半句假话,我就先废了你的手。”范小鱼微微一斜钢刀,锋利的刀锋立时竖在肩胛处。

“帮主。说了会更没命。”说话间,西门康不愧为左右护法之一。竟能在怪老头的紧逼之下还能撑上数个回合并有暇发话。

“带着兄弟们快走。”高志达易容后的面目瞧不出神色,却忽然大喝一声。

“那也要走得了。”怪老头原本记挂着自己几十年才好不容易收来的宝贝徒弟地安危,一声怪叫,顿时加速了攻击。

范小鱼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压刀锋,立时在高志达的肩头上划出一道血口。

“帮主!”西门康惊呼着,拼命地想要往这边跃来,可他自己尚且只能苦苦坚持,哪里又能分身。

“走啊,我是黄石的徒弟,姓比地不敢杀我的。”

惊心动魄间,高志达竟陡然喊出了这么一句,怪老头比良地动作顿时一顿,西门康也实在了得,居然在电光石火见立时抓住了机会,砰砰砰连扔下三个烟雾弹。其中一个就扔在范小鱼附近,烟雾瞬间散开,把范小鱼包围了起来,视线顿时迷糊一片,而且周围随响起无数的破空声,想是义帮的帮众们趁机立刻射出了暗器围攻怪老头。

不好,他要劫人!范小鱼立时屏住呼吸,眯起眼睛,将听觉提到极致。

然而就在零点零几秒间,她已听到了两道凌厉的风声直袭后脑,迫得她只能一低头先避开暗器,这一迟疑,手下动作难免慢了一分,只听“叮”的一声急响,不知道什么暗器已准确地从后面撞在范小鱼架在高志达脖子上的钢刀上,将钢刀硬生生地弹开了一寸。

范小鱼不假思索地,身子急速一拧一侧,一手扯住高志达往旁边一拉,另一只手已持着钢刀,变后为前,奋力地向前刺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西门康夺去高志达。

砰,一道凌厉的掌风迎面而来,将钢刀击的一偏,并直拍范小鱼的右肩。

范小鱼近乎本能地横刀抵挡,同时单足猛然前踢,重重地踢在对方身上,却不知道踢到了什么,竟如踢到钢板一般,足尖顿时痛彻心扉,更没能阻止对方继续向前。

这一连串的变幻说起来慢,但却发生的极快,眼见范小鱼已无法抵挡,一个庞大的身影突然凭空地出现在烟雾之中,那原本浓郁的烟雾竟被破开了一道。

几道迅猛的掌风和碰撞后,烟雾很快变得如雾般稀可见,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已轻轻松松地扣住了西门康的一条臂膀,骂道:“死鬼,连一个小辈都对付不了,你好一头撞到阴沟里了!”

“死肥婆,我这不是给你一个活动筋骨的机会嘛!”怪老头的声音飘飘忽忽地,时东时西,与此同时,周围传来叮当不觉的武器落地声。

两三秒间,院内白雾已被掌风扫进,露出了满地狼藉来。

“师…师父…”依然被范小鱼死命抓住的高志达,眼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来。

“不要叫我师父,我十九年前就已经没有你这个徒弟。”他不叫则以,一叫之下老太太顿时暴怒,一个蒲扇就扇了过来,重重地落在高志达脸上,连带的范小鱼也踉跄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帮主…”

西门康悲呼一声,却再也无法动弹一分,从高志达交出师父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再如何浸淫武道也依然不可能从几十年前就已驰名江湖的绰号“一弯柳”的黄玉眉老太太相提并论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临死前居然还能见师父一面,也算难得难得啊…”高志达忽然放声狂笑了起来。

范小鱼恨恨地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怒道:“快告诉我,丁澈呢?”

“丁澈?原来他竟然是钱志达喉咙被掐,笑声反而恐怖来,嘶声桀笑道,”放心,黄泉路上,我还能找那小子算账去…呃…”

“说!”怪老头不知何时窜了过来,一指点在他的身上,高志达顿时目眦剧裂地睁大了眼睛,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又犹自想强笑着,竟然倔强之极。

“你说。”黄老太太见状,眉头一皱,随后一掌排在西门康之上。

西门康那一贯阴沉而古板的脸上也煞时露出了痛苦之色,额头汗珠清晰可见,却依然不肯吐出半个字。怪老头怒火万丈地抓了几个人,那些人没有西门康等人硬气,却是真不知道丁澈和邱联去了何处,只知道丁澈被两位护法伏击受了伤后逃离了夏府,然后邱护法追上去了。

“死婆娘,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找人。”一确定宝贝徒儿受了伤,怪老头半秒也没有耽搁,声音未落,人已不见。(,请登陆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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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人永隔

我也去。”

范小鱼毫不犹豫地也要跟上,却一把被黄老太太拉了回来,瞪眼道:“这里一大堆烂摊子,你难道想让我处理?”

范小鱼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方才听说丁澈不见她没哭,跟随怪老头杀进重围,身处万险之中她也没哭,可如今听到丁澈被左右护法伏击,又无法亲自前去寻找,她的软弱一下子压倒了理智和镇定,再也无法掩藏。

高志达的身手她方才已经见识过了,丁澈居然是被俩人同时伏击,又被邱联一直追杀…那之后的后果,她不敢想,真不敢想…

夜色渐渐浓了,雨却还在下。

得知义帮的落网不仅没能成功地网到后续者,反而被大鱼挣破发攻后,夏竦急急地就要钻进密室,却被黄老太太一把被揪了出来。除了见机的快,已经逃离的部分喽啰外,大部分的帮众都在冷雨之下陪伴着他们的帮主和护法,这一场不在预料之中战役,被三个人仅用了一刻钟就飞速地解决了。

然而,再大的成就也无法和丁澈的生死未卜相比。

夏府已乱,混乱中,谁也无法阻止更多的人逃离和密保,范小鱼若不想白白地将今晚的一切付之流水,不想为大家惹来更大的麻烦,就只有尽快将画像和匿名信先一步地交到官府的手中。而范去追踪黄堂主还未回来,黄老太太要负责看管夏府,人手只有她一个。

范小鱼没有第二个选择,她只有银牙猛咬,强压下心头的极度担忧,以尽快地速度奔回了卢府,又直闯进吕夷简的房中说明了情况,请吕夷简当机立断先拿了匪众再说。

所幸事关重大,不但涉及多年前叛党余孽还涉及了当朝大员,这位吕夷简相爷并没有挑战神经已绷到极点的范小鱼的耐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决定不论真假总要先去看个究竟再说。当即立刻命人同时去通知负责人马调动的枢密院、禁军提辖以及范小鱼所说的可能认识当年叛党的将领等人,自己则连夜进宫面圣。

一通忙乱之下,本来因冬雨而冷寂许多的京城又再度热闹了起来。京城中已太平多年,很少再见官兵半夜全副武装地出动,这齐嗖嗖的脚步声一响,许多原本因陡然降温而躲在家中的百姓们反倒都出来看热闹,很快地,人们就发现事情的根源就在夏府。

当看到禁军们从里头押出一个个浑身血淋淋。有些还没了手脚地人时。百姓们纷纷惊呼。再看连夏竦都被毫不客气地请上一辆简单地马车。被严密看守地时候。人群更是鼎沸。

吕夷简早在见到夏府里头那个血淋淋地院子。以及已经被废了武功地高志达和西门康时。就知道这确实是个大案。再等到当年平叛过地人来指认。更加确信无疑。再无疑虑地命人彻查夏府。搜索余党。等到他回过头来想要找当时来报案地那个蒙面女子时。却发现其人早已不知去向。

正在找人时。忽有属下来报。说就在适才。又有一陌生男子前来密报。说城北三里处地徐家庄中还有大量匪徒聚集。吕夷简当即又自赶紧知会禁军首领前往捉拿不提。

而另一边。不单是范小鱼、黄老太太。刚刚赶到夏府知道大概情况地范也马不停蹄地加入搜寻丁澈地行列。

然而。时间慢慢过去了。连绵了一整天一夜地雨丝也开始停歇。

范小鱼最没有追踪的经验,眼下京城广厦万间,丁澈仓促逃命间又不曾留下线索,她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转了半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幸好不久后就遇到了范,俩人又重回夏府,然后才被范在一处墙角觅得一块沾满鲜血的手帕。

范小鱼之间身在数十人的包围之中,闻过无数被自己亲手斩出的血腥,也没有此刻看到那方蓝色帕子时这般绝望和震撼,她仿佛可以看见丁澈在左右护法的重击下猛然狂喷出一大口鲜血的情景,仿佛可以看见丁澈挣扎着在如影随形的追杀中拼命地逃亡,仿佛看见那邱联正狞笑着举起手,挥出最后的一掌…

刹那间,四肢百骸的力气都像是被陡然放气般泄的个干干净净,连手脚的站立都不能支撑,软软地倒在了范身上。

“小鱼,你要相信他,那小子不是个普通人,他会敛光龟息法,只要被他甩出一段的距离,他就很有可能会躲过邱联的追杀,等待救援。”范用力地扶住从来不曾这样软弱的侄女,大声地安慰道,“站起来,想一想他现在可能正需要我们去找他,站起来!”

是,要站起来,她要站起来!

范小鱼狠狠地咬了一下唇,无事口中的血腥,硬是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一下子挺起了身体,和范一起沿着屋顶上的些微痕迹一路追出了城外。

雨停了,风却更猛了,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开始发现越来越多的痕迹:一滴滴,或者偶尔一团一块的血迹…一直到十几里外的黄河边。

无星无月细雨刚停的深夜,黑浓如墨,冷风中,滔滔的黄河之水一日千百年来般奔涌。

岸边有一人,古板的脸,阴沉的脸,是邱联。邱联一动不动,或者说是一动也难动,只剩眼珠子在阴森森的、犹自不甘地瞪着他们,胸襟是满是血迹。

岸边还有石,离邱联丈远,石上有血迹,从血迹排列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人在往后坠落的时候喷洒而出的。

“我杀了你!”范小鱼陡然地发狂了起来,像只失偶的母狮一般狂怒着一掌又一掌地击出,直到范拉住她,提醒她,既然丁澈师父已经制住了邱联,说不定他还赶得及救丁澈,说不定此刻丁澈已经被他师父救了,正在某处疗伤。

“那小子被我…打下黄河前…就已经…没救了…就算你们…所有人都下去捞…也只能捞到…他的尸体…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口中不住冒出汨汨鲜血的邱联陡然短促地笑了一下,笑声犹如尖锐的石头划过生锈的铁锅,说不出的难听,如魔鬼的呼啸。

范小鱼踉跄着,终于软坐下去,却忽然发现这一处黄河岸是那般的熟悉,曾记得,那一个月华满地清辉似雪的夜晚,她也曾和他来过这里,还整整的坐了一整夜。

丁澈…丁澈…丁澈…

你怎么可以在一切都已经云开日出的时候,却偏偏还是离我而去?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还好好活着,毫发无伤,却让所有的痛苦和死亡都让你来承受?

不该,不该!老天爷,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

呼啸的北风中,范小鱼陡然喷出了一口鲜血,重重地落在了那点点黑褐色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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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要去寻觅

雨之后不久,开封城就提早迎来了第一场冬雪,飘飘)<满皇宫的琉璃瓦,也盖住了达官贵人私家花园的歇角檐,覆住平民百姓的平房,大街小巷的孩童们,便又多了一种玩乐的游戏。

然而,比起外头那欢闹的声音,卢府之内却几乎安静地犹如无声的冰雪世界。

范通和罗亶在离京十二天后,终于赶了回来,带回来两个坏消息,也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范通和罗亶的这次南下,并不顺利,加上范通自己始终觉得这样做有违江湖侠义,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说客,罗广起初并不肯答应归还贡品,虽然罗亶尽力劝说,但事情始终处于无望的僵持状态。后来,见时间一天比一天紧张,罗亶出人意料地竟然选择了最激烈的自残方式,若不是罗广拼力阻止,废掉的就不止是一条左臂,而是一条年轻的生命。

见自己唯一的独子竟然不惜一切用生命来逼迫自己,罗广仿佛瞬间又苍老了数倍,终于答应了罗亶。事情到此本来算是皆大欢喜了,可没想到在交出贡品后,罗广却因深觉愧对当年为了劫贡品而牺牲的兄弟,而继自己儿子以后采用了更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父子俩的一死一伤面前,那原本该是天大好消息的贡品归还却蒙上了一层无比悲凉的阴霾,再加上丁澈的生死不知,这一桩持续十多年的最终大事了结时,没有一个人感到真正的轻松。

再硬撑着夜以继日打捞了半个月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后,已经多年不曾生过病的范小鱼终于彻底地病倒了。

这一病,来势顿时十分凶猛,一昏迷便是三天,除了还有那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没有半分半毫的动静,吓坏了所有的人,岳瑜费劲力气,几乎衣不解带地随时观注她的病情,心中却明白病症的真正根源其实是在范晓宇的心底。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的医术纵然再过高明,却也无法取来丁澈那一味药。

三天后,寒夜里北风狂作,凌晨时,一场白雪悄然飞临人间,范小鱼才突然醒了过来,然后开始喝药吃饭,微笑着安慰大家不用担心。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闯过了这一关后,终于能接受现实,十几颗心这才放了一点下来,没想到她只休息了短短两天,突然之间就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爹。娘。二叔。二爹。冬冬…我走了。不用为我担心。我早已是个死过一回地人了。所以。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地生命。只是。有些事情失去以后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有些记忆无法在重复时才知道那一分一秒地可贵…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已经去了。更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坐等着。所以。我要去找他。就算找不到。我也要去他曾经告诉过我地那些地方转转。走一走他曾经走过地路。看一看他曾经看过地风景…”

“他曾经说过。他其实很不孝。几乎没多少时间承欢在父母膝下。他既然曾经叫我娘子。那我总该去看看他地双亲…爹照顾起人来最细心。他地嬷嬷那里就交给你了。就算他已不在。我们也不能让他不安心不是?告诉亶儿。给我好好地治好他地胳膊。现在贡品已经归还。他爹也已用自己地死亡洗清了罪孽。他若还要内疚。就叫他把这条命留给我。我没说要收之前不准他动半个死念。伤害自己半分…”

“岳先生那边。就拜托二爹派人护送一下吧。等待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回家了…冬冬。姐姐自清醒后一直和你从未分离。都没发现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那么。爹娘他们就交给你来照顾了。姐姐希望回来地时候。你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地男子汉。这一次是姐姐容许你最后一次哭鼻子。成为男子汉以后可不许再哭了。不然怜儿都会笑你地…”

“二叔。比老前辈和黄老前辈那里。他们想喝什么想吃什么全部买给他们。纵然比老前辈一辈子都不原谅我。我也要一生都侍奉他。只是我现在还无颜面对他老人家。你们帮我多多照应。告诉他老人家。我总有一天会回来。到时候。他会有一生地时间来惩罚我…爹…九娘是个好女人。如果你觉得可以给人家幸福。不再重蹈娘亲地覆辙。那就不要放过这段姻缘…我会常常写信回来地。勿念!”

姐她连贝贝都没带。就一个人…“范白菜当着满堂咽着读着范小鱼留下地长达好几页纸地书信。而后再也忍不住地扑进母亲怀中大哭了起来。惹得在座地每一个人无不眼中湿润。

“勿念。勿念…这孩子。发生了这么大地事。如今身子骨又不好。这天寒地冻地。一声不吭就跑出去。我们哪能不记挂着她。哪能不担心着她呢?万一…万一她一时想不开…”叶芷燕想到惊恐处。更是哭得不成样子。

“夫人,你也不要太过悲痛了!”卢子晁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看小鱼这孩子,虽然性子极烈,可是她不是一个能割舍下我们这满堂亲人的狠心孩子,等过些日子,她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半个多月了,比老前辈和二叔都已经下过黄河好几次了,还是没有找到丁澈那孩子的尸身,小鱼…我可怜的孩子,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叶芷燕直哭的肝肠寸断,一旁的赵瑶和上官娇也早成了个泪人,怜儿也搂住范白菜一个劲地掉眼泪。

“她是把一切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了!”范仰着头,想忍下眼中的热气,却终究忍不住滚落了一滴下来。

“这一切本该是我这个没用的爹来承担才是。”满脸胡渣的范通,声音喑哑,只要一切能重来,他宁可范小鱼永生永世都不认他这个爹,只要丁澈能活着…

角落中,罗亶一直静静地坐着,左臂虚软地吊在胸前,犹如一尊真正的木雕。

…天色刚明,雪还在飘扬,还来不及清扫积雪的卢府的侧门,悄然地走出一个人一匹马,踩着吱吱咯咯的雪一步步走向巷口,然后,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马鞍,一跃而上,但是他还没扬鞭就顿住了。

只因他的前方还有一匹马一个人,马是褐色的却几乎被染白了的马,人是浑身都被雪裘包裹着,但小脸却犹自冻得红通通的少女。

少女的目光坚定而执着地盯着他:“带我一起去找师父姐姐,要不然,我就一个人偷偷地去找。”

罗亶一勒缰绳,视若无睹地从她旁边越了过去。

如果替代,他宁可现在死的人是他,而不是丁澈,他宁可受尽痛苦折磨的人只有他一个,而不是所有的人。但是,他现在的命是她的,她没同意,他就没资格去死!

“如果你找到小鱼姐姐,你知道怎么劝她回来吗?难道你就没想过她可能根本不想见你?”上官娇猛地大喊,故意激将道。

罗亶动作一顿,骏马长嘶着停了下来。

“你不知道,你无法确认,是不是?”上官娇一喜,却更加板起脸,继续自以为成熟地大喊,“因为你从来就只会刻木头刻木头,而不会说话,不会表述自己的心意,可是我不一样,我也是女人,我能明白师父姐姐的心,我能劝她回来。你不知道我,可师父姐姐知道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绝对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