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暖气充足,坐了一会就有些热。

李越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椅背上,迎上戚年打量的眼神时,愣了一下,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半个月多而已,李越看上去就单薄了不少,瘦削的脸在灯光的勾勒下更显得轻减。

戚年捧着茶杯,叹了一声:“看你瘦了不少,都没人心疼啊。”

“瘦了不好?我这年纪再胖起来,就没法控制了。”他给刘夏的茶杯也倒上水,手指扶着杯底移过去,一系列动作做得格外自然。

戚年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掐刘夏的大腿。

刘夏被她掐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到底也没有开口。

这种别扭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锅底被端上来。

几个人都不是特别能吃辣,就叫了一个清汤锅底。把要吃的食材下进火锅,戚年端起青瓷小碟去楼梯口的自助调料区配调料。

正是饭点,无论是一楼大堂还是二楼的包厢都格外的热闹。

戚年配完调料,又顺走了一小瓶醋回去。

同一时间,纪言信跟在沈教授身后一起上了楼,眼角余光似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纪言信转头看去时,包厢的走廊里除了暖色的橱灯,空无一人。

回到包厢,戚年瞥了眼两个人依旧寡淡的表情,坐下来刚吃了两口牛肉卷。

李越正要拿碗去配调料,刘夏先一步丢开手机,速度有些快,手机装在餐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戚年被吓了一跳,以为刘夏摔桌子了,赶紧把牛肉卷塞进嘴里,转头看去。

刘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抓着碗沿的手指用力得骨节分明。她盯住李越,看了几秒,推开椅子走出去:“我去弄点调料。”

直到她出去,戚年才:“哦。”

然后,不太客气地看着依旧淡定的李越:“还真闹冷战不和好了?”

李越瞥她:“如果不是你捶着肩膀举手发誓说刘夏今晚不来,我现在应该待在家里。”

他用公用的漏勺把戚年的土豆捞起来,语带不善:“所以,你再轻举妄动,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戚年被他的语气噎着,愣了一会:“所以你这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李越没吭声,坐回去,认真地吃掉了一块藕片。

戚年顿时心塞得厉害,她垂下眼,握着筷子的手都微微有些发抖:“好,我知道了。”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李越有些无奈地解释:“我和刘夏的事,不是你约我们出来吃顿饭就能解决的。我最近脾气不太好,说话重了”

“没事。”戚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坐得离火锅最近,被蒸腾的热气烫得眼睛有些酸。她眨眨眼,反复说了好几声:“没事。”

刘夏调整好心情回来时,原本轻快的脚步在迈进氛围凝滞沉重的包厢时也慢了下来。她勾着椅子重新坐下,用眼神询问戚年:“怎么了?”

戚年摇摇头,端起空了的水杯站起来:“我去找老板要点白开水。”

这么没有技术性的借口,也亏得她说得一本正经。

刘夏狐疑地瞄了眼李越,伸出手要去拉她时,连戚年的衣角都没碰着。

戚年出来时没穿外套,在洗手间前站了一会就有些冷。

幸好带了手机。

犹豫了几分钟,戚年还是给纪言信发了短信。

谁让她没头没脑地跑出来现在好无聊呢!

戚年:“汪汪汪>w<。”

发完又觉得太傻,忍不住挠头。哪怕是问他吃了没也比学七宝叫好啊

正想着补救,纪言信直接给她回了电话。

手机震动的嗡鸣声吓了戚年一跳,她立刻站直身体,手忙脚乱地接起来:“纪、纪老师?”

纪言信关上包厢门,下意识往左侧的走廊看了眼,问:“在哪?”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戚年莫名就觉得眼眶有些热。她头抵着墙壁,手指在瓷砖上无意识地勾画着:“在外面”

声音有些低落?

他皱眉,信步往走廊的尽头走去:“具体位置?”

戚年没说话,手机里安静了几秒。

他清浅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来,戚年眼眶热得厉害,她闭上眼,用手捂住眼睛,拼命地把那有些可笑的委屈忍回去,才开口:“在学校附近,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很好吃我正在解决晚饭,我们等会”再说。

纪言信已经看见她了,他停在转角处,停顿了会才淡淡道:“但你的语气听着并不像是火锅很好吃。”

讨厌

非要揭穿她。

戚年低低地“嗯”了一声,干脆转移话题:“你吃过了没有?”

“正在吃。”他一步步走近。

戚年不想挂电话,“哦”了声,又小声嘀咕了句:“跟你说个事,我说了你别打我。”

纪言信嗯了声,走到她的身后。

戚年叹了口气,幽沉道:“七宝七宝在家,我还没喂。”

话音刚落,被人握住肩膀,拥进怀里,后背贴上了身后男人温暖的胸膛。

戚年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心脏都要被吓得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想发出声音,在下一刻,听见熟悉的嗓音说:“没关系,回去再喂。”

那种像坐云霄飞车一样,突然被抛上云端又突然从顶端坠下的虚空感吓得戚年腿都软了,她猛得转身,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你,你怎么不出声啊?”

纪言信搂了她一下,低笑:“吓着了?”

戚年低头。

忍了许久的眼泪差点被他逼出来,她深呼吸了好一会,才把这种糟糕的情绪咽回去,从他怀里退出来,有些惊喜也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也在这里?”

“相亲宴,”纪言信故意顿了一下,瞥到她瞬间变成苦瓜脸的表情,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是沈教授的外甥女和邵醉。”

邵醉?

戚年默默地:“可我怎么觉得你更有可能”

“我不是有女朋友了?”纪言信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曲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眼睛还红着,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他的语气依旧清冷,却莫名让戚年的心里一暖,觉得格外踏实。她立刻嬉皮笑脸起来:“没事啊,就是觉得不好吃,想回家了。”

不愿意说?

纪言信微眯了一下眼,低头盯住她不停闪躲的眼神:“要不要跟我过去?”

戚年愣了一下,摇头:“不太方便吧?”

相亲宴诶

虽然她是很好奇,毕竟在她看来,邵醉跟纪秋呸呸呸,纪秋刚成年,她想什么呢!

“那下次吧,今天的确不方便。”纪言信思忖了几秒:“去把衣服穿上,我回去说一声,送你回去。”

戚年小小地分了一下神,之前在北巷古城的馄饨摊上他还一本正经地说这段关系起码在她毕业之前都不能公开怎么她小心翼翼的,反而纪言信

见她不走,纪言信挑眉:“有问题?”

戚年还有些顾虑:“我是跟李越和刘夏一起来的”

纪言信微弯下腰,和她平视。

那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她身后的那副壁画,那复杂的构图在他的眼里呈现出来,像妖冶的图腾。

戚年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贴在墙上:“他们吵架了,我要是”

“所以你起作用了吗?”他问。

这个问题正好踩中戚年的尾巴,她闭上嘴,轻轻地摇了下头。

纪言信曲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嗓音清冷低沉:“还需要我问是不是我最重要这个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北倾,卒。卒因:心跳过速。

第60章

第六十章

当然是你重要

李越和刘夏在包厢里,纪言信不方便露面,就倚在楼梯扶手上等她。

正是用餐高峰期,不知是不是新开的原因,这家火锅店备受青睐。不过等人的一会功夫里,纪言信就遇上了熟人。

戚年小跑着到楼梯口时,“我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这句话刚到嘴边,在看到纪言信身旁站着的人时,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把挽在手弯的围巾围在脖子上,低着头,压着语气:“纪老师好,明老师好。”

明娇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有些不高兴地转头看了眼,见戚年看着脸生,只微点了一下头,转头问纪言信:“你的学生?”

戚年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怕这个问题会让他为难,很没有“眼见力”地又打断了纪言信:“纪老师我先走了。”

话落,像一尾鱼,摆了几下尾巴就已经下楼了。

等纪言信解决掉这个麻烦下来时,戚年正挨着门口的石狮子坐在石阶上。松软的大围巾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只露出漆黑明亮的双眼。

戚年还没注意到纪言信已经出来了,咬着糖在发呆。

直到脑袋被轻拍了一下,她才抬起头:“嗯?可以走了?”

纪言信拉她起来,手指碰到她冰凉的手指时,皱了一下眉:“冷?”

“被风吹的。”戚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把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放口袋里等会就暖起来了”

纪言信一言不发地盯了她一会,有些妥协:“在这等我,我去开车。”

戚年乖乖点头,靠回石狮子旁等他过来。

他一走,她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就立刻卸了下来。

冷啊

她跺了跺已经僵硬了的脚,忍不住又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放到嘴边哈气。

这样的动作反复做了十几遍,纪言信的车就在夜幕里快速地滑行过来,停在路边。

他提前开了暖气,戚年一上车就被充足的暖气包围着。

“围巾拿下来。”纪言信看着后视镜观察路况,边说:“等会下车再戴。”

戚年哦了声,解下围巾抱在怀里。围巾上还带着她脖颈上的温度,覆在手上没多久,还有些僵硬的手指,就可以动弹了。

她转身拉了安全带扣上,车内的视线受阻,戚年扣了两次才终于扣上。

沉默的安静里。

戚年坐在副驾,抱着松软的大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有些发凉的膝盖。

等经过车流量较大的十字路口,纪言信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很少去留意身边的人情绪,也很少有人会那么直接地在他面前流露情绪。但明显,戚年并不属于这两者间的任何一种。

车停在公寓楼前的临时停车位,戚年磨磨蹭蹭地解开安全带,好半天,才酝酿出一句:“要不要上去看看七宝?”

“把围巾围上。”纪言信解开安全带,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下车。

z市属于南方,初春的夜晚似乎比寒冬时更要冷峭,戚年从充满暖气的车里钻出来。冷得一个哆嗦,就差把整张脸都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天气冷的原因,戚年连平时最爱走动逛超市的大妈都没看见,畅通无阻地等到了电梯。

迈出电梯,戚年从包里翻出钥匙准备开门,一眼瞥见挂在门把手上的那袋草莓。

戚年拎起袋子看了眼,好像应该是楼上的邻居放在门口的?

纪言信见她盯着那袋草莓,挑眉:“有问题?”

戚年摇头,边开门边回答:“没有没有好像是楼上邻居送下来的。”

话落,她按着门把往下一压,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扑面而来的是空调的暖气。

七宝在家,她都会开着空调打个恒温。干燥的环境,怕它会觉得不舒服,又在房间里放着加湿器。

“七宝?”戚年压着声音叫它。

七宝摇着尾巴等在门口,听到戚年的声音后那尾巴摇得更加欢快了,等门开出能够容纳它身量的大小,立刻像一尾鱼一样,一摆尾巴就跃上来,格外熟稔地把双爪搭在戚年的手臂上黏糊糊地抱上来。

戚年被它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膝盖撞到门口的鞋架,疼得呲了一下牙。

七宝从下午开始就一只狗在家,这会看见戚年亲热得不行,鼻子在她身上嗅来嗅去的,尾巴摇得像是一个电动的小马达。

但显然,它没多久就发现了戚年的身后还站着纪言信。

纪言信抬手把七宝从戚年的怀里拉下来,在它兴致冲冲地要往他身上扑时,只一个微带警告的眼神,就让七宝委屈地“呜”了一声,再不敢造次,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脚边。

柔软的玄关灯光,把七宝那一身金毛都映照得格外温暖。

纪言信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搭在它的脑袋上轻轻地摸了一下。那指尖顺着它的鼻子落下来,摸了摸,湿漉漉的,很健康。

他捏着七宝的下颚,让它张嘴,又检查了一下它的牙齿情况。

戚年已经拌好狗粮送过来,难得的是,头一次狗粮对七宝好像没有了吸引力,它依旧乖顺地趴在他的脚边,耐心地被纪言信检查着抚摸着。

等摸过耳朵,纪言信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去吧。”

七宝这才迫不及待地爬起来,把狗粮啃了个一干二净。

今晚的预设原本是李越和刘夏在她的调解下和好如初。她就能功成身退地回家开始试衣服

毕竟,明天晚上是要去约会的啊!

但好像一切都提前了?

戚年洗了手,等水烧开的过程,从厨房里探出头去问他:“你想喝什么?白开水还是要泡茶叶?”

纪言信就坐在沙发里,一瞬不瞬地看着七宝狼吞虎咽。

戚年撅了撅嘴腹诽:昨天还说上来是因为有两个目标,他只是来看她就让她下去明显是怕看到七宝就没空理她啦!

她把草莓泡进水里,擦干手去开存放着茶叶的铁罐。

她这里虽然常来的除了刘夏就是李越,但上一次水管坏了,戚爸找了熟人来修,陪着过来的时候就带着碧螺春。

戚爸忘记拿走了,戚年就顺手收进了柜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还真让她派上了用场。

泡好茶,戚年一颗颗地把草莓清洗出来,还惦记着这次又拿了邻居的水果,过两天得买点什么还回去。

“水凉不凉?”

纪言信的声音在戚年的身后响起,随即,他修长的手指从她的手边伸过来,沾了一下水。

骤然扑面的熟悉气息让戚年心如小鹿怦然一跳。

“水是温的。”她低头,装作很认真地洗着草莓:“我掺了温水,不冷的”

纪言信“嗯”了声,收回来的手就抵在流理台上,他弯下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喜欢吃草莓?”

“还好?”戚年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紧张,就这种问题还认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仔细地想了想:“小时候不喜欢吃,后来长大了就喜欢了。这个是楼上的邻居送的。”

纪言信的眉目微沉,没说话。

这样的交流像是已经嵌入了彼此的生活,让戚年顿时找到了可以聊一晚的话题。

她回想了一下,给他介绍住在这栋公寓里的住户:“每楼两户住户,其实人也不多但平常有交集得少,所以我记不太住。就知道底楼住的是个老爷爷老奶奶,底楼方便,他们围了一个小院子,里面种点菜种点辣椒还有水果!”

纪言信对这个没有兴趣,但看她说得起劲,也没有打断,只是“嗯”了一声,算是自己有在听。

“我楼下住了一对小情侣,看上去还挺恩爱的。好像就是我们学校的但是谁我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