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缺不缺是一回事,我送不送那是另一回事。”

薛蒙心中更是莺飞草长,暗道墨燃如今真是上路,竟如此的兄友弟恭这般体贴,实在叫人感动。他花了好大的定力绷住脸,佯作镇定,沉吟道:“……既是如此,那……容我想一想。”

“好。”

“江东堂新出的那一套金银丝缀翠羽软甲如何?”

“……”

那套衣服金光闪闪溢彩流光贵气逼人宛如孔雀开屏,楚晚宁上身效果则不敢想象。墨燃沉默片刻,斟酌一番,委婉地对薛蒙道:“倒是适合你。”并不适合他。

薛蒙喜道:“那就定了,就这个吧。”

“……再想想吧。”墨燃不忍打击他的品味, 蓄道,“江东堂的服饰虽好,但非珍品,帮我想个更珍贵的?”

薛蒙倏然睁圆了眼睛,磕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

“咳……我是说,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如此破费。”

“生辰一年一次,不必省钱。”

薛蒙简直心潮澎湃,他低下头忍了一会儿,抬手用力拍了拍墨燃的肩:“什么也别说了,哥,我会记住你今天这番话的。”

墨燃:“……???”

墨燃披着斗篷从死生之巅离去的时候,仍然没有从薛蒙那边获得任何的灵感。

相反的,他还觉得薛蒙今日十分之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反常,动不动就流露出喜悦、激动、感慨之类的心情。虽然极力克制着,但其实效果甚微。

是不是当掌门太累了……

要不要写封信提醒一下贪狼长老,及时去给薛蒙把一把脉,别有病给耽搁了,薛蒙真是太不容易了,唉。

接下来一段时日,墨燃又暗访修真界各处名楼名铺,阅遍了奇珍异宝。不是说那些宝物不好,只是他觉得它们或是太俗,或是太艳,或是太过普通,敌不过他那一颗爱意隆盛的心。他想把自己的所有情谊都化作有形,献于楚晚宁眼前,但他不知道什么才装载得下他的深情。他心里有一汪海,可红尘中只有勺盛。

世上怎么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装的进他想赠与楚晚宁的人间?

他急得有些神思不属。

他甚至设法从黑市上搞来了一本《修真名士礼单》,卖书的小侏儒吹嘘说这本书上详实记载了近三十年间修真界各有头有脸的人物互相馈赠礼物的单子。

不管书贩子有没有在吹牛,墨燃信了,他捧着这书钻研良久。

“南宫驷曾赠叶忘昔手帕一方,边角绣‘驷’。”

“容嫣曾赠南宫驷箭囊一只,乃容夫人亲手所制。”

“……”

冷不防看到这些故人相关的记载,墨燃不禁叹了口气,眼神微黯。

叶忘昔这些年浪迹天涯,孤身一人闯出一番天下,她打算四海游历之后,攒够一些钱两,然后于临沂儒风门故地重开一个小小的学宫。

听说在南宫长英创立门派的很多很多年以前,临沂曾有一位贵胄开立学府,授学徒们以六德六行六艺,长英太掌门便是这座学宫的末代弟子。后来学宫因故衰败,南宫长英融会贯通,以师长所授之道为根基,萌生了自己“儒风七戒”的理念,这才创建了儒风门,开启了临沂笑傲修真界数百年的鼎盛荣光。

如今兜兜转转一圈,儒风门覆灭了,辉煌不在,但叶忘昔至少还保留下了儒风君子的火种,以最初那学宫的形式传承下去。

或许再千百年后,便又是一个轮回吧。

墨燃摇了摇头,接着读下去——

“南宫柳曾赠戚良姬,凤穿牡丹天蚕丝肚兜七件,边角以辟邪金线绣‘你好骚啊’,‘你为何穿着容嫣的衣服’等污言秽语……”

“……”

逐字念完,墨燃僵住,随即激起一阵强烈的恶心,他嫌弃地“噫”了一声,赶紧把“儒风门礼单”这一沓给哗哗翻了页。

“孤月夜赠礼篇。”

“女弟子赵甜甜赠姜夜沉翡翠玉扣一双。”

“女弟子周艳艳赠姜夜沉凤羽折扇一柄。”

“女弟子张纯纯赠姜夜沉黄金耳炉一鼎。”

凡此种种,足有四十来页。

全是姜曦当年还未当掌门时,门派里女弟子给他送东西的记录,其中甚至还穿 着几位很有想法的师兄师弟。

墨燃不禁陷入沉思……姜曦他不会是靠美色发家的吧?

往下再翻。

“以上四十页礼品皆被姜夜沉丢弃。”

行。

……是他误会他了。

姜夜沉可真是个妙人。

翻了老半天,墨燃也没从里头找出什么送礼的灵感来,反倒是莫名其妙地看到最近梅寒雪给薛蒙送了一支补脑有奇效的上品天山雪莲。

雪莲是个好东西,师尊这么聪明,虽然不需要补,但若是能采来养一池,倒也是非常得宜。

可惜就可惜在楚晚宁归隐后喜爱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这种日子,不爱铺张,不然若按照踏仙君的意思胡来,整个南屏山现在都已经屋舍拔地起了,哪里还会维持着两间小屋一方院子的清寡悠然。

墨燃叹了口气,合上书卷。

正巧这时夕阳也已西沉,窗户绢纸透出温柔的橙黄色灯光。今日师尊临时起兴,包了些抄手,这时候已经煮好了。那瓷玉碰撞般的声音从小厨房里传来:“墨燃,过来帮忙。”

“这就来了。”

墨燃应了声,南屏竹林深处此刻流淌着他最喜欢的食物味道。不似爆炒火锅那般浓烈,却每次都能熨得人内心平静温柔,一如止水。

厨房里,他们去年收养的一只黄白相间的小土狗颠颠地跑出来,帮着楚晚宁催促墨燃似的,围着他一圈两圈,边吐舌头边打转,一路将墨燃引过去。

“把饭桌搬到院子里,擦一擦,再抱一小坛酒。”

楚晚宁站在灶台前,木头锅盖已经揭开,里头翻滚着饱满浑圆的龙抄手,薄剔晶莹的抄手皮下面裹着细腻的肉馅,正等着被捞到碗里,洒上红艳鲜香的浇头。楚晚宁在蒸腾的雾气中又随意问了句:“你在外面看什么书,看得那么入神?”

“闲书。”墨燃笑道,挽起袖子去搬木桌。

手臂一用力,肌肉与经络的样子就凸显得很鲜明。

楚晚宁皱眉道:“多看些好书,听说最近外头出了很多荒诞不经的话本,不要带回南屏山来。此间多木灵精怪窜访,有的木妖尚还年幼,读之无益,回头教坏了它们。”

墨燃笑道:“是。”

搬着桌子,在小土狗“汪汪汪”的欢腾叫唤下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墨燃咬着筷子出神。

而小土狗蹲在两人桌边,将一块没有放盐的肉骨头咔哒咔哒咬得正欢。

楚晚宁看看他,又看看狗,觉得这一人一狗倒是像,只不过一个咬木棍一个咬骨头罢了。他问道:“在想什么?”

墨燃回过神来:“啊……师尊。我是在想……”

“嗯?”

墨燃言又止。

他当然不能问楚晚宁想要什么,一来师尊一定不会说,二来,就算师尊说了,惊喜的意味也没了,恐怕效果还不如踏仙君的九筐黄金。

于是墨燃改换了一种更为婉转的方式,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咱们家里……还缺些什么?师尊觉得还要添些什么吗?”

“不用。都挺全了。”楚晚宁道,“自从养了狗头,甚至还觉得此间有些吵闹逼仄,无需再添物件。”

狗头就是小土狗,它现在啃完了骨头,又颠颠地来啃楚晚宁的袍角。

它天兴顽皮,带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楚晚宁把它救活了,它就和他们住在一起。日子久了,就喜欢上房揭瓦,蹦跶找打,楚晚宁总是鄙薄它嫌弃它,不过到底还是宠着的,袍角都被啃坏了,也只是骂它吵闹,连抽都没抽出来过。

狗头高兴地直摇尾巴。

墨燃问:“那把屋子扩大一些吧?”

“要花很多功夫,嫌烦。”

“……”

“都我一个人来做呢?”

“它吵就已经够了,你也跟着添乱。”楚晚宁凤目微抬,瞪着他道,“有着闲钱不如山下布施去,盖什么房子。狗一间,你一间,我一间吗?”

“也可以师尊和我一间,狗头自己住。”

“那它可能会飘到不知自己是谁。”

“噗。”墨燃低头笑着问道,“狗头,你看我对你好不好?我和师尊挤一间,给你单独盖一间,你哪里去找这么疼你的主人?”

黄白相间的狗头斜过眼睛,以一种酷似于人的神情斜看着他。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和楚晚宁挤一间你自己心里没有逼数?您可要点儿脸吧。

“……”

毫无结果。

算一算生辰越来越近,也就没差几天了,墨燃当天晚上不禁睡意全无,待楚晚宁睡着后,他自己又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屋梁发了半天的呆。

趁着师尊生日,重新将南屏小屋修缮得更加漂亮舒适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那需要更多的地,屋子,最好再四处搜罗一些奇珍异宝,兵甲图谱,建一个藏书阁,再建一个机甲房,建一个藏宝阁……

唉,算了算了,想想都知道师尊会不高兴,觉得他没有把钱用对地方,还会嫌打理起来麻烦。

正惆怅着,忽听得外面传来一丝异样的动静。

墨燃一下子便捕捉到了。

狗头?

不对。他目光一转,瞧见蜷在角落里睡得正熟的黄白小狗,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难道是小贼?

可他们归隐的地方是布了结界的,除了薛蒙、马芸这些得了信物的人可以随意出入,其他凡人皆不得轻易入内。

除非来访的并不是人类。

那东西动静很轻,但逃不过他的耳目,似乎是某种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的住处。墨燃凝神屏息,正打算悄悄坐起来从窗户缝里往外看,就听得那个挨近小屋的东西“笃笃笃”地,小声扣了三下门。

“?”

深更半夜的,到底有谁会在这时候摸上南屏山,来敲他们家的门呢?

第344章 番外《争宠(二)》

墨燃悄悄下床,吱呀一声推开门,正看见院子的柴扉微敞,木门轻晃,一只白胖软糯的上翘尾巴燃着幽蓝的小灯一闪而过。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是眼花瞧错了,毕竟在南屏山待了这么久,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什么妖物?

他想追上去看,但脚还没踏出,就注意到寝卧的门槛外摆了一张嫩绿荷叶,荷叶中央还托着一只巴掌大小木盒子。

“这是……”

他怔忡地把荷叶拾起来,不知为何,那荷花叶片却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上面用非常圆胖幼稚的书法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给神木仙君的生辰贺礼。

加油大佬,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一只怀揣着全村希望的年糕精

墨燃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差点没栽倒在地:“什么?世上还真有这种叫年糕精的妖怪???”

那、那原本不是他多年前编出来骗薛蒙的东西吗?!居然真的存在?!!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是不是魔尊忘了告诉他,他们特殊美人席还有一种隐藏天赋,比如开过光的嘴什么的?不然怎么还真有这种白白胖胖拖着尾巴,尾巴上燃着一盏小蓝灯的小怪物啊!

墨燃站在原处发了会儿呆,虽然年糕精跑得太快,墨燃没有看到它的全身,但他有种直觉,它的全身应该也是和他当年编造的那样,圆滚滚的,软糯糯的头上顶着一片大荷叶……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拿着盒子回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很宁静,楚晚宁和狗头都还睡着,没有被这夜里突如其来的访客扰醒。墨燃走到蜷着的楚晚宁身边,温柔地替他把被子盖好,又走到狗头的狗窝前,安抚地摸了它两下,然后才坐去了桌前,开始认真端详这只小木盒。

没有杀气,也没有邪气。

妖气倒是挺重的,不过也是友善的那一种。

他试着打开它,可惜找不到任何锁眼开口,年糕精也没有留下什么告诉他该怎么做的提示。

墨燃不禁皱眉思忖:这盒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难道只是个摆件?

问题是它破破烂烂的,摆着也不好看啊。

就像回应他内心的疑问,他刚一浮现出这种想法,小木盒的顶端竟就出现了两行金灿灿的篆书小字,闪着光:

“宗师幸会,我是妖界的一只法宝,我叫心想事成盒。”

墨燃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这什么鬼东西!怎么有窥见人心的能耐?!

“我不是鬼东西,我是好东西。”盒子继续浮现新的字,那些闪动着金光的字迹慢慢地把之前的旧字覆盖,“另外,我也只能窥见主人的内心哦,其他人的我都看不见。”

太、太惊悚了。

墨燃鼓着腮帮呼了几口气,勉强稳住了自己,回头看看把脸蒙在被子里睡觉的楚晚宁,以及把头捂在爪子下睡觉的狗头,斟酌几番,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说,我……我是你的主人?”

“是的主人,我被赠送给您了。”

墨燃缓了一会儿,仍然有些混乱:“你不是小妖怪送给师尊的贺礼吗?”

“那是要经过您的改造的。”小木盒不断地消退旧字迹又浮现新字迹,“我们感受到了您想要给神木仙君一个生辰惊喜的强烈愿望,也看到了您碍于很多限制无法大展拳脚。但是现在您不用担心了,只要有我在,包您圆梦,心想事成。”

墨燃咀嚼着它的言下之意,慢慢地领悟过来了——

是……是他的诚心打动了山中的精灵,它们来帮他实现他的心愿了?!

“是的,就是这样。”小木盒不失时机地又显示了两行闪亮亮的字,“放心吧宗师,有了我,今年的生辰您一定会办得比去年好,加油!”

墨燃想起了去年的九筐黄金,有些哭笑不得。

“……有点出息,还是不要和去年比较了。”

疑虑打消之后,墨燃就开始使用这只心想事成盒了。按照盒子的要求,为了防止在生辰日前它被楚晚宁或者别人无意启动,墨燃需要给它设一道口令,口令念对了它才有反应,其他时候它就会像个最寻常不过的盒子,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就设成‘师尊’吧。”

“不可以,太简单了,会被误触的。”

小木盒顿了顿:“这边建议您设置五到十个字哦。”

“这样……”墨燃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就设成‘送黄金实在太愚蠢’。”

“好的。”小木盒说,“已记忆‘送黄金实在太蠢’是开启心想事成盒的口令。墨宗师要现在就使用看看吗?”

墨燃自然是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了。

就在他答应的一瞬间,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炫目的白光,刺得他瞬间闭上了眸子。等他再睁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片广渺的全新天地里。

这是一处类似于世外仙境的地方。

在山间,有流水幽泉。他所在的位置是一大片空地,堆着一些木材。除此之外,便是云霞惝恍,轻红流烟,繁盛的海棠花轻盈缥缈,飞花落红追逐流水,幽峭奇艳。

一只圆滚滚的年糕精坐在木桩上,扫着蓝火球跳跃的尾巴,正拿自己软糯粘呼的左爪粘右爪玩。岂料它玩的太起劲,不小心把自己俩爪子粘一起分不开了,它不禁大为惊恐,俩只胖爪爪用力往反方向拉扯,只拉出了一道糯米年糕丝,还是没有扯开去。

墨燃走过去,施了个分离咒,“啵”地一声,年糕精的两只爪爪重获自由。

它颠着滚圆弹嫩的小肚子,重重松了口气,然后从荷叶下抬起一双绿豆小眼来:“呼……得救了!谢、谢了啊!”

“不用谢。这里就是心想事成盒的内部吗?你是看管盒子的……呃……”他本来想说妖怪,但觉得太不礼貌,于是笑道,“管家?”

“我不四管家。”年糕精声音倒是软糯糯地,可说的却是与它声色极不相称的霸气言语,“我四地主,你这个……撒,撒瓜!”

“?”墨燃愕然,“你怎么骂人呢?”

“我、我四我们村里最吊炸天、最叼、叼……叼的年糕!我想骂人就骂人,要要要要你管!”

“……”

好叼的年糕,不但骂人,而且口齿,还外加平翘舌不分。

这货和之前偷偷来送盒子的那只害羞可爱的年糕精一点儿都不一样,看来它确实是村中糕霸天,难怪被同胞们封印在了盒子里,其他年糕都不和它玩。

孤独的糕霸天倔强地仰头叉腰,瞪视着墨燃,似乎随时准备迎接他的反击。

本来是挺唬人的架势,但墨燃瞧着它小胳膊小腿,软乎乎白软软的样子,顿了片刻,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墨燃伸手摸它的小脑袋,“你也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糕霸天摆正了自己脑袋上被他戳歪了的荷叶,更生气了:“不许笑!严肃点!你这滋凑租!!”

“你说什么?对不起哈哈哈——”

“不……不许再笑,笑了!我警告你!你的命运,此刻赠脏握在我的搜里!”

墨燃:“……”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居然赠脏握在一只年糕的掌中。他必须要花上所有的自制力,才不会让自己再次笑出声来。

“好好好……咳……噗。”

“不许笑!”

经过一番艰难的交涉,糕霸天和墨燃总算达成了共识。

墨燃不笑它了,而它必须好好地和墨燃讲一讲现在的情况。

糕霸天在对话中强调,它们年糕村有许多年糕精,兴格各有不同,但它绝对不是因为品兴太嚣张被关在盒子里的,而是因为——

“我,四我们村,人类官话讲的最好的年糕,吐字清晰,死、死分标谆!所以,我是大家选粗来和人族沟通的死、死者!”

“……是使者吧?”

“对!你缩的没错!就是死者!”

墨燃盯着它昂首挺胸无限自豪的样子,憋了须臾,忍不住再一次哈哈哈哈了出来。

“啊!!!”糕霸天愤怒地跺着它的小脚脚,“你怎么又笑了!!!不许笑我!!!我学人族嗦话已经学了一、一百年!不许笑!再、再笑就把你撒掉!”

为了不让糕霸天把自己杀掉,墨燃拿出了当年抵抗天问审讯的毅力,又再一次硬生生地将笑意忍了下去。

“好好好,我不笑了,那麻烦使者告诉我,这只心想事成盒该怎么用呢?”

糕霸天叭叽两下嘴,双爪抱臂,绿豆眼斜乜着墨燃一会儿,见他真的是不再笑了,这才开口道:“简单的嗦,就四这个盒子里的空间和外面的不一样,你不四想给神木仙君盖个更大的屋子,纵些漂亮的花花草草吗?”

墨燃点头:“是啊,但我师尊觉得那样太过铺张,而且吵闹,所以并不乐意。”

“没关系。”糕霸天一挥它的小白爪,“在这盒子里,你、你不会占外面的地方,也不会 、 到你师尊……”

墨燃立刻打断它,严肃道:“别的话你说不标准没关系,吵这个字一定要念对。”

糕霸天小眼睛转转,卖力念道:“ ——”

“吵。”

“ ……”

“你把舌头卷起来,吵。”

糕霸天憋得小脸愈发白,仰着头,努力吐出个一波三折的声来:“草——”

墨燃扶额:“算了,您接着说。”

糕霸天:“我嗦到哪儿了?”

“说我在这盒子里折腾不会占地方也不会吵到师尊。”墨燃道,“不过如果我要在这里给师尊悄悄准备生辰贺宴,修葺屋舍田园,我也一样需要那些名贵的种子,花卉,食材,器具。”

他苦笑道:“被师尊知道了,恐怕又说我浪费。”

“不用担心。”糕霸天道,“这里的东西和外面的不一样,你建房子也好,挖池塘也好,纵花草,尊备食材……则些都不用钱买,都,都四要和我换的!”

墨燃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换?”

“对呀。”糕霸天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墨燃这才发现它滚嘟嘟的白肚皮上其实有一个天然的口袋,只是因为袋子和肚子都太白,所以并不惹人注意。

“你们那些人族的房子花草都不好,好看!神木仙君仙气飘飘,更加四合我们妖族的器物!你把外面的东西带进来,交给我,比如布匹,小花花,小泥人……我就会换、换给你相应的东西。”

“可我怎么知道会换到什么?”

“那、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糕霸天道,“不过我很、很大方,一般都不会亏待你的。不信你可以马丧就死死看。”

试试看就试试看。

不过墨燃进入这个盒子时毫无准备,穿的又是内衫,并没有什么身外之物。想了想,干脆把内衫脱了递给它。

“我身上就这件,你能换什么给我呢?”

糕霸天接过了墨燃的衣物,小爪爪提着打量了一番:“则四一件有故四的衣服,它经历过很多。”

说完又不怀好意地瞄着墨燃赤了的上半身,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不用说,墨燃的身段自然是极好的,背脊挺拔,腰肢劲瘦,结实的胸膛虽然纵横着一道永不消失的旧疤,但肌肉的线条蕴藏着非常野兴的张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是镇压着体内蓄势待发的熔岩。

糕霸天说:“你森材不错。”

说完又举起内衫看看:“森材不错的墨宗丝的衣服,我觉得可以换……”它嘟嘟囔囔着,声音逐渐轻下去,它把衣服团巴团巴塞进了自己的白口袋,又在白口袋里掏啊掏,“啊!有了!就四则个!”

墨燃凑过去看,瞧见它的小软爪子里躺着一把闪动着淡金色光芒的颗粒。

“这是什么?”

“妖族的贺寿花。”糕霸天道,“我觉得拿你的衣服可以和花妖小色胚换回这些种子。给你啦,你拿去死、死死看。”

“……”

虽然糕霸天动不动就让自己死死看,但墨燃却不打算笑话他了。他十分好奇,捧着这些种子就去了前面的那片空地,糕霸天也叭叽叭叽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怎么种?”

“就随、随便往地丧一洒!”

墨燃按着它说着照办了,妖花在妖境内果然不同凡响,他一洒种子,还不及眨眼,空地就生出了一大片淡金银色交汇的花海。那些花朵金色的似极牡丹,银色的如同丁香,富丽繁盛与清雅温柔相融成浪,往夜色中飘扬出星星点点的辉芒。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每一朵牡丹的中央都坐了一只抱着金琵琶的女花妖,每一朵丁香的花蕊间都倚着一只吹着银笛子的男花童。这些不到指甲盖儿大的小妖们都生着晶莹剔透的翅膀,弹奏间羽翼轻扇,将这片传奏着悠扬颂歌的花田染上梦一般的色泽与流光。

“一、一件衣服就能换这些?”墨燃惊了。

“四呀,都嗦了我,我很大方了嘛。”糕霸天得意地推了推自己脑门上的大荷叶,“我四我们年糕村最靓、靓靓靓的崽崽!”

墨燃只觉得一道希望的光芒照进了自己心中,他立刻激动道:“那你等着!我这几天会经常来,我出去好好想想有什么可以和你换的。”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打算返回去。

可这时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糕霸天翻了个白眼,小爪子指了指他来时的那条小径:“往那里跑,一滋跑,不要停,你就、就粗去了,但四——”

墨燃没有听完。

他实在是太过开心,急着想出去悄悄有啥可以带进来和糕霸天置换的。而糕霸天又是那种越急就结巴得越厉害的,“但四”了半天,居然卡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憋了好半天,他才憋着口气奋力地把后半截话给尽数道出:

“但四!不是每次兑换都这么划算的……你、你挑好一点的东西送进来!我们年糕村尤其喜欢神木仙君用的物件,刚刚是我给你四用啦,亏老本的。下次没、没有这么大的便宜捡了,我又不、不撒!”

呼哧气喘地努力说了这么多话,一抬头。

墨燃早没影了。

“……”糕霸天站在花田中央,呆了半晌,挠了挠头,“怎么跑、跑这么快!也不姿道下次他会带、带森么来!撒、撒子!”

墨燃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被弹回到了桌前。

但他一时没坐稳,再加上心意激荡,竟哐当一下摔在了地上。

“啊——!”

这动静,立刻就把炉膛边躺着的狗头吵醒了。它蓦地站起身,不分状况地就开始仰头狂吠:“汪汪汪!!”

“嘘!狗头别闹!”墨燃连忙爬过去把狗头摁住,摸着它的脑袋,“别吵啦,再吵就要把晚宁给吵醒了。”

“呜……汪汪汪!!”

“……”

墨燃正用力想把狗头的狗嘴闭上,就听得身后传来窸窣轻响,而后一个略带慵倦与不耐的声音于这宁静寂夜里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楚晚宁伏在枕褥之间,半阖着凤眼,蹙着眉看着他,嗓音里还带着些刚醒时特有的沙哑:“……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胡闹什么?”

墨燃忙回头:“晚宁……”

楚晚宁困倦地趴着,从微乱的额发间望着他,也不吭声,像是完全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