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心脏终于不再疯狂跳动。

回去时,凤姑正抱着新生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帆远,快过来,看看你女儿!哎哟喂,胖得跟肉团子似的!可爱得让人打心底里疼哟!医生说她一生下来就笑,这喜庆的小模样真招人喜欢!”

金玲子忍不住说风凉话,“是啊,小丫头挺壮实,生下来5斤多,儿子才3斤多,瘦的跟小猴儿一样,医生说要进保温箱!”

扬帆远充耳不闻,直接问沈琳,“妈,遥遥呢?”

第五十二幕

沈琳脸上挂不住,饶是涵养再好,听完金玲子的话,也很难维持平和。

幸而女婿第一时间想看的是妻子而不是刚出生的孩子。

这令她心气儿平顺了不少,温和地说:“遥遥被送到恢复室观察,皮皮生下来只有3.8斤重,身体虚弱,各项机能发育还不完善,医生建议送入保温箱。如果你想去看——”

扬帆远打断沈琳,“我先去看遥遥!”

看到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金玲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往儿子虽不爱跟她交流,至少尊重她。

现在敢给她脸色看了,还当众给她难堪。

他才跟舟遥遥过了几天日子?

可见这舟遥遥没少吹枕边风,不然她好好的儿子怎么就不听话了呢?

当初真不该同意他们结婚,难怪于太太她们说她没主见,拿不起事,还说原本花钱就能解决,他们家却让处心积虑的小丫头进了门,怀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留下孩子,再者,就算狠心不留,难道还缺女人为他们儿子生小孩吗?

“你呀,就是心慈面软,着了鬼丫头的道儿!”

“没错,你放弃原则,以后她准会骑在你脖子上!”

“趁她没生赶紧做掉,不就花点钱的事吗?”

朋友们的话言犹在耳,如今回想起来,实在后悔莫及。

能有什么办法呢,娶都娶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舟遥遥说到做到,趁着麻药还没过劲儿,呼呼大睡。

扬帆远走进观察室,看到舟遥遥动也不动地躺着,吓得心脏都停跳了。

靠近听到她打着小呼噜,憋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情况还好,否则早哭天抹泪地嚷嚷疼了。

将她粘在腮边的头发拨至耳后,指尖逗留了片刻。

皮肤的温度令他心安。

舟遥遥谢谢你,谢谢你生下孩子。

观察了大约1、2个小时后,舟遥遥与球球生命征象稳定,她们被送回病房休息。

凤姑寸步不离地守着球球,怎么看都看不腻。

她招呼扬帆远,“都说女儿像爸爸,你快看,小丫头的眉清目秀的样子跟你生出来时一模一样!”

扬帆远俯身看着熟睡的女儿,满目柔情,父爱发自本能,如同潮涌,裹挟着巨大的感动,将他吞没。

凤姑发现孙子背过脸去擦眼睛,晓得他哭了。

“你也是当爸的人了,往后好好过日子,此外,你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你老婆,遥遥替你生了俩孩子,儿女双全,别人想求也求不来的大福分,你一定惜福,知道吗?”

扬帆远狠狠点头,他说不出话,怕哽咽会冲口而出。

到底上了岁数,精力不济,司机接走凤姑。

金玲子本想把儿子为孙子请的保姆和月嫂统统叫来,好让亲家母开开眼。

他们家女儿嫁进扬家那是烧高香了,说舟家祖坟上冒青烟也不为过。

好在凤姑了解她的臭毛病,回家前把她也捎带走了。

说会派保姆和月嫂过来照顾遥遥,她这儿媳笨手笨脚的,帮不上忙,净会添乱,让沈琳别介意。

沈琳连忙摆手,“老人家,哪里的话,你和帆远妈妈待了一下午,赶紧回去吧!”

其实她巴不得金玲子赶快走人,扬帆远的奶奶比他妈识趣多了,说的话也入情入理,叫人听了心热。他妈差的可就远了,什么话难听她说什么,谁听了不窝火?

舟遥遥做的是腹膜外剖腹产,刀口低,疼痛轻,手术时医生顺便把脏东西拿掉,恶露少,所以不用按肚子,护士来基本上量*下*体温就走。

迷迷糊糊中感觉点滴的流速慢了,舟遥遥睁开眼睛,看到扬帆远。

她愣了很久才回神,摸摸肚子,平平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卸货了。

“宝宝呢?”

沈琳抱着小婴儿给女儿看。

“哎呀,她怎么皱巴巴的,像小老头似的,皮肤还那么红,好丑啊!”,舟遥遥不禁撇嘴想哭,她冒着生命危险,费尽力气,怎么就生出来一个丑娃娃?

扬帆远护女,“说什么呢,长得多好看呀!你麻药劲儿没过,估计影响视力了!”

沈琳忍俊不禁,“你出生时也这样,皮肤发红,长大了才会变白,反而一开始白的,长大后会变黑!”

“真的?弟弟呢?”,舟遥遥环视一周,没看到皮皮。

医生做手术时,她有知觉,朦朦胧胧地听到几句,什么两个孩子体重差得多,另一个太弱。

想着想着她恐慌起来,“皮皮是不是有事?”,挣扎着要坐起来。

扬帆远按住她,“别动,伤口会疼,皮皮没事,在保温箱待着呢!医生说新生儿怕冷,体温低,保温箱恒温保湿,提供舒适的生存环境,确保身体虚弱的宝宝不会受到外界细菌的感染”

“那多久才能出来?”,舟遥遥看向母亲。

沈琳告诉她,“至少等皮皮长到四斤半才能出来!”

“那皮皮吃不到初乳了”,舟遥遥可惜,说来奇怪,她咋没有涨奶的感觉呢,当着扬帆远的面,她不好意思问母亲。

沈琳宽慰她,“这你不用担心,会打营养针的,孩子饿不着!”

“你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吃的!”,扬帆远低头看她。

舟遥遥摇头,“不饿,一点胃口都没有,嘴巴好苦!”

“我给你削水果”,扬帆远转身去了厨房。

沈琳看在眼里,大感欣慰。

舟遥遥朝母亲招招手,沈琳把球球放到婴儿床里,回身坐到病床边,凑近她。

“妈,我好像没奶水耶!”

沈琳皱眉,“你等会儿给球球喂奶试试!”

母女俩探讨着,冷不防女婿走过来,听到了五六成。

“你没有奶水?”,他直白地问。

舟遥遥脸红,窘迫地说:“要不吃喝点催奶的汤,黄豆炖猪脚、鲫鱼汤什么的,再要么请专业人士按摩下?”

无论男女,想到他们碰舟遥遥,扬帆远就不舒服。

“那就别硬催了,不用哺乳,你身体恢复得也快些!”

沈琳诧异,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新手爸爸比妈妈要着急,就怕亲生孩子吃不上母乳。

“那孩子吃什么呀?”,舟遥遥很着急。

“吃奶粉也能长大!”,扬帆远斩钉截铁地说。

“母乳对于宝宝来说,是任何食物都无法比拟的最佳食品,不行,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试着催乳,妈,你帮我找些食疗的方子,再不然找会按摩的师傅来,没准儿按几次就有奶了!”

“不行!”,扬帆远沉声说:“有些人就是江湖骗子,毫无按摩技巧可言,瞎按一气儿,小心疼死你!”

沈琳也劝她,“那些精通祖传手艺的人毕竟是少数,有些人按摩手法不对,可能会造成乳腺发炎,你还是吃催乳药膳或者自己按摩,我教给你手法,特别简单,你应该很快就能掌握!”

舟遥遥打消念头,“疼就算了”,她向门口望了望,“我爸呢,回去上班了?”

“你爸在育婴室外守着皮皮,叫他回来不听,死心眼一个,医生又不会让家属进去,只能隔着玻璃看!”

扬帆远把水果拼盘放在床头柜,细心地给水果插上牙签,“妈,你喂遥遥吃吧,我去看看爸!”

等女婿走了,沈琳把球球抱给舟遥遥。

小丫头刚醒,葡萄般的黑眼珠骨碌碌转悠。

“看样子是个小机灵鬼!”沈琳笑了笑,眼神慈爱,“你喂孩子奶试试”

“清洁巾,我先擦擦!”,舟遥遥自认为清理干净,把孩子抱到胸前。

沈琳帮她纠正喂食姿势,等宝宝嘴巴包住乳晕,用力吸吮时,舟遥遥眉头皱到一起。

有点儿痛,但还能忍受。

不过为什么听不到宝宝吞咽的动静儿,只发出响亮的“啧啧”声。

沈琳有经验,吩咐女儿,“换另一边再试试!”

折腾了好几回,舟遥遥满头大汗,球球也啼哭起来。

因为吃不到奶,很委屈地抽泣着。

“怎么办?”,舟遥遥很急。

“回头我给你炖只老母鸡,先食疗吧,看情况再说!我给球球冲奶去,你哄哄她,拍孩子背时,手轻点!”

用手试着水温可以了,沈琳接过孩子喂奶,舟遥遥边看边学,心想也不难嘛,做妈妈的可能天生会照顾婴儿,大概这是本能吧。

球球喝完奶,粉嘟嘟的小嘴张开打了个呵欠,眼珠转悠了会儿,很快闭上,又呼呼睡着了。

沈琳轻手轻脚地放下球球,拉着小毯子给她盖好。

她回头看女儿,语重心长,“我喜欢的一位作家说人生吃亏要趁早。越早越容易学乖,越早越容易恢复!我觉得很对,当初你说自己怀孕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多生气,恨不得揍你一顿,你怎么就那么傻,连避孕措施都不做,吃颗事后药,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你偏偏就那么迷糊,才二十出头就要生孩子,你什么都不懂,能把孩子养好吗?前一阵子,我夜里翻来覆去地想这些事,替你发愁,可我也劝自己,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聪明点,既然孩子出生了,那就得担负起做母亲的责任,好好教养孩子,别人能帮你的有限,不要埋怨生活,自己背挺直了,孩子才能依靠你!”

舟遥遥轻声说:“妈,我记住了!”

扬帆远找到舟自横时,他正弯着腰,紧贴住玻璃向婴儿室张望。

“爸,你回去谢谢吧,这里换我来看着!”

舟自横摆摆手,“不用,我观察了会儿,护士管得挺好,定时喂奶,定时记录生命体征,咱们在这儿呆着也没用,医生也不让咱们把孩子抱走,隔一个小时过来看一次就行!”

话虽如此,他仍旧恋恋不舍,半天不抬脚,“留孩子一个人在这里,孤伶伶怪可怜的,我再陪陪他!”

扬帆远笑了,舟遥遥跟她父亲很像,特别是天真的模样。

金玲子让司机带着保姆和月嫂去医院,自认为做得妥帖周到,这么大的阵仗,舟家人总归抱怨不着她。

美滋滋地洗了澡,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往脸上招呼,好气色是保养出来的,一个步骤都不能省略。

做完皮肤护理,拿了本诗集上床,一整天着急忙慌的,害她也焦虑得不行,得读几首诗安定下心情。

正当她酝酿情绪朗诵,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了。

难道是扬振民,大概问孩子的事,哼,要不然也不会给她打电话。

拿起手机看来电显示,是一个久违的人名。

简素怡!

第五十三幕

简素怡的电话,接还是不接?

金玲子犹豫了几秒,毕竟帆远结婚了,即使她再不乐意,已成既定事实,这种情形,实在不方便和简素怡联络。

况且,帆远向简素怡求过婚,紧接着又跟舟遥遥登记领证,也就一个前后脚的功夫,任谁听说都觉得荒唐。

于理,她觉得自己儿子这事办得有欠妥当,起码给简素怡一个台阶下,大家面子上好看嘛!

于情,在儿子与简素怡之间选边站,她当然无条件站自己儿子。

就算同情简素怡的遭遇,她也不能明说,说了不就承认自己儿子做错了吗?

简素怡打来电话,大概不会简单的问候几句。

拒接显得无情,接的话又尴尬。

金玲子拿着手机苦恼。

正当她下定决心按拒绝时,手滑按了接听。

“阿姨,你最近好吗?”,手机那头,简素怡含笑说。

金玲子干笑两声,“哦,素怡啊,阿姨挺好的,你呢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一切还算顺利,也许年底就能回国——阿姨,我很想你!”,简素怡压低声音,透着万般委屈。

金玲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捡无关紧要的讲,“你一个人在国外,千万把自己照顾好,等你闯荡出名声,再回国创业,对于女人来说,事业也很重要!”

“阿姨,我曾经以为事业与感情可以兼顾,远帆也会一直爱我,支持我。我夜以继日地辛苦工作,就为了早点儿和帆远团聚,可我后来听到了什么?我的男朋友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

简素怡哽咽,小声抽泣着,“都怪我想得太天真,一厢情愿地认为帆远会给我时间”

金玲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简素怡啥意思,这是怪帆远劈腿喽?

也不想想帆远怎么娶的舟遥遥,要找源头,简素怡也脱不了干系。

帆远漂洋过海地去欧洲找她求婚,她当时答应了不就没后来的破事了吗?

现在后悔,早干嘛去了!?

“孩子,合计你正反都有理儿!事情到了这一步,真怪不到我们帆远头上,大学毕业后,他就向家里提过你们的事,说你俩是严肃交往关系,让长辈们拿你当准媳妇儿看待,帆远奶奶怪他自作主张,我和他父亲觉得应该尊重他的意见,毕竟老大不小了,他喜欢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能自己做决定?所以我们商量说和你的家人见上一面,帆远兴冲冲地把话捎给你,你是怎么回他的?找各种借口推托,然后干脆出了国,连你人影儿都摸不着!你自己说,到底怪谁?”

简素怡冷笑,“阿姨,别人不清楚,至少你了解我的情况,奶奶为什么不让我进家门?还不是觉得我出身不好,配不上她的宝贝孙子!贫穷是我的原罪,所以认定我跟帆远交往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无论我怎么澄清,在她老人家眼中,都像我在狡辩!”,带着几分无奈,她哀切地说,“阿姨,你说,除了奋斗成功,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堂堂正正地和帆远在一起,得到扬家的认可?呵——而且帆远从来没向我透露过他真正的身份,还有阿姨你,不也瞒得密不透风吗?实际上你们并没有多看得起我,不是吗?”

和婆婆看法不同,金玲子觉得简素怡努力上进,要学识有学识,要修养有修养,比颐指气使的富家小姐们优秀多了,这种想法她不止一次向简素怡表明过,也愿意接受她当自己的儿媳妇,怎么就看不起她了,这不是瞎说吗?

“帆远小时候被绑架过,安全起见,他父亲对外宣称自己没有儿子,别人问起就说是远方侄子,所以你要明白不是特意要瞒你的,也不是看不起你,既然我们有和你家人见面的打算,那这层关系肯定会公开,只是你出国了,你俩的事不了了之,我们做长辈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玲子一席话说完,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半晌,简素怡开口,“阿姨,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只是…只是很不甘心,明明我和帆远那么相爱,却突然连朋友都做不成,这对我不公平!”

金玲子叹气,“别说你觉得突然了,我还觉得突然呢,但有什么办法呢,人算不如天算,意外赶巧发生了,唉,这都是命!”

简素怡敏感地捕捉到重点,“阿姨,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意外?”

“呃…”,她咋就说漏嘴了呢,金玲子懊恼,转念一想,干脆说开,让她趁早死心,“素怡,你模样不差,又有学问,不怕找不到好对象,帆远你就别指望他了!”

“为什么?”

“他有孩子了——你看你,非让我把话说透,多伤感情呀,是吧?”

金玲子说完挂断电话,心里那叫一个煎熬。

同样经受煎熬还有简素怡,胳膊无力地垂下,手机咣当砸到地板上,玻璃屏幕像蛛网一般碎裂。

心脏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焚烧,脑浆沸腾,太阳穴砰砰跳动。

她嘴角斜斜挑起,连带自己一起嘲讽,“居然连孩子都生了,扬帆远,看来我小瞧你了!与生孩子相比,你结婚的消息压根儿不算什么!没关系,大家扯平了,我也不必因为良心发现,对你感到抱歉!”

说完,她神经质地大笑。

彻底冷静后,简素怡想通了一件事。

算算日子,孩子绝对不是婚后怀的,那么促使他与陌生人匆忙结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女人意外怀孕了!

除了孩子,没有感情维系的婚姻,能坚持到哪一步呢?

从现在起,她将拭目以待。

宋碧灵带着儿子,约上陆琛和冯婧到医院探望舟遥遥。

走进总统套房似的病房,冯婧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坐到沙发上第一百零八次感叹有钱真好!

保姆月嫂伺候着,月子餐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舟遥遥的小日子过得比生孩子前还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