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番外 风景如画

001凭海临风

热咖啡。双面煎荷包蛋、烘酥了的吐司。以及一份新鲜的水果,这是他们的早餐,在酒店房间外的阳台上,面对着伊奥尼亚海。伊奥尼亚海没有爱琴海那般声名显赫,但是它浓郁的地中海式慵懒气息,让画尘一见倾心。她替何熠风放糖,加一圈白奶,还打了个不切实际的哈欠。

“吃!”她叉起蛋片凑到他嘴边。他咬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她的。他拿起餐巾,替她拭去嘴角的一滴蛋黄。她笑,眉眼弯成新月。

太阳升起来了,蔚蓝的海水在阳光下跳跃出一层金浪。海面上多出了几只快艇,载着出海冲浪的游客。这个季节不是科孚岛的旅游旺季,但是,谁在意呢,他们并不是追逐季节和景点的人。

到这儿的第一天,画尘是睡过去的。晚上,叫的是客房服务。服务生讶异的问他们为什么不去科基拉老城走走?华灯初上,天空幽蓝,最好的时光刚刚开始,中世纪的塔楼和房屋,石板铺就的窄窄的深巷,空气中散发着姜汁、啤酒和希腊咖啡、甜饼、香水的混合味道,再加一点地中海式的慵懒和娇嗔,会让你在享受甜蜜和惬意的好心情的同时,产生时间凝固般的瞬间恍惚。

“我们这就是最美的时光。”一盏明灯,简单的晚餐,听不懂语言的电视节目,傍海的房间,他和她在一起。

服务生表示不太理解,耸耸肩,出去了。画尘学着,也耸耸肩,然后扑哧一声笑了。

“还累不累?”何熠风问道。

画尘摇头,“不累,但就是想睡。像从前都没好好睡过,突然有了一个悠长假期,必须大睡特睡。”

灯光飘浮着,不知那里传来的钢琴声像粗心的人踢倒了一桶玻璃珠。

“那吃完了,我们继续睡。”他捧起她嫣红的脸颊,吻了又吻。

从北京出发之后,自然地,两人之间的肢体语言丰富了许多。在飞机上小声交谈时,他情不自禁会啄吻下她。也许,他是在确定下事实。这个在十六岁时就让他许下一辈子的小女生,真的是他的了。有几分不敢相信,尽管他已将戒指牢牢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尽管双方父母都肯定了他们的关系。

分开的七年中,他不止一次想过打听她的近况。他一直保留着师兄的手机号码,逢年过节都会寄贺卡。师兄和她家应该经常有联系。但他没有那样做。他终是骄傲的,万一从前的种种,不是少女的情窦初开,仅仅是过家家,随着岁月的流逝,她已将他留在过去的时光里,身边有了喜欢的人,他怎么办?他断然命令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他讨厌猜测。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她都会想起她。每次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入睡前,也会想一想她。似乎,他和她之间隔着一道门,他在等着一把钥匙。周浩之给他送来了这把钥匙。

那个平安夜,当她推开鸣盛会议室的门,朝他看过来,他明白,在爱情面前,原来他也可以这般的卑微。

她在北京有自己的房子,是在读研时买的,家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他想有个自己的空间。八十平方米的公寓,在三十六楼。住的时间少,布置很简单,画尘却很喜欢,他觉得她更像是松了口气,她有些紧张的。

他宽慰她,无需这样,从上高中起,他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决定,父母不过问的。后来,他弃医做电视策划人,打电话回国告知,父母就多问了一句,考虑清楚了?他说清楚了,他们也就没再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随便带个歪脖子瘸腿的回来,他们也不在乎?”画尘撅起了嘴。

他笑:“他们不过问,并不是真的置之不理,而是他们信任我的选择。”

画尘嘀嘀咕咕,不知咕哝着什么,把带来的行李翻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才挑选出一套衣服去他家做客。

何父不是富豪,但他会教导你怎样成为一个富豪。何母,终日研究的是唐诗宋词的风花雪月,完全不食人间烟火。晟华在他们眼中,其实什么也不算的。华晨也没想到打着晟华的旗帜,可是看看镜中的自己,如果有钱属于优点的话,那除此之外,她就没第二个优点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跨进何家的大门,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盛大的接待。一个晚上,她都恍恍惚惚的,像做梦一样。

何父、何母,竟然是舒意的读者。

“怎么回事?”回公寓的车上,她问何熠风。

“我给他们各寄了一套你的书。”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幸好我是舒意,不然他们就不会喜欢我了。”画尘自言自语。

他宠溺地斜过来一眼,“你不是舒意,我就用别的法子。”反正那个人只是你。

画尘嗔怪地瞪了瞪他。“早说啊,害我愁得要命,瞧,都瘦了。”

“真瘦了?”他似信非信。

画尘说道:“我现在是衣服穿得多,不是胖。”

进了屋,泡好热水澡出来,有点口干,走到桌边喝茶。他坐着,目光似乎和平日不同。

她刚想发问,他猛地一扯,将她扯到了怀里,唇覆盖了上来,滚烫又湿润。手指轻巧地解开她的睡袍,贴上她的肌肤。经过之处,犹如燎原之火。“真是瘦了”这几字带着急促的气息,竟有一种缠绵悱恻的味道。她只觉得酥软无力,心里又如同微雨拂过初芽的柳枝,轻柔无限。

这一夜,在他的爱抚与怜惜之中,她成了他的一根“肋骨”。

第二天,画尘好像倒过来了时差。两人租了一辆车,沿着海岸线寻觅各式海滩,捡几块小贝壳,拍几张照片,再顺路去悬崖峭壁上的小教堂里探探险。画尘喜欢当地的风俗博物馆,每一处,都停留很久,喋喋不休的和他说个没完。

科孚岛的盛名,是因为茜茜公主,她在这里还建了座行宫。每一年,她都要来这里度假。在她患上严重的肺病时,也是这里的阳光和海风治愈了她。“对了,还有一部喜剧片,叫《我的盛大希腊婚礼》,也是讲希腊风土人情的。”画尘敲着头,冥思苦想。然后,有点为自己对希腊浅薄的了解而不好意思。

何熠风发现了一件事,这次画尘没有手绘地图,甚至都没有查询当地的资料。仿佛把一切都交给了他,随便天涯和海角。他一下子明白了,尽管笔下的文字那么悠闲、惬意、但不管在哪里,她都是一个人。她会孤单,会胆怯,会不安,唯有把功课做得充分,她才是安全的。

天黑了,夜色如黑咖啡般浓郁,但每时每刻都是新鲜、有味道的,他们坐在走廊下的咖啡座,沐浴纯净的海风。画尘拿着相机在拍路人,他翻着一本当地的旅游资讯杂志。杂志做的很精美。

不知拍到了什么好玩的,画尘笑的声音很响。

“画尘。”他抬起头,神情很郑重。

画尘应了声,看过来,手自然地放在他的掌心。

他知道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他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了,他将她的手按在他的心窝,“你在这里存了一笔巨款,你可以尽情挥霍,别害怕,永远都不会取尽。”

说这话时,眼前走过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肤色,说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故事,但是他的眼中只有她,她的眼中只有他。

张晓风写过一句话: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想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是的,是的,风在,海在,爱在,你在,我也在,足够了,这世界已是最美好。

画尘凑过来,吻上他的唇。

002湖光月影

“就叫它无名湖吧!”画尘兴致勃勃地说。

应该在小镇下车的,她突然改变主意,要多坐几站,看一看德国的小山村。于是,就来到了这片湖边。湖四周环山,山顶上隐隐还有着积雪。虽是初夏,下午时分,却有几丝凉意。心里面大致有个方向,却叫不出山的名字,湖的名字。

湖岸边有骑着脚踏车过来写生的大学生,他和画尘都会说点德语,打听了下,往前走,有座小旅馆。“不知有没有房间,我们差不多把那全包了。”一个女生说道。

画尘笑着道谢,她乐观地对他说大不了我们露营。

旅馆就在湖边上,尖尖的屋顶,油漆斑驳的长廊,园中有古老的槭树和合欢树,一道大栅栏上,长着茂密的常绿藤萝。太阳已经落到了槭树高高的树梢后面,不过日光一点未显暗淡。

旅馆主人是个胖胖的中年妇人,抱歉地告诉他们,除了阁楼上还有个空房间,其他房间都住满了学生,那个房间小的像个巢。

“没关系,塞得下我们两个就行。”画尘说道。

妇人也笑了,“那是当然。”目光扫过两人手上的戒指,“是新婚旅行吗?”

这是他们婚后第二次旅行,何熠风来德国参加一个医学会议。他读博时写过一篇论文,当时反响一般,没想到几年后,他提出的论点突然变成了焦点。他一再解释自己已经离开医学领域好几年了,大会组委会却坚持说那又不能否定他是个好医生的事实,盛情邀请他来作报告。刚好,读博时的几位同学也来参加会议。何熠风推辞不了,就当同学聚会,顺便带画尘出去旅行。

医生的压力太大,几位同学多多少少有点谢顶。画尘犹如赚到一般,不住感叹,人还是笨一点好。他听了,不禁莞尔。

房间是真小,一个小卫生间,简易衣柜,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不过很干净,推开窗,正对着一面湖水。旅馆还有网络提供。

“七点开晚饭,你们可以先到湖边走走。”妇人安置好他们,下楼忙去了。

画尘洗了个脸,拿着相机也下楼了。何熠风打开电脑,要写几份邮件。林雪飞在线上,点开视频,两人开始通话。

林雪飞最近是怨声载道,他说何熠风是大奸商一个,把总经理培训上岗了,然后让他做牛做马,自己跑出去游山玩水。这些话,何熠风充耳不闻,他早听腻了。不过,林雪飞也没歪曲事实。“还有什么事?”写好邮件,他抬起头。

“舒意最近有没有偷懒?”林雪飞愿意做牛做马的代价,就是舒意在《瞻》上开专栏,每年要写一本书。

何熠风手托下巴,朝下看看。写生的大学生们回来了,有个女生摘了把野花送给画尘,画尘乐得嘴都合不拢。“还行。”

“你是鸣盛的总监,得督促着她点。一年都快过半了,书的影子呢?”

“没看到。”